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不及格恋爱》作者:一纸银   文案:   笨拙的人总是爱得格外辛苦   严述×陶秩 ABO设定   白茶味爹系男友×桃子味混血小甜心   陶秩和严述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54%,只是一个勉强不会互相讨厌的程度。   几年前,陶秩向严述告白,严述叫他住嘴。   陶秩窘迫难堪毕露,不敢再喜欢严述了。   几年后,严述从山上滚下摔坏了脑子,放着和自己信息素高度匹配的Omega不管,反倒堵在陶秩家门口,强认老婆。   陶秩:?你追错老婆了你知道吗?   成绩不合格,谈恋爱也不合格吗?   双向暗恋,陶秩有轻微的精神疾病,竹马情长,两个笨蛋恋爱的故事。   会有比较长的校园回忆剧情。   是个甜文。(不出意外的话) 第1章 回国   陶秩在登机前,临时家庭群里宣布自己要回国的消息,并附上了自己下飞机的时间,就在明天凌晨。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家庭群里立马开了锅一般闹开。   他还没有上飞机,他妈妈就扬言要带着几十个相亲对象的联系方式杀到机场,誓要带单身二十多年的陶秩脱离苦海。   陶秩在群里发完消息就再没冒出,安静地躲在屏幕后面看他们刷着消息,间或勾着嘴角笑,等他妈出来气势汹汹敲这一锤子音,陶秩就笑不出了,忙切出家庭群的聊天界面,偷偷给自己哥哥余彦伦发消息:“救命!”   余彦伦非但不回他,还在家庭群里煽风点火:“妈,你直接带一车Alpha,待会就去机场堵陶秩,等陶秩出来就呼啦一圈人围上来,可壮观。”   陶秩:“您可别,我是光荣的单身主义者,不会被这些莺莺燕燕所迷惑!”   妈妈回了一个小黄人微笑脸,笑得阴阳怪气的。   陶秩心里一哆嗦,只得嘴硬:“那来就来呗,叫一个男团在外面哐哐给我跳舞,我也不怕,我脸皮可厚啦。”   余彦伦一面在群里发完一串“哈哈哈”,一面还好意思疯狂拿信息轰炸陶秩:“你到底喜欢啥样的啊?这么多年,你连一段恋爱都没谈过。”   不怪余彦伦对这好奇,陶秩从小就长得好,皮肤凝脂玉般透出来的白,眼睛圆润灵动,眸色浅,瞳仁掺杂几丝淡淡的绿色,睫毛长而卷曲,是很乖很讨喜的漂亮长相,连信息素都是甜甜的桃子味。   余彦伦是典型的亚洲人长相,陶秩却是混血儿,也不知道混的是哪国血,在一堆黑发黑眸的人,他总是显得很突出。   陶秩不可能会缺人追,但他就是不谈恋爱,单身到了现在。   陶秩面无表情地发:“好吧,实话和你说吧,我已经在外面不知道被多少人伤害过了,我受的情伤太多,颤抖的手打不出我内心的孤独寂寞,冰冷的泪水砸在手机屏幕上,如果可以,希望芳龄八十的帅气有钱老头联系我,建议遗产写我名。”   “有腹肌者优先。”   余彦伦立马拿这做文章:“你死定了,我这就告诉咱妈你喜欢老头。”   陶秩短促地笑了一下,毫不畏惧,加上一句:“不秃不要。”   陶秩发完这句话,飞机就要起飞了,他紧跟着一句“我关机了”,再没管余彦伦会发什么,就把手机关机了揣兜里。   陶秩下飞机正是凌晨三点,Z市的凌晨寒凉,城市的灯光在远方辽阔的地方发着微弱的灯光,天上没有多少星星,云层压得低,陶秩吸进一口冷空气,冻进了他肺里,让他猛地一哆嗦,清醒了。   在寒凉初秋的凌晨,陶秩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灰色薄长袖卫衣,下身一条黑色宽松运动裤,全身上下保暖最好的就是自己的脑袋,给戴了一顶毛线帽子。   风把他身上的薄卫衣吹得贴在了身上,显得人更加纤瘦了,淡青色的血管在手上依稀可见。   说不冷是逞强,陶秩把手缩在卫衣袖子里,鼻子冻得微红,吐出一团白气,机场巨幅珠宝海报特别显眼,陶秩拖着行李箱站在被拉大的钻戒图片下,抬眼看见广告上标着珠宝品牌名:LM。   陶秩默默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若有所思地呆站着,又念了一遍上面的广告语。   “等待爱的唯一。”   想出这句广告语的,必然是一个对爱情富有浪漫期望的人,但陶秩不是,他是个冷酷的唯爱情无用论者。   太俗了,陶秩想,他又看了几眼,确定这句广告语不仅俗而且土。   不过世界上爱情大多是俗气的,陶秩过于苛刻了。   陶秩不由嘲讽的轻笑了一声,LM作为这几年新晋的珠宝品牌,赢得了一大批年轻人的喜爱,这个品牌已经逐渐成为了美满爱情的代名词。   不过那些消费者可能不知道,开创这个品牌的创始人严述,是他见过最没有浪漫因子的人。   陶秩有点怕严述,他所接触的人中,没有像严述这样的人。   不留情面,冷漠果断,叫人退避三舍。   但是如果要陶秩好好回答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他会说,喜欢严述这样的。   谁不喜欢严述呢,高中时候想追严述的人从校门口排到球场,能绕操场三圈,陶秩只是其中一个被诱惑了的俗人。   陶秩一直认为,自己把那点小心思包装得很好,没人看得出来,严述只是一直很照顾他的哥哥。   直到他的同桌问他:“你和严述认识多久了?”   严述在学校里是校草级别的人物,还是学生会会长 ,成绩优异,关键是他不爱理人。   不爱理人这点对还没成年的小屁孩来说,简直是乱杀,可能人根子里带了那么一点受虐性,别人越不爱搭理你,你就越会觉得,天啊,他好迷人。   很多人都想通过陶秩和严述扯上一点关系 陶秩如往常一样骄傲地说:“八年了。”   同桌长长“哦”了一声,下一句就是:“那你没机会了,都这么多年了,他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陶秩表情明显难堪了起来,他同桌就是因为说话太过于一针见血被陶秩拉黑了好多年,他俩之间深仇大恨无以为报,除非同桌把自己嘴巴移植了。   那天同桌半是开玩笑地说:“严述要求多高一个人啊,估计你考试不及格都会被他嫌弃。”   陶秩有那么一刻相信了他不着调的玩笑话。   他想严述难不成是教导主任转世,他的择偶标准居然还有成绩要求。   但偏偏陶秩从上学开始成绩就很稳定。   稳定的班级吊车尾。   他被取名“陶秩”都感觉自己的智商侮辱了自己的名字。   陶秩出国前还和同桌见过一面,同桌扭捏地问他要在外面待几年。   可能陶秩还记恨同桌那一句话,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玩游戏。   他在玩愤怒的小鸟,把同桌当对面绿色猪头打。   同桌就叫了他一声,很大声,陶秩低着头皱眉,始终没有抬头。   一颗从天而降的大白鸟蛋,轰得对面的绿色猪头满地哼唧。   “你是不是喜欢严述?”   陶秩有点慌张,但还是假装冷静地说没有,同桌可能不相信他,盯着他看了好久,同桌说:“陶秩,你喜欢他干嘛呀?傻不傻啊?”   是挺傻的,陶秩想,他想做严述老婆,但是严述根本就是想当他老爹!这不许那不许地管教了多年,他就是严述这个臭脸傻批的龟儿子!   陶秩投完最后一只小鸟,界面显示他失败了,嚣张的绿色猪头哼唧哼唧地笑。   陶秩把手机收起来,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地说:“你知道严述和我信息素匹配度是多少吗?”   同桌呆住,不明所以。   “54%。”   “严述和我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54%,只是勉强达到不会互相讨厌的地步,我对他而言是寡淡的,我也不可能跨越信息素对他产生好感,更不可能喜欢上他。”   陶秩的声音里没有包含很多感情,他看了一眼同桌说:“王思宇,你真的好闲,人家挑大粪的从你家门口过你都要跑去尝尝咸淡。”   王思宇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怪异还有点嫌弃,“所以你是挑大粪的?”   虽然王思宇说话不着调很讨厌,但是他确实说对了,陶秩喜欢严述,是很傻的一件事。   陶秩还在专心看巨幅广告,他想,严述果然干什么事情都能成功。   陶秩在国外待了五年,中间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慢慢他忘记更多在国内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当然也不大可能全是记性不好的锅,陶秩怀疑是几次MECT治疗让他逐渐模糊了这些琐碎的记忆。   这对陶秩是好事,没人喜欢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做的傻事,特别是持续了多年的犯傻。   陶秩看得认真,就听见后面一声轻轻的:“陶秩?”   陶秩顺着声音回过头,看见他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的表情有点古怪。   陶秩慢慢把目光从广告上挪下来,转过来迟疑了片刻,妈妈还是站在那个位置,离他不远不近的,妈妈拧眉问他:“你在看什么?”   陶秩指了指广告,妈妈面色有一瞬间地低沉,很快又恢复如常,往陶秩的方向更靠近了点,“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是不是?”   陶秩幅度小小地点了点头,妈妈拍了拍他的衣服,发现衣料很薄,她忍不住嘀咕:“怎么穿那么少?”   陶秩嘿嘿笑了一声,“这叫风度。”   妈妈脸拉了下来,陶秩声都不敢吱,被妈妈强迫一路拉着,上车就看见余彦伦坐在驾驶座上,虽然两人在网络上唇枪舌剑,但是在线下陶秩还是乖巧地叫他“哥”。   余彦伦和他多年未见,转头看见陶秩的脸愣了一下,有点惊讶,舔了下嘴角不尴不尬地笑了,颇有点情怯,“小白眼狼还知道叫哥,怎么瘦了那么多?”   陶秩下巴微微抬起,对着车上的镜子左右转转看了看,他自己没有多大感觉,也没感觉是胖了还是瘦了,他自言自语地说:“有吗?没有呀。”   他把下巴放下来,冲着余彦伦重重哼了一声,表达自己不满:“我哪里小白眼狼了,我在外面可想你们了。”   “是是是。”余彦伦不和他争,笑着发动了车子。   余彦伦的车技比之前好了很多,妈妈一直在和陶秩说话,陶秩坐在一边静静听。   他在国外身边人都说德语,德语虽然发音醇厚性感,但是对于陶秩来说,却是变相的折磨,他刚到德国得很努力听才能听懂。   回到母语环境,陶秩还很新奇,兴致很高地听妈妈说话,过了几分钟,他就失去了兴趣,妈妈说的话颠来倒去,大多在教育他要找对象。   陶秩觉得自己去找一对象都比找对象容易。   陶秩好多年没回Z市了,车子开过街道,他望着窗外,有点熟悉的感觉,却又和自己记忆里的并不完全相同。   回家的路上,正好要路过他曾经就读的高中,陶秩趴在车窗上看。   之前他经常坐在车上,看严述从街对面走过来,陶秩现在也坐在车窗边,他眨眨眼,似乎能看见对面有个熟悉的人影。   车子的行程并不是全程稳定,路过减速带的时候,车子前后颠簸了几下,陶秩再看,人影就散了,车子也已经开出学校很远了。   车正好开过虎山天街,陶秩挺直了腰板,第一次主动说了话,“我的画展要开在这里。”   这块区域是Z市最具文艺气息的地方,陶秩在国外办了不少画展,这次回国自然也想在国内办几场。   余彦伦转头看了一眼说:“好啊,这地方不错,回头我和严述说一声,他和这边有合作。”   余彦伦被莫名其妙瞪了,妈妈咳嗽了一声,没有说什么,拉住陶秩的胳膊提出了反对,“换个地方吧,这片最近商业气息越来越浓了。”   妈妈开始说那些入驻的商业建筑破坏了一个城市的人文文明,特别是LM。   他从帘子的缝隙里正好看见窗外LM门店的标志,门店是很经典的黑白色系,优雅简洁。   对这个新兴的珠宝品牌,热衷奢侈品珠宝设计的妈妈却对这个品牌怨词颇多,陶秩还想看,妈妈就“啪”一声关上了帘子。   陶秩没办法,他假装自己疲累了,闭着眼睛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渐渐停了下来,陶秩思绪越跑越远,他闭着眼睛听见余彦伦下车的声音,车门一开一关,余彦伦绕过来,轻轻稀奇地叫了一声,“睡着了?”   “没睡呢。”陶秩这才睁开眼睛,妈妈已经下了车站在车门边笑着看他们,爸爸站在门口等,看见他们回来了,上来抱了一下陶秩。   “终于回来了。”爸爸拍拍他的肩膀,把陶秩一身的寒气和郁结都拍散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开文了,希望你们能喜欢这个故事~第一章感觉写得太乱了,所以改了一下? ???? 第2章 嘟嘟   陶秩在家休息了几天,家人都默契地没有问他这次回来究竟要待多久,他们似乎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直到陶秩开始翻看附近新开楼盘的宣传广告,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最高兴的是妈妈,她一边翻看居室布局图一边念念有词:“这个也不错,房子周边就是个玫瑰园还有花房,你不是一直想要花房吗?”   陶秩看了一眼,点头赞同:“挺不错的。”   “不过面积太大了,还是换个小点的吧,我就一个人住。”   妈妈停下了翻页的动作,犹豫地抬头问陶秩:“陶陶,这次就留下来了吧?”   妈妈的表情带着一点小心,仿佛陶秩是什么易碎品,稍微一刺激就会四分五裂。   陶秩生病期间,妈妈就是这样小心地注视他。   陶秩觉得自己的病不是特别严重,只不过难治,需要一遍遍地纠正,就像修剪错误横生的枝条一样,修建干净了,陶秩就病好了。   “嗯。”陶秩微微笑了一下,妈妈就明显高兴了起来,趁热打铁地说:“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和严述联系,好吗?”   陶秩对这个要求有点为难,妈妈还在殷切地看着他,陶秩手插在口袋里,不断摩挲着手机的一角,手机被他握得温热。   严述的电话号码,至今还在他的黑名单里。   陶秩也想过如果严述联系他,他会不会因此而感到后悔。   不过实际上这种后悔发生的概率很小,因为严述不会联系他,可能对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被陶秩拉黑了。   想到这一层,陶秩表情缓和了些,他再次点了点头。   搬家那一天,余彦伦太忙了,没有来,他和陶秩在电话里说:“我前几天和严述说陶秩回来了,他说要去看你,你俩见过了吗?”   陶秩手上抬着两个大纸箱子,整个人被纸箱子遮得严严实实,肩膀夹着手机艰难地说:“没有。”   陶秩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做出回国的决定了,这里含严述的含量实在是太高了,不管是妈妈还是余彦伦,甚至连爸爸都提到过严述。   陶秩把纸箱放下,妈妈在一边帮他打理行李,地上已经堆了好多个箱子。   “怎么会呢?”余彦伦“啧”了一声,很是对严述不满。   在他眼里,自己是陶秩哥哥,严述也是。   陶秩莫名觉得这段对话不能让妈妈听见,于是音量放低了,偷一般地说:“他……可能太忙了吧。”   说完陶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分神地呆了片刻,余彦伦还在说话,陶秩没怎么听,随便答应,一直在反复咀嚼余彦伦的话。   挂了电话,妈妈从墙边拿出被精心包装的画,低头想打开查看,询问陶秩:“这些拿到画室里吗?”   陶秩有点紧张地压住妈妈的手,“我拿去就好了。”   妈妈松手,陶秩抱起几张画,跑到楼梯边又踌躇地停下来。   陶秩站在楼梯扶手旁,缓慢地转过身来,他真的瘦了很多,露在衣袖外的手腕纤细,衣服在他身上总是显得宽大。   妈妈耐心地等待着他开口,陶秩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地说:“刚刚哥给我打电话。”   “他说了什么?”妈妈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这鼓励了陶秩,他鼓起勇气接着说:“他说,严述想来看我……”   陶秩想,或许他和严述的关系并没有变得那么差,严述偶尔也会想起他,他说自己想来看他,这就是示好的一个标志。   妈妈脸微微沉了下来,她用一种严厉的声音说:“那他来了吗?”   陶秩的勇气一下子泄光了,他变得有点疑惑,茫然地看着对面的人。   “你回来那么多天了,他没来,陶陶,他可能只是说了句客气话。”妈妈提醒他,陶秩很想反驳,可能是没人告诉他,他不知道,但是现在余彦伦告诉他了,所以他说要来看陶秩。   妈妈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你答应过妈妈的。”   陶秩顷刻间清醒了,他还是站在那,也不挪动一步,他很想说一些话来反驳妈妈的话,但是任由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也无法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陶秩没有多少情绪,他既不感到难过也没有感到心酸,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他只是觉得有点怅然,饱胀的怅然让他弄不清现状,在他个人的意识世界里,严述是与妈妈嘴中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实际上陶秩自己也明白,在与那个“严述”相处的点点滴滴里,有太多的漏洞难以细加琢磨。   他将一切合理化,这一切便都合理。   妈妈向他靠近,陶秩动作有点大地退了一步。   陶秩抱着自己怀里的画,失神地盯着地面,妈妈叫他抬头,叫他回神,陶秩照做了。   “我看见过他了。”   “谁?”妈妈皱眉问,陶秩就回答她:“严述。”   妈妈变得有点着急,“什么时候见到的?”   陶秩一瞬间有点退缩,他实际上不该说出来的,妈妈是这样担心他。   “好像是,半个月前。”陶秩模糊地说,“我在自己经常去的那家蛋糕店里碰见的,他说在等我,还帮我排队买了蛋糕。”   陶秩很喜欢吃那家的蛋糕,所以哪怕店面和他租住的房子隔了几条街道,他也风雨无阻早起去排队买他家限量的甜品。   陶秩把这个看做自己每天必须做的任务,只不过那一天,他恰巧因为感冒起晚了,虽然已经不抱希望能买到自己喜欢的甜品,但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到了店面,果然已经排起了长队,陶秩在队尾看来看去,在犹豫自己就这样打道回府还是排队。   严述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他在叫陶秩的名字,陶秩之前老是听到这种声音,不定时不定地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频率逐渐减少。   陶秩还是站在队尾没有动,反而把头更往下低了,下巴和嘴巴一起埋进衣领里,感冒让他头昏脑涨的。   严述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更近了,也就更加清晰了。   陶秩抬眼看,严述出现在他眼前,陶秩有点缓慢地眨眼睛,不是特别惊讶。   他提着一个盒子,陶秩先是看见了他修长的手指,然后看见了盒子上蛋糕店的名字,眨眼频率更快了,严述可能是被他逗笑了,闷闷笑了一声,“我等你好久了。”   陶秩又仔细看了看严述,似乎有哪里不同,比他印象中更高大了些,陶秩还没见过这样的严述,忍不住一直看。   严述的五官深刻挺拔,陶秩作为一位合格的美术生,忍不住划分出这张脸的肌理骨骼来。   陶秩反应很慢,他看了一眼就低头脸冲着自己的鞋子,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假的假的,快走开快走开。”   正如他现在站在妈妈面前低着头。   妈妈没有说话,陶秩停顿了一下,想了片刻后接着说:“严述还抱了我。”   妈妈喝住了他,“周围人多吗?”   “人多。”陶秩老实回答。   妈妈纠正他:“陶秩,严述怎么会知道你最爱去的是哪家蛋糕店,那不可能发生的,他也不可能抱你,你想错了。”   妈妈看陶秩沉默,有点不忍地回旋说:“也可能是你看见他了,不过他不会抱你。”   陶秩否定了,沉默了一会说:“那应该是这样的。”   他又想了想,似乎在为自己辩解,“我也可能是碰见他了,可能,他可能不高兴遇见我,因为我太奇怪了,可能吓到他了。”   “没有。”妈妈打断他,“不要这样想。”   妈妈掏出手机翻了翻,再次看向陶秩的时候很纠结。   “这是妈妈找的国内新的医生联系方式,他很有名的。”妈妈把手机递到陶秩面前,“过几天,妈妈带你去看看好吗?”   陶秩有点气馁,他又让妈妈担心了,他把画放在一旁,乖乖拿出手机记了医生的号码。   妈妈似乎对他还有话要说,陶秩等着她说。   妈妈没有再说话,她的心太软,每次反驳陶秩,她都不忍去看陶秩的表情。   陶秩没有多少想法,这样的事情他经历了很多次,逐渐习惯。   陶秩俏皮地笑了一下,想把气氛活跃回来,“怎么了呀,一副你给我捅刀子的表情。”   妈妈眼一瞬间红了,她快速地转过身子,不想让陶秩看见,声音些微哽咽地说:“这和捅你刀子有什么区别?”   “都怪你哥,我回去就教训他。”妈妈偷偷拿手指擦干眼泪,“天天和你讲这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那人穿同一条裤衩子,到这样分不开的地步了。”   “诶,别,哥又不知道这件事。”陶秩一听余彦伦要遭受一波无妄之灾,忙为他说话。   妈妈叹了口气,陶秩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呀?”   妈妈正是心疼的当头,自然同意,陶秩清了一下嗓子说:“请你不要再推荐什么优质Alpha给我了。”   “那不行。”妈妈铁石心肠地说,陶秩皱着脸闹:“我不喜欢那些类型的。”   “怎么会,不是你说的吗?喜欢秃头有腹肌的富裕老头。”妈妈指了一下陶秩的手机,“肯定满足你的择偶标准。”   陶秩整个人都僵硬了,没想到余彦伦真的会和妈妈说他一时口嗨的话,“我在很认真请求你诶。”   妈妈坦然点头,“我也在很认真按照你的标准找人啊。”   “秃头,腹肌,有钱,一个都不少。”   “……”陶秩沉思了片刻,果断将战火往余彦伦身上引,“妈妈,你不是要教训哥哥吗,我帮你扶着手机。”   “骂狠点。”陶秩给了她一个“同志努力”的表情,并附加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第3章 戒断   余彦伦在搬家当天傍晚抽空过来看了一眼,陶秩还没有整理好,遍地都是纸箱子,零散的书籍摆件,他的东西又多又杂,没空招待余彦伦。   余彦伦在旁边站着看了片刻,还无所事事地打开冰箱,把陶秩留在冰箱里唯一一罐可乐喝了。   等余彦伦第二次来,陶秩新家已经安定好了。   陶秩很喜欢自己的新居所,本来就很宅的他打理好自己的小窝后就更宅了,余彦伦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从房间墙角找到了陶秩。   他精心对比了房间的四个墙角,亲自靠着躺了一遍,最后找到最让他满意安心的一个墙角,把地毯和被子抱枕全堆在那里,自己埋在玩偶之中,为自己的劳动成果感到万分欣慰。   如果可以,陶秩这辈子都不想离开自己的亲亲墙角,它是世界上最可靠的小墙角!   还要加上他最可爱的床。   陶秩听见余彦伦叫他,他一开始没有理会,还在专心致志地看电视剧,直到听到余彦伦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才恋恋不舍地摁了暂停,顶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抬起头。   “你怎么在这?”余彦伦叫他起来,陶秩不是很愿意,手迟迟没有放开自己的平板。   余彦伦不强求他,只是双手叉腰催他:“快起来,我带你出去吃饭。”   “啊?我不吃。”陶秩含糊地说,低下头继续点开电视剧看,顺便还把声音调大了些。   余彦伦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无奈说:“就知道你不肯出去,我帮你带来了,你现在起个身就能去吃。”   “好的,谢谢哥哥。”陶秩一改往态,迅速放下平板起身,乐颠颠地跑到客厅,头顶上立起的几撮头发一甩一甩,“你带了什么呀?”   余彦伦跟在他后面,看他像只遇见坚果堆的仓鼠一样快乐,打开桌上带子一一仔细看过去,欢天喜地地说:“哇,都是我爱吃的,哥哥真好。”   东西实际上并不是余彦伦买的,但他坦然地接受了陶秩难得的甜嘴好话。   “那你少和妈打小报告。”余彦伦上次被妈妈莫名其妙找了一通茬,连着几天夹着尾巴做人。   陶秩冲他摇头晃脑地做鬼脸,“我才没打小报告呢。”   “彦伦呀,”陶秩摇了摇头,“上点心吧,是你的行为有目共睹的恶劣啊。”   “诶,你这人!”余彦伦卷卷袖子就要来抓他,陶秩抱头逃窜,跑不过了反手就抱住余彦伦的胳膊,晃着人胳膊说:“可不能打我呀,打人不好。”   陶秩生怕他扬手,把他胳膊抱得死紧,余彦伦都被他逗笑了,“别贫了,快去吃饭。”   陶秩松开手,一溜烟跑回房间里,再折返把平板抱过来,一屁股坐在桌边一边吃东西一边放电视剧。   余彦伦来之前已经吃过了,现在也没有胃口,坐在另一边看陶秩时不时往自己嘴里塞东西。   看到情节紧张处,他还会停下咀嚼的动作,腮帮子时动时不动。   “严述和我说,你的电话打过去就显示关机。”余彦伦说,“你把他拉黑名单了?”   “没有呀。”陶秩含糊地说,原本已经忘记自己嘴里还塞着东西,被余彦伦一打断才慢慢恢复咀嚼动作。有点心虚地喝了一口牛奶。   余彦伦之前也被陶秩拉进黑名单过,他倒是没有觉得事情多严重,反正最后陶秩觉得清净够了就会把人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不过他惊奇的是,陶秩居然也会觉得严述烦人。   这多稀奇啊,严述一整天不蹦个屁的人,隔着重洋三千多海里把人得罪了。   “你之前不最黏他了吗?跟个小尾巴似的。”余彦伦还是决定帮严述说一句好话,“记得把人放出来啊。”   “嗯。”陶秩点点头,并没有打算照做。   陶秩想自己之前想的是正确的,严述到最近才知道自己被拉黑了,在以前那么多年时间里,严述没有给他拨过一次电话。   可能也拨过,只不过听见提醒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并不在意。   毕竟可有可无。   余彦伦沉默了会,看他弟弟专心致志地吃东西,陶秩撑着下巴,估计是嫌剧情拖拉了,按住屏幕调了一下速度,快进的变调音质有点尖锐而好笑。   余彦伦很小时候就知道,陶秩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陶秩所表现出来的一些特质也恰恰证实了这一点。   自我封闭行为,时有迟缓的表现,延后的学习能力和过度弱化的情感接受能力。   余彦伦很多时候也猜不透陶秩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的思维往往很纯粹,觉得你好就和人亲,觉得人坏就和人远离,但是好坏在他脑子里自有一套评定系统,亲近和远离的初始诱发动机不定,且一旦认定难以更改,陶秩固执得让人无可奈何。   余彦伦临走前问他周末要不要回家,陶秩答应了,余彦伦走到门口又站住,看了看陶秩说:“头发有点长了,要去剪一点吗?”   陶秩摸了摸后脑勺,细软的发丝垂在他手里,确实有点长了,陶秩心不在焉地说:“再说吧。”   “下次等我过来带你去剪吧。”余彦伦和妈妈一样,陶秩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了,他们却还把陶秩当成小孩子,余彦伦又说了一些事情,大概是不放心陶秩独居。   陶秩明明独自在德国生活了几年,余彦伦依旧和他讲最基础的注意事项。   陶秩无聊地低头用脚尖划着门槛,划了几下,抬眼瞄了一眼余彦伦,余彦伦应该是刚和严述碰完面就到了陶秩这里,陶秩到现在还能闻到一点残留在余彦伦肩膀上白茶的信息素味道。   白茶是严述信息素的味道,馥郁端正的花香,浅淡而不易被人察觉。   陶秩在想,为什么他不和哥哥一起顺道来看看他呢?   “哥,严述……他不是之前说要来看我吗?”陶秩两只手背在身后,有点紧张过头的绞在一起,他的心跳一瞬间加快,让他不得不咳嗽几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他感觉自己在背着妈妈做坏事,心里默念了几遍对不起。   余彦伦被他这样一问,卡壳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说:“对不起,陶陶,他可能……最近太忙了,没时间。”   陶秩表情空白了几秒,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他过了会才慢腾腾地“哦”了一声。   余彦伦忙说:“但是那堆吃的都是他叫我带来的,他对你的喜好还记得很清楚。”   陶秩隔了很久才“嗯”了一声,也没有失落,只是声音轻得快听不见,他扶着门框对余彦伦说再见。   送走余彦伦,陶秩到画室待了一下午,等到饿了再出来,随便热了点中午剩下的东西,端到墙角去重新缩着。   陶秩循环往复地听着同一首歌,可能是因为吃得太饱,人饱了就容易昏昏欲睡,陶秩眯着眼睛想事情。   在陶秩记忆中,严述骗他的次数很少。   他始终扮演着一个年长者的角色,他不靠近又不会过于生疏,别人都在或多或少地骄纵陶秩,只有他对陶秩有点过于严格。   陶秩曾经想过这是否和他苛求完美的性格有关,但经过他的仔细观察,更大的原因可能是陶秩方方面面都有让他不满意的地方。   余彦伦二十二岁生日,他在自己大学旁租的公寓里办了私人生日宴。   陶秩被邀请,彼时他已经决定出国,高考就对他不再那么重要,很方便地就和班主任请出了假。   在这场生日宴上,他做了自己日后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他在桌上喝了太多酒,他从没有喝过那么多酒,喝得人热乎乎晕晕的。   如果只是喝醉了还好,陶秩偏偏喝多了闭着眼睛嘟囔自己难受,想喝水。   陶秩说话声音太轻,桌上气氛还很热烈,没有人听见陶秩的诉求,陶秩靠在椅背上坐了一会,艰难起身打算自己去找水喝。   他摸进黑漆漆的房间,压根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在阳台安静站立的男人,等他倒了杯水喝了大半,才被那影子吓了一跳。   严述有足够让人心动的容貌,鼻高深目,眼含多情。   严述的信息素是白茶,他确实很适合这种信息素味道,他沉稳内敛,却又难掩光芒,陶秩喜欢他的眼睛,严述眉目的颜色很深,是沉沉的黑色,黑曜石一般低调矜贵。   他的脸一半淹没在不明的晦暗月光中,更显得五官深刻立体,陶秩眯了眯眼,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这一晚记忆太过混乱,陶秩只记得自己动荡不定的视线,他向严述告了白,然后被人推开,那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让他觉得有点疼。   严述的神情变得森冷,陶秩一瞬间血液逆流,手脚冰冷,严述盯着他,几乎要用目光把他的皮肉都扒下。   “停下,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严述说话声调总是淡淡的,给人的感觉很冷漠疏离,他严厉说话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   不过几息,他便听见了自己无助的低低啜泣声。   最后是严述开车送他回去的,陶秩哭个不停,一直说想回家。   在路上,陶秩求严述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那时已经擦干了眼泪,脸庞还是湿漉漉的,严述一开始没有回答,陶秩便开始恐慌了,忍不住眼底泪意又上来。   他哽咽着又重复了一遍,余光看见严述把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清晰,青筋鼓起,是很用力的状态。   严述答应了,他一向都会答应陶秩的请求。   下车的时候陶秩磨磨蹭蹭的,摸安全带按钮摸了半天,严述没有催他,陶秩不知道严述有没有在看他,他试图拨了两次车门,手都软得没有力气打开。   严述叫住了他,陶秩转头看他,月色在他脸上朦胧,在陶秩的记忆里模糊,现在再次回翻,只清晰记得他左边脸颊上一颗小痣。   严述声调柔和了些,他说,“陶秩,你能不能……”   陶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什么,严述没有说下去,陶秩猜他想说的可能是你能不能不要喜欢我。   喜欢不喜欢的,实在难以界定,只是在这个信息素决定好感的社会,陶秩未免太过莽撞,或许在严述眼里,他不仅信息素淡到闻不到,连牵动他一丝一毫情绪的可能性都没有。   在陶秩看来惊天动地到足以毁天灭地的告白,在严述眼里始终轻描淡写如平静水波一丝不经意的波澜。   陶秩一直很听严述的话,他自认为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打扰过严述。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喜欢严述,是一种病。   陶秩安静地缩在墙角,音乐声音陡然变得高昂,让他神经猛地一抽,从昏沉中转醒。   陶秩摸到了手机,把手机握在手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了,陶秩大概睡了两个小时。   八点过五分,陶秩还在考虑自己是打开灯还是就此躺下,一条推送就进入了他的消息栏。   他平静地点开推送,滑过“LM创始人疑似即将订婚,携佳人探父母”的大字标题,陶秩的指尖有点凉,他读完了整篇报道,仔细看了看被拍到的图片。   陶秩想,原来他就在忙这个。   难怪都没有时间和自己见一面。   手机的冷光打在陶秩的脸上,他还读了底下的评论,大多数人对这种报道不是很信任,陶秩的视线始终停驻在“双方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4%,命定对象,迟早要结婚”这一句评论上。   陶秩很早就知道严述身边有个高匹配度的Omega,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陶秩不能控制自己,这无非只是让陶秩这些年过得更加可笑而已。   陶秩退出报道界面,他在走神,抱着膝盖待了一会,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扭曲成型。   陶秩闭上了眼睛,还是难以阻挡声音的入侵。   “陶秩……陶陶……”   “不要看,我会陪你……”   陶秩把膝盖抱得更紧了些,他咬紧牙关,觉得自己下巴都酸僵了才哆嗦着说:“不要,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我不想你回来。”   “我的病已经好了,求求你……”   陶秩闭着眼睛默默在心里数了几十秒,感觉到自己胃都痉挛起来,一阵一阵缩紧疼痛,他忍了一会,忽然想到今天自己吃下的东西,是严述买的。   陶秩飞快起身冲进洗手间,忍不住抱着洗手池大声呕吐起来。   作者有话说:   陶陶:臭男人的东西我才不吃呐?(`Д′*)9? 第4章 意外   周末,陶秩准备回一趟家。   余彦伦没空接他,妈妈想让家里司机去接他,陶秩拒绝了,他决定自己坐公交车和地铁回家。   陶秩往自己包里塞好零食,特别宝贝地把自己的平板单独装进一个夹层,他还站在桌边思考了几分钟要不要把自己的电脑带走,最后尝试着塞了一下,发现塞不进去只好作罢。   他出门前特地多穿了几件衣服,跟出门郊游一样背上书包出发。   陶秩特别认真地比对手机地图,转了一圈发现自己找不到公交站,屏幕上的导航还显示他越走越偏,他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愣是对不准那个箭头。   好在还有实景导航,陶秩顺利到达公交车站就被本国人口数惊到了。   他在车上被挤得揉圆搓扁,还坐过了站。   陶秩在陌生的站点下车,他先是在风中凌乱了几分钟,认命坐下打开书包啃了一包薯片,吃了两个南瓜蛋挞,一个瑞士卷,半盒麻薯,吃得有点干,还跑去附近商铺买了一瓶青柠饮料。   好在后面的路程都比较顺利,陶秩一脚踏进家门,还没高兴几秒,就在客厅沙发上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陌生的脸的主人对他友好微笑,妈妈坐在另一边沙发上也对他友好微笑。   气氛有些许的诡异。   陶秩有点迟疑地探头看了片刻,又缩回头往大门看了看,确定是自己家又探头进来,活像一只谨慎的王八。   妈妈站起来笑着说:“陶陶到了,陶陶你来认识一下,这是于鸿光……诶!你跑什么!”   陶秩没等妈妈说完话,原地蹿出几米远。   被抓回来的陶秩低眉耸眼地坐在沙发上。   妈妈对于鸿光歉意一笑,陶秩来之前,她和于鸿光聊了一阵天了,陶秩坐在一边不吭声,她就接着和于鸿光聊天。   于鸿光打量了一下陶秩,似乎很满意,主动说:“我最近晚上总是睡不好。”   妈妈:“年轻人压力大睡不着很正常,我这有些助眠的香薰,等会你带些走。”   于鸿光看了一眼陶秩,陶秩正好转过来脸对着他,陶秩脸小,显得混血的眉眼更加精致,绿棕的眼眸像某种干净纯粹的水晶,他视线转移到陶秩雪白的手腕上,感觉自己有点脸热。   “谢谢阿姨。”于鸿光喝了口水,“我的朋友和我说,他结婚后可以抱着老婆睡,就没有失眠过,老婆信息素很香,比香薰还好闻。”   妈妈捂嘴笑:“那肯定的。”   陶秩在一边看看妈妈又看看于鸿光,真诚提议说:“别人的老婆你也不能借用呀,还是用香薰吧。”   “……”于鸿光硬是接不下下一句话。   妈妈责怪地拿胳膊碰了他一下,把对话拉回正轨上,轻声说:“介绍一下自己啊。”   陶秩就咳嗽了一声,挺直腰板字正腔圆地说:“你好,我不孕不育。”   妈妈一个胳膊捅在陶秩腹部,陶秩就闭嘴了。   陶秩第一次相亲,就这样黄了。   等对方一走,陶秩就讨好地把自己书包里的零食掏出来,殷勤地递到走妈妈面前,热切的眼神将一切都融在不言之中。   “你不孕不育是吧?”妈妈居高临下地质问他,陶秩立马怂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不是。”   “我一胎一百零八宝。”   陶秩还没说完,妈妈就作势要来拧他耳朵,陶秩缩头逃开,嘴里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   被教训了一通,陶秩抱着自己的书包跑到楼上躲进了房间里,贴在门边听了一会动静,妈妈没有对他多加追究,他便松了口气,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躺下。   躺了一会,陶秩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从书包里摸出自己的平板,开始玩一款恋爱物语游戏。   这款游戏的可玩性很高,玩家可以在里面装饰房子,饲养宠物,还可以外出选择职业,种菜开店经营一应俱全,还有精美的游戏人物立绘,陶秩乐此不疲地玩了三年,算是游戏的开服老玩家了。   他刷了一下游戏对象的好感,过了新的剧情,正好游戏出了新活动,陶秩把公告看了三遍,往游戏里充了一笔钱,得到自己想要的装饰家具后,迫不及待地把它摆放在了游戏屋内。   陶秩退出游戏前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列表,之前和他互动次数最多的游戏好友还是没有上线。   这个游戏好友游戏名叫做“陶心陶肺”,陶秩一看到好友申请就通过了,积极主动地和人打招呼:“你姓陶吗?我也姓陶诶。”   对方发了个“是的”,陶秩就对网络世界之大缘分之妙而感到神奇。   “陶心陶肺”问他:“你为什么叫这个游戏名?”   陶秩的游戏名叫“出水辣芙蓉”,他贴心地给人解释:“因为我是人间富贵花的弟弟——出水辣芙蓉。”   “陶心陶肺”隔了好久才给他回复:“很有趣。”   这人也太古板了,陶秩想,不过“陶心陶肺”第二天就在游戏里送了他很多东西,还给他的主页点了很多玫瑰,陶秩非常吃惊,为了不让对方吃亏,回送了些道具回去。   两人一来二去就这样互动多了,“陶心陶肺”上线的时间不多,平时聊天说话也少,陶秩去他游戏内的家里看过,东西都是胡乱摆放的,价值好几百的游戏氪金家具毫无章法地堆叠,真是暴殄天物的氪金玩家。   最近他都没有上线过,陶秩给他主页点了玫瑰,又帮忙给他打理了庭院,在他留言板上留下了自己的问候,提醒他新的活动开始了。   做完这些陶秩就退出游戏,拿出笔打开平板上的绘图软件,打算画些板绘打发时间。   陶秩主攻的是油画,不过他的教授是个比较新式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陶秩的板绘也是他教的,板绘比传统绘画更方便,陶秩自己额外学习了一些板绘技巧,他在作画方面有很高的天赋,很快就把握了新的绘画方式。   到了晚饭时间,余彦伦还是没有回来,他打了一个电话回来,说自己被一些事情耽搁了,可能要晚点回来。   陶秩和父母一起吃完晚饭,他陪着妈妈到附近的商场逛了逛,回来的时间有点晚了,妈妈就叫他今晚在家里睡下,陶秩也不想奔波,就打算留宿在父母家里。   陶秩回去洗完澡接着画自己未完成的画,指针走到十点,余彦伦还是没有回来。   陶秩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回,陶秩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惴惴不安地躺下。   陶秩中途惊醒一次,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打开看时间在凌晨两点。   陶秩迷糊地翻了个身,他听见外面有人开门走动的声音,还有保姆低声说话的声音,陶秩猜想是余彦伦回来了,揉了揉眼睛下床,拉开灯,打开房门。   房间的光线照在黑暗的走廊上,凌晨的风格外的冷,陶秩扶着门把手缩着肩膀往外探看。   余彦伦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陶秩说了一声:“你回来了,怎么那么晚?”   余彦伦走的更近了些,陶秩看见他衣服上有一大块不和谐的颜色,他睁大眼睛仔细一看,居然是褐色的血。   陶秩小声惊叫了一声,余彦伦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别怕,别叫。”   陶秩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转动眼睛,眨动眼皮使劲看他,余彦伦放开手,轻声说:“别把爸妈吵醒了。”   陶秩退后几步,神情严肃语气认真地说:“杀人是要付出法律代价的。”   “你小脑袋瓜能想点正经事吗?”余彦伦用力点了一下陶秩额头,“我是这种人吗?”   陶秩白着脸声如蚊呐地说:“过失杀人也是一样的。”   “我没事,我一个朋友出事故了,失足从山崖上滚下去砸到脑袋,医生电话打到我手机上。”余彦伦叫陶秩赶紧回去睡觉,“我等会换身衣服还要回医院。”   余彦伦一身血,本来也不想回家吓人,但是自己的房子离医院远,他还是就近到了父母家,不想陶秩就在这过夜,还正好撞见了。   余彦伦催他回去睡觉,陶秩“哦”了一声,犹豫地站在门口,蹭着不肯回房间去。   余彦伦问他:“怎么了?”   “我也去帮忙。”陶秩说完就要跑房间换衣服,他想到余彦伦估计忙了一天,都没有时间休息。   余彦伦扯住他后脖领,“你能帮什么忙啊,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需要人陪护,我去病房休息就行。”   陶秩只好作罢,他重新躺回被窝,闭着眼睛等了会,再次听到了门开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中声音很是轻微,却在陶秩耳边作响,很是嘈杂。   等听到车驶离的声音,陶秩走到窗边拉开一线窗帘往下面看了看,只看见一辆车开着前灯消失在夜色里。   陶秩呆立了几分钟,睡意渐渐消失,陶秩窝回床上,有点百无聊赖地点开手机。   他在通讯录里翻看,短信页面早就被各种信息塞满,他也没有处理,陶秩一条一条信息翻下去,直到翻到最底下的那一串信息。   陶秩向这个号码发了很多条短信,频率有低有高,有的短信很简短,有的短信却很冗长。   对方始终没有回信,但在陶秩眼里,每一条都得到了回应,每一条回应都让他陷入甜蜜的陷阱。   最后一条信息发送时间是两年前,圣诞夜。   收信人只是一串数字号码,没有任何备注。   信息内容是:“天有点冷,还没下雪,我有点想你。”   发信当天陶秩应该还打了很多字,他有很多话想说,他思绪万千,爱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又慢慢随着时间下降,他想尝试拙劣的试探,甚至想询问对方,喜欢什么款式的戒指。   陶秩删删减减,最后只发出了语焉不详的一句话。   实际上没什么话好说,陶秩闭着眼睛都能默背出这些短信的内容,都是很没营养无意义的话。   陶秩回国前,把自己另一张电话卡注销了,这一串自导自演的电话号码终于重新变成了一串普通的数字。   陶秩继续往上翻,看得眼睛有点痛了,才关闭手机,闭上眼睛重新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严述:掉下山崖断线中…… 第5章 重逢   Z市多雨,陶秩从书店出来,滂沱的大雨就顺势而下,陶秩在门口被斜风吹进的雨丝淋了满脸,他抱着书连忙往后退,退回书店里。   下那么大雨,陶秩哪怕有雨伞也不敢出去。   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两三个小时,把城市都洗得焕然一新,很快就形成了积水,小溪一样在街道上流着。   因为雨,陶秩在书店耽搁了两个小时,他等雨下小些了,急匆匆打开伞走出书店。   家离书店并不远,不想走到半路,雨势重新变大,陶秩在风中倔强地握着自己风雨缥缈的雨伞,被雨打得七零八落的,伞的作用打了跟没打一样,鞋袜尽湿。   陶秩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包在书外面,沿着屋檐走,只想快点到家洗个热水澡,偏偏途中他放在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陶秩分不出手来接电话,只顾闷头往前走,铃声响了一阵停了下来,没几分钟又不要命地响起来。   进入楼道,陶秩来不起甩甩自己身上的雨水,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余彦伦”三个字立马跳了出来。   陶秩无比后悔一时兴起把自己的来电铃声设置成了小黄人唱歌的声音,一时之间,回响良好的楼道让他怀疑自己身处小黄人开演唱会的现场。   “喂,怎么了,什么事那么急?”陶秩接通电话,甩手抖落雨伞上的水,他抬头看了一眼,电梯到了十五楼,下来还要一点时间。   余彦伦平常没有那么急的时候,连前几天他朋友出事故他都蛮镇定的。   “你现在在哪?”余彦伦开口就问他这个,距离上次余彦伦一身血的回家,已经过了三天,陶秩被他这样乍地一问,愣了一下,如实说:“我刚到家。”   电梯刚好下来了,陶秩走进电梯,摁下自己楼层的按键,电梯很快就缓缓上升。   电梯厢体照出陶秩此刻的状态,他的头发被打湿了,额前的头发软趴趴地黏在他的额头上,手臂上脸上还有雨水,因为冷,陶秩的面色更加白,看上去有点狼狈。   陶秩摸了摸自己可怜的额发,想掏纸巾把自己擦一下,左右试了一下掏不出来,余彦伦在电话另一边说话又急,“那这样,你尽量别乱跑,这件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余彦伦也不说发生了什么事,一连叹了五六口气,陶秩动作顿了一下,嘟囔着说:“怎么了?”   二十楼到了,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陶秩下了电梯,拐弯。   余彦伦说话的声音通过手机,变得有点失真,他语速极快地说:“反正,你遇到严述,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余彦伦还在说话,陶秩却没听清,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凝聚在了前方。   他的家门口站着一个人。   陶秩迟疑地慢下了脚步,最后干脆停下来,扶着墙站在原地,那人似乎有感应一般,正好转过头来。   这个人很高,高到陶秩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肩膀宽阔,头上缠着纱布,英俊的面容上绕着一股病气,垂着眼睛看陶秩。   陶秩能看见他垂下眼睑上的眼睫毛,不是很长,平直地垂下,遮住他大半瞳仁,眼睛看上去更加深邃而多情,空气里浮动着被雨打湿的白茶味。   严述叫了他一声,陶秩脑子变得有点迟缓,没有应,手机贴着他的脸颊,有点温热。   “陶秩。”严述的声音更轻了,陶秩紧紧捏着手机,死死盯着严述看,想通过比对,来判断自己有没有出现幻觉。   陶秩隔了好久,才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无意义的语气词,余彦伦还在手机里咋咋乎乎,“一定要告诉我啊,不要和他说话。”   严述看上去很想上前,但是牢牢克制住了自己,陶秩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到了冰凉的墙壁,他把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上面,妄图把自己变成一张贴画,和墙融为一体。   余彦伦说要挂了,陶秩立马说:“不要,不要挂。”   余彦伦这个人有个坏习惯,就是挂电话速度堪比火箭,陶秩听见手机里一串忙音,焦急地看了一眼严述,又低下头。   严述向他靠近一步,陶秩就往墙上多贴一分,直到丝毫不能退,他两只手抱着书,后背牢牢贴着墙壁,企图自己贴着墙挪进房门。   严述有点不悦地皱眉,很快又舒展了眉眼,他拦下了缓慢挪动的陶秩,陶秩肩膀碰到了他胳膊,实在在的一下,陶秩表情立马变得很惊讶。   陶秩意识到自己现在遇到的,是个真的了。   陶秩宛若被抓住后颈的小鸡一样,出于礼貌,缩着肩膀叫了一声“严述”。   严述“嗯”了一下,另一只手也移了上来。   陶秩一弯腰,顺势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陶秩腰都没有伸直,把自己更往墙壁上贴,可惜没走几步,严述手臂就飞快绕到他后腰上硬生生把他从墙上撕了下来。   陶秩有点站不稳地往前挪动了几步,一时不清楚状况,看这个姿势有点怀抱的意味,他不甘心地身子往后拱,企图逃脱这个古怪的情况。   严述抱着他,轻声说:“就是你。”   陶秩“啊?”了一声,状况之外的样子。   “老婆。”严述无视了他的反抗,自顾自地满足,柔情悉数堆在眼角,“老婆,我的。”   天边一个惊雷直直劈进了陶秩的脑子,陶秩觉得自己脑袋里面噼里啪啦咣当作响,陶秩开合了几下嘴巴,严述就困惑地看着他。   “不是……我不是呀。”陶秩反应很快地否定他,“你正常点。”   陶秩打开手机想给余彦伦打电话,严述觉察打了他的意图,摁住他的手不让他把手机掏出来。   靠,一个病人,哪来那么大力气。   陶秩觉得,如果这次也是幻觉,那这次的剧本也编排得有点太离谱了。   陶秩又冷,手还被人摁得疼,他有点急了,慌不择路地挣扎,严述却跟入了魔一样死死抱着他,陶秩被他勒得肚子疼,他弯下腰手隔着严述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腹部位置,气急败坏地喊:“你弄疼我了,你弄疼我了呀。”   陶秩太激动了,脑子一下供氧不足,他低着头呜呜地喘气,说自己头晕。   严述这才手松了点,他盯着陶秩的肚子看了会,陶秩觉得他眼神有点奇怪,“你想什么呢?”   严述还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的腹部,手移上来摸了摸,陶秩人比较瘦,穿的衣服又宽大,在严述的大掌之下,衣服在他腹部堆起褶皱。   “这里面,是什么?”严述突然一问。   陶秩顿了一下,不明所以地说:“这里面是火锅、烤肉、薯片、奶茶啊,吃的啊。”   严述看上去还有点失望,陶秩也不知道他在失望什么,他很快又重新把人拉了回来,对陶秩说:“别动。”   严述说话带着命令性,陶秩骨子里被人管教惯的因子一下被激发,他身子下意识就按照严述的吩咐不动了。   可恶,他又不是真的是严述的龟儿子。   孙子都没他听话!   “我等了你好久,你也没来医院看我。”严述说,“我头疼。”   陶秩也不知道严述这头上的伤是从哪来的,他无可避免地联想到三天前的事情,心想该不会那个从山上滚下来的倒霉蛋就是严述吧?   倒霉蛋好像还把脑袋摔坏了。   陶秩下意识往严述头上看,忍不住伸出手,隔着纱布小心地摸了摸严述头上的伤,严述主动把头往他手心送,还想把自己的脸往上蹭。   “不过,我知道是有原因的,余彦伦不告诉你,所以你不知道我受伤了。”严述确实有让人心动的能力,他嘴唇苍白的,看上去却更加性感了,微微蹙起眉头,远山软云烟一般让人怜惜,“你还是关心我的吧?”   陶秩几乎要在美色诱惑下点头了。   严述却偏偏又叫了他一声:“老婆。”   “我不是你老婆!”陶秩一下清醒,手缩回来,“我都说不是了,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叫我?”   陶秩用手使劲掰严述的手,企图让他放手,严述的手被他掐得红痕一道一道,他不知痛一样就是不放手,把人死死锁在自己怀里,他很困惑,他不明白陶秩为什么要反抗,他只知道自己放手的话,陶秩就要跑掉了。   严述想安抚陶秩,陶秩却挣扎得越发厉害,嘴里胡乱叫喊着放手,亮着一副小白牙就要咬他。   一口咬在他虎口上,严述闷哼了一声,纹丝不动,陶秩也不敢真多大力咬,第一下气鼓足了咬得十足十,看人没有反应就迟疑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陶秩之前说自己有点怕严述,是真的怕的,严述还冲他自认为友好地笑了一下,“接着咬。”   陶秩一口小白牙收了回去,肩膀簌簌地抖着,被雨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他感觉冷极了,刚刚一番挣扎积攒起来的热量飞快从毛孔里散发出去。   严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陶秩感觉到他脸的靠近,严述的脸是干燥的,陶秩不知道他要干嘛,他自己实际上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陶秩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太奇幻了。   “你不要来了。”陶秩声音小小的说,他尝试推严述,“我不想你来。”   严述停顿了几秒,陶秩先是感觉自己腰上一松,然后是严述的脸擦着他的肩膀而过,一股无法忽视的下坠的力量。   严述晕倒了。   陶秩惊慌失措地企图扶住他,却把自己都带了下去,手里的书噼里啪啦掉了一地,陶秩膝盖着地,跪在了地上,疼得他一阵一阵吸气。   “严述!”陶秩着急地摇了摇严述的肩膀,严述闭着眼睛毫无反应,陶秩无措地往四周看了看,站起来先把自己的房门开了,再跑回来把人扛自己背上。   一个成年Alpha的重量差点压弯了陶秩的脊梁,陶秩好不容易把人带到床上,他摸了摸严述的手指,凉得厉害,陶秩自己的手也凉,两相触碰,跟冰水遇到冰块一样。   陶秩打开空调把温度调高了,再把被子盖在严述身上。   他拿出手机给余彦伦打电话,余彦伦很快就接了,陶秩没等他说话就抢着说:“哥哥,我遇到严述了,他现在晕倒了。”   余彦伦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你别慌,我马上过来。”   陶秩坐在床边,他转头看了一眼,严述状态因为昏迷看上去更加憔悴了,陶秩忐忑不安地加上一句:“他看上去有点奇怪。”   “他对你说什么了?”余彦伦问他,语气隐隐不对劲。   “他,”陶秩话到临头,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出来,他呆了会,才恍惚地说,“他叫我,叫我……”   陶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余彦伦骂了一声脏话,“他说你是他老婆是不是?”   陶秩从没有听过余彦伦骂脏话,一时被震住了,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余彦伦这次没说脏话了,他只是使劲地呼吸,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接着恶狠狠地说:“等着,我过来了。”   陶秩听在耳里,余彦伦说的不是“我过来了”,而是“我来要他狗命了,看他可以和我过几招”。   作者有话说:   先晕倒,再碰瓷?ε≡?(?>?<)? 第6章 哥哥   陶秩进浴室拿了条浴巾,草草把自己上下擦了一下,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   换好衣服他绕回床前,伸手探进被子里,摸索了会,摸到了严述的手,还是有点凉。   严述闭着眼睛,眉头郁结地皱在一起,陶秩把手拿出来,在他头上包着的纱布上摸了一圈,严述似有所感,不安地动了动脑袋,陶秩就不敢再乱摸了。   陶秩到现在都还有点懵懵的,他坐在一边摩挲自己裤子上的布料,捏捏揉揉,走神了,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余彦伦来得很快,楼下响起救护车的声音,陶秩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门口就响起门铃声。   医护人员很快把陶秩空间有限的房间挤满了,他们抬着担架把昏迷的严述从床上移下来,陶秩贴着墙站,有点惊慌未定的样子。   余彦伦把他拉到一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轻声问:“吓到了吗?”   陶秩摇摇头,他扯着余彦伦外套,紧紧扯着,跟找到依靠一样。   “他,”余彦伦指了指被抬出去的严述,又指了指自己的头,摆摆手说,“醒过来脑子出问题了。”   余彦伦不说,陶秩看也看出来有问题了,他呆呆地点了点头,想了会,有点为难地说:“他脑子坏掉了,为……为什么把我认成……”   “你们没背着我干啥事吧?”余彦伦语气突然严肃起来,陶秩摇头摇得快把自己脖子摇断,着急地说:“我和他,可清白了。”   “那就是他,狼子野心。”余彦伦咬牙切齿。   他们三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余彦伦和严述认识的时间,比陶秩早。   他俩从穿纸尿裤的时候就互相认识了,两人同岁,从幼儿班开始就一直同班,直到大学才分开,严述性格比较老成,余彦伦大多数时候还是没心没肺的,跟其他皮淘的孩子一样,猴实地长大。   不过遇到大事,余彦伦从来不掉链子,怎么说也是好几年的交情,严述昏迷的那段时间,都是余彦伦鞍前马后地把所有事情都办妥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放出去,媒体堵遖颩在医院外面,一张照片都没有拍到。   余彦伦见过他血呼啦脑袋滋滋冒血的样子,还以为人要好久才醒,没想到两天后,人就悠悠转醒了。   余彦伦老高兴地凑上去,问他感觉怎么样。   严述一切表现正常,只是话少,状态有点疲惫,检查也没什么问题,余彦伦还开玩笑说:“真不愧是Alpha的恢复速度。”   严述受伤的事情连他父母都不知道,余彦伦把事情瞒住了,也怕人父母担心,打算等他情况好点了再通知。   晚上,余彦伦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严述似乎还没有闭眼睡觉的意思,他还在纳闷,怎么这个人精力那么好,比他这个还能活蹦乱跳的人精力还好。   “不休息啊?”余彦伦打开床头的灯,把大灯关了,病房变得昏暗,外面的风不知疲倦地刮着,细听能听到呼啸声。   严述似有话要说,但是他动了几下嘴唇只是闭上眼睛敷衍地说:“马上了。”   他又捱着睁眼睁了半小时,期间严述不断打开手机,余彦伦瞄了一眼,他并没有在做什么事情,单纯就是在聊天软件上不断切换界面。   “睡不睡啊?”余彦伦就奇了怪了,他在等什么呢?   严述摸了摸手机,再次看了一眼屏幕,最后把手机放在枕边,躺下终于睡了。   严述也就老实了一天,第二天他就忍不住问余彦伦:“陶秩呢?”   余彦伦毫无察觉他的异常,还饶有兴致地“哟”了一声,他拍了拍严述的肩膀说:“人家现在可不想理你,你还在黑名单里呢,好好想想你怎么惹到他了。”   严述听完,沉着地点了点头,真的开始想。   他要了纸笔,开始动笔在纸上写。   严述嘴角压得很平直,他的嘴唇缺失血气还有点起皮,与平时判若两人,余彦伦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余彦伦凑过去粗略一看,他居然在列自己可能犯的错误,他嘴贱偏偏要撩拨人一句,“这么认真啊?怎么连称呼不够亲密都写上去了。”   严述“嗯”了一声,笔一直动着没有停下来,解释说:“亲密的称呼是促进人感情的关键一环。”   余彦伦瞎乐呵,顺着念下去,“板着脸太凶了,不错你有觉悟,陶秩看见你跟老鼠看见猫一样。”   “这个什么,不会说,说啥,你手挡着了,不会说……情话……”余彦伦终于觉出了些许不对劲,他平地一声“靠”,哆嗦着指着纸说,“你写什么呢?”   严述还以为他想安慰自己还是蛮会说话的,谦虚地说:“我说的情话有点老土,陶陶年纪轻。”   “你别给我写了,你写的啥啊。”余彦伦上去把纸一夺,看到中间夹着的那一条,眼睛都瞪出来了,“这什么,什么叫接吻技术欠缺!”   严述有点不好意思,他抿着嘴板板正正,一脸正直地说:“我会努力学习的。”   “妈呀,你学习个屁!”余彦伦把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气得胸口疼,气呼哧呼哧地从肺里出去,“你给我说清楚,你写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陶秩是谁吗?他是我弟!我弟!”   严述对余彦伦突然的暴怒很是不解,但他神态还是没有多少变化,平和地回答:“我知道,大舅哥。”   “?”余彦伦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捂着自己心口问,“那陶秩是你谁?”   严述有点不耐烦了,他对余彦伦的反常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都撇下脸叫他哥了,他理所当然地说:“老婆。”   “你好大的胆子!”余彦伦一直在使劲地大喘气,他刚刚担心严述会晕厥过去,他现在当心自己当场暴毙。   他前前后后眼睛都不敢闭,生怕不注意人就嗝屁了,现在倒好,人一醒来就说自己捧手上宠大的弟弟是他媳妇!   这样白嫖是不是太过分了!   严述坦然地看着他,余彦伦目露凶光,“我真该前几天把你氧气罩摘了。”   陶秩听到这,忍不住小脸震惊地说一句,“不行呀,哥哥,这犯法啦。”   陶秩坚持要跟来,临走前从衣柜里拿了件米色的厚外套,自己套上了,衣服把他包得严严实实,坐在救护车后面还是不停地咳嗽,听话地挨着余彦伦坐。   “你护着他干什么。”余彦伦语气凉凉地说了一句,陶秩就不说话了,下巴埋在自己衣服领子里,闷闷地咳。   他从小就娇气,一到冬天不留神就会生病,余彦伦拨了拨他的头发,碰了碰他的额头,没有烧起来的感觉。   “待会到医院喝点感冒药。”余彦伦对自己弟弟还是很有耐心的,他给陶秩解释,“医生说他脑袋里残留血块,部分记忆和认知出现了偏差,所以才会这样。”   一个认定了陶秩是自己合法伴侣,一个死都不答应,余彦伦说他俩都没有结婚证,严述还是死咬着不放,余彦伦只是一个不注意,严述伤还没好利索就跑出来了。   陶秩看了看躺在中间无知无觉的严述,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转头睁大眼睛冲着余彦伦眨了眨,低声说:“他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多久呀?”   “不知道。”余彦伦都快被严述烦死了,“医生说可能等血块消失就会恢复正常了,可能三四个月就能恢复,也可能一直恢复不了。”   陶秩快速地眨巴着眼睛,小脑袋瓜飞速地转动,语气里带着些惊叹说:“天嘞,那我可咋办?”   余彦伦脸都拉了下来,教陶秩:“明确拒绝他,不要给这个崽种一点可趁之机。”   余彦伦再次仔仔细细看了看陶秩,陶秩小时候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招人喜欢,现在也是,圆圆的眼睛看人的时候,能把人看得心快三分。   余彦伦可以合理怀疑,严述之前是不是早就有所预谋,不然怎么偏偏就认定了是陶秩。   陶秩手缩在袖子里,他还是冷,手指冰凉地蜷成拳头,他就着这个姿势用袖子兜自己的下巴,头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在沉思。   等到了医院,陶秩从桌子上拿了个一次性杯子接了杯开水,握手里暖着,才感觉温度一点一点回来。   严述被推着去做了检查,余彦伦不可能真的就不管他了,陶秩一个人在病房里坐了会,咳得厉害,迫不得已站起来出去买点感冒药。   等他再回到病房,严述已经被推回来了,单独的病房设备齐全,陶秩把药放下,吸了吸鼻子问余彦伦:“他怎么样啊?”   “没什么事,太虚弱了。”余彦伦也接了一杯水大口喝下去,陶秩怕自己感冒传给严述,又担心他,捂着嘴巴凑近床边看了一眼,对余彦伦说:“他抓我的时候,力气可大了。”   余彦伦把药给陶秩泡好了,递给他,陶秩接过,先是鼻子凑近闻了一下,药的味道很奇怪,陶秩小小地皱了一下鼻子,撇着嘴说:“好难闻啊。”   “难闻还敢感冒,你自己身体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等会发烧了。”余彦伦拉了拉他衣服下摆,把人皱起来的衣服拉直了,“发烧了就知道厉害了。”   陶秩捏着鼻子把药喝了,苦得他皱眉拉眼,抱着热水在旁边一小口一小口咽着。   没过多久,严述在被子下的手动了,他发出几声无意识的痛哼,眼睛睁开的时候,眼前一片花白的光,后脑勺上的伤口尖锐地疼痛。   在床边机器无规律的生硬机械音中,严述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干躺了几秒,艰难地转头,他先是看见一张生嫩的脸,然后他看那双浅绿瞳仁的眼睛冲自己缓慢地眨了眨。   他有点疲倦地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人依旧在,还靠得他更近了些,一股淡淡的桃子香迎面扑过来,严述能看见他脸颊上白色细小的绒毛,严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陶秩。   陶秩开口想说话,想到自己感冒了,就马上拿自己手重新捂上口鼻,声音闷在手掌里说:“你咋样啊?”   严述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过了几秒嗓子干涩地开口:“好看。”   “那你看我好看吗?”余彦伦在一边靠过来,瞪着严述,“看看看,还敢看。”   作者有话说:   陶陶守法好公民 第7章 拒绝   严述神情在看见余彦伦一瞬间沉了下去,余彦伦冷笑一声,问他:“还记得自己干什么了不?”   严述确实有点迷糊,他摁着额角揉了揉,皱着眉头回想,余彦伦不给他想的时间,马上接着说:“堵人家门骚扰我弟,知道吗?”   余彦伦看他表情变化就知道他想起来了,偏偏他还要端着装作头昏的样子,眼睛转着又转到陶秩身上去,投给陶秩一个迷惑求助的眼神。   不过陶秩是个脑回路没有弯弯绕绕的小孩,他接收到严述的眼神,并不大懂人的意思,以为严述被余彦伦的用词刺到了,转头轻轻推了余彦伦一下,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没有骚扰。”   他又转过头对严述真诚地解释说:“严述,你生病啦。”   严述嘴闭得紧紧的,他上唇本来就薄,抿起来的时候线条就像刀锋一样尖锐,他不认同陶秩的说法,生硬地说:“我没生病,我知道自己在干嘛。”   “那你说是你在干嘛。”余彦伦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问。   严述没有回答他,他现在不想再听人否定自己,他困在自己的逻辑思维里,在这个思维支配下,他的爱人是陶秩,但是一场意外醒来,所有人都告诉他,你脑子生病了,陶秩和他没有那么多关系,他们甚至都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了。   严述接受不了,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陶秩也不认他,也和他说:“严述,你病了。”   严述叫了一声陶秩的名字,他声音平平的,听上去很冷淡的感觉,陶秩站在一边小声咳嗽,轻轻应了一声。   “我不要他们说,你和我说。”严述把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陶秩之前神经紧绷的时候没有发现,严述手腕上一片青紫,应该是滚下山崖的时候撞出来的。   他的虎口上还留着一枚小小的牙印,是陶秩咬的。   “你说。”严述手指靠近陶秩的手,陶秩没动一下,等严述手快碰到他了,他才说:“不行,我感冒了,要传染给你。”   严述坚持抓住他捂着口鼻的手,把人手指拽着,带下来一点,陶秩就把两只手都放下了,一只手垂着被严述捏着指尖牵着,他挠挠自己的脸颊,问他:“我说什么?”   因为咳嗽得太频繁,陶秩嗓子有点哑哑的,严述神态温和地说:“我吓到你了吗?”   陶秩看看他再转头看看自己哥,余彦伦朝他挑了下眉毛,他哥把眉毛挑得高高的,用意不明,有点滑稽好笑的感觉,陶秩就回头看着严述,声音小小地说:“你吓到我了。”   “真的吓到了。”陶秩还特地强调了一遍,严述盯着他看了一会,陶秩忍不住手指头动了动,指尖在严述手里挠了挠。   “对不起,我不想吓到你。”严述开口道歉,他停顿了一下,陶秩就适时回答:“没事,我知道你是生病了。”   陶秩之前也生病了,不过和严述不一样,感觉却是一样的,陶秩知道身边人都告诉自己原本认定的事情是假的这种感觉很难受,他那时候那么难受,他不想严述也那么难受。   严述对陶秩的贴心非但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眉头拧得深深的,他状态看上去真的有人吓人,唇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陶秩靠得近,能看见他嘴唇上干燥的死皮。   “不,不是。”严述摇了摇头,他突然使了力,把陶秩把往自己这边拉,陶秩不稳地上前几步,膝盖碰到了床沿,腿一弯,膝盖跪在了床上,余彦伦在一边叫了一声,陶秩慌张地冲余彦伦摆手,示意他先别管。   严述握着他的手腕,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手心冰凉得吓人,严述气喘得急,陶秩耳边全是他喘气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   严述声连着气音,声线被喘气声弄得含糊,他对陶秩说:“别丢下我,陶陶,别这样。”   陶秩听在耳里,严述在低声叫他,严述什么话都说尽了,最后只能求他,求自己的爱人不要拿这样的态度对着他。   “我做错了什么吗?”严述声音越来越低,手却越抓越紧,他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倒地不起,却又倔强地睁着眼睛看着陶秩,陶秩一只手摁着他的胸膛,想让他躺下,严述的胸膛在他手心下一起一伏,很是剧烈。   陶秩忍不住咳嗽,把自己的嘴往自己的胳膊靠着,一时情况有点手忙脚乱,严述没有得到答案,陶秩想忍住咳嗽说话,忍得脸都涨红了,严述就不问了,他手贴在陶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帮他顺气。   “好了。”余彦伦忍不住上前拉住陶秩的后脖领,想把陶秩拉开来,扯了一下,严述反应很大地拉住陶秩的手不肯放。   余彦伦皱眉说:“严述,你别得寸进尺,都说了我弟和你不是对象儿,你看我弟都咳成什么样了。”   余彦伦手上下了些力气,再一扯,发现还是没扯动,严述仍旧沉默地紧紧抓着陶秩的手,余彦伦不耐地“啧”了一声,陶秩衣领被余彦伦扯着,卡在他脖子上,他都快被拉窒息了。   “对,不是对……对象儿,你们哪个放一边,我要喘不过气了。”陶秩气若游丝地说,余彦伦手松了些,陶秩能呼吸了,但两边都不放,拉锯一样僵持着。   陶秩只能细着声说:“严述,我和你真不是那种关系,我和你说,你是我哥,我是你弟,比亲兄弟还亲,比真兄弟还真,我叫你一声哥哥,你放开我吧。”   “对,你俩就是单纯兄弟关系,你个丧心病狂的,你会对自己看大的弟弟下手吗?”余彦伦在一边帮腔。   严述下巴紧紧绷着,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语速很快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会。”   他说“我会”都说的光风霁月,仿佛一丝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余彦伦瞪大眼睛愣在那里,陶秩也是,他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红晕,不知道是刚刚咳嗽留下的,还是被余彦伦勒的,就这样睁大眼睛呆呆看着严述,跟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禽兽,严述你个禽兽,你别想。”余彦伦受不了,他从小就护犊子护得厉害,对自己的弟弟是无限的宽容,圈子里知名的弟控。   陶秩并不是余彦伦亲生的弟弟,他是余家领养的孩子,当初余彦伦妈妈难产生下他后,生**遭到了不可逆的伤害,妈妈原本打算收养一个Omega妹妹,到了福利院却改变心意收养了陶秩。   陶秩小时候没剪过头发,头发留得长,余彦伦一心等待妹妹回家,妈妈把他带回家的时候,陶秩还留着长头发,眼睛圆溜溜的贴着妈妈的腿站着,余彦伦一直以为陶秩是个妹妹。   余彦伦甜蜜地沉浸在自己有个长得可爱乖巧的妹妹的美梦中,他动用自己十岁的小脑袋严肃比对,精准对量,得出结论,别人家妹妹都没有自己妹妹可爱,骄傲得扬了好几天尾巴。   最后发现陶秩是男生后,他哭得惊天动地。   当晚,陶秩钻进他的房间,趴在床边沿贴着余彦伦的胳膊,余彦伦板着一张脸问他干嘛。   陶秩那时候说话都说不利索,他磕磕巴巴地说:“哥哥,你,你……不要生气了。”   他说他不想回福利院,陶秩眼睛大,有时候会显得眼睛无神,说话的时候这样睁着眼睛让人看了觉得可怜。   小孩子体温高,趴在那无声地蜷成一团,暖烘烘的,他会说的词很少,叫哥哥却很顺溜。   小孩子不记仇,过了几天,余彦伦就重新星光灿烂了起来,他重新严肃比对,精准对量,得出结论,别人家的弟弟也没有自己家的好看,又恢复了神采。   陶秩刚到他家,没过多久就和严述也见了面,陶秩也叫他“哥哥”,在余彦伦眼里,他俩都是陶秩的哥哥。   而且相对来说,严述反而对陶秩要更加严格一点,陶秩小时候也更怕严述。   他不是觉得严述不好,严述要是认真追他弟他都不会反应那么大,这样稀里糊涂的,让陶秩怎么办。   面对余彦伦的怒气,严述惯常沉默,沉默的时候一长就会显得人落寞。   陶秩晃了晃他的手,“我们好好从头说说,好不好?”   “你还记得我和你之前的事吗?”陶秩问他,果然严述周边的气压变得更加低沉,他缓慢地摇了下头,不甘地说:“有点模糊,记不大起来。”   “不过,我知道,我一醒来就知道,我要找你,你是我爱人。”严述马上补上话,他想抱一抱陶秩,陶秩却蜷缩着手指,原本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都不想触碰了。   陶秩低头看严述,看他黑沉的眉眼,看他脸颊上一点小痣,他曾经有特别想严述的时候,有时候走路上就会想,想得受不了就会想,严述会不会在下一个街口出现。   现在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陶秩的心却一寸寸下沉,他毫无挣扎地任由自己的心下沉,冷眼旁观。   陶秩实际上也记不太多他们彼此之间过去发生的事情了,他的治疗之一就是遗忘,记忆往往伴随着感情,拔除记忆,另一方面也意味着拔除感情。   陶秩只是感觉有点可惜,他人生的每个阶段几乎身边都有严述的身影,只是他和严述两人都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过去,那段过去就像被故意裁下的片段一样,被扔了出去,像某种垃圾一样,扔出去没有个响,哪怕之前它也曾熠熠过。   或许是因为这段丢失的记忆,陶秩忘了就能不再喜欢严述,而严述本来就不喜欢他,这段记忆的丢失,让他脑子给他做了错误的指示,他忘记自己是如何打断陶秩的告白,是如何严肃告诉陶秩不行啦。   但是陶秩没完全忘记,他只是不愿意回想,他只要稍微认真想一想,就能想起来。   “那我说给你听。”陶秩平静地说,“我和你确实,不是那么单纯的兄弟关系。”   “高三那年,哥哥办了生日宴,你和我都在席中。”陶秩从来没有讲过这件事情,他第一次讲,而且旁边还有余彦伦,他有点不敢往下说,手有点虚弱地微小颤抖。   严述依旧盯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陶秩和严述对视,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默了会接着说:“我喝醉了,我向你告白了,我那时候,确实喜欢你。”   严述表情有所和缓,他在高兴,他知道他自己没有错,他和陶秩是恋人,陶秩高中就和他告了白,他们顺理成章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某种原因,他和陶秩没有公开,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   不过他们是爱人,他知道的,他一醒来就知道,没有忘记。   余彦伦在一边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他接受的信息太多了,整个人都在凌乱中。   陶秩背在后面的手不断收紧又松开,他轻轻吐了几口气,顺利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了,“你严厉地拒绝了我,叫我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就是这样。”   “什么!”   余彦伦憋不住大叫一声。   余彦伦一改往态,直直走到病床边,就差上手揪住严述的衣领威胁这个病人,“你拒绝陶秩!你居然敢拒绝他?你居然胆敢不答应?”   作者有话说:   余哥哥:没有人能拒绝我的欧豆豆,没有!(╬ ̄皿 ̄)=○#( ̄#)3 ̄) 第8章 善变   严述的脸色很难看,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变得发青,他听完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只有他的睫毛在微小的抖动。   余彦伦前几天还在寻思严述怎么被陶秩拉进黑名单了,现在可算是琢磨过来了。   他一句话砸在棉花上砸不出响,余彦伦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回头皱眉看陶秩,陶秩看他伸出食指抖着指了指自己,余彦伦从来都不会教训陶秩,从小到大一声都没有骂过,现在一时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本来感觉没什么的陶秩突然就觉得委屈了。   “干嘛吗,干嘛指我。”陶秩本来嘴唇就饱满,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像在微微噘着嘴,现在看上去更是了,可以往上面挂个壶,他自知理亏,响了那么一声,声音就轻了下去,“青春期的,喜欢人很正常,很正常的,不丢人。”   陶秩一边说一边拿脚尖对着自己另一只的脚背蹭,他底气不足地一直说:“就是不丢人,哪里丢人了,十几岁就是喜欢人的年纪,这么多人喜欢严述,我会喜欢,也正常。”   “你还挺有理,你那是早恋!”余彦伦一掌拍上陶秩的后脖,压着他的脖子要把人推走。   陶秩被压着脖子,哎哎地叫痛,噘着嘴嘟囔着磕巴地说:“那……那不是没,没恋成嘛。”   “小结巴别给我说话了。”余彦伦看见他俩眼睛都要痛死了,推人走了几步走不动了,回头一看严述还扯着人的手腕。   “怎么,舍不得放手啊?”余彦伦在旁冷冷讽刺了一句,“舍不得当年还拒绝得那么利索。”   “你别说啦。”   陶秩也是个有自尊心的孩子的,他当年十几岁脸皮也薄,告完白被人拒绝了,知道羞了,求着人不要说出来。   现在长了几岁,脸皮也厚多了,但是直面过去十几岁的自己干下的蠢事还是难免不好意思,更何况还要被人拿来说。   陶秩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对余彦伦说:“你十几岁时候没撵在Omega屁股后面追过吗?”   “谁撵了?”余彦伦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大了点,陶秩就怂了,憋着声不说话了,只是扭着自己的手想让严述松手。   他一边被人压着脖子,一边被人死死拽着,姿势古怪,也是很累。   “为什么?”严述安静了好久突然在旁出声,陶秩和余彦伦同时转过头看病床上的严述。   他还保持着原来半靠在床头的姿势,因为陶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严述就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余彦伦察觉到陶秩不舒服,手没有接着压着陶秩的脖子,改为松松地搭在他的肩膀上,陶秩得以能直起腰来。   陶秩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严述是问他自己为什么拒绝了他,陶秩另一只没被人牵住的手垂在身侧,他揉搓着自己的衣摆,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为难他。   他又不是严述,只有严述自己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喜欢陶秩。   “可能,”陶秩手指磨蹭着衣角的布料,搓得有点热了,他不大想再看严述,便把头微微低了些下去,目无焦距地盯着病床上的某一点,他无故想起了高中同桌的那句话,“因为我考试不及格?”   严述听完没有没有一点明白的样子,反而更加迷惑了,陶秩清了清嗓子解释说:“因为我脑子不好,天生笨蛋,精神有问题……”   陶秩耸了一下肩膀,无所谓地说:“我不知道,我反正也不清楚,明明应该你更清楚的。”   陶秩之前也经常想这个问题,但是想多了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了,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多少理由,但是不喜欢一个人,随便一找都是理由。   陶秩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用了什么词来形容自己,这些在他看来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遮遮掩掩过,也没把这些真当了不得缺点过,世界上有聪明的人就肯定有愚钝的人,有幸福的人就肯定有不幸的人,有正就有反,这是正常的。   但是余彦伦很听不下去,他手掐住了陶秩的后脖上的那条筋,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抓他,“说什么呢?”   余彦伦捏得还挺疼的,陶秩缩了一下脖子反而还笑出声了,他对余彦伦说:“哎呀,脑子不出点问题可不兴搞艺术啊。”   余彦伦没说话了,只是沉默地揉着他脖子后那根筋。   “不是。”严述眉头拧了一下,拧得很深,再慢慢舒张,他的手缓缓下移。   陶秩的手还是松松的拳头状态,严述的指头勾住他的指头,把他的手展开,然后再被严述的手包着轻轻放在了手心里,“我不是问这个。”   陶秩被他问糊涂了,缓慢地“啊?”了一声,疑惑地问:“那你问什么呢?”   “你,不会有问题。”严述说,“我可能有问题。”   “嗯?”陶秩不太明白,严述缓慢地解释说:“我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严述的表情太严肃了,他自己也压根不知道这句话的歧义所在,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那时候是不是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才拒绝陶秩。   虽然他忘记了大部分自己和陶秩之间的记忆,但是他相信自己在性命攸关的时候,给自己留下的讯息。   陶秩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嘴巴一张一张地像只金鱼,他哑口半天才说:“怎么,怎么还骂上自己了呢?”   “我看你的确有隐疾。”余彦伦拍开他的手,“摸了那么久了别给我接着摸了。”   严述不怎么愿意放手,陶秩却不怎么情愿被他牵着,附和着余彦伦的话:“对呀对呀,你手好冷呀。”   严述这才不甘不愿地松手了,陶秩把手收回来,默默在自己裤子边擦了擦,严述一直在看他手上的小动作,但是一句话都没说。   陶秩把身子站直了,他视线在严述脸上来来回回地看了一圈,看得很仔细,他抱着自己的胳膊说不出更多的话,后知后觉的尴尬蔓延到了心头,他想等严述恢复正常了,可能也要为这件乌龙的事件而感觉到好笑。   严述把手藏在被子里,交叠着放在自己的腹部,过了会他感觉自己的手不是那么凉了,再次伸了出来,伸到陶秩的面前。   陶秩把手背在后面,低头看了看他的手,不解地问:“干什么呀?”   “手,不冷了。”严述身子往床外倾了倾,探出半个身子,想把陶秩的手重新牵回来。   陶秩躲了一下,严述就不动了保持着那个姿势,轻声说:“真的不冷了,是暖的。”   “你怎么还不懂呢?”陶秩很苦恼,他认为自己已经和严述说得很清楚了,但是严述压根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被影响一丝一毫,他坦然地对视着陶秩,仿佛和陶秩牵手是天经地义的。   余彦伦移动脚步挪到陶秩面前,陶秩乖乖躲在余彦伦的背后,余彦伦把他和严述隔开了,他对着严述控诉的视线抬了抬下巴,“别看我,你看把人孩子愁成什么样了。”   “过去的事情我们就都不追究了,当年不管因为什么,反正你俩没在一起,现在你再委屈也不行,他就是你弟,别的关系,一概没有。”余彦伦给这一摊糟心事最后下了个总结,陶秩从余彦伦身边探出半个脑袋,点头如捣蒜,十分赞同余彦伦的说法。   严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打断了他的思绪,病房里的三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到了病房门口。   来人身材修长,斜斜散漫地倚在门框上,她留着一头长长的卷发,随意地散在肩膀上,身上虽然穿着工作制服,却穿出了时装的感觉,显然是刚下班就跑到了这边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真巧,余哥也在呢?”简未苏笑着进来,走进来拍了一下余彦伦的肩膀,随手把花往桌子上一放,抬起头拢了拢耳边的长发,看了看病床上的严述,忍不住笑出声,半开玩笑地说:“看严述这可怜见的,平常可真看不见。”   她走近了才看见余彦伦身后还有个人,惊奇地说:“这谁呢?之前也没见过。”   简未苏是大三时候认识余彦伦的,陶秩当时已经出国了,她不认识陶秩很正常,陶秩却认识她,虽然他们从来没有面对面见面过,但是陶秩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   简未苏就是那个信息素匹配度和严述高达94%的人。   能遇到自己命定的伴侣是很难的事情,需要缘分和运气,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自己命定的伴侣,显然,严述很幸运。   虽然他俩从来都没有传出确切的在一起的消息,但是外界几乎都认定了他们迟早将会是一对,毕竟高信息素匹配度带来的吸引力是不容人小觑的。   简未苏是能力很出众的Omega,是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还很漂亮,连信息素的味道都是神秘舒缓的迷迭香,让人的视线不由得就被她吸引。   “这我弟,刚回国。”余彦伦把陶秩从背后捞出来,陶秩有点紧张地和简未苏打招呼:“你好,我叫陶秩,是余彦伦的弟弟。”   “就是你呀,我叫简未苏,你哥的朋友,以后叫我姐就行,”简未苏抬自来熟地上手摸了一把陶秩的头发,陶秩的头发带了些卷,发质软,摸起来像摸小狗一样,“余哥老是和我讲起你。”   简未苏穿着高跟鞋,站起来就比陶秩高了一点,陶秩被一顿揉,有点站不太稳,脸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被简未苏身上的信息素一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简未苏也是最近从余彦伦那知道严述住院了,不过她最近一直都忙于剧场排练,到现在才抽出时间过来,今天也是赶巧了,正好遇到了陶秩。   陶秩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简未苏,简未苏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更是让陶秩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简未苏观察到了陶秩微微泛红的脸蛋,忍不住逗他,“这么容易害羞。余哥,你弟弟还真腼腆。”   余彦伦今天没什么心情和人开玩笑,他糟心地看了一眼陶秩,没多少好气地说:“哪里腼腆,典型窝里横,就冲着我来。”   陶秩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余彦伦说:“还哼唧,我哪里说错了。”   “陶秩。”从刚开始一直没说话的严述突然出声,陶秩转头顺着声音看他,严述应该是身体到了透支的边缘,他有点疲累地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强撑着掀开眼皮对陶秩说:“我不想保持那样的关系,我想,我可以重新追……”   严述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没有多少波澜,说出的话却把陶秩惊得瞪大了眼睛,原本就大的眼睛看上去更加圆了,猫一样,他没等严述说完就猛烈咳嗽,眼珠不断往简未苏的方向来回动。   陶秩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把自己叠起来塞缝里,他心想,他完球了。   严述被他打断停顿了一下,继而转头对余彦伦说:“虽然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同意……”   “严述!你别说了,住嘴!”陶秩急得拍了一下床板,严述还未说出口的话又被吞回了肚子里,简未苏没理解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看看余彦伦,余彦伦回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严述无辜地看着陶秩,陶秩知道自己行为过头了,气短半晌,气势就下去了,就猛了那么一下,焉焉巴巴地轻声咬牙说:“你是蠢蛋吗?这些话就要在这时候说吗?”   简未苏在一旁乐了,轻轻“嘿”了一声,趴在余彦伦耳边小声说:“你看严述,哈哈哈,像朵枯萎的娇花。”   娇花半垂下眼眸,直直的眼睫毛在他眼下投了一小片阴影,他声音更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陶秩就感觉自己在欺负柔弱的病人,他抿了抿嘴唇,有点为难地看了看严述,严述可能是真的被陶秩那一吼给委屈到了,忍不住说:“是你说的,喜……”   “我说什么了!”陶秩冲他猛眨眼,快把白眼都眨出来了,因为惊慌声调往上提了不少,“我可没说,没说。”   严述三番五次被打断话,自己情绪也不是很高,他不顾陶秩的跳脚接着说:“……不丢人。” 前言不搭后语的,余彦伦却听出来了,凉凉开口:“你还挺活学活用?”   陶秩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简未苏还在傻乐呵,拿胳膊肘捅了一下余彦伦,饶有兴致地问:“他们说啥呢?”   陶秩不想再多做纠缠了,起身就说自己要走了,简未苏适时说:“你们先走吧,别担心,我照顾他就好。”   陶秩本想向简未苏道谢,话吐了一个音节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和严述关系实在还到不了这种程度,简未苏才是那个光明正大的严述对象。   “那我走了。”陶秩音转了个弯,掰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简未苏漂亮的脸庞,既不感觉可惜,也不感觉落寞。   磨了那么多年,陶秩感情早就磨掉了很多,在一段没有可能回应的感情里漂泊,陶秩知道自己上不了岸,也就不对岸上的人心生羡慕。   须知漂泊也是无涯作岸。   陶秩没有再看严述一眼,他怕自己看了又会生出其他的想法,顾自先迈腿往门边走。   余彦伦晚了几步,和简未苏说了简短的几句话,还没跟上去,余光里他就看见床上被子的形状变了,他反应很快地转身,严述光着脚就飞快下床了,陶秩还在无知无觉地往外走,余彦伦下意识张开手臂企图把严述拦下。   只听“砰”的一声,余彦伦居然被刚刚看上去还很病弱的严述给一把推到了一边,余彦伦整个人被推翻在桌子边,简未苏被这突然的变化给吓到了,叫了一声余彦伦的名字。   陶秩察觉到了后面的动静,刚回了个头就撞进了严述的怀抱里,严述扑过来的一下太猛,陶秩直接撞在了门上,很大的一声,严述的手垫在他的背上,被猛地这样撞一下,他也不喊疼,反倒是陶秩被死死夹在门和严述之间,张皇失措地惊叫了一声。   简未苏还没来得及扶起余彦伦,再次被另一边的突发事件给惊呆了,捂着嘴巴叫:“严述!”   只有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余彦伦心里暗骂,这个龟龟也太能装了。 第9章 离开   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余彦伦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悲愤交加大吼:“你给我放开我弟弟!”   严述不为所动,沉默地不做回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反而把陶秩抱得更紧了。   而严述猛一下扑上来,陶秩已经被吓傻了,反应很大,闭着眼睛胡乱嗷嗷叫,嗓音听上去都快劈叉了,一个劲把自己背往后弓,在严述怀里都快弓成一只虾了。   他叫了几声,可能是嗓子累了,后面不叫了,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先是去看严述背后的简未苏。   严述的肩膀挡住了他大半视野,他只能模糊看见简未苏站在原地还是一脸震惊的脸,简未苏弄不清楚状况,半弯着腰手搭在余彦伦的胳膊上,看看严述又低头看看余彦伦,对余彦伦做口型无声问:“他怎么了?”   余彦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闭着眼睛摇摇头,又摆了摆手,言简意赅地小声说:“脑子坏掉了。”   陶秩自然看不到他们这一系列动作,他看了一眼简未苏就把目光收回来了,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跳得过快,生怕被简未苏看出什么端倪来,但都那么明显了,瞎子才会认为一切正常。   这样的想法让他手脚酸软,几乎要提不起一点力气。   他觉得无助,也觉得羞愧,底下还潜藏着一点屈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碰上这种事,他无意破坏别人的感情,更不想在现在和严述有任何纠缠,他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那么希望自己只是出现了幻觉,他需要一个指正他行为的人,然后等他再睁眼,一切都回归了正常,他和严述还是那样不尴不尬地平行无交集。   陶秩犹豫地抬眼往上看,严述正好在低头看他,陶秩一眼就看见了他脸颊中间那颗小痣,不知想到了什么,陶秩一时愣住了。   严述面露虚弱,有气无力地把头埋在陶秩的肩膀上,沙哑着嗓音说:“我有点头晕。”   “你走了不会回来看我了。”   “你先别走好不好?我感觉我很难受。”   陶秩手臂环在自己胸前,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听完一动也不敢动了,生怕这人再在自己面前再“哐”一声晕过去。   “但是,”陶秩的声音细如蚊呐,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我在你身体也难受呀,你需要的是医生。”   简未苏费力地把余彦伦从地上搀扶起来,余彦伦刚那一下被推得太狠,尾椎骨部分隐隐作痛,他还没站稳就急得颤巍上前用力一把把严述拉过来,让陶秩得以解脱。   陶秩一被解除束缚,他立马往后退,把自己紧紧贴在墙上。   “难受你就靠着我,我看一点都不难受,还挺生龙活虎!”   “你想干嘛?”余彦伦彻底没什么气性了,冷硬地开口说:“刚刚说的还不够清楚吗?陶秩,你过来,和他再说一遍。”   严述拒绝和余彦伦交流,他很少表露那么明显的不满,严述本身带给人的压迫感就强,现在更是了。   “你别逼陶秩,”严述说,“你都把他吓到了。”   余彦伦刚下去的火气蹭蹭就上来了,“天啊,谁吓他了,你看他这个鸵鸟样,还不是你吓的?”   严述不认同他的话,他低下头看陶秩,陶秩在他目光注视下宛如一只鹌鹑一样干巴巴缩着肩膀,恨不能缩墙角去,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你想和我单独说说话吗?”   “我们单独说些话。”严述微微牵动嘴角笑了一下,明明是很春风和煦的微笑,不知怎么陶秩有种小动物的警觉,他咽下一口唾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严述很有耐心,循循善诱,“你不用怕你哥哥,你自己说。”   陶秩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余彦伦,余彦伦似有所感,回瞪了他一眼,陶秩顶着他的视线,抖着嗓子说:“哥,哥,我和严述说会话,单独。”   简未苏从后面上来,拉了一下余彦伦的胳膊,劝他:“我们先出去等一会吧?等他们把话说完,现在僵着也不是办法。”   陶秩感激地看了一眼简未苏,刚刚没有简未苏在场,陶秩都能把告白的事情大大方方说出来,现在不行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怎么在别人对象面前说出这些话呢?   哪怕他现在不说,之后简未苏肯定还会知道的,陶秩一想到这就很难堪,有种鸠占鹊巢的罪恶感。   余彦伦憋了一会,都快把自己后槽牙咬碎了,他只得叮嘱陶秩:“出什么事了,喊我,我就在门口。”   陶秩点头说知道了,余彦伦不放心地看了严述一眼,转身拉开门。   等门再次合上,陶秩飞快地拉住严述的手腕,把他拉到床边坐下,两只手摁在严述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你完蛋啦。”   严述疑惑地歪了歪头,陶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他:“简未苏漂亮吗?”   严述不想和陶秩讨论别人,他现在更想和陶秩谈论一下他们双方之间的事情,但是陶秩很坚持,严述只能说:“漂亮。”   “漂亮就对啦。”陶秩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漂亮老婆要跑啦!”   严述顿了一下,下意识头转向门的方向,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他回头看陶秩的脸庞,陶秩眼神坚定地对他点点头,态度恳切,“她才是你的女朋友,你可要好好道歉,不然,等你恢复了,女朋友被气走啦。”   “得不偿失。”陶秩严肃地说,然后问他,“你现在清楚了吗?”   严述眉头皱得死死的,眉间隆起一块,看上去很不理解的样子,陶秩知道这样纠正他的认知会让他觉得难以接受,但是不纠正就会让错误延续。   “陶秩,”严述叫停他,“你误会了。”   陶秩学他哥把自己的眉头挑得高高的,没有学到精髓,反而显出几分憨态来,“我误会什么了?”   陶秩指了指他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正经地说:“我现在,脑袋可比你好使多了。”   “你知道你和简未苏信息素匹配度多少吗?”陶秩问他,严述除了和陶秩相处的记忆缺失,其他的记忆并没有受损,他自然还记得。   “94%”严述回答。   陶秩就“嗯”了一声,接着问:“你知道这意味着啥吗?”   陶秩没等严述回答,拍了一下手,扬声说:“命定之人啊!”   “……”严述撇开眼,不认同地说,“我不这么认为。”   “你现在摔坏脑袋了,才不这么认为。”陶秩可被他的顽固弄得心累了,他絮絮叨叨地说:“你要是平时,哼哼,可理都不理我,还对我可凶啦,而且我们信息素匹配度只有54%,不及格啊,不及格就意味着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你之前可是什么都要做到百分百的好。”陶秩用手指挠了挠脸,声音不自觉轻了下去,像是怕被门外人听到似的,“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最优选,你恢复过来肯定会后悔的,不要再干傻事了。”   “你之前,之前就拒绝过我了,不可能喜欢我了,你不喜欢我的。”   “而且,你们都要订婚了,别让人伤心了。”陶秩说完就悄声了,严述听完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看上去是在消化刚刚得到的信息,陶秩无所事事地摸摸自己的鼻头,感觉喉咙痒痒的,很想咳嗽。   陶秩有点憋不住,但周围环境实在过于安静,他只敢小声地咳,还把自己呛去了。   严述听见他呛咳的声音,手顺着陶秩的脊背轻轻自上而下地拍了拍,做得很熟练,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从而形成的肌肉记忆。   “我知道了。”严述开口说,陶秩拿袖口使劲蹭自己的脖子,他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弯着腰把头埋得低低的,闷闷地“嗯”了一声,他实在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话了,只能无味地讲些客套话:“那我们,等你好了,再聚吧。”   “我记忆里并没有关于我恋爱的片段。”严述说,“我想,我并没有什么未婚妻之类的。”   陶秩可不信他,他耗到现在也没什么耐心了,他有点没好气地回:“随便你,我不想看见你。”   陶秩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他捂着自己的小心口惴惴地瞄了一眼严述,还被严述抓到了,严述没有多少难过的表情,反而轻轻笑了一下。   “我不说了。”严述无奈地放下手,陶秩觉得哪里都不得劲,只说:“我想走了。”   严述也不回应他,只是叫了他一声名字,陶秩没有应,严述停顿了几秒,又叫了他一声,陶秩只得应了一声,严述面容疲倦,但是说话的语调还是低沉轻柔的,大提琴弦响一般。   “虽然你说了那么多,但是我还是……”陶秩手搭在床边,严述小拇指就靠着他的食指,凉凉的存在感很大,但严述没有再进一步,“我还是很难过。”   “我一醒来,你就不爱我了。”   陶秩本来还有一肚子话要说,现在一下被噎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说没触动是不可能的,陶秩觉得自己的心都紧了一下,被人用手狠狠捏住的感觉,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   陶秩强扯出一个笑容,打哈哈地把这句话翻过去了,“我爱你,我可爱你了,你是我二哥哥呀。”   严述没有回话,他像是累极了,这次陶秩走到门口他也没有什么反应,陶秩把门拉开,先从门后探出一个头来。   余彦伦眼尖,立马注意到了他,“嚯”了一声,面色犹疑地说:“好了?这人不发疯了。”   陶秩点点头,从门后走出来,对余彦伦说:“我们快走吧。”   “那是得快走,省得他又反悔。”余彦伦拉过陶秩,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匆匆对简未苏说:“我们先走了,就交给你了。”   简未苏做了一个“ok”的手势,也不知道余彦伦和她说了多少,她紧紧把着门把手说:“放心吧,你们走吧。”   陶秩没有再回头看简未苏,自己一手提着透明袋子插在衣服上的兜里,目视前方没什么目标地走,走动间腿侧划拉着袋子,里面的药盒晃荡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离开医院大厅的中央空调,陶秩被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赶忙跟着余彦伦上了车,余彦伦看他心不在焉的,拍了一下陶秩后脑勺,把人拍得龇牙咧嘴,“想什么呢你这个孩子?”   “没想啊。”陶秩撇嘴,“我想啥了,我还能想什么啊?”   “诶,你和他说了什么,他才安静下来啊?”余彦伦还对严述突然的一扑心有余悸,陶秩搓了搓手,含糊地说:“没说什么呀,就跟他说清楚就好了嘛。”   余彦伦“啧”了一声转过身,他想哪都觉得不对劲,陶秩现在可烦了,他“哎呀”了一声说:“咋啦?”   “你没想他吧?”余彦伦可大声叹了一口气,陶秩结结巴巴地说:“谁,谁谁想啦,谁想啦,我没想。”   余彦伦说:“这里就你最危险我跟你说,看看严述这个人。”他手上下给陶秩一比划,“人模狗样,衣冠禽兽,就是这样。”   陶秩觉得严述罪不至此,为他辩解道:“也没有吧。”   陶秩想了想,靠过去凑近余彦伦,殷勤地为他锤锤手臂肩膀,余彦伦说:“怎么了?有事情求啊?”   陶秩笑了笑,亲亲热热地搂住余彦伦的手臂说:“你可别和妈说,求你了。”   “你不说我也不会和妈说的。”余彦伦把手臂从陶秩怀里抽出来,发动车子,“她要知道,按她对你婚姻大事的热衷程度,可以直接把你打包嫁了。”   “等严述记起来,妈就拿着板砖把他再敲个认知错误。”   陶秩被余彦伦逗笑了,坐在副驾驶座上嗤嗤地笑,余彦伦说他没心没肺,陶秩吐了吐舌头,没有辩解。   作者有话说:   严述:可我漂亮老婆已经不认我了?o(T-T)o? 第10章 严述   车载音乐放着以往惯常放的中文老歌,司机每天上车前都会把音乐选好播放,歌单里每一首歌都有他固定的播放顺序,绝对不能打乱了。   这件事他已经做到烂熟于心,甚至闭上耳朵都能准确哼出歌的旋律。   他的老板是一个日常作风严谨到过于苛刻的人,且对时间的把控要求非常高,司机总是会看见他低着头抬起手腕看表的动作。   随意低头的时候,额前的头发会自然低垂一点,因为常年运动,他手臂上的青筋都很明显,腕表扣着手腕,像是某种杂志高奢手表封面的广告。   司机之前听过公司里一些人的闲嘴,他们聊起天来什么都会说,而离他们最近的谈资,就是顶头上年轻的老板。   他们说老板做这个动作具有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不得不说,或许人天生就是慕强的,司机甚至曾经听见个别Alpha这样说过。   不过司机毫无感觉,他只是个勤恳的中年打工人,或许就是因为他这样沉闷的性子,他的老板才一直把他带在身边。   老板并不是难伺候的老板,却对规则有着固执的执行力,司机既然拿了高额的薪水,自然就要遵守老板的规则,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出什么错。   今天却不一样,他的老板坐上车后没几分钟,就从后座上抬起眼,司机视线有点无措地在车内中央后视镜和他对上,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哪一步。   “音乐,”严述重新低下头去,没什么表情地说,“关了吧。”   司机马上把车载音乐关了,来回回想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放错歌的顺序,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犯错的地方,依旧不好意思地哂笑:“对不起,没有注意到音乐太吵了。”   严述回了条消息,对司机摆了摆手,意思不是他的问题。   司机正松了一口气,严述复又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状似思考地问他:“这几年我出行,基本都是带着你的是吗?”   “啊,是,是的。”司机虽然对于严述的问题有点慌张,但是很快就抓住了这个绝佳拍马屁的时刻,挑好话说,“您很信任我,我感到很荣幸,我一定会尽力做得更好的。”   严述点了点头,从旁边包里找了找,找出一支录音笔,淡定地说:“待会我重复一下对话,你回答就好。”   司机以为自己摊上什么事了,吓得方向盘上的手都微微哆嗦,也不敢问人拿录音笔出来干嘛,只能咽了口唾沫说:“好,好的,您说。”   严述摁开录音笔开关,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司机老实回答了,严述可能是怕没有什么说服力,又问他:“你能保证自己说的话绝无虚言吗?”   “能保证,我很诚实,非常诚实。”司机忙不迭回答,他不自觉背部僵硬得紧贴在座椅上,仿佛重新回到了刚起步学车的时候。   司机疯狂回想自己有没有多嘴说漏了什么事,有没有无意间收了别人礼了,他虽然清楚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仗势能拿到的好处很多,但是更加清楚在严述眼皮子底下还是老实本分的最好,谁才是长期的靠山,摇钱树,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严述“嗯”了一声,“我之前有让你接送过什么除了工作关系之外的人吗?”   司机精神紧张有一段时间了,严述说的话从他耳边飘过,别说进脑子了,连耳朵都差点进不去。   他有点茫然地张了张嘴,严述以为他没听懂,说得更直白了些:“就是情人,暧昧关系的,或者是恋爱对象。”   司机这次听懂了,每一个字都狠狠砸进了他的脑子里,他疑惑于严述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古怪的问题,但也老实回答:“没有。”   严述把录音笔关了,示意给司机看,说了一声:“多谢,这个月工资会多给你三千。”   司机听完狂喜,他虽然不知道严述为何要录这段音,但是说几句话就能涨工资,司机巴不得多说几句,说一天一夜不喝水都没事。   司机不由卸了一口气,自在了不少,忙不迭地笑说:“谢谢总裁!”   严述把录音笔重新放好进包里,嘴角忍不住弧度不明显地上扬了一下,很快又拉直了,看上去和往常别无二致。   正值季末新品发布会在即,把持大权的严述却消失了一星期,这作风完全不符合他平日严谨的作风,闻风而动的人很多,但在这期间消息堵得很死,能被放出的信息也是无关痛痒的。   有媒体甚至猜测他去隐婚了,如果严述再不出现,估计更大胆的媒体会写他出国接私生子了。   而事实是,严述再次进入大众的视野,带回了额头上一块伤疤。   被余彦伦感叹过的Alpha的恢复速度再次发挥了作用,严述不仅身体恢复得很快,还迅速投入到自己惯常的高强度工作中。   但是司机总是感觉严述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严述更符合一台工作机器的标准,他精力充沛,具有极大的精神煽动力,天生适合当领导,同时又具有设计师的激情浪漫,刚创立品牌初期,他能做到一边统筹公司上下事务,还能做到稳定灵感产出,至今他设计的几款珠宝系列依旧是经久不衰的畅销产品。   似乎他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是经由上帝之手精心计算最后输出的程序运作成果。   现在的严述,就刚刚的行为而言,就让人意外。   司机还看见过他盯着一个桃子一动不动,司机特意注意了一下时间,他足足发呆发了半个小时。   严述是个守时的人,他和余彦伦说半个小时后就到公司,余彦伦掐着表,正正好半个小时,严述出现了,让他想找点茬的机会都没有。   “抱歉,久等了。”严述回身关上办公室的门。   余彦伦抬眼看了看严述的额头,挺大一块伤疤,额前的头发都有点遮不住那块纱巾,严述却对此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余彦伦双手撑在桌子上,抬起下巴点了点,“再休息几天你的公司是会倒闭还是怎么样,这么急着就出院了。”   严述坐到办公桌前,按照习惯打开电脑,没有什么表情地说:“不想浪费时间。”   “得,工作狂。”余彦伦换了个姿势,“我寻思你家里也没人管你啊,怎么从小就是这样的德行。”   严述父母对他完全是放养式的,余彦伦小时候最爱往他家里跑,因为自在没人管,两人想干啥就干啥。   不过主要是他想干啥就干啥,严述不跟他一起瞎闹。   严述没有吭声,余彦伦这个人性格里就欠欠的,人家不说话就是他多嘴的时候了,他假装不在意地开口说:“陶秩还没把你拉出黑名单呢?”   严述有了点反应,顿了一下才点头,严述出院之后才发现,陶秩不仅把他的号码拉黑了,其他社交账号也都拉黑了。   嘴里还乖巧地说着下次聚,转身就把人全线封杀了。   余彦伦幸灾乐祸地冷哼一声:“你这叫什么,你这叫活该,知道活该两个字怎么写不?”   “我弟可犟了,你就收了这份心吧,本来就是脑子摔坏了,误会了,这段时间消停点,等你恢复了,你们再好好谈谈,兄弟俩没隔夜仇。”   “小孩那时候十几岁,站起来还没我俩胸口高呢,不懂事,想岔了看上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也不愿意了,估计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了,人嘛,就是这样。”   “你可别不乐意,自己当初拒绝人家小孩的,也不知道你咋想的,你指定凶他了,他最怕你,活该。”   余彦伦一连说了几个“活该”,也不怕得罪人,严述脸黑得快像锅底了,余彦伦可不乐意看见他这样的脸色,“干嘛呢,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严述停下手里的动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余彦伦手闲不住,随手拿起他桌子上一支钢笔在指尖转。   严述:“陶秩喜欢什么类型的Alpha。”   “咯哒”一声,钢笔从余彦伦指尖不慎掉了下去,余彦伦快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架势弄笑了,“这可不兴问,反正现在肯定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妈最近在给他物色相亲对象,我看了一眼,选妃一样的,你可别打算了。”   严述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钢笔,慢条斯理地说:“他之前喜欢我这样的,现在怎么就绝对不喜欢了呢?”   “你现在话倒是挺多。”余彦伦一脸不爽,“他小时候还说过最爱我呢,你咋不说呢?”   严述和余彦伦对视,微微一笑,“你以为小时候他没和我这样说过吗?”   “靠,这小没良心的。”   余彦伦没想到陶秩居然是这样甜蜜嘴巴花花肠子,这行为妥妥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余彦伦很响地“啧”了一声,连带着迁怒到严述身上,“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怎么这些事就记得那么清楚?”   “我没有全然失忆,”严述坦言,“具体来说,有关陶秩的记忆是间断残缺的。”   余彦伦莫名觉得严述失忆的点实在过于巧妙,他把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你怎么光挑你俩好的记呢?这目标性可真是毫不掩饰,赤/裸/裸啊,扯块布遮一下都舍不得。”   严述拿钢笔的一端无规则地在桌上划着轨迹,没有回答余彦伦的话,无视他的丧气,死心不改地接着问:“陶陶喜欢什么类型的……”   余彦伦听见他声音就烦了,没什么好气地说:“他,他喜欢老的。”   严述:“……?”   严述迟疑了片刻,露出一个些许疑惑的表情,一时也不知道余彦伦是在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余彦伦嗤笑了一声,“还得是秃的。”   “秃得锃光瓦亮那种。”   作者有话说:   严述日记:_φ_(..)   今天遭受到了灭顶的打击,爱情实在太苦涩了。 第11章 睿智   陶秩游戏一上线,就发现游戏庭院里的邮箱里塞了好多邮件。   陶秩签到领完奖励,操纵着小人打开邮箱,他以为是日常活动的消息,没想到最先蹦出来的是硕大的一束玫瑰,伴随着金光闪闪大气磅礴地占据了整个屏幕,严丝合缝,背景一点都不露。   屏幕下方很快就蹦出来一行同样周身环绕着亮晶晶光芒的字:“您的好友‘陶心陶肺’送您999+玫瑰,情深似海!”   陶秩使劲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忍不住惊叹:“我的老天爷呀!”   在游戏里,玫瑰没有什么用处,只是用于增进好友值,玫瑰每天都是限量签到获取的,如果想要更多的玫瑰,就要氪金,一块钱十朵花。   不过因为玫瑰实在没有其他额外多的作用,所以正常人也不会为此氪金。   陶秩想起自己曾经在游戏论坛刷到过的吐槽玫瑰氪金的帖子,帖主截图了玫瑰付费界面,最底下999+的玫瑰被帖主特地拿红线圈了出来,质问这个东西究竟有何用处。   点赞最多的那条热评是:特别好看。   紧随其后的一条评论是:特效特别特别特别绚烂。   陶秩可算是感受到什么叫特别好看,特效特别特别特别绚烂了。   陶秩平常和“陶心陶肺”没怎么聊天,因为“陶心陶肺”似乎很忙,并不经常上线,陶秩敲他小窗口聊天,对方回话也很少。   只不过只要他一上线就会送陶秩很多东西,相应的陶秩也会回送回去,一来二去,陶秩就习惯上线先跑人家院子里看看,在陶秩脑海里,“陶心陶肺”一直是一个满脸横肉的沉默老大哥形象。   虽然老大哥玩这种恋爱攻略游戏有点说不通。   所以陶秩给他修正了一下,是怀着粉色心事满脸横肉的沉默少女老大哥。   消失已久的游戏好友重新上线,一上线就送他这么多玫瑰,现在他俩好友值进度条都变成了粉红色,加上了漂浮的爱心特效,数值都快满出来了。   陶秩赶忙点开私聊小窗口。   出水辣芙蓉:“你不会是点错了吧?”   陶心陶肺刚好还在线,回得很快:“没有。”   陶秩还在疑惑,那边很快就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因为我很久没上线,好友值掉了。”   可能是为了体现问题的严重性,“陶心陶肺”特意强调了一遍掉了的数值:“掉了500多点好友值。”   陶秩不免为这位氪金大佬的思维所叹服,正常人哪里会为了这点好友值充值,多送两天玫瑰就升回去了。   正好今天是上一期活动的最后一天,陶秩充了些钱进去,把建筑买下打包送给了“陶心陶肺”。   建筑是室内秋千,绳索上装饰着很多花,还是个动态建筑,可以飘花瓣,周边还停留着几只蝴蝶扇动翅膀,陶秩很喜欢。   出水辣芙蓉:“谢谢你,这是回礼。”   “陶心陶肺”应该是去领取礼物了,过了会才回:“谢谢,我很喜欢。”   陶秩心念一动,切换了界面跑到对方的院子里,进屋子一看,那套建筑依旧被随意摆放,只不过是被放在了屋子的正中央,明晃晃地往那一放,一进来就能看见,显得地位比其他家具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陶秩背靠在椅背上,捧着平板忍不住笑,觉得这个人真有趣。   他操纵着自己的虚拟形象绕着那个家具跑了几圈,“陶心陶肺”游戏里的虚遖颩拟形象也很普通,甚至下身还穿着初始的装备,完全不像陶秩身上的装备那样华丽,穿着朴素的小人就干楞楞站在一边,看陶秩绕着秋千跑。   陶秩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让自己的小人停了下来,往秋千上爬然后坐了下来,做了一个拍拍自己身边位置的动作,示意对方一起坐上来。   “陶心陶肺”很乐意和陶秩一起,小人转了几圈爬上了秋千,屏幕上两个小人就挨着坐在一起,脑袋圆圆手脚短短地靠在一起。   陶秩把平板放下,坐得久身子都僵了半边,陶秩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用手指拨弄摆放在书桌上的书籍页。   从医院回来后,陶秩为了以防万一,连严述的微博号他都拉黑了,提着心过了几天,发现对方信守承诺,真的没有再来打扰他。   陶秩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高兴还是难过,只不过陶秩认为自己也没什么应该难过的地方。   不是不值得他难过,而是他缺失了难过的理由,他对严述来说,身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为了这个难过,是最不应该的。   陶秩一直是个乖小孩,不会做让人为难的事情,高中时候醉酒向严述表白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足够天崩地裂的事情了,这件事足以排上陶秩人生最坏的事的排行榜前三名。   陶秩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把小性子使出来,对严述胡搅蛮缠,会不会就能不被人甩掉,毕竟他是严述的小尾巴,严述舍不得他,不然也不会带了他那么多年。   不过只是光想想,面子薄的陶秩就烧红了脸,心跟在酸水烧灼一样难过。   他无比清楚从告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开始,他和严述的关系也就结束了,结束的意思就是,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怪他心怀不良,难以抑制。   裂痕出现就再难修复,他无法,严述也无法。   陶秩把书本的角折起又摊开,枯燥的文字展开在他的臂弯下,陶秩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沉得厉害。   很不幸,陶秩淋了场雨就感冒了,喝光了那天从医院带回来的药咳嗽还不见好。   陶秩想着自己是不是得出去再买点药,一想到出去,陶秩就感觉肚子饿了,他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半了,正是晚饭的时候。   陶秩自己住,难免要自己下厨,只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回父母家蹭饭,这几天感冒了,他都不敢回家,怕被妈妈抓起来教训。   他可想妈妈做的冰糖雪梨了,之前他咳嗽频繁,妈妈就会为他煲雪梨汤。   陶秩叹了口气,忍不住哼了几句“小白菜,地里黄”。   陶秩吸着鼻子站起来,最后还是决定出去买点吃的,顺便买点感冒药回来。   每一次出门,对陶秩来说,都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设,他离不开自己温暖的房间,陶秩在门口磨磨蹭蹭,套上厚厚的外套,犹不放心地取下衣杆上的围巾,把自己的脖子好好围住了,下巴埋在绵软的毛线里。   临出门的时候,陶秩看了一眼平板,还停留在游戏界面上,两个小人依旧依偎在一起,陶秩给“陶心陶肺”留完言,就下线了。   陶秩不敢吃重油盐的食物,去附近转了转,买了份清粥面点回去,从药店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机正好响了。   陶秩一看是妈妈的号码,费力地把下巴从围巾上抬起来,他捏着嗓子清了几声,争取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点,不再那么沙哑,才点开了通话按钮。   陶秩:“喂,妈妈。”   “你说话声音怎么有点奇怪?”妈妈还是一下听出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陶秩心虚地否认:“哪有呀,这不和平常一样吗?”   妈妈不听他忽悠,“感冒了是吧?活该,谁叫你大冷天吃雪糕。”   雪糕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陶秩觉得自己冤枉,自己感冒的原因和这个一点都不搭边,不满地反驳:“我就吃了那么一回。”   妈妈“呵”了一声,“一回还不够吗?一回就够你这个冬天有的受的了。”   陶秩重新把下巴埋回围巾里,围巾上的毛挠得他下巴痒痒的,声音闷在围巾里,不怎么开心地说:“你可不心疼我。”   妈妈被他那委屈的语气逗乐了,无奈地说:“我心疼,妈妈明天做点雪梨给你,记得回来吃。”   “好呀,谢谢我亲爱的漂亮的大方的妈妈。”陶秩咧着嘴笑,站久了有点冷,他站在街边跺了几下脚。   “嘴贫。”妈妈笑完了,把话题往正事上引,“这几天,你怎么都不通过他们的微信好友申请啊?”   陶秩可不乐意听这个,“通过什么呀,我才不要呢。”   陶秩哼哼唧唧地理直气壮说:“我最近在忙学习呢,可没时间搞这些。”   “学习呢?学习正好,里面有个大学教授,妈妈推给你,高个,年纪大,会疼人。”   陶秩忙叫停:“可别,您可消停会吧。”   妈妈见他软硬不吃,干脆下了死命令,“好歹给我加一个,加了你放着不管也没事。”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要求也不过分,陶秩只得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后,陶秩趁热打铁,打开微信好友通知看了看,一串好友申请,陶秩也不知道他妈妈哪来那么多联系方式的,他往下滑,准备找个头像顺眼的随便加了应付他妈。   下滑了大概两个界面,陶秩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漫画秃头老头的头像。   他再一看,微信名还是“平安一生”。   陶秩:“……”   陶秩自言自语轻声说:“不会吧,真的有符合条件的?”   陶秩干脆通过了这个人的好友申请,把截图发给了妈妈,就把手机藏回兜里。   他回到家,手冻得直打多哆嗦,陶秩一面嘴里念叨着“好冷好冷”,一面进屋就马上把空调开起来,整个人像只小虾米一样缩着。   等吃完晚饭喝完药,陶秩躺在床上,重新摸出了手机,发现刚通过的好友头像上多了一个小红点。   陶秩点开消息看,对方第一句是:“你好。”   平平无奇,属于看一眼就会忘记回那种。   陶秩也不能把人就晾在一边,礼貌性质地也回了一句:“你好。”   话题就这样僵住了,陶秩尴尬地在被窝里脚趾蜷缩着抓被子。   后面过了大概五分钟,对方又发了一句:“我有秃头。”   紧接着一句:“是真的。”   陶秩更尴尬了,半边身子都尴尬麻了,露出了一个万分嫌弃的表情,感觉自己都要没脸看了,他自然不会相信对面真的是个多金身材健美的秃头帅老头,他只是惊讶于,他的妈妈真的会把他随口说出的玩笑话和别人说。   更离谱的是,对方还当真了,有模有样的扮起来了。   陶秩本来想表示自己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拼拼打打出一句话,思考了片刻又撤回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把自己下巴的皮肤都揉搓红了,也不知道回什么好。   陶秩一时玩心起,发了一句:“那,看看秃头?”   对面明显是在线的,陶秩很快就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只不过这个提示出现又消失,反复好几次,最后对方发来一句:“抱歉,冒犯了。”   下一秒,一张图片被传了过来。   图片上只露了一个脑壳,看上去光滑无比,像一颗形状完美的卤蛋,因为是站在屋子正中央拍的,灯光正好打在脑袋上,折射出的光线,让这颗脑袋看上去像一个亮闪闪的灯泡,感觉整个屋子都亮堂了。   陶秩今天第二次沉默,他半张着嘴巴惊讶了许久。   真是一颗亮堂堂响当当的脑壳!   陶秩这辈子都没见过谁的脑壳带着如此睿智的光芒!   陶秩犹犹豫豫地昧着良心发了一句:“脑袋,很有艺术气息。” 第12章 亲亲   余彦伦走之前,面带同情地拍了拍严述的肩膀,贴近他的耳朵神神秘秘地提醒:“还得有腹肌,你还有机会,保持健身,再活五十年就可以了。”   余彦伦说完就幸灾乐祸地甩着车钥匙走了,留下严述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皱眉头。   他自然是不信这样荒诞的言论,严述有点无奈地手撑着下巴笑了,陶秩总是古灵精怪的,说的话也不着调。   他现在甚至能想象出陶秩说话的语气,陶秩的嘴巴肉感很足,说话的时候老是不安分地撅起来,显得气昂昂的。   陶秩本人对自己这样的习惯并无知觉,甚至毫无做这样动作的打算,怪罪在严述的眼睛,总是忍不住盯着别人的嘴唇看。   严述到目前为止,都认为陶秩是他的伴侣,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如何溢满喜爱,如同饱涨溢出的雨水,无处可流,便四下漫溢。   他向来自持,唯独在这一件事上无法抑制。   记忆只不过是感觉的辅佐,严述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为周围人一致的行为找了一个有理有据的理由,他必定和陶秩秘密相爱过,不过他可能在途中伤透了陶秩的心,作为伴侣他是不合格的,甚至都没有向外公开过,平白让陶秩蒙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   陶秩和他说,简未苏才是和他相爱的人,简未苏确实与他信息素匹配度很高,但是严述面对她从来没有心动的感觉。   严述醒过来之后,一直很相信自己其他完好的记忆没有出错,但是陶秩的话又让他疑虑了,他怕自己其他记忆也出现了偏差。   严述认为自己应该搞清楚这个问题,如果陶秩说的是真的,严述哪怕再如何喜欢陶秩,也要为了自己的婚姻责任负责,需要对简未苏负责。   严述靠在床头,默默观察着简未苏,简未苏刚坐下,他就找准时机开口:“未苏,我结过婚了吗?”   简未苏听到严述的问题动作明显慌乱了,她抹了一下手背,面色有点难堪地制止他,轻声说:“你别说了,你没和陶秩结婚,余哥都气得快把你生吞了。”   严述:“……”   可能是因为严述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简未苏有点心虚地说:“你瞪我也没用,这是事实。”   严述沉思片刻,“那我订婚了吗?”   “你怎么回事?”简未苏感觉不可思议,“都说了,你和陶秩,没有订婚,更没有结婚。”   简未苏时刻记得余彦伦的话,绝对不会给严述一丝一毫错误的信息。   简未苏想了想,不禁笑了一下,“严述,你可真行,眼光真不错。”   严述心下已经有了比较,简未苏和他的相处状态和普通朋友无异,在他记忆里,他和简未苏也没有发展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而且严格来说,记忆中他们三人,余彦伦反而和简未苏更亲近些。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晚上简未苏走后,严述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发现外界似乎都笃定地认为,他们两个人是信息素匹配下的佳偶天成。   那是外人口中足以让他神魂颠倒的一束迷迭香。   在这个ABO的社会体系下,人的好感受到信息素的支配,自从出台了信息素匹配系统,越来越多的人将自己的资料上传,以期寻找到与自己最为匹配的伴侣。   陶秩与严述的信息素匹配度的数值甚至都不及格,而严述身边已经出现了所谓的“命定伴侣”,长期不安全感下,陶秩不认他,很正常。   他没有给陶秩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两人才分道扬镳。   这个想法从开始形成到最后让严述信服,前后时间不超过一小时,最后严述内心产生了一个无比坚定的念头。   他要追回陶秩。   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手机上居然有一款恋爱攻略游戏。   这款游戏连APP图标都是粉红色的,夹在一个分类夹中间,不大起眼,严述之前把它漏了过去。   他对自己手机上有那么一个粉色的恋爱游戏觉得很是费解。   严述点进游戏发现自己昵称叫“陶心陶肺”,一切似乎又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这个游戏账号好友列表里,除了官方的游戏助手账号,就只有一个游戏好友。   他们的交流并不多,最新的消息是对方提醒他活动开始了,提醒完还说:“如果你没赶上也没关系,我会给你留着一套的。”   严述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很快就翻到头了,对方发给他的第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严述很快就猜出这个“同姓陶”的游戏好友就是陶秩,而且看对话,陶秩没有猜中严述的身份。   严述看了看对方的昵称,“出水辣芙蓉”,果然很有陶秩的风格。   当他翻看到那句“因为我是人间富贵花的弟弟—出水辣芙蓉”的时候,严述吃下的止疼药效果已经过去,身上被山石撞出来的淤青疼痛泛了上来,头上主要伤口的疼痛更是肆无忌惮,但他忍不住捂着嘴巴轻声笑。   严述想,当初他看见这句话,有没有像现在的自己一样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呢?   应该是控制不住的。   严述对这款游戏的玩法不是很熟悉,显而易见他下载这个游戏的目的并不是享受这款游戏的乐趣。   一直到出院为止,严述会偷偷上线观察,但并不联系陶秩。   余彦伦走后,严述重新投入工作,临近下班的时候,拿起手机,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余彦伦的话。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游戏,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能联系上陶秩的地方。   严述上线后更加仔细地翻了翻,发现陶秩在他下线那几天,送了好多玫瑰。   严述又惊又喜,他想这些玫瑰代表陶秩愿意和自己亲近。   他点开回送玫瑰的界面,发现下面还能氪金买玫瑰,严述一次性就选了最大的那一束。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严述一直捧着手机,手机界面停留在游戏界面,陶秩游戏里虚拟小人的形象是一只化形的奶黄色侏儒兔,正好奇地在屋子里东张西望。   他很快发现了屋中间严述新摆放的秋千,严述猜陶秩应该心情不错,小人跳起来几下就绕着秋千转,严述可以看见他转身跑动时候露出的兔子尾巴,短短蓬松的一团。   严述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隔着屏幕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小人身后的短尾巴。   小人哧溜一下从他手指下跑走了,在秋千前跳了几下,伸出手示意严述和他一起坐秋千。   严述才玩了这个游戏短短四十五分钟,就感觉自己被深深吸引住了。   两个小人就在虚拟程序构建的房子里,挨着坐在秋千上,严述在游戏里虚拟小人的形象没有陶秩打扮得那么仔细,只是个普通的黑发初始形象,陶秩的小人头上还有支起来的兔耳朵,靠在一起挠着他的下巴。   那条短短的兔子尾巴一直贴着他垂下的手背细细抖动。   严述看着屏幕上两只团子亲热地靠在一起,觉得未免也太过幸福了。   不过幸福总是要消失的,陶秩下线了,屏幕上只留下了一个小人,穿着寒酸的初始服装,有点呆愣地保持原来的动作坐在秋千上。   严述承认接下来他的行为和打算都是幼稚不成熟的,这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被他飞快地抓住了。   他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点开微信想了想,切换了一个账号,找了一个秃头老头的漫画头像换了上去。   他做这些的时候,没有经过多么严肃的考虑,只不过是受到余彦伦话的启发。   余彦伦说陶秩最近在相亲,他或许可以延续游戏上的方法,再借一个身份,能和陶秩说上几句话。   他自己也怀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但是看到好友申请通过的提示,他便把什么都忘在脑后了。   严述通过二十多分钟的深思熟虑,最后谨慎小心地发了第一句问候:“你好。”   严述盯着手机屏幕盯了好久,陶秩迟迟没有回消息,自己的脸忍不住先热了起来。   好在陶秩回他了,只不过也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字,连符号都没有不同,话题就顺理成章地僵住了。   他不得不主动展露自己的优势,“我有秃头。”   陶秩的头像是一颗饱满的水彩桃子,粉色的桃子沉默又沉默,最后提出了想看看的要求。   严述没想到陶秩真的想看,他一时有点慌了,抬眼往自己头上方看了看,额发盖住了他的眼睛,扎得他眼皮有点麻麻的痒,这绝对不是一颗能达到秃头标准的头。   严述手忙脚乱地切出和陶秩的聊天界面,点开了百度搜索图片,他认真比对了一下,挑选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陶秩是个一向乖巧的孩子,他对着严述精心挑选的照片发出了他搜刮脑子所能想出的赞美之词。   严述温柔地弯着眉眼笑了笑,忍不住逗他:“哪里有艺术性呢?”   陶秩在手机另一面,把自己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小声骂骂咧咧地说:“好一根顶天立地的棒槌。”   但是在手机上,他还是乖巧地回:“比如这个流畅的弧度,就非常符合圆的标准,很好看。”   严述佯装羞涩地回:“没想到你会喜欢。”   陶秩心想,我也没想到你真的有那么一颗极具代表人类智慧之光的脑袋。   陶秩开始敷衍地说:“是的呢,亲亲。”   严述凝视着聊天界面里“亲亲”两个字,眉头慢慢拧起。   他迟疑地曲起手指,抵住自己下颚陷入几秒的沉思,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对陶秩很无奈的样子,慎而重地在聊天框输入文字。   陶秩却对着“平安一生”发过来的对嘴亲亲表情包陷入了狂风暴雨般的思维风暴。   平安一生:“好的,亲亲。”   陶秩脑子缓缓下线,人已经尴尬得死去活来,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把自己咳个半死不活。   作者有话说:   严述日记:_φ_(..)   今天陶陶和我说“亲亲”了,我也回了“亲亲”,有点害羞。 第13章 关爱   陶秩在水池边把自己手放水下冲了冲,关上水龙头开关随便甩了甩手,就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皙白的手背上水珠滴啦着,慢慢从手上滚落下来,陶秩毫无察觉,不知道冷一样,直到孙姨轻轻推了一下陶秩。   陶秩一心往前走路,猛地被人碰到肩膀,有点呆愣地转过头。   孙姨把他往回推,絮絮叨叨地说:“哎哟,先把手擦干净,等会被夫人看见了,又会说你。”   孙姨是陶秩差不多时间来到余家的,陶秩小时候很怕生人,但是当时家里有两个孩子,缺个能照顾的保姆,妈妈就特意让陶秩自己选保姆,可以说孙姨在余家是专门来照顾陶秩的。   陶秩出国后,孙姨也就不常在余家了,只是偶尔回来,这次陶秩回来,两人正好碰见。   陶秩乖乖回到洗手间,拿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走出来伸出手展示给孙姨看,“你看,干了。”   “去吧,”孙姨笑着说,“夫人熬了好久的雪梨汤呢。”   陶秩走到厨房,妈妈正好端着一碗雪梨汤出来,陶秩伸出手接过,捧场地“哇”了一声,“肯定很好吃。”   雪梨汤还是温热的,陶秩捧着碗,没捧多久,手掌就被烘得暖暖的。   陶秩把碗放在餐桌上,拿勺子压被煮得软烂的梨块,水果特有的香甜味道一直萦绕在他鼻头,陶秩拿勺子舀了一口汤水,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赞叹道:“好喝,甜的。”   陶秩喜欢吃甜的,妈妈特地下了两大勺冰糖,梨选的也是当季最甜的那种雪梨,把果糖全熬出来,泡在汤水里特别顺口,又不会过于腻人。   “嗓子都哑了。”妈妈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有点心疼,陶秩闻言从碗里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笑,“哪有哦,我嗓子好的呢。”   陶秩一把嗓子哑得像被砂纸拉过,嘴巴倒是挺犟,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安静看他喝了几口雪梨汤。   陶秩吃东西的时候不怎么会说话,他吃东西很专心,有时甚至会陷入封闭的状态,妈妈习惯如此,也没再打扰他。   妈妈的视线在陶秩的脸上仔仔细细来回逡巡了一圈,可能是因为混血的原因,陶秩皮肤比一般人都要白很多,凝雪一般,唇色又生得红,薄薄的眼皮半阖着,卷翘的睫毛遮下一片阴影,几乎要把他浅色的绿棕色瞳孔给遮住了。   她无故想到当年在福利院表现出想领养陶秩的意愿的时候,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为难的样子。   工作人员对她如实说:“这个孩子长得很漂亮,漂亮的脸蛋是上天的馈赠,但是在他身上,我反而很担心。”   “福利院里有些孩子性格很恶劣,陶秩是他们最喜欢欺负的对象,因为不管怎么欺负他,他从不会哭也不会有喊叫反抗的行为,更别说告状,只会用他那双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人。”   “我们怀疑……这和他生母有关,他的生母有严重的狂躁症。”   工作人员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被吞进了喉咙里,几不可闻,“他的眼睛很大很漂亮,施虐者只会因为这个而被取悦,得到无限的满足。”   陶秩是个特殊的孩子,领养他意味着要付出更多。   妈妈想得心里有点发酸,有时候她会怀疑陶秩是遗落在他人腹腔内的,她的亲生儿子。   妈妈多年从事投资艺术的行业,本人也是业内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只是余彦伦从小就对艺术毫无兴趣,陶秩却不一样,他天生具有非凡的艺术创造力,着迷于色彩、乐章、韵律与一切具有美感的事物。   一晃过去十几年,特别是经过中间意想不到的意外,她越发清楚地意识到当初那个工作人员担心究竟是何种担心。   是数十年无法安然放心的揪心。   陶秩对妈妈的内心活动无知无觉,他专注于舀甜水,喝完一碗雪梨汤,他才重新开口说话:“我今晚不留在这,要回去。”   妈妈微微低下头,将自己的情绪收了点起来,不想让陶秩看出异常,故作自然地说:“等会爸回来,叫他顺路送你回去。”   陶秩喝了一碗温热的甜水,嗓子都暖烘烘的,很舒服,他舔了舔嘴唇,有点意犹未尽,点点头说:“好。”   妈妈本来要出去,因为陶秩回来耽搁了,她抬眼看了看时间,意识到时间不多了,站起来一边拿起一旁的包,一边不忘叮嘱陶秩:“孙姨今晚留下来,你吃完晚饭再回去,你想吃什么甜口,和孙姨说就行,带回去自己吃,剩下的雪梨汤也带走,家里就只有你爱喝。”   “知道啦。”陶秩手撑在椅子上,椅子有点高,陶秩的腿刚好能悬空一点,他坐在这觉得很合适,很舒服,有点不愿意挪下来。   妈妈走出去几步,又退回来,“你昨天加的那个人,你们聊过天了吗?”   妈妈说了那么一嘴,陶秩就想起来了,他拧着眉想了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妈妈描述,思来想去干脆抿着嘴没说话。   妈妈原本伸出去的脚立马停住了,她觉察出了不对劲,试探地问:“怎么了?不喜欢我们再换一个。”   陶秩缓缓摇了摇头,要说讨厌也没有很讨厌,他遮遮掩掩矜持地挑了个委婉的说法:“就是,他好像,和我年龄相差很大。”   甚至出现了代沟。   陶秩昨天也没有和那人解释“亲亲”不是代表亲吻,他直接把手机关了放在床头,自己就睡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对方早上五点半的时候给他发了一句“早安”。   早上九点才起的陶秩眼睛都快睁不开,眯着眼睛看完了人家来自四个小时前的问候,在被子里心不甘情不愿地拱了半天,磨磨蹭蹭从被子里爬起来抓衣服穿上。   陶秩想,这个人说话那么死板,还起得那么早,估计已经到了保温杯里常年泡着山参和枸杞的年纪。   妈妈要了太多人的资料和联系方式,她自己也不记得每个相亲对象的名字,不过能保证都是经过几轮筛选的,首先外在条件一定是优质的,陶秩说年龄相差大,她就以为是那个大学教授。   “年龄大点,知冷知热,不会委屈你。”妈妈放心了一点,她对那个教授还是很满意,各方各面都很好。   陶秩觉得妈妈所形容的人好像和昨天同自己聊天的人不是一个人。   他干干地“哦”了一声,意识到妈妈似乎对这个人很是满意,陶秩不大想妈妈还要担心自己,勉强地说:“那我再和他多深入了解一下。”   妈妈见没什么问题了,又说了几句就走了。   陶秩送妈妈走到门口,看她上了车,折返回屋在楼下无所事事地转了一圈,每走几步陶秩都在思考自己是回那张椅子上坐着,还是上楼回房躺着。   他有点纠结,毕竟这两个地方他都满意,不过孙姨今天刚好把他房间的床单换了床新的,是陶秩之前没见过的花色,他谨慎地摸了一下,布料的触觉也和往常不一样。   不过陶秩没有纠结多久,孙姨就从楼上打扫完卫生下来,叫了一声陶秩:“楼下冷,房间里空调开着了,上去待着别冻到。”   陶秩做完选择了,顺着孙姨的话上楼。   房间里已经被空调吹得很暖了,陶秩再次小心地摸了摸摊在床上的被子,他来回摸了四次,从床头摸到床尾,觉得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才慢慢坐下来。   陶秩坐下后,手也没闲着,一直在摩挲着布料,后来觉得自己这样是在做无用功,就尝试着躺下来,拿自己脸蹭了蹭枕头,左右脸都试了,安静干躺了一会,还是挣扎地坐了起来。   放在一边的手机亮了,陶秩把手机摸过来,几条新消息里除了画展的事情,还有“平安一生”的消息。   平安一生:“吃过饭了吗?”   陶秩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回,下一条消息就进来了。   平安一生给他转发一条关于不按时吃饭会导致什么坏处的公众号推文,用来佐证按时吃饭的重要性。   陶秩怀疑自己再不回,他可能会转发给自己一堆养生文章。   陶秩只得安分回他:“我吃过啦。”   想到妈妈的话,陶秩想着也不能太冷落对方,毕竟对面可以算是他长辈了,于是陶秩礼尚往来地问了一句:“您现在在干什么?”   为了以示尊重,陶秩还特地用了“您”字,陶秩觉得自己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聪明人。   平安一生:“在想你。”   陶秩:“!”   此人居然为老不尊!   陶秩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打得措手不及,全身心都在抗拒,陶秩想和对方说自己不喜欢目标性那么强的进程,他现在的做法无疑是不道德的,非常不道德,怎么能对仅仅认识两天的人就说这样的话呢?   他话刚打到一半,“平安一生”后半句话传过来了:“想你饭吃得是否舒心。”   陶秩一下哑火了,刚刚情绪激动之下,手速飞快地打了一大段话,他现在得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陶秩心想,这人究竟是在逗弄自己,还是真的心无杂志,只是打字慢了。   基于陶秩对他先前的印象,他思考了几秒钟,就认定对方应该是打字慢了,不熟悉网络的人上网聊天,这种情况就很常见。   陶秩还听说人过四十五,就已经到了需要预防老年痴呆的年纪了。   陶秩规矩地回:“您真贴心。”   他想了想,本着助人为善的思想,陶秩真诚而好心地提议:“您要多注意身体呀。”   作者有话说:   是在逗你啦,笨宝 第14章 柿子   对方浑然不知陶秩话语中真正的含义,很是客气地回他:“感谢关心。”   可能因为陶秩问候身体的初心没有那么单纯,他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陶秩有点愁,他没想到自己随手一加的相亲对象说话方式是这样的一板一眼,他和自己的教授聊天都没有这样拘谨,话题进行到这里,陶秩逐渐失去了对这场聊天的兴趣,他随便挑了个表情包发过去,就当结束了这场简短的对话。   陶秩不知不觉身子往床上歪过去,半个身子靠在床头,半个身子躺在床上,他把手机放下,支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楼下的动静。   楼下有几个园丁在修建花园里的草木,陶秩能听到他们说话时微弱模糊的声音,有点类似于蜜蜂的嗡鸣。   陶秩又摸了摸身下的被子,他思考了几秒,还是做了决定,跟贼一样踮着脚尖悄悄打开了阳台门,外面的冷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陶秩没有觉得冷,反而觉得被冷风迎面一吹,人都清醒了。   他想尽量不被人发现,走到阳台才发现这个想法似乎不大可能实现,陶秩才缓缓挺直了脊背,装作无事人一样走到阳台边。   他在阳台上发现了自己被洗掉的旧被子,陶秩上手摸了一下,还是潮湿的,虽然外面有太阳,但是太阳光并不强烈,被子摸上去冰凉凉的,和他平时摸上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陶秩为难地放过了湿漉漉的被子,他往阳台下面看了一眼,继而漫无目的地抬眼,这一片都是富人的别墅区,每一栋别墅的占地面积都广,邻居和邻居之间也隔了相当的距离,甚至可以和邻居尝试对唱山歌。   陶秩看见对面一家的果树上挂满了某种红色的果实,和别家的都不一样,很显眼,他不由多看了几眼,想看明白究竟是什么水果,他先是猜苹果,又觉得似乎不大像,再仔细一看,才看明白是柿子。   满树的柿子没人采摘,便宜了过路的鸟儿,可能主人家很久没回来了。   陶秩数了一下,从左往右数,种着柿子树的是第四幢别墅。   陶秩猛地一惊,他之前对自己记忆缺失程度并没有多少大的概念,也没认为有多大的影响力,今天才发现,他把严述家的位置都忘记了。   严述家就在他对面,种着两颗柿子树,后面还种着三颗桂花树。   严格来说,这也不算严述家,只能算是属于严述家的一处房产。   严述初中时候,他的父母准备出国发展几年,严述没有打算出国,当时还在读三年级的小屁孩陶秩搞不清楚这个概念,以为严述被父母抛下,一个人孤零零丢在了家中。   他先前只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孩子会被抛弃,但没想到像严述这样优秀聪明的哥哥也会被抛弃。   陶秩瞠目结舌,他的眼睛从小就大,震惊的时候眼睛就会睁得圆溜溜的,他看了看严述,又低头玩了会手指,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一整天都不快活。   他心不在焉,晚上在严述身边做作业,做错了好几道题,严述训他不认真,陶秩心里可急了,他想自己被抛弃了,但是遇到了更好的妈妈、哥哥和爸爸,他不知道严述会不会遇到,如果他遇到不好的人怎么办?   陶秩觉得严述的脑袋没有那么聪明了,至少比起从前来说,肯定是不聪明了那么一点,他都大难临头了,居然还在关心自己无关紧要的作业。   陶秩一咬牙一拍板,对严述说:“哥哥,我领养你吧。”   严述微微低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陶秩被他看得紧张,话说得结结巴巴:“我……我,我有很多零花钱,养你,可以的。”   严述说:“别贿赂我,作业你今晚一定得做好。”   陶秩慢吞吞长长地“啊”了一声,哑火了,低头不是滋味地写了几个答案,又抬头对严述说:“还是,还是跟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严述在他脸颊上捏了一把,下手力道没有轻重,陶秩被捏得痛,叫了一声,严述说:“你又想什么?”   陶秩就一五一十和他说了,说完还保证自己以后都不会乱用零花钱,因为他要把钱攒下来给严述。   严述没有笑陶秩,不过陶秩觉得他就是很想笑,而且是那种为了维护对方自尊心而努力憋笑的平静表情,陶秩还以为严述嫌弃他没钱,差点就要哭出来了,憋着气说:“你少花点,不败家,够用的。”   严述之后和他解释清楚了,陶秩羞愤难当,虽然严述很保护陶秩这颗脆弱的自尊心,没有说出去,但是之后这件事偶尔会被严述私下里拿出来说,陶秩每次都无地自容,脸皮薄得没地方躲,只能暗自懊恼。   或许是陶秩的话启发了严述,他的父母出国后,他就搬到了陶秩家对面。   陶秩莫名觉得自己心情变得糟糕起来,他说不出缘由,他之前也会这样,一般都是发生在他意外想起什么有关过去的记忆的时候,陶秩也隐隐意识到如果他对过去细枝末节记得越清楚,就说明他越不可能被自己欺骗。   他有点神经质地紧紧握着阳台的栏杆,陶秩觉得有点冷了,也不知道是风吹得他冷了,还是手心下冰冷的栏杆让他觉得冷了,他很想回到温暖的房间里去,却无法动弹,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微气音,有点类似于抽噎的声音。   陶秩不断给大脑传递自己很冷的讯息,这帮助他能喘上几口气,他站了大概三分钟,腿部开始恢复了知觉,陶秩得以能阳台上下来。   陶秩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阳台的门关得紧紧的,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停留多久就打开房间门。   孙姨看陶秩从楼上跑下来,顺嘴喊了一句:“跑那么急,小心摔了。”   陶秩没有应她,只是一溜风从她身边跑过,孙姨看他跑远的背影,觉得有点奇怪,只得又喊了一句:“你去哪?”   陶秩这次回了,他没有回头地喊:“我马上就回来!”   他一口气跑到街对面,跑得太急,一停下来就止不住弯下腰咳嗽,他缓了缓,直起腰往前走,他在心里数着数,数到四的时候抬头,正好可以看到头顶枝木伸出围墙的柿子树。   陶秩往街道两边看了看,附近没有多少人,他还是很小心谨慎,先绕着围墙走了几分钟,才停下,丈量了一下自己和柿子树之间的距离,跳起来摘下最底下的那颗柿子。   柿子已经很软了,陶秩端详着自己手中的柿子,想找出和记忆中的不同之处,但是他一想就觉得大脑沉重,越是想,细节丢失得愈多。   陶秩只能想,树结果应该是年年一样的,因为树是忠诚的,只可惜人不是。   陶秩一边揉捏着柿子一边慢吞吞往回走,柿子也是冰凉的,陶秩握着一个冰凉的柿子走回家,手指无意识戳破了柿子的表皮,一些黏腻的汁水沾上了他的手指。   陶秩注意到了,他有点分神地把手指送到嘴边吮吸,把柿子整个掰开来,软烂的果肉像是一场秋天的葬礼,在陶秩的手上残忍展开。   柿子还是很甜的,陶秩吃完了柿子,把残余的柿子皮扔在自己家花园里的灌木丛下,就像之前做的一样,完成了一场吃柿子的流程。   陶秩耳边响起了轻微的一声,类似于兔子掠过草木引发的一声轻响,继而响起一个声音,问他:“你在干嘛?”   陶秩在心里回答他,“我在偷你家的柿子。”   陶秩之前偶尔也会和严述置气,但是陶秩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他只会偷摸干点让自己暗爽的事情,唯独陶秩自己知道的坏事。   陶秩拍了拍手,大步往自己家走,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愉悦了不少,就像憋在心里的一口气被狠狠吐出了一样,只觉一身轻快,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半碗。   爸爸和他一起吃完饭,就开车送他回去。   临走前孙姨给陶秩做了些蛋黄酥,温热地放在便当盒里,装了两大盒,生怕陶秩吃不够。   陶秩一直安静地抱着便当盒坐在后排,爸爸转头看了他一眼,陶秩立马伸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后脑勺。   “妈妈还在给你张罗相亲吗?”爸爸本来没想说这个事情的,但是陶秩反应太快了,他不得不说出来了。   陶秩把脑袋缩回去了,他摸了摸便当盒,“嗯”了一声。   爸爸在这件事情上和妈妈保持的观点一直都不一致,他认为陶秩年纪还小,完全不需要着急这件事,爸爸还想让陶秩在自己身边多待几年,究其根本,主要还是舍不得自己小儿子,妈妈的着急程度让他觉得有点古怪,但具体要说古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爸爸假装不在意地说:“恋爱这个事情,我们不用着急,缘分到了就到了,你不喜欢就不要配合妈妈了。”   陶秩摇头说:“没有勉强。”   陶秩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着急的原因,他也没有觉得特别勉强,他更希望妈妈能安心。   车子很快就到了陶秩家楼下,爸爸探出身子往外看了一眼,有点不是滋味地说:“怎么不挑个大点的房子?”   陶秩也没觉得自己现在的房子怎么小了,他说:“这正好呢,我自己住着可舒服了。”   爸爸也没什么话说了,主要陶秩自己喜欢最重要。   陶秩下车和爸爸说了再见,站在楼下看着车开远了,才转身进楼里。   到目前为止,陶秩的心情还是很轻松的,他捧着自己两大盒蛋黄酥,心里盘算着等会睡前吃两个,他还有没看完的半部电影,不过电影是部恐怖片,陶秩还没决定下来自己要不要这个晚上把它看完。   陶秩走得慢,他走近自己家门口,他看见有个人蜷缩着靠在门口,陶秩走得更慢了,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不确定地往门牌上看了看。   陶秩心头突突地跳,感应声控灯不够灵敏,当灯晚了几秒在他头上亮起,陶秩美好的心情一瞬间摔得稀碎。   是严述。   严述闭着眼睛靠坐在他家门口,应该是坐得很不舒服,他整个人以一个蜷缩的姿态缩在墙角,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盘在胸前,头靠在门上,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不耐地皱眉。   灯光下,严述难掩疲色,脸白得有点晃眼,他睁开眼有点不适应地眨动了两下,慢慢转过来看向陶秩,黑沉沉的瞳仁如一潭静水,叫陶秩无意识地咽下一口口水。   “你回来了。”严述弯着嘴角笑,语气很轻很轻,“外面下雨了。”   陶秩回来的路上并没有下雨,他只记得临近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急雨,陶秩心头猛地一跳,心想严述不会那时候就在门口等了吧?   陶秩没动,他看着严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实在很少看见严述这个样子,严述一直以来都是很优秀的那种人,衣冠楚楚,难掩矜贵,而不是现在这样,衣服因为蜷缩的姿势而变得皱巴巴的,头发散乱,下巴上还留着淡淡的让人难以察觉的青色胡渣,看上去颓废而脆弱。   严述:“你有没有淋湿?”   陶秩有点无法处理这种情况,他设想过严述要是还来找他应该怎么办,但是真一碰上,陶秩比一个提线木偶好不了多少。   陶秩还是回答他了,他摇头说:“没有下雨了。”   严述又闷闷地笑了一声,陶秩认为这没什么好笑的,他想问严述在笑什么,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太笨了,干脆直接叫严述别笑了。   “我淋湿了。”严述轻声说,像某种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兽类。   作者有话说:   收留雨夜心碎帅哥 第15章 咕噜   陶秩有点紧张地捏紧了挂在自己身上的挎包带,他下意识就去思考严述说话的含义,不过很可惜,陶秩的脑子实在不够灵光,眼珠子转了一圈也没想出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他试探地伸出手摸了一下严述衣服的外套,确实是潮湿的,严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手,陶秩注意到了,默默把手收回来,小声说:“你淋湿了,快回去吧。”   陶秩的意思是让他回家,秋季的晚上温度已经很低了,严述身上还是湿的,陶秩怕他感冒发烧了。   严述直勾勾地盯着他,陶秩无端有点手足无措,严述问他:“嗓子怎么了?”   陶秩这才意识到,自己嗓子已经变得多沙哑了,他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让自己说话能清楚点,“有点感冒了,没事。”   他耐不住有点着急地问严述:“你怎么又来了?”   严述说:“我来看看你。”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语态都很平常,让人听不出一丝逾矩的味道,仿佛只是来探望一个老朋友。   陶秩小声地嘀咕了一声什么,严述没有听清楚,他往陶秩的方向偏了偏头,“你在说什么?”   陶秩抬眼看了他一眼,严述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除了,但还是能看见一点疤痕缝合的痕迹,他定定地看着拿到疤痕没有什么感情地说:“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严述有点苦恼地看着他,“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陶秩很快地摇了摇头,他脸色正经地说:“不行。”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虽然对于冗长的夜晚来说,这时间还算早,但是对于陶秩来说,他觉得在这个时间请一个Alpha进自己家喝茶并不怎么好。   陶秩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把自己兜里所有的纸币都掏了出来,他也没数有多少钱,一股脑都塞给了严述,有点着急地说:“这些钱,你拿去打车吧。”   严述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里的纸币,有点啼笑皆非,无奈地说:“陶秩,你那么不愿意看见我吗?”   陶秩看着他的脸,实在吐不出那一个“是”字,他心虚地说:“没有呀,我见到你可开心了。”   “那我想进去喝杯茶。”严述说。   陶秩如临大敌,他被严述绕进去了,他不明白“不想看见严述”和“让严述进去喝茶”有什么必要的关联,明明是两码事,现在却硬生生被扯在了一起。   陶秩指了一下严述手里的钱,“这里有钱,你拿去买点咖啡什么的喝吧,我家没茶喝。”   严述微微敛下眼睑,抿着嘴看上去有几分失落,陶秩有点慌神了,使劲眨着眼睛,血液奔流到大脑,让他头脑发热,慌乱地说:“那,那你进来喝点水吧,然后就回去。”   严述点点头,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起来,陶秩路过他去摁密码锁的时候,莫名为自己刚刚的表现而懊恼,他默默在心里不断重复自己和严述的对话,企图找到更加完美的应对方式。   陶秩进门先把灯打开,回头看了一眼严述说:“鞋架上只有我的拖鞋,你穿不到,直接踩进来吧。”   严述进门后默默环视了一圈陶秩的房子内部,房子摆设很简单舒适,不过严述却越看越心惊,他觉得这个屋子面积太过狭小,因为是市中心年份比较久的小区,内部结构有过时不合理的地方,显得更加压抑了,严述有点不明白陶秩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陶秩不知道严述心中所想,还因为自己心爱的小空间里进来一个严述而感到不自在,他无知无觉地打开空调,调好温度,又去浴室里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严述,“你擦擦吧。”   可能是因为陶秩长期住在里面的缘故,严述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桃子青涩又甜美的味道。   严述接过毛巾,他先是拿毛巾擦了擦脸,发现上面也有一股陶秩信息素的味道,他就忍不住把鼻子埋进去,不敢停留太久,只能把动作放得慢吞吞的。   陶秩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自己抱着一杯热水干坐在沙发的另一边,隔着严述两三个人的空位,等着严述把水喝完就让他赶紧回去。   严述伸出手端起杯子,陶秩注意到他虎口上还有个牙印,陶秩想到这个牙印是自己咬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严述注意到陶秩眼睛一直没离开他的手,他低头看了一眼,也发现了虎口上那个明晃晃的牙印,他转了一下手腕,让陶秩能看得更清楚,笑了一声说:“你咬的。”   “啊……”陶秩没想到严述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了,他小口连喝了三口水,才把心底的惊慌压下去,“对,对不起。”   陶秩慌张看了一眼严述,看严述没什么表情,他不由挪近了一点,想看看这个伤痕究竟是怎么样,又突然想到孤A寡O授受不亲,停在半路,口头表示了一下担心:“要打破伤风吗?”   严述看着陶秩,很快地伸手摸了一下陶秩的头顶,陶秩的头发带着一点卷,发丝柔软,像羔羊的皮毛。   “陶陶,小狗才咬人。”严述收回手,这一系列动作都太快了,快到陶秩都没有反应过来,严述就把手收回去了,重新交叉着放在腿前。   陶秩有点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严述一直看着他,陶秩也看着他,陶秩反应了会才明白严述的意思,皱眉说:“我才不是小狗。”   “你喝完了吗?快回去吧。”陶秩又看了一眼时间,忍不住催促严述,他还想看剩下的半部电影。   严述没动,依旧坐在位置上,“我有事和你说。”   陶秩有点气馁,不得已安静下来,无奈说:“什么事啊?”   严述从一边的公文包里掏出来几份文件,陶秩有点好奇地凑过去看,严述把文件都摊开放在自己面前茶几上,陶秩脑内天人交战了几秒,还是挪过去凑在严述身边探头看。   空调让室内变得温暖干燥,饶是如此,陶秩还是能感觉到从严述那边传来的热源,人体的温度让他有点不适应,又悄悄挪远了点。   他把文件移到自己面前,然后重新坐远了看,他发现这是一份方案,里面详细分析了严述和陶秩的关系,条理清晰,逻辑合理,还撇清了严述和简未苏的关系,多方论证了简未苏和严述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甚至后面后又对自己过往做出的反思总结和更改对策。   陶秩不明白严述本来就记忆残缺的脑袋,是如何完成这一份方案的。   陶秩都傻了,他抬头呆愣地问严述:“什么意思?”   严述以为他不信,拿出了一支录音笔说:“这里面有录音,有我的秘书,司机,还有父母和我的音频对话,你都可以听。”   陶秩不听,他把文件放下,抱着胳膊坐在一边,吃惊地看着严述,微微蹙眉,“严述,我不理解。”   严述以为他看不懂方案上的一些东西,马上说:“哪里不懂,我可以解释。”   作者有话说:   严述日记_φ_(..)   老婆住的房子好小,但是老婆好香香,希望每天都能见到老婆。 第16章 求偶   陶秩面对严述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定,他无故有点退缩,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反而是又去翻了翻文件。   严述真的很努力地利用他脑内为数不多残留的记忆,他甚至特地把自己还能记起的关于他们之间的记忆,专门列了一份,事无巨细地罗列出来。   陶秩不明白严述为何偏偏就忘记了他们几年前闹僵的决裂,却偏偏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细枝末节。   陶秩在人生最初的八年时间里都被生母藏在出租屋里,社交甚少,连学都没去上,导致八岁的孩子了还不怎么会说话,看人的眼神都是呆滞迟缓的。   刚被接到陶家,陶秩习惯自己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摸一个玩具就能玩一天。   陶秩很喜欢自己的新家,虽然话还说得不是很利索,但是小孩子还是心里很有一套的,至少他知道自己不会挨打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不必整夜整夜睁着眼睛,提防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的打。   他也很喜欢自己的新哥哥,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很怕那些比自己大的孩子,他们体格吓人的高大,陶秩觉得他们走起路来地板都咯吱咯吱晃着震,虽然照顾他的阿姨说他们并没有那么可怕,在大人眼里那些孩子也是瘦弱的,但是他还是难逃心里恐惧。   余彦伦不一样,他比陶秩高那么多,但是却那么温柔,虽然陶秩说话磕磕巴巴,词不达意,他也耐着性子和他说笑。   严述又和余彦伦不一样,严述叫人看着怕,特别是对于陶秩这种胆小的小孩儿来说。   陶秩不那么怕人后,开始跟着妈妈接触外面的世界,他那时候有了一个任务,就是坐在后座上,跟着司机接余彦伦放学。   陶秩去一趟,余彦伦就会从包里拿出一瓶温热的牛奶给他喝,陶秩很好养活,一瓶牛奶就够他高兴好久了,也喜欢上了这个任务。   陶秩头一两趟还不敢开车窗,多去了几趟,耐不住对外界的好奇,他摇下了车窗,眼睛错也不错地对外面放学来来往往背着书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生,他对学校的建筑感到好奇,对学生的校服感到好奇,连别人脖子上的红领巾都够他回味一天的。   余彦伦身边的朋友也对他的新弟弟好奇,毕竟他弟弟天天放学都来,坐在后座跟个雪白漂亮的瓷娃娃一样,浅色的绿色瞳仁跟狸猫的眼珠子一样清澈透亮,加上混血的外貌特征,小小年纪就在人群中显得与众不同。   好奇归好奇,他们当中一个人都没能靠近陶秩,余彦伦跟护食的小动物一样,不许自己的朋友靠近自己的弟弟,毕竟他牢牢记着妈妈的话,他的弟弟很脆弱,需要很小心的保护。   不过也有意外发生,余彦伦有一天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陶秩本来还在专心地看车窗外一个学生书包上的卡通图案,等他回过神,余彦伦已经打开车门有点歉意地对陶秩说:“陶陶,今天还有一个哥哥要跟我门一起回去,这个哥哥家里忘记他放学了,要是我们丢下他,他就回不去了。”   陶秩反应迟钝地向余彦伦身后看去,余彦伦五官是很典型的英气阳光类型,这一张脸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严述的五官却和余彦伦不一样,他的五官看上去清冷疏离,让人觉得不好相与。   严述察觉到陶秩的目光,就低头看了他一眼。   严述没有什么表情,他从小长相就很优越,却格外地少年老成,天生不欢脱,在陶秩眼里,这个不苟言笑的少年可太吓人了。   他看陶秩那么一眼,陶秩腿肚子都要打抽抽了。   陶秩怯怯地一眼一眼偷瞄着严述,余彦伦站在车门口,一直没有上车,见陶秩这样,就转身看向严述,心里一横,心里开始思量着大义灭友。   陶秩在这时身子往里面挪了挪,怯懦地小声说:“好,好好好的,我们一起,回去。”   余彦伦松了一口气,叫严述坐前面副驾驶座去,自己坐上后座,照例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牛奶,插好吸管递给陶秩。   陶秩接过了,两只手捧着放在膝头喝,余彦伦摸了摸他的脑袋,陶秩有点害怕地靠在余彦伦身上,眼睛还在看着坐在前面的严述。   “接哥哥累不累啊?”余彦伦抹了一把他额头,“瞧闷的这一额头汗。”   陶秩摇摇头,顾忌前面有个陌生人,凑在余彦伦耳边小声说:“不累的,我,我想,嗯,天天来接哥哥。”   陶秩说话还是有点不利索,想词要想一会,断句也很奇怪,余彦伦一点都不嫌烦,反而美滋滋地听完了,也趴在耳边和陶秩咬耳朵:“那你要不要和哥哥一起上学?”   余彦伦在的学校,小学部和初中部在一块,哪怕过几年余彦伦上了初中,也能顾到他自己的弟弟。   陶秩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余彦伦,突然紧张地用更加微弱的声音问余彦伦:“那,那个哥哥,也一起吗?”   余彦伦忍住笑,严述似有所感,回头假装不经意地看了后座一眼。   陶秩小心脏跳得可快,他意识到自己被抓包了,不安地向自己哥哥求助,余彦伦戳了戳他的小胳膊,示意他自己解决。   陶秩只得叫了严述一声“哥哥”,陶秩说话发音不太标准,听着像更“葛葛”,黏黏糊糊的,小孩子嗓音又细,绵软得叫人心软。   严述没有应,陶秩捏紧了牛奶瓶,紧张兮兮地缩了一下脖子,往自己哥哥身上靠得更紧了。   余彦伦不大满地咳了一声,严述才缓缓“嗯”了一声。   严述转过身,陶秩身体幅度很大地颤了一下,有点呆愣地看着严述,严述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动作会让这个孩子那么害怕,沉默了会,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包装好的奶油面包,递给陶秩。   陶秩不敢接,余彦伦给他接了下来,帮陶秩打开了,带子口子对着陶秩的脸,陶秩的脸都能埋进那个纸袋子里了。   陶秩动了动小鼻子闻了闻,一股子奶油烘焙的甜香气,他惊喜地说:“好香哦!”   “好吃的呢,和那个哥哥说谢谢。”余彦伦把面包拿出来塞进陶秩嘴里,陶秩咬了一口,被爆了满嘴奶油,糊了一圈在上嘴唇,他伸出舌头去舔,含糊不清地向严述道谢。   严述一直在观察他,陶秩抿了抿上嘴唇,有点走神,奶油面包不小心就整个掉在了车上。   陶秩“啊”了一声,下意识就伸手去捡,捡起来就准备接着往嘴里放,严述最先意识过来,打断了他的动作,语气有点严厉地说:“别捡,不能吃了。”   陶秩手上的奶油面包被严述夺走了,他手上沾着一些奶油,还有点愣怔恍惚,看着还想舔自己手上的奶油,余彦伦动作很快地扯了张纸给他手擦干净了,陶秩有点困惑,说:“可以,可以吃的呀,哥哥。”   严述皱着眉说:“脏了,不能吃了,吃下去要生病的。”   “不会生病的。”陶秩说得有点急,都打磕巴了,“我之前,吃过的。”   余彦伦脸神瞬间变得有点难看,他默默仔细给陶秩一根一根手指擦干净了,严述默然不语,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说:“那以后不能吃了,以后都不能吃了,知道了吗?”   陶秩点了点头,余彦伦摸了摸他的后脖颈,问他:“谁告诉你可以捡地上的东西吃的?”   陶秩抬头无辜地看余彦伦,眼睛又大又透澈,他有点不理解他们那么紧张的原因,小声说:“不吃,就没其他东西吃啦。”   陶秩在出租屋时候,饿了连垃圾桶都翻过,他没有什么概念,到了福利院才知道吃饭得上桌子上吃。   严述这时候插进来一句:“会有其他干净的食物吃的,以后不能再吃不干净的东西了。”   陶秩第一次见到严述,就在严述那新学了一个知识,之后严述中途下车,再上来的时候给他买了一大袋面包和蛋糕。   陶秩对严述彻底改观了,他觉得这个哥哥好厉害,他说的话都好有道理。   陶秩摸了摸文件上的字,只是普通的纸质触感,没什么不同,但是上面记载的,零零碎碎,都是过去十几年间,严述和陶秩共同经历的一些事情。   当时间有了一个可以丈量对比的对象,每一秒都变得心酸起来,无可否认,严述在他生命的大多数里占据太多了,哪怕是松散的记忆,小四号楷体字也足足列了十五页。   陶秩不想再细看了,再次直面这类的记忆,只让他越发觉得世事无常,充满爱意的话语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一丝轻松愉悦,陶秩却挪不开视线,良久没有抬头。   他觉得严述真残忍,为什么现在能表现得那么喜欢他,那么爱他,却又在之前,疏远他,冷落他,放任他一人漂泊在国外,绝情得让陶秩心惊。   陶秩曾经也心存幻想,他是被严述养在身边养大的,满打满算,至少也有十年多了,十年,就算陶秩是条小狗,养了十年也舍不得丢了,却偏偏活生生一个人,被严述说抛下就抛下了。   陶秩错就错在高估了自己在严述心中的地位,不自量力,他决心摆脱,却又被严述如此轻松地搅乱了生活。   严述还在等他说话,陶秩不知所措,也不敢看他,只是轻声嘀咕:“我哪里都不明白……”   严述俨然拿出了二十万分认真的态度,真的跟陶秩进行商业谈判一般,正经说:“我可以从第一页开始讲。”   陶秩觉得不可思议,严述似乎真的为此准备了一番,张口就要讲,陶秩怀疑要是他还说不懂,严述会拿出一份图文并茂的ppt。   “你好烦啊。”陶秩忍不住说,严述明显愣怔了一下,不过几秒又恢复过来,“我可以简短地说,如果还不能理解,我可以结合ppt讲解。”   陶秩哑然了,久久凝视着严述,心想这个男人求偶的花招还真是与众不同。   “对不起。”陶秩拿手背抹了一下眼下,陶秩这才惊觉自己的脸很冰。   陶秩睁开眼睛,他眼里含着一湾水,显得他眼睛更亮了,他对严述认真说:“就算你现在单身,我也不想和你发展其余的感情。”   “我知道,你是生病了才会这样,但是严述,这对我太不公平了,我不是什么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东西,我不能接受你的原因有很多。”陶秩有气无力地说,他看上去累极了,“你不是爱我才这样对我,你是因为生病了,你这样让我更难受,你爱上一个人的状态是这样的,我居然从来……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是这样的。”   严述这次愣了很久,变成了一块好看的木头,他似乎在消化处理陶秩的话,一动不动的,只有脖子上凸起的喉结在上下颤动,陶秩缩在沙发的一角,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一副铜墙铁壁油盐不进的模样。   “可是,”严述带着几分茫然地说,“我没喜欢过别人……”   言下之意就是只喜欢陶秩。   陶秩一下就被气着了,他下意识想找出几个例子来,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严述除了简未苏这个绯闻对象外,似乎长那么大真的没有什么暧昧对象。   而简未苏这个绯闻对象,按照严述的解释,只是外界因为信息素而横加在他二人身上的猜测。   “那,”陶秩哽了一下脖子,眼睛使劲地眨动,拼命想才磕巴地想出一个来,“你初中时候,别人和我说,你和你同桌偷偷没人时候牵手啦。”   严述显得很乖,这让陶秩有些意外,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大个,坐在他面前却一点威胁力都没有,垂着头还有几分可怜,“你污蔑我。” 第17章 磨牙棒   陶秩先被严述倒打了一耙,一下哑口无言,心思转了一圈回来,才挑眉有几分凶狠地说:“我哪里诬陷你了?我没有一句话诬陷你。”   陶秩显得气势很足,但一碰到严述的黑沉沉的眼珠子,他气势就下去了几分,虽然现在严述看上去很好说话,可陶秩骨子里还是被他管惯了,看见他脊椎骨都是软的,压根硬气不起来。   他只得哼哼唧唧地小声说:“谁知道呢?你就嘴巴,说得好听,我又不知道你当年有多少桃花,你把我当小孩,我哥也把我当小孩,你们什么都不和我说。”   陶秩是个很容易被别人带跑的人,他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要赶严述走了。   严述无奈叹了口气,跟真被冤枉惨一样,陶秩可看不得他这副样子,跟自己欺负他了一样。   天哪,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陶秩觉得牙痒痒,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见严述,他的后槽牙就会隐隐作痒,不是特别明显,陶秩需要花费一些精力才能觉察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微小变化。   他之遖颩前看电影的时候,电影台词说见到自己喜欢的人,身体上总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陶秩也不知道牙痒算不算,这像是隐性的一种瘾,不至于让人痛苦烦恼,却反而更难让人戒断这种反应,他知道这必定是他深度潜在意识的反应,可能源自于原始的进食欲望,迸发为微弱的独占欲。   陶秩曾经想,他上辈子该不会是只猫吧?   而严述就是他窝里最喜欢的一根磨牙棒。   现在陶秩则是想,严述仍是他窝里最喜欢的一根磨牙棒,可惜他是只牙齿被尽数敲断的猫。   严述:“我会弄清楚这件事的。”   严述说话的时候,像是许下了什么十分重要的承诺一样,陶秩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忙摆摆手,“不要,这件事不重要。”   陶秩生怕他再给自己准备一份方案,先一步掐断了严述的念头,“你要是闲得慌,把我家马桶通了,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时间上。”   严述愣了几秒,点了点头,就一边解开自己袖口的扣子把袖子卷到小臂上,露出精壮的小臂,一边往屋内走去,陶秩连忙叫住他:“你去干嘛呀?”   “你不是说马桶堵了吗?”严述转过头,脸上犹带着几分疑惑,陶秩一时难以解释自己的心思,他想,严述不会是掉下山连带着智商也掉没了吧?   陶秩忙起身把他拉回来:“我就是打个比喻。”   陶秩忍不住抬起头小心地瞅了几眼,担忧地看着严述的脑袋,犹豫了会,还是踌躇地开口:“严述,你回去,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多注意身体。”   这是陶秩第二次叫他注意身体,虽然第一次陶秩并不知道自己聊天的对象,但是这无法阻止严述有点飘飘然,更何况陶秩就手就虚虚搭在他的腕口,指头有点凉,像某种温凉的玉的触感,却又比玉软。   陶秩的手腕也比他的小了一圈,玉瓷一样在灯光下白得发光,严述看了几眼就不敢再看了,跟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实际上这一串动作不过几秒,陶秩很快就松了手,严述站在他对面,仍旧是低着头看他垂落在身侧的手,说自己知道了。   陶秩盯着严述的额发,又盯着他的眉头,最后视线凝在他挺翘的鼻头上,陶秩无故想起,之前听见身边同学谈论严述的鼻子。   他们说严述的鼻头可真高,山根挺拔,若只是说到这,陶秩不至于记了那么多年,怪就怪在,他们开始窃窃地笑,笑了一阵,断断续续地说要是接吻,那不得戳到脸颊,会戳痛的吧?   陶秩小小地咽了一口唾沫,他觉得真危险,严述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人坦然安放目光的地方。   严述对他说:“谢谢关心。”   陶秩不安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嗯”了一声,有点心猿意马,又看了几眼时间,意识到时间真的不早了,要赶严述走的念头复又浮了上来。   “已经,已经快九点了……”陶秩还是不大好意思直接赶人,只能指着手机上的时间暗示严述,严述看了眼时间说:“是不早了。”   陶秩看他一动不动,再看他还是一动不动。   陶秩就急了,还不能把自己的急切表现出来,他只得不停摆弄手机,念叨道:“不早啦,都九点了,九点过十五分了,晃一下就要九点半了!”   严述慢吞吞地附和他:“是,都快九点半了,我晚饭还没吃。”   陶秩:“你还没吃晚饭啊?”   严述点点头,陶秩心里一喜,想着借吃饭的借口,让严述走出自己的家门,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自己脸上了,严述看着陶秩暗乐的表情,真是好一只小白眼狼。   陶秩偏偏还要假客气几句,“那你赶紧去吃饭吧,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在我家吃一点,不过我家没多少东西吃了,会亏待你的。”   陶秩暗示到这个份上了,严述跟听不懂一样,笑说:“那就随便吃一点吧。”   “啊?”陶秩忙拒绝,“这不行,怎么能随便吃呢?晚饭要吃好,吃好的才行。”   “那麻烦你了。”严述向陶秩微微弯下身,状似真的对自己的突然要求感到麻烦。   陶秩压根没想到有人会把客气当真,他脸上的喜气荡然无存,表情僵硬地说:“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   陶秩手脚别扭地转身,走向厨房,一边走一边对自己感到懊恼,不知道自己最后在假客气什么,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他挪到厨房,严述跟在他身后,陶秩没有管他,自顾自打开冰箱,蹲下身在冰箱的藏鲜格找了半天,发现自己往冰箱里塞了很多酒,品种繁多,什么都有,能拿来做食材却的只有一个西红柿,一个火腿肠,连点速食都没有。   塞酒的时候,陶秩对自己塞满冰箱的战绩很是骄傲满意,现在却感觉大祸临头了。   陶秩并不经常撒谎,在需要撒谎的场合,他也会寻找其他话题把话说得模模糊糊,所以他也很勇于承认自己,比如他在严述面前,就是小老鼠崽,他怕严述就像怕班上最严厉的老师一样,一点都不假。   陶秩高中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出国留学,他前面一段时间还在高考和艺考之间挣扎,因为一份差强人意的月考成绩单,严述把他吼在门边,直接把陶秩吓得抽抽噎噎,还不敢大声哭,直把自己抽得气短,差点站不住厥过去,回去就哭了一晚上,第二天眼皮就肿得睁不开眼。   可能也是那一次,陶秩对严述的恐惧攀升到了顶点,心里隐隐约约也有点了数,严述是他人生路上的指路标,是修剪他横生枝叶的冷酷独裁者,唯独不应该是产生爱意的对象。   严述靠着厨房门,没有走近,应该是看不到陶秩冰箱里的情况,陶秩扶着冰箱门,有意拿身体挡住了严述的视线,尴尬地说:“没菜了。”   陶秩尽量假装平常地关上冰箱门,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我给你,点外卖吧?”   严述靠在厨房的门框边上,是一个很闲适的动作,他站在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陶秩都被他堵在了里面,陶秩想叫他让开些,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严述把外衣脱了下来,薄薄的里衣让他身上精壮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了,鼓起的似沉默的山峦,伏低的似潜藏的沟壑。   陶秩可不敢上手推,跟吃人豆腐一样。   严述岿然不动,全然无视陶秩的紧张,平平地开口说:“我看见了。”   陶秩像一只小仓鼠一样,颤颤巍巍地看了严述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冰箱,警惕地默默往冰箱的方向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陶陶:粮仓被发现了QAQ 第18章 可恶   陶秩还在装傻,尽量眼神单纯地看着严述,口吻平常地问:“什么呀?”   严述倚靠着门,没有露出陶秩预料的诸如生气冰冷的表情,反倒有点似笑非笑的,这让陶秩心里更加没底了,看得他心虚,恨不能把自己的宝贝小冰箱紧紧抱着。   不过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就太奇怪了,陶秩早就过了那个年纪,医生和家人的训诫已经让他不会再在外人面前做出怪异的举动。   “西红柿,”严述说,“我可以吃。”   陶秩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手再次放在了冰箱门上,有点捉摸不透严述的意思,身体一直在挪动,还在企图阻挡严述的视线,殊不知他现在的行为让自己变得更加可疑了起来。   陶秩硬着头皮再次打开冰箱门,蹲下身把西红柿拿在手心里,还没直起腰来,背后就靠上一具温热的身体,陶秩整个人反应很大地一颤,动作缓慢地转头,看见了严述线条平直的下颚线。   严述没有看他,似乎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神情看上去很认真,冰箱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倒是显得柔和,这让陶秩想到很多,他对这张脸实在过于熟悉,每一道光线停留在这张脸上,都让他觉得有种看静默的老电影的感觉,忆如往昔,每一幕。   陶秩想着想着,脑子里真的出现了类似于磁带卡壳的声音,吱吱呀呀的,他手足无措地把西红柿捧在手心,西红柿光滑的果皮上,沁出了冰凉的水珠,把陶秩的手弄得湿乎乎的。   严述摆弄陶秩冰箱里的酒,注意到陶秩一直黏滞在他脸上的视线,低下头看陶秩仰着头,皙白的脖颈伸得直直的,浅色的瞳仁如平静的淡绿湖面,干净单纯,眼神飘忽。   严述无奈地笑了一下,陶秩听见他的轻笑声,才恍若隔世地醒过神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惊讶,又像是在无声地控诉严述不礼貌的行为,但是要陶秩开口责备严述,他是万万不敢的,毕竟这满冰箱的酒水都是他的罪证。   陶秩只能接着装傻充楞,佯装愠怒地说:“哎呀,我都说过彦伦了,叫他不要把酒塞我冰箱里,他还塞。”   因为严述贴在身后,陶秩也出不去,被困在严述的身躯和冰箱之间,陶秩就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鲜红的西红柿放在他的膝头,沥湿了他膝头一小片裤子,他表演得煞有其事,却因为说谎的不自在,眼珠子转来转去。   严述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都是你哥塞的?”   陶秩点点头,他试图从严述的手臂下钻出去,脑袋小小试探了两次,最后发现实施的可能性很小,只能呆在原地干着急,他想严述还蹲在这干嘛呢?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呢?   严述随手拿了一罐气泡酒,手腕一转把瓶身往陶秩的脸上碰了一下,陶秩被冰得吱哇乱叫,严述直起身,状似无意地说:“我记得余彦伦连应酬都不怎么喝酒。”   陶秩使劲揉着自己被冰过的脸颊,闻言手上的动作缓了下来,“啊”了一声,再开口声音都磕巴了,“他,他,他……”   严述从他膝头拿走了那颗西红柿,“别嘴噘着他他他了,明天我让他来把酒都拿回去。”   陶秩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意识到严述是故意的,眼神里都有个几分幽怨,他有点不忿,他都二十多岁了,喜欢喝点酒怎么了?他又不是未成年的毛孩子。   “不行,”陶秩把冰箱门关上,有点委屈自己的粮仓就要被人一扫而空,“你不能这样,这是我冰箱里的东西。”   严述拉开拉环,起泡酒发出让人愉悦的气泡上涌的声音,听得陶秩都馋了,无言地盯着严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行为。   “你不是说这些酒都是余彦伦的吗?”   陶秩彻底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严述变得哪哪都不一样了,陶秩虽然平日里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他只是不聪明不是傻,还是觉察得出来严述在逗弄他,这在之前,严述是不会花时间做欺负陶秩的事情的。   哪有这样可恶的人呢?   陶秩恨不能咬上几口严述,耍赖耍上了,蛮不讲理地说:“就是不行!你怎么这样!你,你这样,你这样看我这样子,你就很快乐吗?”   严述掩下嘴边的笑意,正经道:“没有。”   陶秩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还说没有,你分明就是很快乐!我看你是快乐到没边了!”   陶秩气得想上手,严述看他在一边直跺脚,忙把人拉过来哄,“我不说了,我错了,明天哥哥给你带点蔬菜什么的过来,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酒,你平时吃什么呢?”   陶秩小声嘀咕:“你可别来了,我吃酒就能活。”   “我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时候了,你现在管不了我。”   严述眼睛晦暗地眯了眯,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情绪,似乎还是温顺谦和的,却透出了一点端倪,黑沉沉的眼珠在陶秩身上逡巡了一圈,转瞬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还是语气温柔地顺着陶秩哄,“那我不来,我叫人送过来,你接一下好吗?”   陶秩知道自己的粮仓算是保住了,但还是变本加厉地要求严述:“那你也别和我哥说。”   严述舌头抵着上颚,静默了片刻还是答应了,陶秩就不急了,他一急整个人都会不受自己控制,平息下来小性子就收回去了,主动点开了外卖软件,递到严述面前:“你看看,想吃什么?”   严述接过他的手机,严述人长得高,陶秩只能踮着脚凑上去去看手机屏幕,给严述指了几个店铺,“这个做的蛮好吃的,这个不行,味道太重啦,不好吃。”   严述并不在意自己吃什么,但还是假装犹豫地拖了点时间,陶秩只当他是口味挑剔。   点完餐,在等待外卖的那段时间,陶秩仍旧不放心地反复问严述会不会背叛自己满冰箱的酒,在得到一遍一遍的承诺后,陶秩犹有疑虑,他越发想去厨房蹲着抱牢自己的冰箱了,他得花好大的精神才能抑制自己这股冲动。   外卖到的时候,陶秩已经打开了电视机,把电影投到了电视上,因为他估算了一下时间,他要是再不看电影,那他今天晚上临睡就看不完后半部分电影了,陶秩询问过严述,严述表示自己很乐意和陶秩一起看电影。   陶秩投电影前,小声地提醒严述:“这个有点恐怖。”   严述还以为目前对陶秩来说最恐怖的事,是把他的酒柜搬空。   作者有话说:   傻陶陶嘿嘿嘿嘿嘿(??﹃??)   看见评论说陶陶是夫管严,哈哈哈,太可爱啦,陶陶就是夫管严 第19章 消气   严述从外卖员手上接过外卖,本来转身准备关门,却在转身的途中停下了,他站在门口站了片刻,门外流窜的冷空气源源不断地挤进温暖的房内,让他露在门外半边身子的温度迅速降下去。   严述微微转头看坐在台几前的陶秩,因为要看电影,陶秩把室内的灯光调暗了,只有电视的灯光明亮地照在他脸上,照片曝光过度一般的白,实际上严述早就察觉了,陶秩身形瘦削,似乎有点瘦过头了,有种不健康的苗头。   严述仅有的记忆里,陶秩身体并没有什么磨人的长期病,也并不沉迷于酒精。   陶秩没有注意到严述的视线,无知无觉地抱着自己怀里的抱枕,尖尖的下巴搁在柔软的抱枕上,栗棕色的头发蓬松着,眼睛微微睁大盯着电视屏幕,电视的影像映在他的眼眸里,光点一般地闪动。   可能是放到什么恐怖场景了,背景音乐变得阴森渗人,陶秩有点过分紧张地皱了皱眉,嘴巴抿得紧紧的,抓紧了手里的抱枕,并没有喊叫,只是小心翼翼地拿抱枕挡了一下。   放下又挡起的动作他来回做了三遍。   严述时常觉得陶秩像某种眼眸湿润,有着温热而柔软舌头的乖巧小狗。   他有点不满,不满余彦伦,余彦伦信誓旦旦说把陶秩照顾得多好,但余彦伦终究不是个仔细的人,陶秩满冰箱的酒都没发现,陶秩瘦了那么多他也没当回事。   严述想,他得回来,得回来照顾陶秩,他已经照顾陶秩照顾了十多年了,陶秩离不开他,即使陶秩有自己的父母、兄长和朋友,但是严述就放了那么一次手,陶秩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更让他难受的是,因为记忆的缺失,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了现在的局面,陶秩控诉他丢下了自己,说得这样委屈,虽然陶秩言语中表现出对严述靠近的抗拒,但是看向严述的每一个眼神,又像是在希望严述还能抱抱他,安慰他。   严述却如隔云雾里,他扯不破这一层朦胧模糊的幻影,他似乎无限接近于真相,真相却似乎离他仍旧很远。   这让严述有些憋闷,无从下手的感觉。   陶秩慢慢从电视屏幕上挪开眼,对上门口严述的视线,他有点呆滞地愣了一下,尔后很快地疑惑问:“你站在门口干嘛?不冷吗?”   严述这才退了一步,把门关上了,往茶几边走。   陶秩已经有点不敢看电影内容了,他看看严述又看看电视屏幕,严述看见他喉头明显地滑动了几下。   严述刚坐下,陶秩就凑过来单纯地问他:“严述,你怕不怕呀?”   陶秩长了一张无辜的脸,看上去就是那种不会有坏心思的乖小孩,严述看着他光洁的脸颊,忍住嘴边的笑意,淡淡回问:“怎么了?”   陶秩冲他眨眨眼,装作很贴心地说:“如果你怕,我就把电影暂停了。”   陶秩说完就拿殷切的目光看着严述,电影正好进入了高/潮,陶秩转头看了一眼就和屏幕里的鬼脸打了个照面,这一下冲击太大,陶秩身子都小小地瑟缩了一下,还要假装自己一点都不怕的样子,哆嗦着肩膀强装镇定,对严述说:“我看你都吓坏了。”   严述慢条斯理地打开餐盒,取出筷子,手执筷子轻轻点了一下陶秩的额头,竹子的质地有点粗糙,陶秩闭上眼,“呀”一声叫出来,严述弧度很轻地笑了一下,低声说:“我怕死了,好陶陶,关了吧。”   严述和他距离有点近,低沉的声音蛊惑一般往他耳朵里钻,明明是平常不过的话,陶秩听得一边耳朵都酥麻麻的,耳朵尖登时就红了。   紧随着呼吸混着信息素的味道喷在陶秩的脸颊,陶秩还没这样被一个Alpha的信息素这样不客气地糊一脸过,意识到的时候,严述又很好地把信息素收了些回去,他只能闻到一点白山茶的余味。   一点都不端庄收敛的白茶味。   陶秩平时并不是很能敏锐地闻到严述信息素的味道,严述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太低,白茶的味道永远都是浅淡的,陶秩也没有理由为这浅淡的味道而产生情动,匹配度注定他们在对方眼里是浅薄无趣的人。   最没有理由的事情发生了,陶秩觉得这一点浅淡的信息素就足够他迷恋了,他沉沦在了一场雨后山茶零落的盛放里。   陶秩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有点慌张地去拿台几上的遥控器,手滑掉出去一次,遥控器磕碰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暗道自己的不争气,偷偷拿眼睛瞟严述,见他低头夹菜,以为没注意到自己这边,不由松了一口气。   陶秩有点焦躁地扣自己的指甲,他的手放在膝盖上,自以为掩藏得很好,还是被严述觉察到了,严述轻轻握了他一下手,让陶秩着实一惊,跟被抓到做什么坏事一样。   严述没有看他,“会扣出血。”   严述之前对陶秩管教颇为严格,纠正了很多陶秩的小动作,陶秩是个难照顾的小孩,他可能会因为一点刺激,这一点刺激在常人眼里可能什么都不算,却会在陶秩身上留下经年累月的影响,严述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纠正陶秩不断冒出的小动作,他的耐心似乎无穷无尽,会舍得放在一个小自己那么多岁的孩子身上消耗。   严述没有握很久,可以说是碰了一下就松开了,陶秩随着严述的动作忍不住一直看着他,陶秩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任何一个人被另一个人这样盯着都会不自在,因为管教一个有点问题的小孩很困难,很多事情在训诫的开始,在陶秩的世界里就被标上了绝对不能做的严格封禁。   但是陶秩忍不住,他一直看着严述,他想透过这具皮囊,企图看出别的什么来。   或许也不是这样,这样的行为只是起源于最单纯的幼童对于自己玩具的极度喜爱,才会促使他挪不开视线。   陶秩看得眼睛有点酸了,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变得有点迷茫起来,他对严述说:“我偷了你家的柿子。”   严述放下筷子,没有忽视陶秩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话,严述转过来陶秩反而眼光闪烁地不敢看他了,陶秩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暗号。   “什么时候?今天吗?”严述认真地凝视着陶秩,陶秩突然觉得有点酸涩,也不知道这种酸涩是哪里来的,这让陶秩有点狼狈,他良久才“嗯”了一声。   “陶陶,”严述轻轻叫了他一声,声音实在是太温柔了,让陶秩很想流泪,陶秩抹了一下自己眼下,却发现干涩无比,严述默了会,接着问,“你不开心了吗?”   陶秩想,严述居然还记得,他记得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这不过是一个孩子蛮不讲理的吵闹。   陶秩没说话,低着头噘着嘴,严述叹了口气,摸了摸陶秩的下巴,软软的皮肉温热热的,陶秩被他摸得痒,不怎么自在地躲了一下。   严述固执地仍旧贴上去,陶秩轻轻哼了一声,很为难的样子,严述一边摸他下巴,一边温和地问:“哥哥做什么能让你消气?”   作者有话说:   最近降温了,宝贝们要注意穿衣保暖(?????) 第20章 小骗子   陶秩没有立刻回答严述,他低着头拿手偷偷摩擦自己衣服的袖口,看上去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但是眼神始终没有聚焦,明显还处在走神的状态。   陶秩想了会,轻声说:“严述,你快恢复吧。”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闭着,许愿一样虔诚,洁白的面孔在电视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朦胧而多情。   严述摸他下巴的手停了下来,转而掐了他脸一下,陶秩很不开心地睁眼,有点怨念地看着严述。   严述感到了好奇,“我之前和现在很不一样吗?”   陶秩被他问住了,他实际上也说不上严述过去和现在的差别,他和严述已经分离很久了,久到陶秩已经渐渐忘记严述的面容,严述变成了他前十几年人生里的一段代名词。   象征着成长的陪伴,少年初恋的懵懂,至于其他的象征,陶秩并不想对它们进行分类,那些不是什么美好的词,陶秩始终无法把自己的严述哥哥和那些词划上等号。   陶秩一瞬间慌张了起来,他想得有点急,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看了看严述,谨慎地回答:“实际上,也没有很大的不同。”   只不过之前那个严述不喜欢陶秩,现在这个严述,貌似很喜欢陶秩。   陶秩神情一下严肃起来,他用极板正的声调对严述说:“都一样喜欢欺负我。”   陶秩是真的想严述正视这个问题,陶秩小学的时候,严述还只是个看上去很可靠的大哥哥,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严述体内的恶劣因子越发勃发。   在陶秩眼里,就是严述仗着他笨欺负他。   但是严述显然没有把陶秩的烦恼看在眼里,反而肩膀一抖一抖地笑起来,陶秩瞪他:“你笑什么!你又笑我,你这人怎么这样……”   严述但笑不语,陶秩感受到他的靠近,整个人像小动物一样警觉地后缩,嘴里还在示威:“你现在别想欺负我,我和你说,我现在可聪明了……”   严述兜住他后缩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带,陶秩的额头就和严述的额头轻轻碰了一下。   陶秩的感冒没有好,身体有点发热,所以他的额头都是热热的,小暖炉一样,严述温和地笑着,像之前一样亲密地用额头磨蹭陶秩的额头,温声哄陶秩:“哥哥知道陶秩聪明。”   陶秩有点愣愣的,没怎么搞懂现在的状况,他只觉得两人碰到额头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一声,类似于环佩的碰撞声,他有点惊奇,按理说,两人额头相碰并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陶秩不知道这声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脑内幻想出来的,一时没有撤开,渐渐觉得那声实在是有趣,微微后撤头又轻轻撞了上来。   陶秩发现,严述的鼻子真的很高,戳得他鼻梁疼。   他便觉得不大喜欢了,而且第二次相碰的时候,并没有发出那种环佩相撞的声音,陶秩就不愿意贴着严述,开口说:“严述,你鼻子戳我疼。”   严述认为自己之前喜欢欺负陶秩也是有原因的,陶秩到现在还无法完全准确地把握和人的距离感,有时候说话透露着一股子傻气,太招人欺负了。   严述垂下眼看了会陶秩,陶秩额头被贴出一块圆圆的红色印记,陶秩无知无觉,也不知道严述现在在干什么,眼睛一眨不眨好奇地盯着严述。   严述不知道自己是否要重新教陶秩一些知识,陶秩就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板起脸说:“不行,不可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很像余彦伦,连神态都像。   看来有人在严述之前已经教过陶秩了。   严述这些天有够讨厌余彦伦的。   严述故意把头低下了几分,陶秩缩着脖子,他的后脑勺还被严述牢牢拖着,他终于有了退无可退的危机感,慌神地想自己下一步应该干什么。   “不能什么?”严述对陶秩循循善诱,“碰碰额头不行吗?”   陶秩面对过于近的严述,心里警铃大作,但还是乖乖摇头,看了一眼严述又飞快撤开,他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热,不知道有没有红。   陶秩声如蚊呐地喃喃:“亲亲是绝对不可以的。”   陶秩心想自己可不是什么都不懂,严述刚刚看自己那么认真,余彦伦和他说过了,这就是想亲他的表现,他得说不行。   “绝对不行吗?”严述话里带了几分忧愁,“那我忍忍吧。”   明明严述没对他做什么,陶秩却觉得自己脸红到要烧起来了,他自己猜测是一回事,但是猜测被当事人肯定就是另一回事了,当事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无事人样更是另外一码事。   陶秩想,他真替严述羞愧。   陶秩替严述羞愧得脖子都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脸上的温度退下来,他结结巴巴地企图为自己挣回几分面子,“不可……不可以,我们不,不,不可以的。”   “我们亲,亲,亲,亲嘴是不道德的。”   严述看他一连磕巴了那么多个亲,可见陶秩被一个“亲”刺激得反应有多大,陶秩现在的样子有点可怜,鼻子上的细汗越聚越多,眼神也明显地着急了起来,他明显不怎么会应付这种情况,应付得很辛苦,很生涩。   如果严述还有点良心,也不会再为难这样的陶秩,但他还是开口纠正陶秩:“我们牵手亲吻都是符合社会伦俗的,没有不道德。”   陶秩明显没想到严述会反驳他,陶秩震惊地看着严述,他搜刮了整个小脑袋瓜,也没想起余彦伦教他遭到反驳的时候应该怎么回答。   实际上他也不用怎么认真回答,但陶秩就是很认真,似乎不好好回答,在这场争辩里占据胜利,严述待会就会把他亲死一样。   陶秩灵光一现,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急说:“你说错了,我现在有固定发展的相亲对象了。”   严述没有料到陶秩会说起这个,明显地愣怔住了,陶秩却以为自己说的话有效果了,想到躺在自己列表里的“平安一生”,底气就足了起来,特意挺了挺胸脯。   严述很快回过神,没有说什么,只是眯了眯眼,陶秩被他看得心一虚,下意识找更多的话填补自己的心虚:“他年龄有点大,但是没事,年龄大的我喜欢,成熟!踏实!”   “这样吗?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严述放在陶秩后脑勺的手松了松,改为轻轻抚摸陶秩的后颈,指尖绕着他细软的头发,像抚摸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陶秩得意洋洋,“我和他,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   明明一天也没见理人几次。   严述想,陶秩真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小骗子。   作者有话说:   陶陶:我可聪明了(??Д?)?   陶陶很多东西都是跟着严述学的,他们分开时候,严述还没来得及教陶陶恋爱,所以陶陶对情爱很迟钝,不过现在教也不晚(老母亲微笑?? (? ˙ω˙)? ?? ) 第21章 额头   小骗子还对着他单纯地眨巴眨巴眼,眼睛大大睫毛长长,看上去一脸真诚,就是一副从不会撒谎的乖小孩样。   陶秩还要紧张兮兮地问他:“你不会生气吧?”   严述沉下脸,微微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有点。”   严述实在是长了一副好皮囊,皱皱眉就让人觉得心疼,更别说稍微露出一点忧郁落寞的表情,这是他重新遇见陶秩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把陶秩给唬住了。   陶秩歪着头使劲要去看严述的脸,严述却一直偏头不让他看,陶秩固执非常,严述躲着不让他看,他就伸出手强势地掰过严述的头,力气有点大,严述被他手夹得有点疼,不免皱了皱眉头。   陶秩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严述打断了他视线的逡巡注视,轻声说:“陶陶,不行,不能这样突然掰人的脸。”   严述的声音不大,甚至说不上多少严厉,陶秩还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放开了手,受惊一样地直起身子,做出随时就要逃走的姿势。   陶秩坐在地上,警惕地微微往后挪了一步,过了几秒疑惑地问:“有点是多少?”   陶秩奇怪的问题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他也分不清那些用以计量的词语,在他眼里,伤心就是伤心,特别伤心和有点伤心都是伤心,但是人们偏偏要给它们定下不同的程度,弯弯绕绕的,陶秩觉得好麻烦。   严述没有责怪陶秩奇怪的行为,也没有对他奇怪的问题感到不耐,他思考了会,找到了个恰当的比喻:“就像疼痛有不同等级的痛感一样,摔一跤和骨折的痛感是不一样的。”   陶秩知道疼痛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缓慢地说:“那要是,摔一跤摔骨折了呢?”   严述轻轻笑了一下,不肯再和陶秩解释了,开始说陶秩“小笨蛋”,陶秩就很不理解,他认为自己的问题很合理,世界上因为摔一跤就摔骨折的倒霉蛋那么多,又不是个例。   陶秩挺不高兴地拧巴着脸,严述不笑了,他接着耐心地和陶秩说话,因为一边想一边说,话说得很慢,“有点像被针扎了一下手心。”   他摊开手让陶秩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严述身量比陶秩高,连手都比他大了些,中指上有写字写出来的老茧,手心上的纹路看上去很深,陶秩听了严述的话,拿手指轻轻摁了摁严述的手心。   “不是很疼,但是每次想起来,就总要被扎那么一下。”   陶秩不免想,那要是严述短时间内频繁想起来这件事该怎么办呢?那不得把人手心扎得生疼。   陶秩有点后悔自己说的话了,他只是太想和严述恢复正常的关系了,他从事发到现在,只要一想到严述现在对自己怀着那种心思,就觉得这整件事情都透露着一股单薄笑话的意味,他想缩回自己原先那个正常的壳子里,缩进去永远都会安全而正常。   不过他还是舍不得严述疼的,一点针尖刺痛都不想。   陶秩眼神开始放空,他摸了摸严述的手心,柔软的指腹慢慢在他手心上滑动,似乎是想缓解他的疼痛一般,严述被他摸得手心痒,但是忍着没动。   “我还在黑名单里。”严述提醒陶秩,“你不想和我联系,也不叫我哥哥,和认识几天的人却能相谈甚欢。”   陶秩本来没有多少羞愧心的,现在却被说得无地自容起来,因为慌张,他揉严述手心的速度都快了些,他抿嘴抿了半天,才像是下了什么关乎生死的决定一样说:“我会解除黑名单的。”   这对陶秩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他这样做意味着要重新放严述进入自己的生活,打破过去的安和的局面,陶秩并不喜欢改变,他人生到目前为止做出的几次改变,大多都让陶秩后悔。   可这样大的决定,就因为严述的几句话,陶秩不到一分钟就做出了决定。   陶秩怕严述会多想,毕竟严述想多了,要受痛,陶秩马上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逐个把严述的黑名单解除了,展示给严述看。   陶秩头发卷卷的,有点长了,眉眼都快被盖住了,他总是露出一副无害的表情,很多看过陶秩画作还见过他本人的人都很难相信,这样浓烈扭曲的色彩锋利尖锐的线条是被他画出来的。   陶秩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对世界无害柔软的人,所有接触过陶秩的人都会喜欢上他,严述是这样笃定地觉得。   这之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陶秩又打开了电视,接着看那部恐怖电影,严述吃完了饭,把外卖盒子都放好了也没走,他对电影表现出了兴趣,坐在陶秩身边和他一起看。   电影放完,陶秩看了眼时间,发现很晚了,他转头对严述说:“严述,时间很晚了。”   他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严述站起来,陶秩也跟着站起来,主动说:“我送送你。”   严述没有拒绝,两人从开着空调暖气的房子里走出,两人坐上电梯,严述从对面电梯的反光厢面上平视,能看见旁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那是陶秩一头小卷毛,因为陶秩下午躺了会,头发显得异常蓬松,陶秩应该也看见了,他开始用手压自己的发顶,企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呆。   严述伸手帮他压了压,陶秩就很不好意思,严述还把手往下移,虽然陶秩知道是在帮自己顺头发,但是严述两只手在他脸颊两侧,让他觉得不大舒服,他抗议地说:“严述,不能随便掰人脸。”   严述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帮陶秩顺头发,轻笑说:“陶陶爱漂亮了。”   陶陶焉焉地拉了拉自己的额发,从对面电梯厢体上,高大英俊的男人一丝不苟地温柔低眉替他打理头发,陶秩又有点飘飘然了。   严述看着头发差不多了,停下手,正好电梯也到了一楼,陶秩不知为什么,心情很好的样子,欢快地走出电梯。   严述的车停得有点远,外面天气冷,陶秩只穿了件单衣,一出来就打哆嗦,严述叫他快回去,他不肯,站在原地看严述离去的背影。   严述穿了件黑色的大衣,走远一点就快看不见了,陶秩突然跑下台阶,急急往前跑了几步,叫着严述的名字。   严述站住回头,陶秩跑到他面前,冷得鼻头微红,他哑着嗓子,尽力踮着脚说:“碰碰额头,碰一碰。”   严述愣了愣,心动得麻麻痒,陶秩还一个劲踮脚,绿色的眼眸在路灯下宝石一样闪耀,“碰一碰嘛。”   他似乎是喜欢上了这个碰额头的游戏,严述低下身和他轻轻碰了一下额头,陶秩兴高采烈地原地跳了几下,对严述挥了挥手,一溜烟跑回去了。 第22章 米虫   陶秩吐出满是泡沫的漱口水,在流水声中,对着镜子仔仔细细观察自己的牙齿。   镜子里的人咧着嘴,看上去有点傻,陶秩也发现了,立马把嘴老实闭上了,他把手放在水流下冲了冲才关了水龙头出来。   陶秩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平躺了一会,手机提示音在枕头下响了一下,陶秩翻身窸窸窣窣地去摸自己的手机。   时隔五年,陶秩收到了来自严述的第一条信息。   严述:“晚安。”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陶秩还是难免隐秘地高兴了起来,严述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这一句“晚安”,陶秩已经等了五年了。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或许他们哪怕在一个城市,还是会延续着先前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陶秩有种自己在做坏事的感觉,他在这场意外造成的事故里,偷摸着窃取一点严述的时间,十六七岁的陶秩想要严述喜欢自己,二十二岁的陶秩不会这样期望了,他已经明白爱往往只是一个人的独白,心绪却仍旧难免被另一个人轻易挑动。   陶秩难得被感情问题难倒了,他捧着手机闭着眼睛想了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要不要回严述的信息,陶秩想到后面把自己都绕进去了,纠结地在床上打滚。   他还是回了,即使陶秩已经给自己列举了十个不回的理由,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一点,陶秩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已经睡了。”   发完,陶秩满意地放下手机,睁着眼睛盯了天花板几秒,他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可能王思宇当年说对了,陶秩真的很白给,按照王思宇的话说,陶秩就是严述的一条小舔狗。   十年如一日地忠心舔人,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陶秩想,倒也不是一无所有,现在严述不就把脑子摔坏了吗。   所谓风水轮流转,这不就转到陶秩家门口了吗?   实际上,陶秩曾经还略显恶毒地想过,如果严述再摔得厉害一点就好了,最好摔成一个小弱智,他会贴身带着严述,陶秩能把严述照顾得好好的,就像之前严述照顾他一样,他们一刻都不会分开,陶秩不会嫌弃严述傻。   陶秩从来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过,他直觉这是个不怎么好的想法,说出来反倒是他自己会像个小弱智。   这天晚上,陶秩不知道自己何时睡过去的,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陶秩睡醒了,他按照以往的习惯,到楼下社区的小超市里买了早餐。   陶秩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往公园方向走,在公园路上遇见几个眼熟的邻居,陶秩都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   “陶秩,今天这么早呢?”   陶秩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回过头,看见一个牵着狗的女生走上来。   女生叫宋晓,陶秩平常不上班也不上学,作息和周边的邻居没有什么重合的,只有宋晓看上去和他一样空闲,两人碰面多了,自然搭话也多了,比一般邻居更加熟悉。   陶秩应了一声,两人顺路,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女生突然暧昧地笑了一下,“昨天我看见你家门口站着一个陌生Alpha哦。”   陶秩差点被玉米粒噎住,心虚地低下头含糊说:“是吗?”   “那个Alpha好高好帅,站你家门口站了好久。”宋晓捂着嘴笑了一下,“不太聪明,都不知道给你打个电话。”   陶秩觉得自己似乎被人看穿了,身上连条底裤都没有了。   陶秩愈发小声说:“是不太聪明。”   “是吧,追人方法挺老土的,还好是个帅哥。”宋晓叹了口气,陶秩脸一下蹿红,连忙摆手,着急解释:“不是,不是,他没有追我。”   宋晓有点怀疑地看看他,长长“哦”了一声,“没有留过夜啊?”   陶秩更加羞涩了,耳根红得跟被火烧了一样,只好接着啃玉米掩饰自己的慌张,闷声说了句:“才没有。”   宋笑爽朗地笑了一声,她比陶秩年长了五岁,陶秩在她眼里就跟刚出社会的小孩一样,每次和他说话的反应都很可爱。   因为公园那一遭,陶秩觉得不能再让严述这样乱来了。   中午时候,陶秩家门铃响了,陶秩一边奇怪是谁,一边从猫眼里往外看,发现是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一时谨慎了起来,正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陶秩打开手机,是严述打来的电话。   陶秩接了,严述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过来:“陶陶开门,给你送菜了。”   陶秩才想起来昨天他和严述达成的协议,他没想到严述动作那么迅速,这么快就叫人给他来送菜了。   “哦,好的,我打开了。”陶秩一手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打开了房门,外面站着的男人对他友善地笑了一下,陶秩立马礼貌地对他回以一笑,“辛苦你了。”   “不辛苦。”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很面善,是个Beta,陶秩看他在看鞋架,连忙说:“没事,直接踩进来吧。”   男人便进了屋,把手里提着的两大袋菜放在桌子上,陶秩粗略看了一眼,忍不住对手机里的人抱怨说:“怎么送了那么多,我吃不完,好浪费的。”   严述轻笑了一声,“请我去你家里吃,就吃得完了。”   陶秩说不出话了,沉默地翻着菜,心想严述真是好狡诈的一个人。   陶秩没有接话,严述便没有再说,只是让陶秩把手机给旁边的男人,他要和那人说几句话。   陶秩没有多想,就把手机递了过去,看男人断断续续应了几声,又把手机还给了陶秩。   男人对陶秩说:“我是严先生的厨师,严先生叫我今天来给您做菜,您想吃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陶秩没想到送菜还附带做菜服务的,他连忙说:“不用了,你把菜送到就行了。”   男人以为陶秩在客气,笑着说:“我也是拿严先生的钱办事的,事情没做好拿钱,不是规矩,放心,我的手艺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陶秩只好点了几道菜,男人还就陶秩点的菜提出了修改建议,让菜品营养能更全面一点。   陶秩从小嘴就不刁钻,同意了男人的建议,男人就围着围裙进了厨房,陶秩百无聊赖,捧着手机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厨房的动静。   “严述,”陶秩有点不悦地说,“你这是请了个厨子给我做饭吗?”   “嗯?”严述有点疏懒地应了一声,“不喜欢这个口味,我们还能换一个。”   陶秩才不是严述呢,嘴巴没有那么难伺候,能给严述做饭的厨师手艺肯定不会差。   陶秩:“我又不是米虫,我会自己做饭。”   严述忙说:“陶陶能干,是我米虫。”   严述自己家里就备了三个保姆阿姨,四个厨子,分别负责不同的餐食,可见严述平日生活是多么富贵思淫欲,处处都有人伺候着,陶秩不一样,他更喜欢自己事情自己做了,所以也没有请保姆。   这让严述很惊讶,米虫严述觉得陶秩真是被委屈到了,如果不是陶秩不愿意,严述不仅想给他请厨子,还想把他生活方方面面都照顾全了。   “你不是米虫,”陶秩瞄了一眼厨房,气咻咻地说,“你是娇娇公主。”   严述:“……”   作者有话说:   谁不喜欢小狗系陶陶呢?(?'ω'?)??   陶陶:我不是严述的小舔狗,但是如果严述傻了我会好好对他,自己哥哥就要自己宠着( ??ω?? )? 第23章 冤家   陶秩说完,在手机这边自己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胆子不是一般的小,不过几秒就为自己补话:“我说着玩玩的。”   “知道。”严述语气平淡地简单说了两个字,陶秩反而捉摸不透了,两个人同时安静了下来,这样的安静浮动着胶着在两人之间,陶秩突然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严述的呼吸声太过平稳了,透过手机传声孔变得失真而机械,陶秩莫名生出了一些恐慌,他脑内一瞬间狠狠滑过一个念头。   手机那边的人真的是严述吗?   他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而吃惊,如果严格准确地来说,这个和他打电话的严述,确乎不是另一种意义的“严述”。   陶秩老是会弄错,他会把假的当真的,还可能会把真的当假的,他还是不大会区分这些“严述”的区别,陶秩实际上也不大在意,他只在意结果,社会的规则是留给群居的人群的,陶秩一般是被隔出去的那个,所以他被允许有一点不同。   但是妈妈很不能接受,陶秩并不想让自己妈妈天天躲着人哭,他在国外被送进医院后也隐约发现自己那段时间的行为似乎严重违背了正常人的行为,比他之前的几次都要严重,以至于妈妈都没有向家里其他人说明陶秩的病情。   陶秩多年来都被要求让自己的行为接近正常人,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学的,在他意识里这件事已经重要到了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是在“严述”面前,这些又都不重要了。   陶秩为此抗争了好久,着实让自己吃了好大一番苦头,不过好在,他又变成正常人了。   正常的陶秩能和真的严述在闲适的中午随意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陶秩觉得还是不错的,陶秩想,如果他没来得及治好自己,可能严述就要被他吓跑啦。   因为那个有点可怕的念头,陶秩脸色变得不大好,苍白苍白的,他尝试着轻轻叫了一声严述的名字,严述应了一声,他的心就又囫囵个安回了心房。   陶秩想了想,他想挑点能让严述开心的话,于是很没技术含量地说:“我今天没和相亲对象聊天。”   严述感觉还蛮新奇的,“不是说你们相谈甚欢吗?”   陶秩不大高兴地撇撇嘴,“是呀,但是,你太娇气了,我就是和人聊聊天,你就要和我生气,还说要被针扎,可真可怕。”   严述沉默了会,陶秩敏感地听出他呼吸声变了,变得有点沉重和紊乱,陶秩隐约从心底冒出了点得意。   这一点小得意冒出来,陶秩就不好意思地把它强压了下去,他觉得自己不大是个好人了,他实在有点小人得志,越发被“严述喜欢他”这个事实而取悦,哪怕这个事实是个意外,只是限时的。   他昨天在严述面前说的那一番话,是他真实的想法,但他却没把内心最深处晦涩难言的想法讲出来,严述没有未婚妻,他很高兴,严述表现出喜欢他,他也高兴。   这种高兴是一种迅速蔓延全身,野原燎火一般的喜悦,由不得陶秩忽视。   “嗯,陶陶对我真好。”严述再开口说话,语调还是正常平稳的,听不出有什么异常。   陶秩摆了摆脚,他不是严述,他藏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饰不住地说:“你可算知道我对你好啦。”   严述对陶秩的话觉得有点奇怪,陶秩却不和他再说了,嫌和他说话时间太长了,急急说了一句:“饭做好了,我要去吃饭了。”   严述只好和他道别挂了电话。   陶秩向厨师道了谢,年轻的厨师态度温和地对陶秩笑了笑,十分官方地说:“希望您用餐愉快。”   陶秩简单看了一眼餐桌,不得不说这个厨师虽然看着年轻,但一手烧菜手艺是真的不错,普通的家常菜也被他做得色香味俱全,光是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   陶秩在厨师临走前叫住了他,他进厨房从食柜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装着孙姨给他做的蛋黄酥。   “你能把这个带去给严述吗?”陶秩把装着蛋黄酥的保鲜盒递给厨师,厨师莞尔一笑,接过盒子说:“严先生会非常高兴的。”   严述高不高兴,陶秩并不大清楚,他吃完饭就忙碌了起来,今天他和画展的馆长约好了会面,洽谈画展的事宜。   陶秩还是把画展的展馆定在了一开始看中的虎山天街,他特地跑了一趟,这个艺术展馆位于市中心,是Z市最大的展馆,在国内的艺术影响力也很大,若是能在这里开一期画展,另一方面也侧面反映了自己在国内的艺术地位。   陶秩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于是他绕过妈妈直接和馆长联络。   馆长姓崔,这几年刚上任馆长,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在国际上已经数得上名号的天才画家很感兴趣,并没有对陶秩的唐突而感到不悦,反而向陶秩递了橄榄枝。   下午陶秩到达了展馆,崔馆长没有什么大架子,一见面笑颜很多,因为保养得好,四五十的年纪还神采奕奕,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   这让陶秩放松了很多,他实际上不大喜欢和人打交道,为了这次画展,他可真是迈出了自己非常勇敢的一步,都敢单独出来见陌生人了。   陶秩叫他“崔馆长”,崔馆长摆了摆手:“你可别这样叫,直接叫我老崔吧,都是学艺术的。”   陶秩就真的缺根筋叫了他一声“老崔”,崔馆长被这个毫不客气的年轻人给惊讶到了,他之前看过关于陶秩的采访报道,有人评价他说“有一个奇怪的灵魂”,崔馆长没想到所言非虚。   不过学艺术的,不奇怪才是最大的奇怪,崔馆长并没有放在心上,“你还真叫啊,你是第一个真敢叫的年轻人。”   陶秩表现出了巨大的惊讶,他似乎是真没想到面前这个幽默风趣,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长者是在骗他。   “对,对不起。”陶秩蓦然羞愧了,崔馆长哈哈一笑,这页就算翻过去了,之后两人在办公室就画展的问题洽谈了三个小时,两人都谈得口干舌燥,所幸事宜推进得都很顺利,双方没有发生任何的不愉快。   崔馆长看差不多了,停下话头,看了眼时间,“哟,快到闭馆时间了,我们要不要一起逛逛展馆?”   陶秩同意了,展馆占地面积很大,还分了三层,崔馆长对展馆路线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陶秩看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展品。   陶秩看得津津有味,崔馆长随意说了一句:“你之前仔细逛过这个展馆吗?”   “我小时候经常来。”陶秩腼腆一笑,“那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展馆展出的作品,没想到长大后自己也有机会在这里展出作品,真的很荣幸。”   崔馆长夸了他“年轻有为”,陶秩没想到他还能和这样的词牵扯到一起,他之前一直拿这个词形容严述,这不免让陶秩觉得高兴,腰板都直挺了些。   两人正是缓慢看展的时候,陶秩听到身侧传来几声喧哗,现在已经临近闭馆时间,人已经很少了,陶秩有点意外地往喧哗处看去。   是四个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为首的那个穿衣颇有风格,大老远就跟只花蝴蝶一样耀眼,人又长得高,五官艳丽夺目,陶秩只看了一眼,动作迅速地把头转了过来。   但他仍旧没躲过被认出来的命运。   “诶,看那是谁呢,陶秩!陶秩我看见你了,你别装不认识我!”   陶秩真的很想装不认识他,真是活见鬼了,他也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会遇到他的老冤家王思宇。   按理说,如果在夜店见到王思宇,才更合理。   而且,这小子不是还在国外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想要那个闪闪发亮的,黄澄澄的海星(☆_☆) 第24章 王思宇   高二文理分班,陶秩报了文科,因为成绩吊车尾被分到了文科班里最差的一个班级。   在第二个学期,第三次月考后,陶秩最不情愿的事情发生了。   老师把个子不算高的陶秩调到了最后一排,这样陶秩不仅要被前面的人挡住黑板,还要和王思宇成为同桌。   王思宇和陶秩稳定固定在班级倒数三名,两人属于是陶秩在工地里拌水泥,王思宇就在工地当保安的水平,成绩差得不相上下。   王思宇当时是年级里最受欢迎的几个Alpha之一,很少有Alpha长得像他一样五官精致漂亮,却不显得娘气,是很英气的漂亮。   像某种全球限量发行的奢侈车辆,昂贵,奢靡,锋利,冷宝石一般让人着迷。   可惜除了这副好皮囊,王思宇可谓是一无是处。   他的脾气很差,高一第二个学期王思宇转到了陶秩的学校,据说他在原先的学校经常打架,转学后稍微收敛了点,但陶秩简单记了一下,短短两个月内,王思宇冲人说话很大声二十次,表现出不耐十五次,差点和人打架三次。   王思宇身上的校服永远没有好好穿戴的时候,昂贵的私立学院校服领结总是莫名失踪,经常散着衬衫的领口,连走路姿势都和别人不一样,陶秩一下就能认出来。   陶秩觉得自己完了,他肯定地认为自己至少要被王思宇拖到厕所里揍一次。   陶秩在老师面前哀求了很久,老师也没有撤回自己的决定,陶秩只能憋着眼泪去搬桌子,憋得眼外一圈通红通红的,跟被人刻意欺负了一样。   王思宇腿长,架在桌子底下的横栏上,整个人看上去懒散又漫不经心,他冷眼看陶秩低着头努力把桌子从第三排拉到最后一排,他微微低了低头,原本被他遮挡住的午后阳光照在这个漂亮的小混血的脸颊上,显得他眼外那一圈红更红了。   王思宇推了一下自己的桌子,桌子腿摩擦过地板发出尖锐的咯吱声,陶秩被吓了一跳,很快地抬起头一惊一乍地看着王思宇。   王思宇站起来比陶秩高了一个头还不止,陶秩心想,我完了,我要被拉到厕所里被打了。   他心里期望王思宇不要打他脸。   王思宇皱了皱眉,力气很大地把陶秩的桌子拉过来,猝不及防的一下,陶秩松开手眼睁睁看自己桌子被王思宇抬起来挪进了里面,靠窗贴墙摆着。   “不情愿啊?”王思宇斜睨了陶秩一眼,陶秩很难堪地低下脸,声音细小地说:“没有不情愿。”   王思宇让开身子示意让陶秩进去,陶秩把自己肩膀缩得紧紧地小心进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谨小慎微地摆弄刚刚桌面上被弄乱的书,王思宇坐下的动静很大,陶秩就感觉自己眼圈更热了,还有点湿润的架势。   王思宇很不留情面地嗤笑了一声,“娘唧唧的。”   陶秩的眼泪立马往回流了,他自认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王思宇,瞪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底气不足,憋着一股气沉默着收拾自己的桌子。   “喂,你属兔子的?”王思宇看上去并不是真的想刁难陶秩,语气并不凶,可能是有了个新同桌让他新奇,而且这个同桌还是个好看的混血Omega。   陶秩不大高兴地把书本收到桌子里,忍了会气势柔弱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有点讨厌。”   “行,我讨厌,我闭嘴。”王思宇哼了一声,彻底放弃和陶秩交谈,转过身背对着陶秩趴下了。   陶秩是笨得慌,努力学也没有多少长见,王思宇纯粹是自己不上进,他这一趴睡了两节课,都快放学了。   陶秩提心吊胆了一个下午,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临走前给王思宇桌子上放了两块巧克力,就当下午出言不逊的道歉礼,也不敢再多逗留,动作迅速地背上书包跑出教室门。   陶秩不知道王思宇吃没吃那两块巧克力,那两块巧克力还是上学前严述随手塞他书包里的,陶秩小毛病很多,有点低血糖,严述总是时不时会往他书包里、口袋里塞点糖果。   很多糖果牌子陶秩见都没见过,却是意外的好吃,也不知道严述是从哪里搜罗来那么多好吃的糖果。   可能拖了巧克力的福,王思宇就没有一开始看起来那么可怕了,除了那张嘴让陶秩数次想掐死他,其余时候,两人都相安无事。   陶秩飞往D国留学,第二年,王思宇也过来了,不过起初陶秩是不知道的。   大概在学期过半的时候,王思宇来他的学校找他,陶秩以为他只是过来旅游的,问了才知道人是出来留学了,不过他的学校所在的州离陶秩学校所在的州有点远,开车大概要开六个小时。   陶秩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居然不辞辛苦开了六小时车,就为了跑过来找陶秩的不痛快。   现在也是,陶秩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国,两人还就这样戏剧性地碰上了。   “不是吧,陶秩,你这么狠心,装不认识我?”王思宇几步就走到陶秩面前,在崔馆长略微惊讶的目光下,把陶秩的肩膀一揽,孩子气地锤了一拳在陶秩的肩膀上。   陶秩被他锤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这也是陶秩不大喜欢王思宇的一点,本来Omega和Alpha的身体素质就天差地别,王思宇却总是没有个忌讳,下手没有轻重,陶秩老是被他推拉得疼。   陶秩稳了一下声线,不想在崔馆长面前出丑,好歹没有眼泪流出来,讪讪地笑着说:“哪有装不认识你。”   “这是我的朋友,王思宇。”陶秩礼貌性质地向馆长介绍了一下突然出现的王思宇,又转过身对王思宇说,“这位是虎山文化展馆的馆长。”   王思宇和馆长互相握了握手,崔馆长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一个中年人站在一群年轻人中间也不是那么和谐,就顺势对陶秩说:“既然你的朋友来了,那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具体事宜我们下周二再详细谈谈。”   陶秩点了点头,馆长走远后,王思宇就有点迫不及待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真是巧了,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陶秩也是这样想的。   “刚刚那是馆长,你要开画展?”王思宇的语速很快,陶秩都插不进去话,他只能先慢吞吞开口一个一个问题解答:“我前不久回来的,画展还在洽谈阶段,也不一定。”   王思宇身边的一个人惊奇道:“王思宇,你朋友是个画家啊?”   王思宇有点骄傲地拍了拍陶秩的背,差点又要把陶秩拍出几口老血,小身板都颤颤的了,勉强才站直了。   “是啊,我们家陶秩可是在这么大的展馆里开画展的,大画家,和我这种酒肉饭囊可不一样。”王思宇胳膊架在陶秩的肩膀上,笑着用一种更亲昵的语气对陶秩说,“是不是啊?”   “没有那么厉害。”陶秩想把王思宇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他觉得不是很舒服,因为王思宇好像没有喷信息素抑制剂,他靠得太近,鼻腔里全是王思宇的信息素味道,一股类似于腐木的沉香味,味道霸道异常,让陶秩头都有点昏了。   王思宇还往他身上凑,“好谦虚,我和你们说,你们可别被他骗了,他一幅画拍卖可以卖两百万。”   显然这个数字让其他人都吃惊了,王思宇花孔雀开屏一样炫耀不休,邀功一样轻声对陶秩说:“我拍了两幅,都挂在我的卧室里。”   陶秩还在致力于把王思宇的胳膊往下拿,只能小声说:“你干嘛呀,好尴尬的。”   王思宇没有说话,一反常态安静了下来,陶秩被他突然胶着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打断王思宇,王思宇就又恢复了混不吝的状态。   “今天让我逮到了你,你可别想跑。”王思宇推着陶秩往门外走,“我们一起,去喝几杯。”   作者有话说:   小王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_?)?   严述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第25章 布朗尼   陶秩并不是很愿意和王思宇这一伙人一起去泡吧,走得慢吞吞的,抗拒被推着走,被人推得踉踉跄跄的,还差点被自己的腿绊倒。   陶秩一直活得很安生,哪怕自己在国外也没有单独泡过酒吧,他最大最大的胆子也就是自己偷着从超市里买些酒回来塞进自己的冰箱里,就这一点小胆子,前几天还被严述给吓得破破的了。   王思宇和陶秩不是一个类型的人,王思宇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爸爸外面情人养了不知几许,对自己这个儿子不甚关心,王思宇高中时候就学会了逃课夜不归宿。   陶秩有时候到教室上早课,坐在他旁边都能闻到各种信息素和微淡酒精糅杂出来的味道,不是很好闻,香得过头了,像一股子浓厚的脂粉味道,刺激得陶秩鼻子都痒痒的。   陶秩小声说他“可臭啦”,王思宇就没啥好气地回:“就你香。”   陶秩就不敢再说话了,他怂得要死,天天活在王思宇的淫威之下,慢慢就学会了在心里嘀咕:“我当然香。”遖颩   总之,陶秩对王思宇的提议不是那么喜欢,他下意识就想,要是严述知道他跟着人不学好,学会天没黑就泡酒吧里了,严述肯定会生气,要是严述生气了,他就完蛋啦!   但是具体怎么完蛋了,陶秩并不是很清楚,只是身体本能地先害怕了,他见王思宇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急急道:“我不去了,我不去。”   “干嘛不去,我俩多久没见了,你满世界乱跑,好不容易见这一面。”王思宇诧异地看了陶秩一眼,其他人也停下来一起盯着陶秩,陶秩到嘴边的话被这些目光活生生盯得咽了下去,他表达能力有限,只能焦急地回视王思宇。   “哎哟,算了算了,他看上去还小呢。”有人上来为陶秩解围,劝说王思宇,陶秩向那人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王思宇随手碰了碰陶秩的下巴,一边嘴角翘起,有点好笑地说:“瞧这可怜见的,成年都多久了,还这一副乖孩子样。”   “吃了二十多年奶还不够啊?”王思宇下手没有轻重,陶秩皮肤嫩,被他手指一刮,就刮得下巴蹭起一圈淡红。   陶秩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烦恼王思宇小动作太多,有点太欺负人了,他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听到王思宇的话不甘得牙痒痒,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陶秩朋友不是很多,王思宇也算是他难得的朋友了,陶秩大多数时候还是很珍惜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的。   所以他时常感叹自己脾气真的太好了,王思宇长了这一张不吐象牙的狗嘴,他都没有和人绝交。   “你是真的,真的嘴巴有毛病。”陶秩忍不住对王思宇展开了人身攻击,这点人身攻击放在王思宇身上真是不痛不痒,他夸张地“啊”了一声,“嘴巴笨的,骂人都不会。”   刚刚帮陶秩说话的,是一个男生,眼睛是圆溜溜的杏眼,长得很清秀,陶秩听王思宇叫他“小秋”,是比较亲昵的称呼,小秋从一开始就走得离王思宇很近,王思宇也没有排斥他的靠近,甚至任由小秋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算了吧,思宇,别逗他了。”小秋手挽着王思宇的胳膊,半个身子都贴在了他的身上,微笑着提议,“前面有家咖啡厅,我们先去那吧,人家毕竟是个大画家,总不和我们一样爱玩。”   王思宇神情淡淡的,看上去没有多少兴致,转过来问陶秩:“你说。”   “去咖啡厅吧。”陶秩说,虽然他也不大喜欢喝咖啡,不过总比去酒吧好。   王思宇立刻拍板:“那去咖啡厅。”   王思宇今天出门开了一辆拉风的白色玛莎拉蒂,帅哥配豪车,站在街边挺是养眼的,陶秩却想着几年不见,王思宇行事作风真是越发风骚了。   当然这样的话,陶秩不会说出口,他怕被王思宇揍。   小秋习惯性地拉开副驾驶的门,王思宇坐在驾驶位上,一边拉安全带一边头也不转地说:“你坐后面去,叫陶秩坐上来。”   小秋站在车门外,还没来得及进呢,整个人就尴尬地僵住了,陶秩正好从车门钻进后座,浑然不知前面两人交谈了什么,一脸单纯安然地摆好手脚坐着了。   “陶秩都坐下了,别麻烦人家站起来一遍了。”小秋笑容讪讪的,但不显恼怒,依旧是笑着说话,王思宇却表现出了一丝的不耐烦,语气也变得冷酷,“坐后面去。”   陶秩听到了这动静,他也不是傻子,隐约觉察出了不对劲,意识到了炮火集中他的身上,他愣愣地和小秋对视,忙摆手说:“我坐这就好了。”   小秋对他歉意地笑笑,并没有挪动脚步,他忌惮于阴晴不定的王思宇。   说实话,小秋跟在王思宇身边只不过为了他身上一点臭钱罢了,跟伺候他那讨人厌的老板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是不敢随意忤逆王思宇的。   王思宇转过头对着陶秩恶劣地笑,“我就是折腾你。”   从刚开始就没有一个人敢吱声,连小秋都没有,他们似乎对这见怪不怪,只是紧闭着嘴,默许了王思宇突如其来的坏脾气。   陶秩忍不住重重踢了一脚驾驶座椅后背,在这昂贵的真皮靠背上留下了一个他的脚印,王思宇被他踢得整个人一弹,跌回座位上的时候他还在笑。   “你是真的有点奇怪。”陶秩只好从车上下来,和小秋换了位置,坐上了副驾驶座,王思宇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有点欠地说:“你骂我也没用,你越骂我我越高兴。”   “这里有零食,你自己拿着吃。”王思宇心情转变得很快,刚刚压迫人压迫得喘不过气的人似乎不是他,“一早塞这里,也不知道便宜谁吃,看来是专门等你来吃的,净便宜你了。”   陶秩扣好自己的安全带,没有搭理王思宇,他说:“我们去瑞德吧,我想吃那里的布朗尼。”   陶秩说到蛋糕,自己兴致就上来了,眼睛里闪动的全是渴望,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的亮,王思宇发动车子,调侃说:“馋不死你。”   “王思宇,你闭嘴吧。”陶秩是真的不想和王思宇说话了。   王思宇安静开了一段路,突然响亮地“靠”了一声,陶秩被他一惊一乍吓到了,疑惑地说:“怎么了?突然来一声,怪吓人的。”   “那不是严述家的牌子吗?”王思宇没什么好脸色了,整张脸都是黑的,“你故意的吧,让我去给那货送钱。”   陶秩心虚地捏紧了安全带,佯装无知地说:“没有呀,他那的布朗尼真的超级好吃。”   作者有话说:   陶陶也没有坏心思~( ̄▽ ̄)~   为什么小王登场,大家都在幸灾乐祸的感觉啊喂_(:_」∠)_ 第26章 私生子   “你就扯吧。”王思宇面黑如锅底,陶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他了,选择沉默地扯零食袋子,弄得塑料袋一阵沙沙乱响。   王思宇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几秒就败下阵来,脸色和缓了点,“行行行,别扒拉那袋子了,你真是我祖宗,说也说不得。”   陶秩小声抗议:“是你问我去哪的。”   前面有个红灯,王思宇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安全带绷紧,陶秩魂差点飞了出去,好歹被被安全带给勒回来了,他有点惊恐地看着王思宇,惊魂未定地提醒道:“注意行车安全。”   “得,怪我。”王思宇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陶秩就不再说什么了,他本来还想给王思宇背一背交通法规的,最近他准备考驾照,所以特意记过。   虽然王思宇和陶秩俩人没觉得他们在争吵,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状态,陶秩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说出的话一句一句都在王思宇死线上蹦,一副缺人毒打的架势,王思宇脾气差劲,但也没有和陶秩急过眼。   王思宇反倒因为陶秩和别人急过眼,陶秩在学校里太显眼了,一个漂亮的小混血,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陶秩就算再怎么让自己行为接近普罗大众意义上的“正常人”,依旧很快地暴露了自己。   有人开始说他是“弱智”。   一些十几岁的男生还在最招人嫌的时候,路上走过一只狗他都要过去踢一脚,更何况是一个脑子不好行为异常的陶秩。   一次化学考试,考试时间被安排在下午两点,正是太阳都昏昏的时候,陶秩考试考到一半睡着了,考了个二十分。   发试卷的男生在讲台上高高举起陶秩的试卷,陶秩趴在桌子上还不知道被扬起来的是自己的试卷,听男生高声嘲笑:“号外号外,我们班的弱智考了个二十分!”,他还机敏地睁圆了眼睛,幅度小小地转了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低声问王思宇:“谁那么笨考了二十分呀?”   王思宇没有回答他,只是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讲台前,对着台上的男生迎面就是一拳,男生都没来得及反应,惨叫一声连退几步倒下台阶,刚倒下就被王思宇揪着衣领子抓起来。   王思宇打架的时候很可怕,眼神凶狠,拳拳到肉,几下就打得人眼冒金星,脑子嗡嗡作响直想吐,男生反抗的劲都被打散了,跟破布袋一样挨着拳揍,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王思宇死死摁着人咆哮:“谁是弱智,你他爹的才是弱智!”   陶秩之后自然知道原来那么笨的人居然是自己,王思宇因为打架斗殴被叫了家长,陶秩在办公室哭得眼泪汪汪,和老师求情,回来泪眼朦胧地看着王思宇打人打红的手指关节,感动地说:“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王思宇当时手捏得咯吱作响,硬声说:“你给我闭嘴吧。”   如要仔细追究,实际上在陶秩心底,王思宇是他最好的朋友,虽然王思宇规矩多,人脾气又差嘴又臭,但是陶秩想,王思宇都不嫌弃他笨,还不许别人说他笨,真是难得可贵,值得深交。   但不知其中缘由的人,却被他们之间火药味浓厚的三言两语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谁都不敢在这时候触人霉头,一齐紧闭嘴巴沉默了。   偏偏在这时候,小秋坐在后面柔声叫了一声陶秩的名字,陶秩的注意力就从王思宇身上下来了,转头看向小秋。   小秋对他柔柔一笑,状似随意地说:“你不知道,思宇和严述可不对付了,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提严述。”   陶秩吃惊地转回头,问王思宇:“你们咋啦,还记仇了?”   陶秩记忆中,他们没有什么交点,唯一的交点就是陶秩,按理说面都没见上几面,怎么会落下那么大的仇恨。   王思宇还没来得及开口,陶秩就做恍然大悟样,已然被自己聪慧的小脑袋瓜给取悦了,“严述可烦了对吧?”   王思宇喉间憋着一股郁气,他有时候挺恨陶秩脑子不好的,有时候又会觉得陶秩脑子不好也挺好的,稍微换个聪明点的,都不会坦然和他当那么多年的朋友。   “严大董事哪会劳大架来烦我,他就会烦你。”绿灯亮了,王思宇重新发动车子,“你这是让我给仇家送钱。”   陶秩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我错了,我请客,你们随便点。”   王思宇不在意地转了一下方向盘,嗤笑了一声,“我不少这些钱。”   王思宇沉默地开了一段路,突然有点别扭地开口:“你还围着他转呢?”   陶秩天真地问:“谁?”   “严述!”王思宇看上去很不想提这个名字,已经到了说一遍这个名字就嫌晦气的地步。   陶秩没有回答他,就是撇了撇嘴,王思宇有点烦躁地握紧方向盘,陶秩不太高明的遮掩已然暴露了答案。   王思宇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这点出息了,人家在意过你吗?”   因为有陌生人,陶秩生怕别人听出来什么,他羞得要钻进零食袋子里去了,又觉得自己丢脸,又因为自己没有什么反驳的话而暗自生闷气,只能小声叫王思宇别说了。   陶秩曾经认为王思宇很聪明,他一直认为自己暗恋严述的事情做的是叫一个天衣无缝,隐秘到谁都不会发现,偏偏王思宇一眼就看出来了。   现在他觉得王思宇不是那么聪明了,毕竟他可不知道,严述现在脑子里面有血块,现在不是陶秩围着严述转了,是严述围着陶秩转。   陶秩不说,陶秩就是要自己偷着高兴。   到了瑞德,陶秩好久没回国,瑞德又出了好多当季新品,陶秩犹豫了会,王思宇在一旁大手一挥,就把新品全点了一遍,给仇家送钱送得很积极。   “开心了吧,小冤家,”王思宇洋洋自得,“严述哪有我对你好啊。”   陶秩对王思宇莫名其妙的攀比欲很不理解,本着自己惯常的谨慎原则,陶秩没有随便搭话。   王思宇挨着陶秩坐,陶秩戳了戳盘子里的栗子玛德琳,转移话题吸引王思宇的注意:“这个看上去很好吃诶。”   王思宇托着腮盯了陶秩一会,陶秩转头对他笑笑,王思宇一直认为陶秩笑起来稚气十足,总是穷开心。   王思宇不太理解陶秩,但有时候也会很羡慕陶秩,他钝感,浑然天真,不知疾苦一样地活在这世上,王思宇从小就看自己父亲做尽荒唐事,而母亲因为他一些做派越来越像父亲而日渐对他失望,他没有穷开心的资格。   “好吃吗?”王思宇凑近陶秩,“给我尝一口。”   陶秩拿王思宇的叉子切了一小块,递给他,王思宇没接,就着陶秩的手就吃了,吃完皱着脸说:“怪甜的。”   “是吗?我吃着刚刚好。”陶秩还打算回去再打包一份呢。   陶秩心眼大地换了自己的叉子接着吃,王思宇垂着眼睛,拉家常一样随意地说:“你好几年没回来了,估计都不知道我爸,给我搁外面接回来一个私生子。”   陶秩知道私生子意味着什么,紧张地捏着叉子问:“你爸怎么老糊涂了?”   “他哪管我死活啊,嫌我没用呗。”王思宇摆了摆手,其他坐着的人也听见王思宇说的话了,个个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口,装作没有听见。   “那私生子还是个Beta,一个Beta装得没边,靠。”王思宇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不爽,他不会在人前示弱,听上去语气还是不屑的,陶秩却忧心地看着他。   王思宇不思进取好多年了,陶秩是知道的。   如果这个私生子没有其他心思还好,但是如果哪天王思宇的爸爸出事了,私生子掌权的话,谁知道他还愿不愿意给这个纨绔挥霍的钱呢?   陶秩小声对王思宇说:“没事,以后你有困难来找我,你可以给我当助手,每天给我拌颜料就行。”   面对陶秩的真情流露,王思宇“呵”了一声,冷硬得像个冰块,“少来,你给我走开。”   看来王大公子不吃嗟来之食,傲骨天成,陶秩颇有点遗憾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小王是Alpha,但他没机会做攻啦(′ω`) 第27章 头疼   王思宇问陶秩现在住在哪,陶秩说他租房子住,把自己的小区名报了出来,离这还挺远,还不是特别高档的富人小区。   王思宇震惊且不解地看着他,“你这些年赚的钱去哪了?”   陶秩眼珠子转了转,看上去就不大聪明的样子,王思宇低声叫他别转眼珠,陶秩就不转了,叹了口气说:“那里是不能住人了吗?你们怎么都是这样的反应。”   “我只有一个人住呀,房子不用那么大的。”   陶秩刚回国,并不急着买房,况且余家产业那么大,写着陶秩名字的房本可以让他当扑克玩,他只是不愿意这么大了还和爸妈一起住,余彦伦刚成年就搬出去住了,陶秩觉得自己再待在父母身边也太不像样了。   王思宇凝眉沉重道:“你不会是被家里赶出来了吧?”   “呸呸呸!”陶秩急了,“你说什么呢?你家丢你我家都不会丢我。”   王思宇笑了笑,说下次要去陶秩家参观一下,感受一下“平民”氛围。   陶秩语重心长:“思宇啊,人不能活得太虚荣,别拽着两个臭钱就高看自己啊!”   虚荣的王思宇把陶秩夹在自己胳膊下,在窗明几净的咖啡厅里,他一点都不注意场合,把陶秩夹得吱哇乱叫。   一个不慎,王思宇摁着陶秩的额头就撞在了桌子上,好大一声响,把王思宇都吓得一愣。   陶秩痛呼一声,王思宇忙松开手,陶秩手捧着自己的额头缩着趴在桌子上,眼泪含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靠,撞到了?”王思宇想把陶秩的手拉下来,陶秩疼得直吸气,不肯让王思宇看,手把自己额头都捂得紧紧的,眼睛一眨,睫毛承受不住泪珠的重量,一滴生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我,我可不敢说你啦,痛死了。”陶秩吸了下鼻子,看见王思宇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咋力气那么大呢?”   “我看看,别手捂着。”王思宇看他脸颊上还留着泪珠滚落的泪痕,也是悔不当初,强硬地把陶秩的手拉下来,就撞了那么一下,陶秩的额头就青紫了,隐隐还有肿包的架势。   “咋啦?流血啦!”陶秩看王思宇神色那么严肃,把自己也吓了一跳,额头上似乎也有黏腻冰凉的液体往下滑的感觉。   王思宇摇头:“没有,完蛋了,肿了。”   陶秩手又摸了上去,仔细摸了摸,感受到了鼓包的触觉,一时庆幸没有流血,转念又一想,却觉得更痛了,欲哭无泪地塌着一张脸,小声说自己想回去了。   王思宇拿起旁边的外套,“我带你先去医院看看。”   “不要了。”陶秩站起来,就要往外走,王思宇摁住他,陶秩就很不高兴,声音大了些,“我自己可以去。”   “我车就停在外面,直接可以送你去。”王思宇对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车钥匙,陶秩却跟吃了秤砣一样,毫不动摇,“我不要你送,我自己去。”   两人僵持不下,还是小秋胆子大一点,帮王思宇说话:“陶秩,别为难思宇了,先去医院吧。”   陶秩捂着自己的额头,不是很情愿,轻声细气地说:“我没有生你气,我就是想回去了,我会自己去医院的,我家里也有医药箱。”   王思宇拗不过过他,只叮嘱他要上药,又带他去前台打包了些甜点,送陶秩到门口,陶秩一只手提着袋子,一手还捂着自己的额头,抬头对王思宇说:“我刚刚是不是很奇怪?”   “没有奇怪。”王思宇无奈一笑,陶秩犹豫了会,和王思宇说了声对不起,王思宇拍了拍脑门,彻底对他服气了,“是我害你额头鼓包诶,你还和我道歉,好了,我不在意,我俩谁跟谁啊。”   陶秩抿了抿嘴,和王思宇说了再见,就一个人走到路边打车,王思宇站在门口看了会,看他坐上车了,才回到咖啡厅内。   “走吧,”王思宇随意地揽过小秋,把人搂进自己怀里,“送走小朋友,我们该去找点乐子了。”   小秋又重新坐回了副驾驶座上,刚刚陶秩拉出来的零食袋子没有被扎回去,小秋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王思宇,斟酌着迟疑地开口问:“思宇,你的朋友是不是……有点哪里不一样……”   小秋问得足够委婉了,陶秩就刚刚的行为就足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其他人也都发现了,但是没有人敢问,毕竟明眼人都看出王思宇和陶秩的关系不差,谁敢说王思宇朋友不是个正常人,这是在他面前拱火!   哪怕如此委婉,小秋还是被王思宇狠狠瞪了一眼,同时,来自于Alpha的信息素压制隐隐从旁边飘散出来,小秋坐在他旁边,被压得手脚冰凉,身子直打摆。   虽然王思宇花名在外,但是在圈内是公认的钱多事少的好情人,小秋还没见过王思宇和他这样翻脸。   小秋紧张地一个哆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低下头去认错。   “几张嘴够你这样说?”王思宇收回目光,不耐地转过脸,“少管我的事。”   陶秩坐在车里,人还有点恍惚,没有第一时间说自己去哪里,司机看他捂着额头,就问他去不去医院。   陶秩没有说话,他感觉额头上细小的疼痛被自己的感官扩大了无数倍,让他面色发白,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几次开口都觉得嗓子涩滞。   司机觉察到不对,探身来看陶秩的情况,陶秩忙把头低下去,不想让司机看见自己的样子,抖着呼吸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路上,陶秩缓了会,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要那么关注自己的小伤口,他打开手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正好看见严述给他发了消息。   严述:“蛋黄酥很好吃。”   附图是一张被咬了一口的蛋黄酥。   陶秩忍不住笑了笑,又觉得自己额头疼得几乎要炸裂开来,他只能不停暗示自己这只是一个小伤口,没有那么痛,也不会让自己死掉的。   效果微乎甚微,陶秩弓着背,把头靠在车前座的靠背上,安静了不知多久,严述打电话过来了,陶秩接通的时候整个人还有气无力的。   陶秩用了吸了一下鼻子,委屈地说:“我撞到头了,脸花了。”   严述愣了一下,叫他等下,陶秩就乖乖等了会,严述可能是走动了几步,走到了更为安静的地方,才关切地问他:“严重吗?”   陶秩说没有,但是他的身体对疼痛过度敏感和紧张,心理上的压力更是巨大,车才开了没一会,陶秩就觉得自己流了满手黏腻的血液,粘滞,恶心,腥气,伤口溃烂剥落,但是他手放下一看,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严述问他在哪,陶秩说自己要到家了,陶秩听手机那边有走动的声音,杂音又多了起来,严述的声音还是很清晰。   “没事,我来找你。”   陶秩想叫他别来,陶秩现在一点都不想被人看见,他害怕别人的目光,他觉得自己的伤口在别人的眼睛底下腐烂发出恶臭是很恐怖的事情,他本来就够奇怪了,不能再变得更奇怪了。   但是,陶秩低着头自己默默揉了揉眼睛,就轻轻“嗯”了一声,有点难过地说:“好像有点疼。”   陶秩无比看重自己的脸,他的身体,这在他看来,是他拥有的,最正常的东西,甚至还能常常得到他人的喜爱,是他外在保护自己的皮囊。   他时常会做一个噩梦,梦见有人扒下了他的皮囊,他流了好多温热的血液,他手心甚至还能感受到那些血液的流动,没有了皮囊的保护,他古怪的一切都被暴露出来,在光明盛大的阳光下,他像一团烂肉一样倒下了,被灼烧地发出滋滋的呻吟。   陶秩把自己想得打了一个寒战,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严述还在说话,严述怎么会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和自己说话呢?   陶秩真是感觉奇怪。   “二十分钟,我就到,别怕。”严述说。   “我没怕。”陶秩说完,又怕严述来得慢了,连忙说,“你快些来。”   作者有话说:   陶陶妄想症状一直没好,严重的时候会很严重,所以照顾陶陶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他可能随时犯病,所以他朋友也没有很多。   实际上也想过一直写陶陶可爱的一面就行了,但是看多了一些关于精神疾病的纪录片,还是打算写得更全面一点。 第28章 咕咕   严述刚把车停下,就看见陶秩一个人低着头往楼道里走,严述回身把车门关上,疾走几步,抓住陶秩的胳膊。   陶秩一直低着头快步走,跟逃难一样,猝不及防被人抓住了胳膊,整个人都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看清是严述才缓过神来,有点委屈地噘了噘嘴巴。   严述很熟练地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另一只手捧着他脸左看右看,额头的肿块已经变得青紫,跟头上长了个犄角一样,在陶秩白皙的脸上对比鲜明,看上去有点骇人,严述皱着眉看完了,“怎么伤到的?”   “是王思宇。”陶秩率先告状,说完才想起可能严述不记得王思宇了,补问了一句,“你还记得王思宇吗?”   严述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多少记忆,再细想就觉得头要炸开一样,心下不由烦闷。   “不记得。”严述如实说,顿了几秒,用一种格外笃定的语气说,“我应该很讨厌他。”   不然也不至于人都不记得了,他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极度的不爽。   陶秩被严述的话说得一愣,他有点不明白两人是积了什么怨了,颇有苦大深仇的意味。   不过这些富二代一般会习惯性抱团,和王思宇靠得近的那批,自然是不学无术,靠挥霍父辈的钱财享乐的,而和严述关系好的,一般都是家教严格,学思卓绝,早早就出来帮家里做生意的社会精英,两拨人互相看不顺眼的情况多了去了。   有几个居民从他们旁边走过,陶秩就跟被惊吓的鸟儿一样,神经质地猛地往严述身边靠,他手紧紧抓着严述的胳膊,脸颊蹭到了严述的衣服领子,恨不能把自己埋进严述的身体里藏起来。   “我感觉好痛呀,”陶秩可怜兮兮地仰着头对严述说,“我不想被人看见……”   他实际上还有点害怕,但是不敢说出来,他怕说出来严述会认为他矫情,只能干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严述。   严述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臂,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另一只手把陶秩往自己身边更加贴近地带了带,陶秩就如愿以偿地被埋进了严述的怀里,他稍微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安全感,又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陶秩啊陶秩,你真是太堕落了,真是太没有长进了!   陶秩默默谴责完自己,生出了几分无用的安心来,安静地被严述搂着上了电梯。   电梯没有人,陶秩选择背对电梯门靠着角落站着,严述没有对他行为说什么,只是默默站在陶秩的背后,给他挡住了,这样就算外面突然进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陶秩。   回到家,严述把手上的带子放下,让陶秩坐沙发上,他去冰箱里找冰块,没有找到,只能拿出一罐冷藏的啤酒,触手还算冰凉,严述就提着啤酒走回客厅,看见陶秩已经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了。   陶秩一只手还牢牢捂着自己的额头,把自己蜷缩得小小的缩在宽大的沙发上,显得尤为孤零零。   严述放轻脚步走过去,轻声叫陶秩把手放下,陶秩睫毛一颤一颤的,如临大敌:“眼球好像掉下来了……”   他一边说,手一边往下移,移到自己眼皮上,不敢靠太近,只敢虚虚地抚摸,“我的眼球……”   “没有掉下来,”严述握着陶秩的手腕,把它往下压,让陶秩自己清楚摸到眼球的弧度,陶秩摸了几遍,还是不敢睁开眼睛,凄凄地说:“我好像看不见了。”   严述轻轻扯开他的手,不由失笑了,上手扒拉陶秩的眼皮,叫他睁眼,陶秩很抗拒,连眼皮都在抗拒,呜呜地说:“不能睁开,我半张脸烂掉啦,一睁开就会掉出来。”   “不会的,我和你保证。”严述仔细看了看陶秩的眼睛,好在还好好的,虽然严述丢失了很多和陶秩的记忆,却意外地对处理这种状况得心应手,“还好好的,陶陶脸也好好的。”   陶秩有点害怕,想把严述的手拉下来,他觉得严述的手冷,冷得他不住想躲,又开始胡说自己眼睛痛。   严述检查发现陶秩其他地方没有问题,也就不强迫他了,让陶秩自顾自闭着眼。   严述拿起旁边的啤酒罐,一只手拖住陶秩的后脑勺,把人放在自己腿上,用啤酒罐给陶秩额头消肿。   冰凉的啤酒罐一贴上陶秩的额头,他就大叫了一声,身子挣扎起来,“太冷了!”   严述压住他的挣扎,刚碰了几下,陶秩就眉头皱得紧紧地,一脸痛苦,“好疼呀……”   “忍着。”严述显得格外无情。   陶秩觉得自己可无助了,又痛又看不见,还被人压得动弹不得。   陶秩安静了一会,严述以为他消停了,没想到不过一会,他居然开始小声喊救命了。   严述低头看了看陶秩,头发因为刚刚的挣扎变得乱糟糟的,闭上眼睛后看不见那绿棕色的眼瞳,混血特征倒是没有那么明显了,面相线条却依旧流畅舒服。   严述放下啤酒罐,轻轻摸了摸陶秩的下巴,陶秩下意识微微抬起下巴,让严述能更方便抚摸,像小狗一样。   严述闭了闭眼,脑内浮现出前几天余彦伦站在私人别墅庭院前和他说话的样子。   “你要追我弟?可以,你自己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实话和你说,他要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我们家也不用不放心那么多年,他亲娘什么都没给他留下,就给了他娘胎里带出来的疯病,就为了这个病,他学了那么多年看了那么多年的医生。”   “谁都看得出来他有病,但还是有很多人就看见他外在的皮囊,多好看,趋之若鹜,但是谁能承担他的感情呢?谁来回应他,谁在他发病时候照顾他,能照顾好他吗?”   余彦伦把烟吸入肺里转了一圈又吐出来,“我想这些想得抓心挠肺,你们都想这只是一段恋爱而已,但是陶秩应该怎么办呢?这病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他甩都甩不掉,正常人无足轻重的事情压在他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你现在话说得好听,这么低的信息素匹配度你也不在乎,以后呢?先不说你恢复记忆后会怎么想,当另一个高契合度的Omega出现,你还会这样不在乎信息素吸引吗?”   “他已经是被抛弃过一次的小孩了,冒不起这个险,你就怪我吧,我就是自私,陶秩就算养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也认了。”   严述当时没有立刻给余彦伦反应,他历来如此,说不出来多好听的话,余彦伦担心的事情他何尝不是在担心,他连自己都不放心更别说其他人。   他也在想,陶秩应该怎么办呢?   只是破了个额角,就以为自己半张脸烂掉了,眼球掉出来了,如果他不打那一通电话,陶秩打算躲在哪里自顾自担惊受怕呢?   而被人担心的对象陶秩,渐渐感觉额头不是那么疼了,手复又摸上了眼睛的位置,细细摩挲了一番,确认眼球还在眼眶里,就大着胆子睁开了一条缝,试探了一下发现似乎没事,就兴高采烈地睁开眼睛,暗自庆幸。   心十分大的陶秩翻了个身,跟发现什么惊奇的事一样,兴奋地说:“好像没事了。”   “没事也得上药。”严述问他药箱在哪里,陶秩趴在沙发上,给严述指了一下电视机柜台:“就在那下面。”   严述找出药箱,陶秩乖乖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端坐着等人来给他上药,期间一直眨巴眼睛看着严述。   “别眨那么快,小心眼球掉下来。”严述吓唬他,陶秩气咻咻地说:“我才不被你吓。”   说完,陶秩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语气又软和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对严述说:“你别和我哥说我额头上长包了,好不好?”   严述盯了他一眼,陶秩立马结巴改口:“你,你要说也不是不可以……”   严述不可能不说,他不仅要说,还要把罪魁祸首王思宇拉出来仔仔细细说。   至于陶秩,严述板着张脸让他抬头,陶秩惴惴不安地仰头,还仰得格外积极,快把自己脖子拗断了,伤口被药水一碰,他又喊疼,又要躲。   严述把动作放得更加轻柔,不忘教训陶秩:“知道疼了,下次还和人出去疯吗?”   “要的。”陶秩单纯地说,“他是我朋友,朋友之间玩玩磕磕碰碰很正常的。”   严述手上小小的棉签应声折断,陶秩噤声了,看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断在自己手里的棉签,随意把棉签丢了换了一个干净的,风轻云淡地说:“不小心用力了。”   作者有话说:   陶陶:好可怕,他掰棉签掰出了断我大腿的效果?━????(??? ????) 第29章 亲密   陶秩非常有眼力见地也不喊疼了,安静让严述把自己伤口处理好了,就急着让人拿镜子给自己看。   严述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面小镜子,两手端着给陶秩看,镜子不够大,陶秩凑在镜子前,微微转了转脸,严述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连涂药和贴纱布都做得非常整齐干净,他感觉很满意,又想到自己刚刚的表现,扭捏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陶秩稀奇地摸了摸纱布,这块神奇的纱布让他伤口被掩盖,连带着其余让人感到可怕的想象也被封住了,陶秩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转了转眼珠,确认都是完好的,整个人才算完全放松了下来。   严述心想,他居然还爱美呢。   严述想到就说出来了,这个年纪爱美爱漂亮没有什么问题,何况陶秩从小就是长得好看的小孩,额外关注自己的外貌也无可厚非。   陶秩很想回嘴,又想到自己的额头还是严述包扎的,就只是撇了撇嘴,没有搭理严述。   他不知道严述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呀!明明上上下下打扮的人是严述,严述从小家教严格,在外不会随意发散自己的信息素,但是他喜欢每天都喷男士香水。   不仅如此,严述还有一洗漱台的瓶瓶罐罐,陶秩上学时候会直接去严述家等他和自己一起去上学,偶尔严述起晚了,陶秩直接爬上严述的床闹他。严述实际上起床气挺重的,余彦伦就不敢叫他起床,就陶秩这个小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敢,因为严述不会跟他发脾气也不会对他摆脸色,只是会被抓到洗漱间揉满脸男士护肤品。   在生活得有点粗糙的陶秩看来,严述活得可太麻烦了,他光护手霜就有三支,严述的护手霜也香香的,陶秩很喜欢闻,最喜欢最常用的那支有浅淡的白茶香,跟严述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很像。   秋冬时候,陶秩和严述在食堂角落里吃完饭,严述就会给他抹护手霜,抹得很精细,连指头缝都不放过。   之后严述就不给他抹了,因为被余彦伦知道了,余彦伦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回来问陶秩的时候表情很奇怪,陶秩给了肯定的答案后,他就教陶秩拒绝严述给他抹护手霜。   理由是陶秩已经大了,十几岁了,还分化成了Omega,要知道避嫌了。   第二天严述要给他抹护手霜的时候,陶秩把手缩了回去,背在身后,说:“不行啦,不能抹,我不喜欢。”   严述那时候看他的表情也有点怪怪的,但是和余彦伦那种怪怪的表情有点轻微的不一样,陶秩觉得自己可能是让严述觉得有点伤心了。   严述上学时候身量就高,陶秩靠着墙坐,过道的风全被严述挡了下来,他一点都没吹到,像是被笼罩在了一个安全的透明的小罩子里。   “为什么?之前都好好的……”严述刚过变声期,声音变得低沉好听,听上去没和平时有什么差别,只是听着让陶秩觉得心里难受,陶秩只当是他们长大不能再如此亲密无间而感到成长的烦恼,至于严述是如何想法,不得而知。   陶秩手指到了冬天总是难免裂开一些小口子,自己对付得一点都不精细,他一直混混沌沌地活在世上,不够聪明,所以从不知道严述藏着的三支护手霜,全是给陶秩准备的,他自己都不经常抹。   严述做的很多事,陶秩都不能很快地理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太听哥哥的话,如果严述伤心了不理他,陶秩可不想严述不理自己。   陶秩支支吾吾,犹豫地说:“哥哥说,我们已经长大了……”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智慧如严述,很轻易就知道了下半句话。   我们已经长大了,无法再用两小无猜做幌子了。   严述沉默了一瞬,陶秩紧张地看着他,严述叹了口气终究没有说什么,默默把护手霜挤在陶秩的手上,监督陶秩自己仔仔细细把护手霜抹匀了。   严述每年秋冬,依旧会囤很多护手霜,不过不会亲自上手帮陶秩抹了,换成了监督。   除了白茶味,陶秩也很喜欢桃子味的护手霜,他抹完都会夸张地放在鼻子边闻闻,像一只小狗一样,严述为此准备多囤几支,直到陶秩一天回来说自己的同桌也喜欢那个护手霜的味道,也想买。   严述就再没有给陶秩买过那个牌子的桃子味护手霜。   陶秩想到这个事情,人就激动起来了,严述转身放下镜子,陶秩就扑到他背上,半个身子都挂出了沙发,严述怕他额头上包还没有消,又摔成个好歹来,反手牢牢握住了陶秩的腿弯。   陶秩爬到严述的背上,小流氓一样在严述脖子上闻了闻,严述整个人都僵住了,全身的肌肉一瞬间紧绷,陶秩还抬起头惊奇地说:“严述,你今天没喷香水儿!”   “是没喷。”严述有点拿不准要不要放陶秩下来,他现在有点反常的兴奋,严述怀疑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是陶秩趴在严述背上待得很安心,手脚并用地缠在严述身上,小狗一样这边闻闻那边闻闻。   “你给我准备护手霜了吗?”陶秩忍不住问,为了让自己的话不那么突兀,陶秩严肃补上,“你之前,都有给我准备的。”   严述选择不放下陶秩,保持原来的姿势任由陶秩胡闹,陶秩身子贴着他,隔着一层薄薄的毛衣,陶秩身上的温度在源源不断从后背传来,小孩手脚经常冰凉冰凉的,身上温度却显得高,鼻息里吐出的气也温热,全喷在他脖子上了。   还有浅淡的桃香,因为信息素契合度原因,严述并不能敏锐地捕捉到陶秩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往往迟钝,等闻到了,这股信息素香味就铺天盖地地上来了。   严述想,真不得了,这么点契合度就让他觉得陶秩身上香得厉害了,要是契合度往高了走,他估计会被Omega保护协会当变态抓走。   “有的。”严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准备,脑子里的血块还影响了他近期的记忆,但是他惯来对陶秩百依百顺,哪怕现在去准备也可以。   陶秩就亲热地用脸磨了磨严述的脸颊,像小动物表达好感一样,严述端坐在地毯上腰背挺直,岿然不动,跟入定老僧一样,但他握上陶秩手腕的掌心极热,叫陶秩都吃惊。   “我们……”严述有点不确定地问,“之前也会这样吗?”   “怎么样?”陶秩从严述身上滑了点下去,小腿搁在严述的臀部两边,他一点都不感觉这有什么不对,虽然严述和他冷战了好几年,但是现在严述回来了,还对陶秩发出了邀请。   没错,邀请是严述发出的,陶秩只是单纯想像以前一样依赖严述,严述多好啊,陶秩在国外就想了好久好久,反正陶秩从小就没有什么志气,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严述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用不会刺激到陶秩的词语,“就像现在这样……拥抱,握手什么的。”   陶秩点头,“会呀。”   他喜滋滋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话,“我们之前关系特别好,因为我们是,嗯,一起长大的,我们经常会抱抱,牵手。”   严述眉头紧锁,陶秩完全没有界限概念,大概源自于自己之前也没有刻意和他明确界限,他没想到自己之前是这样的禽兽。   陶秩接着说,“我和哥哥也会,我们三个关系可好了。”   严述紧锁的眉头渐渐展开了,神情逐渐变得冷淡,最后直接变成了一张臭脸,冷冷地“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严述:啧! 第30章 啾啾啾啾   陶秩看不见他的脸色,仍旧扒在人身上扒得紧紧的,尖尖的下巴搁在严述的肩膀上,硌得严述肩膀痒痒的,严述却没有把他脑袋推下去。   “严述,我们之前关系特别好。”陶秩趴在他肩头喋喋不休,手不安分地下移抱住了严述的腰,把严述整个人都牢牢抱进了怀里,“这是真的,我没骗你,我出国之后很后悔,你说我们要是不生出隔阂多好呀。”   陶秩手臂用力,勒紧严述的腰,身体力行地向严述表达自己的愿望,“就像这样,我们可以牵手也可以拥抱。”   “我也不想听别人左右,他们总要我疏远你,和你注意距离,”陶秩小声轻柔地说,“……但实际上这也是可以的吧?”   严述不知道陶秩脑袋里这些想法是怎么产生的,他转头看陶秩,陶秩没有意识到他自己说的话多么奇怪,反而眼睛亮亮地回视严述,期待从严述嘴中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似乎已经笃定严述会认可他的理论,以至于没有想过说出这些话的后果,单纯却扭曲的占有欲,阴暗腐烂却又天真如孩童稚语。   严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陶秩的手指缝隙,有点粗糙的指腹磨蹭过柔软的指缝,陶秩也没躲,安静乖顺地仍由严述把玩自己的手指,像一只黏人的绿眼睛狸猫。   严述一直都在疑虑陶秩是否能自我分辨多种感情,他似乎把亲情,友情和爱情都混为一谈,在他混沌朦胧的意识里,是否真的曾经爱过严述这个人。   陶秩看了他几秒,就不看了,转过头百无聊赖地发呆。   “那个叫王什么的人呢?”严述把陶秩的手指玩得指尖都暖融融的,陶秩疑惑地“啊”了一声,“王思宇?”   “他怎么了?”陶秩明明在和严述说他们俩的问题,严述却和他扯外人,而且还不正面回应自己,这让陶秩有点不太愉快。   严述拉住陶秩的手臂,想把人提到自己面前来,陶秩以为严述要把自己扯开,立马就不肯了,手脚并用拼尽全力贴在严述身上,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被严述直接轻松从身上扯下来,反被人用手脚缠住了。   陶秩抱严述的时候,自己一副小流氓样,一点都不害臊,被严述锁在怀里的时候,才慢慢害羞了,不安分地扭动身子,想要挣脱严述怀抱。   严述压住他,用有点凶的语气问:“你和王思宇也能牵手拥抱吗?”   “怎么会!”陶秩很震惊,震惊之后就有点生气,他心想严述为什么这么不知好歹,他都给严述台阶下了,严述却要怀疑自己的态度。   “我疯了才会和他干这些事情呢!”陶秩义正言辞地说,“他是朋友,你和他是不一样的。”   陶秩伸出两根手指给严述示意了一下,直着的手指两根手指隔着一段距离对望,片刻后又颓废地弯曲了下去,陶秩恹恹地收回手,两手捧着脸,用最细微的气音说:“你是不一样的,特别的。”   严述被陶秩的直球打得猝不及防,胸腔里的声音如鼓鸣,类似于旷野上突如其来的骤雨,顷刻间就淋湿了每一寸土地。   “那我是什么?”严述紧追不舍,逼问陶秩,“不能说朋友,我不是你朋友,朋友不能做到那种地步的事。”   陶秩左躲右闪,闪烁其词,他小心地用眼睛瞄了一眼严述,想了会,找了一个最妥帖的词,“你是我哥哥。”   严述还忘记余彦伦也被允许牵手抱抱这一茬了。   陶秩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双手交握着放在胸前,低敛着眉眼,珍而重之地说:“你是我最好的哥哥。”   因为说出自己平常不太会说的话,陶秩还羞涩地微红了脸,眼下一片水光潋滟。   严述默默松开了手,没有说一句话就站起身来往阳台上走,陶秩还坐在原地,目光跟随着严述,看严述打开了阳台的玻璃门,寒冬的风从门外往屋子里灌,吹在脸上有点冷。   门很快就关了,严述留给陶秩一个倚靠在阳台上的背影,高大挺拔,他似乎一点都不怕冷,在寒风中只穿了一件单衣。   陶秩跟上去打开玻璃门也走到阳台上,严述转过头,脸上还是他一贯的表情,冷清疏离,拒人千里之外,看上去不大好相与。   这样的场景勾起了陶秩不大好的回忆,他被寒风吹得缩成一团,缩着肩膀走到严述面前,一只手自然地挽过严述的胳膊,“这里好冷啊,你怎么突然走出来了。”   风吹起陶秩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严述站在这里看着陶秩,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好像很久之前就这样过一样,严述想,自己以前可能也拿陶秩无可奈何。   很多人都拿陶秩无可奈何,有时候想躲起来闷头不在意陶秩身上的异常,有时候又被狠狠揪出直要人把现实看个透彻。   当他们牵手拥抱的某个瞬间里,陶秩是否会对对面的人产生过类似于一点爱情的怀疑?   应该也有过,毕竟陶秩说过他和自己告白过,但在代表爱意的话语出口的瞬间,陶秩想让他扮演什么角色呢?   是随时可能离开没有血缘羁绊的哥哥还是永不离开至死不渝的爱人?   亦或是,陶秩只是想要一个不会离开他的对他好的人,甚至都不需要爱人这个角色。   这实际上无可厚非,陶秩的愿望也只有这么一个,只是他年幼失去双亲,又因为疾病,没有多少朋友,这个愿望的实现存在很多不稳定因素。   他过度依赖严述也很容易找到原因,只是这对于现在的严述来说,这一切都像牢笼一样把他困住了。   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上了一趟山,再次醒过来,他们相爱的所有证据都被销毁,甚至连当事人都不承认,他们明明相恋多年,前不久他向陶秩求婚,在那座山上,祈求姻缘的月老庙下,求婚很成功,不日他们就能举行婚礼。   然而,他九死一生逃回人间,面对的是爱人的抗拒冷漠和周围人的否定。   “……哥哥……”陶秩没出来多久,鼻头就冷红了,他小声叫了一声,继而用更轻的声音叫严述,“严述哥哥……”   叫着让人心软,严述也不想吓到他,再怎么心里挣扎,也是自己的事,严述摸了摸他的头发,陶秩得到了某种鼓舞,抱住了严述的手臂,“你不愿意也没事,只要你不要再离开了。”   陶秩贴在严述身边,很怕他离开一样,神情紧张,严述说不会离开,陶秩夸张地“啊”了一声,没什么心眼地欢天喜地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   “那我们能和好了吗?”严述笑了笑,陶秩都快被他的笑脸迷得七荤八素了,迷迷糊糊地说:“当然了。”   陶秩重复了说一遍“我们和好了”,心里甜滋滋的,“我们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严述不知道在想什么,欲盖弥彰地转头往阳台旁边看了看,又转回来,低头轻轻亲了一口陶秩的额头,“嗯。”   严述的嘴唇软软的,陶秩被他亲完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摸了摸自己额头,觉得自己脑袋酥麻麻的,很舒服。   余彦伦只告诉陶秩不能接吻,其余的也没说,如果余彦伦不说,陶秩甚至认为接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都是他表达好感的一种行为,现在严述给了他一个额头上的吻,就表明严述对他表达了好感。   陶秩手脚都软了,觉得自己可幸福了。   作者有话说:   傻孩子傻乐~   突然的有感而发。   今年上半年,因为各种原因,我的状态变得很差,焦虑加重了很多,经常性失眠,熬了很久一段时间夜,皮肤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变得很差,有一次照镜子被自己的脸吓到了,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从签约开始,写文数据带给我的焦虑特别严重,本来打算长时间停笔下去,但是觉得自己没几年空闲时间可以拿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所以还是在自己所有的脑洞里,挑了一个轻松可爱治愈的故事来写。   更新特别佛系的一个大原因也是我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没有多少压力之下,我觉得我好多了,也很感谢你们每章节下都会留言,每个留言我都有看,你们也很可爱~   谢谢你们愿意等这一本文缓慢更新,我也会尽力把这个故事写圆满。 第31章 嗯呀   陶秩喜欢自己偷摸干一些事情,比如现在他准备接着考研,这个决定他一个人都没有告诉,自己默默买了资料还联系了自己心仪的Z大美术系的教授。   陶秩实际上在国外的时候就开始联系学校了,教授人很好,暗示陶秩只要努力准备接下来的考试,他愿意当陶秩的研究生导师。   不过可惜的是,陶秩这辈子最难过的坎,就是学习。   陶秩曾经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弱智,因为在他的身边,最熟悉的两个人就是余彦伦和严述。   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学霸,余彦伦成绩优秀,严述的成绩那更是凡人都无法望其项背的地步,每次陶秩看严述的成绩单,都感觉自己的认知被人装在瓶子里哐当哐当撞,撞出个眼冒金星才能相信。   最让陶秩愤懑的是,明明平时和自己一起浪费时间的是严述,偏偏别人的成绩就是一片璀璨光明,几近满分,陶秩却还在及格线上徘徊。   本来他们两人就有年龄差,严述和他总不能在一块儿,再加上成绩悬殊,陶秩在后面追得格外辛苦。   虽然Alpha生来各方面天资都有优势,优质Alpha技能点更是全线点满,但是陶秩觉得这个差距也未免太大,他曾经把这个烦恼和余彦伦说了。   余彦伦看着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唉声叹气的小孩,觉得小孩单纯是吃饱了不知道愁什么,班级全校倒数第一偏要跳起来和全校第一比比成绩,万分不解,“没想到你还有这想法,和严述比什么?你就瞎愁。”   陶秩觉得余彦伦不理解自己,更觉得憋闷,如果他是个神童,或许能跟上严述的脚步,不过严述似乎更符合神童这个身份,陶秩只符合笨蛋这个身份。   他和严述之间的距离,本来只是年龄的距离,后面拉大他们距离的因素越来越多,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远,陶秩无可奈何,他天资如此,要论怪谁,只能怪自己也不知道在哪的亲爹酗酒太多。   好在他后来遇到了王思宇,陶秩莫名和他有惺惺相惜之感,他想或许这就是英雄惜英雄。   不过陶秩摇摇晃晃慢腾腾的,也从国外读完书回来,准备考研究生了。   陶秩对保密这件事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很认真地做着这项工作,所以在余彦伦进门的那一刻,坐在书桌前的陶秩一下子竖起耳朵,听余彦伦在楼下喊他的名字,陶秩在画室里没有应,只是站起来默默把桌子上的书藏进书柜里。   陶秩听余彦伦打开了房间门的声音,因为没发现陶秩,很快就响起脚步声,他还是没有出声,把书柜的帘子放下来摆弄好,才慢腾腾走到楼梯口,“我在这呀。”   “憋着不回答我是吧?”余彦伦抬头看见楼梯上探出脑袋的陶秩,额头上的药贴特别明显,他“噌噌噌”气势汹汹地往上走,陶秩见状立马把头缩了回去,退到画板后面。   “我看看,哎哟,这还真的伤到了,这什么,和谁玩的啊,玩脑门上撞一个大包。”余彦伦走上楼,直接把躲在画板后面的陶秩扯出来,陶秩一句话都不说,安静地像个玩具娃娃,拿自己两只大眼睛无声地看着余彦伦。   余彦伦停顿了几分钟,等陶秩自己“招供”,陶秩硬是憋住了,什么都没有说。   严述和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那个冒冒失失的王思宇他也记住了,陶秩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能有个朋友不容易,王思宇虽然花名在外,余彦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王思宇别把心思打到陶秩身上就好。   现在好了,心思没打到陶秩身上,倒是打到陶秩身上了,撞出个那么大的包来。   陶秩没被领养前,可能是被打怕了,他对身体上的疼痛感知程度无法用正常标准度量,更小的时候,他甚至会因为一点小伤就发出惨叫,一度不肯让人剪自己的头发,因为他说自己的头发也会感到疼痛。   余家养陶秩养得精细,在家里陶秩磕磕碰碰都算是大事了,余彦伦感觉也不过一瞬之间的事,陶秩就长大脱离了家庭的保护,迅速过快地成长了起来,已经不是他印象中时刻需要保护的孩子了。   但作为哥哥,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更让他上火的是,明明三申五令叫严述这段没恢复的时间不要去招惹陶秩,他俩背着他还是偷偷见面了。   看上去还不止见了一面,陶秩不肯和他说的事情,都和严述说了。   余彦伦板起脸,陶秩连忙“哎呀”了一声,小声说:“又不疼。”   陶秩殷勤地为余彦伦锤肩膀,“不生气了,不要生气。”   “疼死你这个小白眼狼最好了。”余彦伦瞪他,问他:“你和严述见面了?”   陶秩没有想撒谎,如实点头了,余彦伦听完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陶秩的太阳穴:“没长见,人家跑过来你就给开门,一脸小媳妇样,难怪人家要叫你老婆。”   陶秩无比硬气地反驳余彦伦:“我哪有!我没有主动开门!”   “他是淋了雨,太冷了,会生病的。”陶秩解释说,余彦伦可不听不得这些,他“呸”了一声,“有那么容易生病吗?他一个Alpha,暴雨夜跑两个小时也不会生病。”   余彦伦可真觉得奇了怪了,严述从山上滚下来撞到脑袋,没多久就能活蹦乱跳了,淋点雨还能给他怎么憔悴了,这天难道下得是硫酸雨吗?虽然严述信息素是白茶味,可没见人有装可怜那么茶的时候,一个站起来快一米九的大高个Alpha,居然跑到陶秩面前装柔弱。   关键是,陶秩居然还相信了,傻傻给人开了门,指不定怎么安慰这个雨夜柔弱可怜人。   “你这就是,胡说,谁都会生病的。”陶秩主动为余彦伦搬来了椅子,还贴心给他倒了杯水,甚至还在热水里放了一小撮茶叶,“哥哥,我知道的,你最好啦。”   可能是因为严述毕竟还不是陶秩法律意义上的哥哥,陶秩习惯用撒娇耍赖在严述面前蒙混过关,但这招在余彦伦面前非常不好使。   “好什么好,就这时候会给我说几句好话。”余彦伦顺势坐下,陶秩立马把茶水送到他手上,“哪里呢,我知道哥哥好呢。”   余彦伦见陶秩这样,也不好发作,一口气憋在胸口,他直觉这里面有大不对劲在里面,但是陶秩和严述表现得都很平常,严述也不再说刚苏醒时的胡话,陶秩呢……   余彦伦看着面前一脸狗腿殷勤的陶秩,忍不住掩面叹了口气。   陶秩呢,陶秩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大懂,笨小孩的样子。   “算了,我今天找你,有正事。”余彦伦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邀请函,“一场慈善拍卖,联系到我想请你送幅画过去拍卖。”   陶秩接过邀请函,打开仔仔细细看了,这场拍卖只要拍卖艺术品,邀请了很多新锐的艺术家,拍卖所得的财款会捐给福利院。   “好的,我参加。”陶秩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值得余彦伦专门跑一趟的必要,问他,“还有其他事情吗?”   果然还有其他事情,余彦伦支支吾吾了一阵,陶秩本来还在看邀请函,余彦伦的反常吸引了他的注意,歪着头疑惑地“嗯”了一声,余彦伦清了清嗓子说:“这个星期回去吃饭吧,我带个人回家给你们见一见。”   “呀!”陶秩放下邀请函,好奇地问,“谁呀?我未来嫂子吗?”   余彦伦轻轻推了他一下,笑说:“别贫,不是,是个重要朋友。”   “什么重要朋友啊,还要我们全家人见一见。”陶秩见杆子就顺着往上爬,余彦伦无奈说:“没定呢,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要是我被人拒绝了,就算了,当没听见,你就平常一样回家吃个饭就行。”   “知道了。”陶秩答应得快,余彦伦转了一下手指上的车钥匙:“哥带你去吃点好的,来,起来走。”   陶秩本来想拒绝,这几天都是严述叫厨师给他上门做菜,但是想到很久没和余彦伦在一起出去吃饭过了,他继而点头应了下来,一边去换衣服,一边在手机上给严述发消息。   陶秩:“今天我出去吃了哦。”   严述过了段时间才回:“吃什么?”   陶秩已经坐上余彦伦的车了,见状他偷偷遮了一下手机,给严述回:“哥哥带我去吃,不知道吃什么。”   不过几秒,余彦伦那边手机响了,余彦伦不耐烦地接起电话,和对面的人说了几句,明显越说越烦躁,最后几乎是驱赶的语气说:“去去去,别给我过来,你还挺明目张胆的!”   陶秩没有听出对面的人是谁,还在喜滋滋地给严述发消息:“可是我想吃章鱼小丸子诶。”   然后头也不抬地对余彦伦喊:“哥,我想吃章鱼小丸子,那种里面有大块章鱼肉的,回来的时候顺路带一份吧?”   余彦伦莫名其妙幽怨地看了一眼陶秩,陶秩不解地看着他,还以为不给他吃,“不要那么小气嘛,我想吃。”   余彦伦“呵”了一声,手机另一边的人可能说了什么,余彦伦没多少好气地说:“就你家做饭好吃?就你家饭金贵?”   他挂了电话,转过头用做作的语气对陶秩说:“你的严述好哥哥说,叫家里厨师给你做,放,放大块章鱼肉的,黄金都给你放。”   陶秩偏生又不敢吐槽一句,气弱地坐在位置上,脸红了又红,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余彦伦开出去十分钟,还是忍不住嘴里轻骂了一声,真是养在身边的白菜,猪总能找到不同刁钻的角度拱来拱去。   作者有话说:   陶陶:可是严述家的饭真的很好吃诶(′^`) 第32章 回望   余彦伦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回去,陶秩默默任挨听了会,很快失去了耐心,不想听他叨叨,也不想再和严述聊天,他还在气严述和自己哥哥通气,自己转到一边,戴上蓝牙耳机听英语单词。   电子机械男音单调地报着单词,枯燥乏味,陶秩很快就听得昏昏欲睡,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英语课堂上一样。   陶秩打了个哈欠,靠在车窗上,一副兴致不大高的样子,到了饭店也还是那样,不知道是困的还是怎么的,走路都飘着软绵绵的,跟在余彦伦后面,坐下就低着头摆弄自己面前的餐具。   余彦伦随手把他左耳上的耳机摘下来,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一脸不高兴?我碍着你眼了?”   陶秩抬起眼皮意兴阑珊地看了他一眼,噘着嘴很有怨气地说:“你话好多……”   “我这是话多吗?”余彦伦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心脏“噗噗”跳得疼,“我这不是,怕你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吗?”   “你和严述不是朋友吗?”陶秩企图唤起余彦伦和严述多年竹马情谊,“我和严述也是啊,也不能真的就和他一点都不联系啊。”   “我和他之前,不都是这样相处的吗?”陶秩反问余彦伦,余彦伦更加说不上话来,实话说,陶秩曾经和严述比现在还要亲密很多,余彦伦不是没怀疑过两人的关系,但是每每这样想,转念又会觉得,陶秩不懂情爱,他只是习惯性依赖罢了。   现在不一样了,他发现自己这个傻弟弟原来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也会爱慕,也会聪明地掩藏自己的爱意。   余彦伦板着脸,故意表现的严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在想什么。”   陶秩被戳破了动机,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更加不想和余彦伦说话了,还是习惯性地嘴硬了一句:“我才没有!”   “而且,就算有怎遖颩么了?”陶秩几乎已经委屈了,“就我不能喜欢严述吗?”   余彦伦心想,真的不经逗,一板脸他就什么都交代了。   面上他还是做起了好哥哥的样子,缓和了神色,耐心向陶秩解释:“你喜欢谁都可以,但是现在不行,时间不对,陶陶,严述还没有恢复,他莫名的爱意是因为错位的认知,他恢复了不认这段时间的关系怎么办?”   陶秩一直在把玩自己的手指,他听完了也没有立刻回答,应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陶秩实际上没有花多少时间思考,因为这个问题很   多年他就给出答案了,只不过当时的问题是,他告完白,严述为此远离他了怎么办?   那时候陶秩选择了先行逃离,他跑到了国外,逃得远远的。   现在还是一样的,陶秩小声说:“那我就藏起来。”   “藏起来!”余彦伦撸了一把袖子,露出自己精壮的小臂,“藏起来干嘛,我告诉你,你得回来告诉我,然后我去把严述揍一顿。”   陶秩有点吃惊地看了看余彦伦,余彦伦在外人面前总是礼貌得体,文质彬彬的,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自己原本的样子,但很少看见他这样暴力的一面。   陶秩摇了摇头,诚实地说:“哥,你打不过他。”   余彦伦:“……”   余彦伦从没有打过架,会的也只是一点花架子,真打起来只有吃亏的份,陶秩是看严述货真价实和人打架过的。   陶秩觉得严述某些方面还是和余彦伦挺像的,严述也喜欢在外人面前装,理智冷淡,精致斯文,实际上却是小脾气多,难伺候,各方面的欲望都很重,破坏欲强烈,只不过他自己能控制住。   “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余彦伦轻轻用拳头碰了陶秩肩膀一下,陶秩捂着肩膀夸张地“哎哟”了一声,笑嘻嘻地凑上来,“哥,你打疼我了。”   这样碰一碰不至于打疼,余彦伦失笑拿过菜单,让陶秩点菜,陶秩点了几道就把菜单推回来,余彦伦让服务生下去之后,憋了会,还是忍不住问:“你和严述到哪种程度了?”   “没有哪种程度啊。”陶秩还是笑嘻嘻的,看上去傻乐傻乐的,笑出两颗尖尖的犬牙,显得很俏皮,“就跟和哥一样。”   余彦伦看了他半天,下了最后界限通牒:“绝对不能亲亲,知道吗?”   想到阳台上严述在他额头上留下的一吻,陶秩花了两秒钟来思考这违不违反余彦伦所划下的界限,很没良心地把这个忽略了过去,两手交叉捂着嘴巴向余彦伦保证:“绝对不会的!”   陶秩不会,但是严述要是主动的话,陶秩心想,那也不算自己的错吧?   陶秩心安理得把违反约定的罪过推给了严述,余彦伦怀疑地盯了他一眼,陶秩坦荡地回视回去,骄傲得像某种屁股羽毛开花的小雄鸟。   “哥哥,你也别总盯着我,”陶秩开始苦口婆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呀,快找个伴吧。”   余彦伦没有回答,明显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说什么,菜上来了,他就习惯性拿起筷子给陶秩夹菜。   陶秩看余彦伦不说话,更加嘚瑟了,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记说:“妈妈前几天说,也要给你物色对象,你也得开始相亲。”   说完,他就幸灾乐祸地偷笑,余彦伦用筷子打了陶秩的筷子一下,反调笑他:“你之前那个相亲对象呢?妈前几天还说了,你和他相处感情还挺稳定的,想你下星期回家,把人一起也带回来看看。”   “脚踏两条船啊,陶陶。”   陶秩被噎了一下,疯狂咳嗽起来,余彦伦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递给他一杯水,陶秩摇手拒绝。   陶秩是真的完全忘记自己在妈妈面前为了交差说了什么话了,自然也就忘记躺在自己手机列表里的“平安一生”。   “完蛋了,哥,”陶秩咳得满脸通红,虽然停下了咳嗽,但还在粗声喘气,听着莫名有几分沉重,“我在妈妈面前谎扯大了,她要我带人回去我怎么办?”   余彦伦不为他出主意,还在调侃他:“那你带严述回去呗,多好,身体倍棒长得倍高一Alpha,门当户对,立马喜结良缘,早点骗他结婚,等他恢复了也赖不掉了。”   余彦伦还对陶秩挤了挤眉眼,“看,哥主意好吧。”   陶秩才不可能带严述回去呢,妈妈要是看见他带着严述回去,非把严述打出去不可。   他再看了看还在洋洋自得的余彦伦,心想,这个人也会被妈妈一起打出去的。   陶秩重新拿起筷子,偷偷打开了手机,滑到消息页最底下,终于找到了“平安一生”的头像,他松了口气,好歹他还没把人删除,还能联系上。   两个人的聊天停留在对方给他的一句问好上,因为答应过严述不和相亲对象接着交流了,陶秩就真的没再和对方说过一句话。   现在有求于人家,陶秩手心汗都冒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问他:“在吗?”   对面的人回的很快,“你好,在的。”   活像个智能人工AI客服。   陶秩咬着筷子,喝了口水给自己一点厚脸皮的勇气,打了几遍字又删掉,措辞改了又改总觉得冒犯,最后眼一闭,还是把话发送出去了。   “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见一面吗?”   对方迟迟没有回答,陶秩以为是自己太过唐突了,连忙又快速打了一段话过去:“对不起,如果不行,那就算了,当您没看见过这句话,非常抱歉!”   这时,对方回了消息:“我感到荣幸,很期待和你的会面。”   作者有话说:   严述:Σσ(?Д?;)现在问题大了 第33章 亲亲   吃完饭,余彦伦不急着回去,带着陶秩在商场随意逛了一下午。   陶秩对自己外在装扮不甚在意,头发长得都快拢一拢扎小辫了,他也没动过一次理发的心思,余彦伦这次给他逮住了,绝没有可能放过他,硬要抓着陶秩去剪了个头发。   吹完头发,余彦伦抓了抓陶秩的头发,给他抓后面去拢旁边来,手法看着还颇专业,“要不要拉直,你头发总是有点打卷。”   陶秩想象了一下自己头发长出来后的样子,果断拒绝了,他没有多精力分给自己的头发,余彦伦看破了他的心思,忍不住吐槽道:“定期来做头发护理就行了,累不到你。”   陶秩还是摇头,余彦伦也不强迫他,兀自去交钱。   陶秩对着镜子,对自己的新造型感到很是新奇,不得不说,剪短头发后,人看上去就清爽不少。   余彦伦拿陶秩当洋娃娃使,做完头发还不止,一整个下午就给他买衣服了,他一进店就跟个大爷一样坐着,余彦伦是这片的老主顾,导购见他跟见金主一样热情,听他指挥不断拿下衣服给陶秩试,陶秩换衣服换出一头汗,最后不肯了,一直说自己饿了。   导购非常贴心且及时地送上来一组甜点,陶秩可能是真的饿了,三两口就吃完了。   余彦伦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看时间也差不多到晚饭时间了,便决定先去吃晚饭。   “那几套,都包起来。”余彦伦看衣物有点多,没怎么思考就说,“我留个地址,明天你们送过去。”   陶秩瘫坐在沙发上,已经两眼无神了,听见余彦伦的话才猛地弹坐起来,“这么多,我穿不过来啊,前面就已经买了很多了。”   余彦伦这个花孔雀有自己的衣帽间,还不止一间,整整有三间,各类衣物和搭配的饰品都做了整齐的规划,分门别类整齐摆放,谁都比不上他臭美。   陶秩不一样,陶秩只有两个衣柜,摆在自己卧室里,他还经常嫌弃衣柜占据了太大的空间。   余彦伦抓狂:“你是个Omega吗?”   陶秩毫不留情呛回去:“你有个Alpha的样子吗?”   导购看看陶秩又看看余彦伦,最后把殷切的目光牢牢定在了余彦伦身上,余彦伦非常阔气地大手一挥,“都包走,你们店下个月新品,直接按这个地址送过去,钱从我卡上扣就行。”   陶秩再不多说一句话了,他觉得自己再多说几句,余彦伦这架势还要把店给盘下来。   陶秩心想,指定是因为家里太有钱了,他才有那么败家的一个哥哥。   “行了,起来,我带你去吃饭。”余彦伦拎着陶秩的胳膊把他架起来,陶秩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回家吃饭。”   余彦伦觉得奇了,之前也没见他那么宅家过,“怎么,回去自己下厨啊?”   陶秩精神了,“你忘记啦,严述说叫厨师给我做章鱼小丸子啊!”   “哪里没有卖这个的。”余彦伦几乎要被陶秩打败了,“我明儿就把那厨师挖过来,看你被他勾得三魂没了七魄。”   陶秩嬉皮笑脸地,央求余彦伦:“都和别人说好了诶,哥哥,我们一起吃嘛。”   余彦伦被他缠得没办法,“行行行,别赖在我身上了,都那么大了,被别人看到该说什么了。”   余彦伦心里还在不忿,他就要看看到底是做的什么菜,跟迷魂汤一样。   事实证明,菜还是那样的菜,迷魂汤一样的,一直都不是菜,是人。   出门的时候天还挺热的,傍晚回去就冷了,陶秩被冷风一吹,身上汗都干了,人直打哆嗦,余彦伦给他围巾裹了个严实,可能是因为围巾的毛刺挠得他脖子痒,陶秩“嘿嘿”直笑。   “笑什么,跟个小傻子一样。”余彦伦骂完,还是给陶秩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陶秩甜甜地来了一句:“哥,你真好。”   陶秩的外貌还是很具有迷惑性的,漂亮又不是具有攻击性的漂亮,眉眼还带着点异域风情的滋味,卷卷的睫毛让眼睛看上去大了一倍,甜得人腻到牙根里。   余彦伦被他笑容晃一下,还觉得自己之前太过凶了,怪不好意思的,斟酌了几分钟,软话还没说出来,陶秩就忽然飞快跑开了。   陶秩像一道小旋风直接撞进严述怀里,亲热地叫了一声:“严述!”   余彦伦在一边看得脸都黑了。   余彦伦气势汹汹走过去,拎着陶秩后脖上的围巾,把人从严述身边扯开,面色不虞地对严述说:“你最近咋这么闲,不忙啊?”   严述人模狗样地回答:“还好,谢谢关心。”   陶秩在余彦伦身后探头探脑,伸出手对严述打了个招呼,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很高兴。   严述微微弯了下嘴角,对陶秩回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余彦伦觉得自己要吐了,严述这只老狐狸,在这里给他装纯。   “干什么,收回去。”余彦伦拍了一下陶秩的手,陶秩撇了撇嘴,不大高兴地放下手,贴在余彦伦身后又开始耍赖撒娇:“我现在好饿哦,我们一起吃饭嘛。”   余彦伦咬牙切齿压低声音问陶秩:“你是不是和他说好了?赶回来就为了见他吧?”   陶秩心虚地看了余彦伦一眼,乖巧地摇头,表情要说多纯良无知就有多纯良无知,小声可怜地说:“我好饿了。”   余彦伦暗叹自己弟弟白给,威风还是要为自己弟弟立起来的,他恶狠狠瞪了一眼严述,“算了,先进去吧。”   陶秩吐了吐舌头,磨蹭地挪到严述身边,严述摸了摸他头发,轻声说:“剪头发了?”   “嗯。”陶秩尖尖的下巴埋在围巾里,脸看上去更小了,像雪团子一样,他自己笑了会,又有点后怕地说:“刚刚好怕你们打起来哦。”   “你哥好凶,”严述小声对陶秩说,“我打不过他。”   陶秩看了看余彦伦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严述,把下巴往围巾上面更深地埋了埋,也没有昧着良心对着严述的身形说出“不要怕”之类的安慰话。   到了电梯里,余彦伦一脸不善地盯着严述,昔日好友反目成仇,陶秩摁了楼层,没心没肺地问余彦伦:“哥,你健身房的卡里面还有多少钱?”   “怎么了?”余彦伦皱眉,陶秩没有正面回答他,“没什么,我就随便问一下。”   陶秩心想,你还是快点抓紧练练吧,真打起来,他真怕自己哥哥吃亏。   陶秩靠着电梯的角落站着,严述像是故意的,三人离那么近还在和陶秩说小话。   严述很低落地小声说:“你哥哥好像不喜欢我。”   陶秩没什么技术含量地安慰他,“没事的,他不喜欢你不是一年两年了。”   余彦伦听得几乎要发笑,什么妖魔鬼怪小妖精都别想迷惑陶小笨蛋。   余彦伦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电梯,陶秩跟在他后面,进了门,发现厨房已经热火朝天开火了,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好多道菜。   屋内有点热,陶秩扯掉了脖子上的围巾,脱下外衣,跑到厨房一看,厨师正好在做章鱼小丸子,一个个大如鸡蛋,陶秩“哇”了一声,被香得鼻子痒痒的。   严述跟在他身后进来,厨师看见严述,恭敬地对自己老板点了点头,严述让他自己接着忙,自己接手了滚章鱼小丸子的模具。   “好好玩。”陶秩和他挤在厨房的一角,亲亲热热的,他看着严述往里放了一整块章鱼肉,又放了一整块大虾肉,他觉得自己更馋了,在一边安心等待严述的投喂。   刚做好一个,就被严述夹起来吹了吹送进陶秩的嘴里,还是有点烫,陶秩咬了一口被烫得合不拢嘴,忙吐出来,严述自然地伸出手给他接住了,一点也没嫌弃,也不怕热,给他装在一边的盘子里,让他慢点吃。   出了第二个,陶秩忙把第二个给外面的余彦伦送过去,余彦伦哼哼唧唧的,“算你还记得我。”   陶秩回到厨房,自己的碗里已经堆了一小堆了,他自己又吃了一个,夹起一个送到严述嘴边,想喂给他吃。   严述张嘴接了,陶秩看他咬了一口,慢慢蠕动做咀嚼动作的嘴唇,看得入了迷,想了想,扯住了严述的衣袖边边,用非常微小的气音突然说:“没关系的,我喜欢你。”   陶秩对严述柔软笑了笑,绿色的瞳仁像某种名贵的宝石一样熠熠发光,他应该是不习惯说这样的话,神色还带着点羞涩,陶秩紧了紧严述的衣袖,有点忐忑,但没有害怕,他等待严述的回应。   严述有点惊讶,被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猝不及防,他低头看了看陶秩,心里有了莫名的感觉。   陶秩还在等他回答,因为急切而更加贴近严述,严述怕他被磨具烫到,把人推到了厨房的角落里,拿身影罩住了陶秩。   严述回头看了一眼厨师,厨师背对着他们,还在认真工作。   陶秩不知道他要干嘛,想要说话,严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陶秩的嘴唇,轻轻“嘘”了一声,转而摁住陶秩的唇角,低沉着声音说:“我知道,陶陶喜欢我。”   陶秩睁着大眼睛看着严述,眨了眨,严述抿了抿嘴唇,“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哥哥。”   说完,严述微微俯下身,在陶秩眼皮上吻了吻,陶秩有点紧张地僵硬地站着,也没弄清楚状况,只感觉温热的柔软的嘴唇在下移,最后停在了他鼻尖上,再没有往下了。   严述有点难堪地闭了闭眼,还是没忍心再继续下去,他默默缓了会,也没有动作,陶秩却动了。   陶秩在他下巴上轻轻亲了亲,感觉很好,没有让他讨厌的感觉,反而有点喜欢,他就额外又多亲了几下,黏腻腻的,一下一下,小猫一样亲人。   “我也知道,你也喜欢我。”陶秩抬眼看严述,他特别骄傲,以至于他没发现严述也和他刚开始一样,丢人地全身都僵硬了。   作者有话说:   陶陶单纯傻的,余哥哥认为自己心眼多,只有严述是真的心眼多。 第34章 争吵   陶秩黏人,还想凑上去亲,严述慌张地抬手捂住他的嘴巴。   陶秩不解地“唔”了一声,严述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他就听话地安静下来,拿自己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乖巧地盯着人看。   严述说他小狗一样,陶秩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气很大地轻声“哼”了一声,严述放开他,转而捧住他的脸,也不嫌他鬓角刚剃的头发扎人,沿着他的脸边亲了好几口,黏糊得陶秩都不肯了。   “严述,你才是小狗。”陶秩被他弄得有点痒,一边缩脖子一边笑着推严述,严述不知道听没听清,闭着眼睛胡乱“嗯”了几声,因为亲吻,他的声音闷在嘴唇里,还没发出来就断了,含糊而黏腻,“不要动。”   陶秩不配合他,一直躲,他一边拍严述的肩膀一边说:“我闻着味了,小丸子要糊了!”   严述的嘴还贴在他的耳边,温声哄他:“再亲一口。”   陶秩不大能拒绝别人的亲近行为,他很喜欢和自己信任的人进行一些肢体上的触碰,严述的手搭在他的脖子边,掌心很温热,让陶秩觉得格外的温暖。   亲吻也是,嘴唇是温热而柔软的,让陶秩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被泡在要将人溺毙的温水里,温暖的,危险的。   陶秩手向后撑着墙壁,任由严述在他颊边又亲了一口,却见人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   “你好烦人呀,”陶秩双臂架着挡住他,“不行,不能了!”   严述后退了一点,陶秩在他视线下不知所措地用袖子抹了抹自己刚被人亲过的脸,力道大到把自己脸都搓红了。   陶秩脑子转得慢,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是不对的,转而才想到自己下午才答应余彦伦的事,本来心安理得的心突然就羞耻起来了。   他磨磨蹭蹭地擦完脸,又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下摆,也不敢看严述了,捂着脸磨磨蹭蹭从严述身边蹭出厨房,到外面才把自己捂着脸的手放下来。   “干什么呢?”余彦伦自己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已经无聊地打开了电视,看见陶秩捂着脸出来,一直不停用手给自己脸扇风,奇道:“厨房那么热啊?脸都红了。”   陶秩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热,他慢吞吞地“啊”了一声,实际上也没有听清余彦伦具体说了什么,迷糊地顺着他的字眼回答:“是,是有点热。”   “过来,我看看,别是热傻了。”余彦伦看陶秩表情呆呆傻傻的,站起来想把陶秩拉过来,屁股刚离开沙发,严述就从厨房里走出来拉住了陶秩的胳膊。   陶秩被他一碰,吓了一跳,一惊一乍地回头瞪大眼睛看着严述,严述表现得就很平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淡道:“菜快做好了。”   陶秩马上低下头,把自己视线重点放在了地上,盯着严述的鞋子回答:“知,知知道了。”   严述无视余彦伦的目光,抓着陶秩的手腕,把他带到沙发边,自己坐在沙发上,把陶秩扯到自己身前,手撩开陶秩的密实微卷的额发,陶秩刚刚闷在厨房里,又因为紧张,额上因为汗水还贴着几根发丝。   “一头汗。”严述扯了张纸巾给陶秩擦汗,陶秩迟钝地“啊”了一声,整个人还是置身事外的状态,傻傻地问:“哪里的汗?”   陶秩站得离严述有点远,严述的动作让他看上去有点吃力,陶秩就往前走了几步,直到膝盖碰到了严述的膝盖,他才停下来,觉得自己腿有点酸软,整个人一弯,作势要坐在严述的腿上。   “诶!诶诶诶诶!”余彦伦先一步上前推开了陶秩,“我的天!我的老天!干什么干什么呢?越贴越近的了,怎么回事?!”   陶秩被余彦伦猛地一扯,整个人又被吓了一跳,他惊惶未定地指了指严述的腿,用一种很正直的语气说:“我累了,要坐一下。”   “你坐哪呢?哪呢,你看清楚那是哪呢,随便坐的吗?”余彦伦真想敲开陶秩的小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陶秩被他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轻声说:“我看清楚了……”   余彦伦猛地用力拍了一下严述的大腿,带了十分的泄愤力度,严述皱了皱眉,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可以坐?你怎么不坐我身上?”余彦伦问陶秩,陶秩急忙点头说:“我也可以,可以坐你腿上,我不介意。”   “……”余彦伦也不知道陶秩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了,从陶秩分化以来,他一直都教陶秩一些人与人之间社交距离的常识,但是陶秩似乎没有多少懂进去。   很多事情,在陶秩的世界里,都只有他愿意干和不愿意干的区别。   余彦伦觉得头疼,他指了指严述,声音透着无限的疲惫,“你,你教他,你别给他错误的引导。”   陶秩就把视线又放回严述身上,疑惑地问:“不可以吗?为什么?”   严述摸了摸手指,想了想还是拉过陶秩的手,陶秩安静地被他拉着,莫名受到了哥哥的指责的他有点惊惶未定,重复地问:“不行吗?”   “不是不行,”严述说,“这是和自己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   陶秩想说,他觉得严述就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严述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陶秩只能憋住了,愣头愣脑地答应了下来。   “你看你把陶陶吓的,”严述有点不满余彦伦的急脾气,不过也能理解,陶秩现在能做到自己独立的地步,也离不开他们一直以来对陶秩行为的严格规范。   陶秩立马顺着严述的话说:“对呀,对呀,你看把我吓的。”   余彦伦本来有点后悔刚才太急了,被陶秩反打了一锤,火气又立马噌噌噌上来了,他“嘿”了一声,“别借杆子乱爬,还有,严述你,我和你说,你自己答应我什么,你自己记得,我也念在你那么多年都做的挺好的,有分寸,我才相信你。”   陶秩完全的墙头草,立马又倒戈到了余彦伦那边,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跟着胡乱帮腔,“对呀对呀,严述你得有分寸,我哥说的,你记着。”   “得了吧你,把嘴给我闭严实了,”余彦伦七窍生烟,又舍不得打陶秩,“你也听好,我知道你俩之前,感情好,一个被窝睡也是纯洁的哥俩好,现在不一样,我不信这个,我现在看你们,感觉哪哪都不对劲,给我改,别这么腻歪。”   陶秩想说话,严述拉了他衣服一下,陶秩以为他让自己别再争辩了,就闭嘴了,做出比任何人都乖的样子,低眉顺眼听完了,“嗯嗯”直点头。   严述却开口:“不改。”   余彦伦一口气还没下去就被人吊起来了,他捂着胸口差点被严述气死,“呸!你个流氓!”   陶秩见不得任何一方被骂,急忙摆手,维护严述:“不是,不是流氓。”   严述硬气对余彦伦说:“抱歉,我确实是流氓。”   “但是我认为你要尊重陶陶的选择。”   陶秩立马赞同,点头如捣蒜,对余彦伦说:“对,你得尊重我!”   余彦伦崩溃喊到:“你住嘴!”   陶秩回头对严述说:“哥哥叫你住嘴,你快道歉,别说话了。”   “我说的是你!陶秩!”余彦伦觉得自己太阳穴一突一突跳得厉害,气血上涌,恨不能一口老血吐出来才痛快。   作者有话说:   陶陶:嘎?关我什么事了?(.ω.) 第35章 哼哈   在饭桌上,陶秩埋头努力吃饭,企图忽视饭桌上连空气都仿佛粘滞了的气氛。   余彦伦看着陶秩吃着饭,头越吃越低,几乎要整张脸埋进碗里了,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吃那么急干什么,抬下头,拿脸吃饭的啊。”   陶秩这才把自己头抬起来,忐忑地看了看余彦伦,余彦伦挑了一下眉,“看我干嘛,你不看严述?”   陶秩又把目光颤颤巍巍地转向严述,余彦伦“啪”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凶神恶煞地说:“你还真敢看?”   “你让他好好吃个饭。”严述夹了块鸡中翅放在陶秩的碗里,“你有什么气,等会再冲我撒。”   陶秩默默低下头接着啃鸡翅,只是眼睛不断地抬起来瞟一眼余彦伦,他不大理解余彦伦生气的点在哪,但还是因为余彦伦的生气而感到些许的慌张,可惜的是,他连余彦伦生气的理由是什么都不清楚,更别说找到让他消气的方法了。   所以他只能闭紧嘴巴,安静得像个鹌鹑。   “如果我早知道会这样,那天医院给我打电话,我就不该接。”余彦伦重新拿起筷子,面对一桌的美味佳肴却喉头如有物梗塞,什么也吃不下。   余彦伦更多的还是对陶秩的不放心,陶秩从小就被家里全方位保护着长大,本来他说自己要去国外读书,余彦伦就很不放心,恨不能自己也去D国陪着陶秩,余家在D国不是没有业务扩展,奈何陶秩不同意,一直都不肯余彦伦到D国来工作。   这么多年,他也没想过陶秩日后谈恋爱之类的问题,他的父母也和他一样,一直以来似乎都忽略了陶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陶秩心智发育迟缓,在别人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为爱情哭肿眼睛的时候,他还只会为不及格的数学卷子哭一晚上,他的世界里没有多少让他可以为止苦恼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过烂的成绩。   但他苦恼的也不是因为分数,而是因为他早期过度讨好型人格让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喜欢自己,在学校里,一个学生好坏的重要评价来源之一就是成绩。   后面被纠正后,陶秩逐渐对自己的成绩也不上心了,他天天午自习背着画板到画室去,见人就笑,一整年脸上都不出现一点阴霾。   这样的陶秩会突然有一天意识到自己爱上一个人了吗?   这个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他不会,因为他不理解爱情是什么。   余彦伦没有机会到D国去长期居住,他妈妈在陶秩出国的第二年却留在那边待了一年,说是照顾陶秩,回来后她对陶秩的态度就变了。   她开始着急陶秩的婚嫁问题,余彦伦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她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没想到妈妈却认认真真地准备了好久。   潜移默化之间,余彦伦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他一边告诉自己不要跟着瞎忙活,陶秩该有自己的节奏,一边又陷入一种疑惑的泥淖里,直到严述的变故让他整个人都焦躁了起来。   他企图把所有的事件都串起来,但是这些事情又因为严述和妈妈没有多少联系而断裂了,这凭空出现的断裂层让余彦伦更加困惑,他直觉告诉自己这里的断面是有办法补上的,可他又无法找出补全这个断面的关键。   余彦伦甚至企图从失忆的严述口中找到答案,严述却一直保持着他的冷静克制,异常坚定地无视了外界一切阻拦的声音,这显然不是余彦伦想要的答案。   在严述从山崖上滚落入院醒来后,余彦伦回想了他们三人之前相处的点点滴滴,慢慢意识到陶秩确实很多时候对严述的态度是特殊的,有别于家人和朋友,而严述,似乎也不是总能完美保持他的分寸。   他一直没有把严述和陶秩的关系想的太复杂,因为严述是他的朋友,陶秩是他的弟弟,所以严述多爱护一点朋友的弟弟是很正常,再加上,他们俩的信息素契合度那么低。   余彦伦也是前几天才猛然想到,是因为契合度低,严述这么多年没有一点越轨的行为,还是因为严述没有越轨的行为,才让契合度低这个理由一直为他的心思打了掩护。   想明白这一点的余彦伦莫名有种非常不爽的感觉,虽然现在没有人能证实他观点,但他心里已经觉得严述是变态了,陶秩是他们从小盯着长大的,严述居然对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下这样的手。   而余彦伦自己还瞎了一样,什么都没看见,他想着以前的事情就会担心,在他把陶秩单独留给严述的时候,严述给他讲了什么,灌输了什么概念,陶秩说自己喜欢严述,是陶秩自己产生的爱意,还是被人有意引导的。   这些东西越仔细想越让余彦伦觉得汗毛直立,即使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很相信严述的为人。   严述吃饭的时候也是慢条斯理的,教养很好,他没有对余彦伦气头上的话产生任何反应,反倒很是冷淡地说:“你不要再说这些气话。”   “对呀,”陶秩在一边小声说,他捧着碗跟只偷食的小仓鼠一样,弱弱地搭腔,“消消气,我以后不这样啦。”   虽然陶秩日后指定不改,但是道歉还是要真诚道歉的。   余彦伦不想摆脸色,摆脸色陶秩会害怕,他终究还是缓和了脸色,生硬地说了一句:“知道就好。”   吃完饭,陶秩长舒一口气,心想这顿饭总算吃完了。   余彦伦吃完饭,去阳台上抽烟,陶秩坐在客厅里找出了游戏手柄,他想叫严述陪自己玩,严述陪他玩了一局,余彦伦在外面抽烟还没进来。   严述放下游戏机,“我也去抽烟。”   陶秩正玩到兴头上,不大情愿的“哦”了一声,嘟囔着说:“烟没什么好抽的啊,臭臭的。”   严述笑了一下,只说:“很快回来。”   严述推开阳台门,余彦伦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是他,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很快转过头去不再看了。   “来干嘛?”余彦伦这样说着,还是从口袋里翻找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给他。   严述把烟推回去,“我不抽,陶陶不喜欢这个味道。”   余彦伦鼻孔里嗤了一声,把自己嘴巴上叼着的烟拿下来,“我真的服了你了。”   “什么时候能恢复啊?”余彦伦状似无意说了一句,意有所指地看了严述一眼,“他看不出,我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你还挺喜欢这种状态的吧?”   严述没有说话,他紧张的时候会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很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般人都会忽略过去,余彦伦对他多熟悉,一下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余彦伦叹了口气,弹了弹手里的香烟,烟灰抖落一地,“记起多少了?”   “挺多的了,”严述扶着栏杆,他安静了片刻,有点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对不起你。”   余彦伦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等于委婉地证实了他几天前的猜想,余彦伦以为自己会愤怒,但没想到,真的临到头了,他居然分外的冷静。   “我是真没想到……”余彦伦夹烟的手有点抖,烟烧得有点短,烫到了他的手指,余彦伦咒骂了一声把烟头仍在垃圾桶里,“那陶陶和你表白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你在耍他吗?”   严述说没有,就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两人静对无言许久,严述才接着说:“那天的场景,我没记起来。”   余彦伦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严述等着它落到自己脸上,居然没有等到,余彦伦隐忍地说:“我不想吓到陶陶,如果今天就你我在场,你免不了被我打一顿。”   严述低下眼睑,整个人看上去内敛又低调,余彦伦也是被他外在骗了,一直把人当正人君子那么久,殊不知这副皮囊之下,是怎样的狼心狗肺!   “随时都可以,”严述平静地说,“我不会还手。”   严述抬起眼,直视余彦伦的眼睛,他的眼睛黑沉,却因为远方的灯光,光点在他眼里闪烁明亮,他表现出了过分的执拗,坚毅,“但是我向你保证,你不舍得对陶秩做的事情,我也舍不得做。”   余彦伦被夜风吹得脸生疼,他呆呆看了看严述,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严述低下头,又变做原来那副内敛的矜贵模样,“我以我的所有向你保证。”   余彦伦莫名觉得自己是棒打鸳鸯那根棒子。   严述说完,就起身回到了房里,余彦伦独自吹了快半小时的冷风,才回到房里,陶秩眯着眼睛看他,不高兴地噘着嘴,对余彦伦说:“抽那么久的烟,不要你的肺啦!”   余彦伦没有上前,只是叫严述和他一起走,时间也不早了,陶秩虽然舍不得两人,但还是送他们到了门口。   余彦伦在门口磨蹭很久,最后摸了摸陶秩的脸,陶秩闻到他指尖淡淡的烟草味,余彦伦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头,“哥走了,好好休息。”   严述和余彦伦在电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到楼下空旷地带,余彦伦突然猛地抓过严述的衣领,狠狠抡了一拳在严述脸上。   严述说不躲真的一点都不躲,被打得跌落在地上,鼻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嘴唇流到了地上,血腥味充满了鼻腔,严述只是闷哼了一声,忍着剧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余彦伦冲着天咒骂了好几声,骂得满脸通红,最后骂不动了,直喘粗气,他瞪了一眼还在流着鼻血的严述,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陶陶高三那年,和你表白,你没答应,这拳是为那时候打的。”   “别以为你说忘记了就能逃过。”余彦伦死死盯着严述,严述捂着受伤的鼻子,闷声说:“没有想逃。”   余彦伦心里也不好受,他看了严述许久,终于忍不住哀嚎:“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我弟弟,我真的,我真的……”   他粗暴地扯出一张纸,用力摁在严述鼻子上,“摁牢,止血,你活该!”   鼻子还流着血的严述却笑出了声,余彦伦真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都还能笑出来。   严述捂着鼻子,纸团很快就被血染红了,他跟感觉不到痛觉一样笑着说:“我以后会好好对陶陶的。”   余彦伦憋了许久,最后爆出一个“滚”字。   作者有话说:   严述日记_φ_(..)   今天大舅哥终于认可了我!   (实际上并没有,余哥哥是究极弟控,人家只是想打你……) 第36章 亲家见面   严述好长时间没有到这里,刚下车的时候看见花园里的柿子树,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柿子树现在当然不结果子了,甚至也没有多少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斜插着投向天空,像粗笔画的灰褐色线条。   虽然,他并不经常回来这边住,严述特意花钱请人来专门照顾这座房子的花园,所以即使这边没有多少人气,花园还是打理得漂亮整洁,看不出是久不为人居的房子,二楼的窗户边,窗帘留了一条缝,看上去似乎下一秒窗户后面就会出现一个人把窗帘打开。   严述从小一直都很独立,对父母也没有特别大的依赖感,十几岁的年岁,独自一人住在这过分大的别墅里也没有特别害怕。   更何况那时候还有个一刻也舍不得停歇的小喇叭一直跟在他身边,陶秩比较容易害怕,严述如果要去做什么事情把他自己一人留在这房子的某处,他就变得紧张兮兮的,即使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可言。   陶秩有一段时间的安全感变得很弱,他整天整天捂着自己的耳朵,说他耳边有很吵的窸窸窣窣声,像是某种纸张被揉碎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清晰,陶秩笃定地说是有人想对他说一句话。   严述问他是什么话,陶秩捂着耳朵有点神经质地翻了翻白眼,好久眼珠子都没翻过来,严述摁着他的眼尾勒令他闭眼,陶秩才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绿色的瞳仁已经恢复了正常。   “我听不太清楚……”陶秩犹豫地说,“可能我不能听清楚,我可能……”   他在思索应该怎么回答,语焉不详的,又想翻白眼,眼珠子不停地动,严述再次摁住了他的眼尾,叫他不要乱转眼睛。   如果让陶秩养成了某种动作习惯,之后就会很难戒,严述平时看他很严,经常要纠正他的行为动作。   “我没有……”陶秩不承认自己刚才的行为,严述叫他眼睛看着自己,陶秩就乖乖把视线放在了严述的脸上,眼珠子这才不乱转了。   实际上第一次发现这种状况的人是余彦伦,虽然这是个让人难免担忧的问题,但是大家似乎都默认了,有一天可能这个状况就会消失了,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引导提示,和带陶秩辗转于不同医生之间。   因为陶秩就是这样的,他身上问题层出不穷,但都不算太过棘手,最经常的情况,就是哪天他就忘记了,也就是说,恢复通俗意义上的正常了。   但是那次情况比较严峻,陶秩已经维持那样的状态好长一段时间了,依旧没有恢复,之后陶秩开始向学校请假,因为他被自己耳边不存在的噪音吵得直哭,在学校里他会不顾场合地尖叫,企图对抗自己耳边的声音。   陶秩在家就整日戴着耳机,他对外面世界的未可知的危险感到害怕,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去,所以严述家自然也不敢去了。   余彦伦说他弟弟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了。   严述想问他怎么样,陶秩就是那样的,严述觉得没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他只是有点害怕,有的人怕黑,有的人怕虫子,而陶秩现在只是怕耳边的声音。   但又觉得这个问题很干瘪无趣,不算一个聪明的问题,能给出的答案也只有沉默,谁都不知道陶秩会怎么样,或许他明天就好了,但谁知道那个明天什么时候才能到。   那年,严述家花园里久不结果的柿子树,铁树开花,不仅努力结了果子,还个个红澄澄的,可能陶秩在房间里实在没有事情做,他趴在窗户边的时候看见了,就一连看了好多天。   直到有天严述出现在了树下,因为距离,陶秩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一点不大的人影,他翻出了自己的望远镜。   严述应该是刚放学,身上还穿着学校的制服,领带都打得整齐,没有松垮的样子,陶秩那天就架着望远镜,眼睁睁看严述穿着规整的校服就开始爬树。   陶秩还不知道严述居然会爬树。   实际上满树的柿子那么多,枝叶最低的那几个柿子对严述来说唾手可得,他偏偏要爬到树上去,合体裁身的衣服束缚住了他的动作,严述爬一会就停一会,他站在树上,陶陶觉得他也快变成树枝了,周边结满果子,鸟儿会落在他的身上。   严述不断比对,然后摘下了他认为最高枝丫上的柿子。   小孩子不用人教都知道,一整棵树上,最高的枝丫上的果子最甜。   陶秩看严述爬下了树,快速穿过了道路,他跟自己无意间撞破了什么秘密一样,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望远镜藏起来,又有点期待地开始等待。   过了不知道多久,陶秩记不大清具体的时间,他那段时间老是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在他眼里已经变得扭曲,只有耳边的声音恒久不停歇,陶秩曾经产生过扎破自己耳膜的想法,还将这当成绝妙的方法讲给父母听,结果父母连夜送他看了医生。   反正,陶秩听到了敲门声,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默默等了几分钟,敲门声又响起了,他还是没动。   “他不大肯开门……”   是父母的声音。   陶秩听不太真切,严述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余彦伦嗓门又格外的大,“你等会再来吧,晚饭时候他会开门吃饭。”   陶秩怕严述真的被劝走了,这才打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他就露出自己一只眼睛,在门后安静地看着人。   “柿子,”严述平常不会这样讲话,他说话,陶秩老是感觉端着,没有多少起伏,但是还算好听,因为严述的嗓音好听,话语里有这样明显兴奋感真的蛮少见的,他向陶秩展示自己手里的柿子,大而圆润,果肉饱满,看上去很香甜,“你一直等……等柿子熟,现在熟透了……”   严述可能是跑过来的,说话还有点喘气声,陶秩站在门后把人看了又看,他等耳边声音不是那么吵的时候,才说:“我也想摘柿子。”   哥哥和父母交换了一下眼神,所有人都站在门外关注着陶秩,严述轻柔地抓过他扒在门框上的手,把柿子放他手里,冰凉的果皮,让陶秩不大敢用力,就平举着手干巴巴站着。   严述跟平常一样,就像之前每次来家里带陶秩出去玩一样,说:“我们一起去,余彦伦也去。”   陶秩盯着柿子看了几分钟,缓缓把门推得更开,踌躇地走出来了,他抓着严述的手,抓得紧紧的,他还是害怕外面的未知威胁,但是严述看上去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一样,只是平静地牵着他的手,叫余彦伦也一起过来。   陶秩偷偷把自己往严述那边挪了挪,脑袋碰到严述的胳膊,严述自然地一只手绕过来环住了他,把他耳朵捂住了。   “这样就听不到一点吗?”严述说,“好点吗?”   陶秩犹豫地点了点头,两个人这样走真的很奇怪,动作别扭,余彦伦不明所以地跟在他们身边,陶秩手上还捏着那个柿子,果实很软,陶秩轻易就捏破了一点,汁水黏腻地沾在他手指头尖。   好像更奇怪了,陶秩心想。   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至少严述没有认为他们现在有多奇怪,陶秩本来很忧虑自己要是好不了怎么办,走在路上这一刻突然觉得要是好不了好像也没关系。   好不了,就叫严述一直为他捂着耳朵,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题。   陶秩本来发病久好不了是因为心理潜移默化给自己的压力,突然压力消失了,过了不久,他就恢复了。别人当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陶秩突然就好了,至于下次什么时候不好了,谁都不知道。   这棵柿子树长得太快,严述现在想要爬上去就没有当初那么轻松了,园丁一开始提议把柿子树移栽,因为他现在太高太大了,枝叶老是横出围墙,靠墙那一面的枝条被挤压得扭曲了。   他一直在犹豫,他怕柿子树挪死了,虽然世间柿子树有那么多,但是陶秩最喜欢的柿子树只有这一棵。   这次是他来这里,也是为了解决树的问题,最后还是决定移栽,园丁保证移栽不会造成过多影响,但严述还是不放心,他还指望明年这棵树能结些果子给陶秩。   陶秩想要什么,总是不说,上次他说到柿子的时候,严述记忆没有恢复,对陶秩的话没有作出反应,陶秩肉眼可见地不大高兴,现在严述记起来了,他只想柿子树好好长下去,陶秩也能好好长下去。   移栽的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严述没想到把陶秩妈妈吸引过来了。 第37章 鼓励   严述倒是不久前还在宴会上见过陶秩妈妈,她一直都是个优雅漂亮的女人,哪怕已经不在年轻,但是因为保养得好,脸上也没有多少皱纹,和一般的富太太不怎么一样,她很有经商头脑,从事艺术品投资行业,在业内很有名。   严述少不了要和各方的人士打交道,看见陶秩妈妈站在大门外往里看,很自然地和她打了招呼,“唐阿姨。”   唐秋景本来只是路过,听见声响有点好奇往里看了一眼,没想到主人家还在,她本没有意愿会在这里碰上严述,但还是得体地笑了笑,“小述,你好久没过来这边了。”   “这是在干什么?”唐秋景看花园里凌乱地摆放地一些器械,有好几个人在忙活,看不太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严述向她解释:“想把这棵树移栽进去,墙堵住它生长了,当初没想到会长那么大。”   唐秋景显然也是想起了关于这棵柿子树的一些陈年往事,她表情微妙地变了变,严述捕捉到了她神情的变化,这让严述有些许的诧异,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唐秋景逐渐和他生疏了,严家和余家的关系一直都维持得不错,严述作为她两个儿子共同的好友,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按理说他们两人不会如此生分。   也不是摆上明面的撕破脸皮,严述跟所有成年人一样,习惯了生活中某些人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关系越变越淡的情况,也体面地没有去深思其中的缘由,只当自己长大成年了,唐秋景自然不会像年少一样对他。   唐秋景眯着眼睛看了看那棵柿子树,她实际上每次经过这里,看见这棵柿子树,都会产生将这棵树移走的想法,最好移到在自己家望不到的位置上。   上次陶秩回来,孙姨和她说了陶秩站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唐秋景在陶秩的事情上有异常惊人的敏锐度,孙姨随意提了一嘴,唐秋景就进到陶秩的房间,也在阳台上站了很久,企图从这片索然无味的景色中找到让陶秩停驻那么久的秘密。   实际上这不算什么秘密,因为并不难找,在对面那座久不为人居的房子花园里,这棵柿子树太惹眼了,特别是结果的时候,鲜红的颜色点在枝头,十分打眼。   唐秋景察觉到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是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不可能是在气陶秩,陶秩一直都很听话,至少在唐秋景看来,他一直都很听话,她舍不得和这个孩子生气,但若要说气那莫名其妙的柿子树,那也太奇怪了。   唐秋景把阳台门锁好,想到了什么似的,走到陶秩的书桌边,猛地拉开了窗帘,果然在这个窗口也看见这棵打眼的柿子树。   柿子树一直长在这里,陶秩只要待在房间里,就能看见这棵树,日久天长地挺立着传达给陶秩一个讯息,关乎漫长岁月的守候。   而这守候明显是虚假的,欺骗人的。   唐秋景气坏了,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责怪一棵树的不怀好意,也没想到陶秩居然那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唐秋景知道这所有的事情都无法怪罪到严述头上,如果不是严述那么多年耐心贴心地照顾着陶秩,陶秩也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好,他很无辜,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   但是唐秋景每次看见严述在外意气风发的样子,看见他那张天之骄子的脸,她总是会想到在遥远海域之外的D国,陶秩用呆滞无神的表情对她说:“妈妈,我要回国和严述结婚了。”   陶秩的眼睛很漂亮,世界上最名贵的宝石都难夺其光芒,但是现在却是暗淡无光的,他的状态不是很好,老是和空气呓语,只有讲起严述的时候,他才勉强会打起一点精神来。   “他告诉我,”陶秩幸福地笑了笑,像每个陷在甜蜜爱恋中的人一样,“很想我……”   随后,他很眷恋轻柔地对着面前的空气叫了一声:“严述……”   唐秋景那段时间老是会梦见一开始到福利院领养陶秩的时候,长得非常好看的小孩子,身上却总是有伤,他叫她妈妈的时候,唐秋景几乎疼得要肝肠寸断。   她想,为什么会这样呢,她的孩子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   一想到那时候的事情,唐秋景脸色难免不好看了点,隐忍着不表现出来,只是顺着他的话说:“是,没想到会长那么大,准备移到哪里去?”   严述表示只是往里挪一点,唐秋景本来以为以后就再也看不见这棵树了,发现白高兴一场,当下决定下次陶秩回来,要让陶秩住另一个房间,靠里的那个房间,这样就看不见这棵树了。   “……陶秩,以前很喜欢吃柿子。”唐秋景状似无意提了一嘴,“现在不大吃了,可能是长大了口味变了。”   严述想到那天晚上,陶秩有点委屈地对他说自己偷了他家的柿子,那张委委屈屈的小脸,严述不由无声笑了一下。   陶秩进不了锁住的大门,哪怕进来了,也爬不上这样高的树,吃不到最顶上那一颗柿子,自然就不大爱吃柿子了。   或许也不是想要那顶上的一颗,只是想要严述手上那特意的独一颗。   唐秋景看人一点都没有回她话的意思,居然不和她一起回忆一下往昔,这让唐秋景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严述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待人疏离有节,就不像是重情义的样子,完全和陶秩不是一路人,现在看上去已经完全忘记曾经和陶秩一起度过的岁月了。   而且他们之间信息素匹配度那么低。   唐秋景想,自己那个傻儿子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   如果严述家没有那么有权有势,唐秋景大可以用家里的权势诱惑一下对方,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怕买不来爱情,也能换取几分似真似假的关心,偏偏严述家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主,两家还交好,不好闹僵。   不过唐女士对陶秩的未来还是充满信心的,当初她以为陶秩好不了了,但是陶秩挺过来了,他一直都是坚强的孩子,这么多年被病折磨,每一次都自己顽强恢复过来了,只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新Alpha,总会教陶秩完全走出来的。   唐女士决定回去再给陶秩发一份青年才俊合集。   唐秋景斗志熊熊,看着面前面若冠玉的严述,也觉得眼顺不少,不得不说,自己儿子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完全承袭了唐家一脉的优秀品质,一眼就看中人群中最难攻略的那个。   “小严,你身边有什么未婚的朋友吗?”唐秋景本着身边的资源不用白不用的想法,干脆也向严述问问,“我家陶陶,也到年纪了,应该恋爱了。”   严述紧抿着嘴,有点为难,“唐阿姨,我单身。”   唐秋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没把严述的话听在耳朵里,“我家陶陶啊,前几天说和自己大几岁的教授谈得挺好的,我也稍微放了点心,哎呀,小严,你也年龄到了,怎么还单身呢?那个简小姐,这么多年了,还没和你有什么进展吗?”   严述没有意识到唐秋景嘴里的“教授”本人就是自己那个秃头的“平安一生”,很是吃味,不咸不淡地说:“聊得好,也不一定就成了。”   严述很少这样没礼貌地说话,唐秋景没有注意,只是对他话表达了非常同意,“对,陶陶指不定不喜欢年龄大的,不过没关系,我们家陶陶想要的,就没有什么不能得到的。”   唐秋景有点斗志昂扬,和严述说了几句话感觉神清气爽,就像是自己给陶秩出了一口气一样,本来就是,她的陶陶哪里需要乞求别人的垂爱。   “你也抓紧,”唐秋景扬着笑脸拍了拍严述的肩膀,“阿姨有事先走了。”   作者有话说:   来自陶妈妈的鼓励~ 第38章 盒子   树木移栽是项比较麻烦的事情,再加上严述再三要求减少移栽对树种的伤害,他们做得格外仔细,虽然前面已经做了好几天的准备,还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算完成。   严述不会伺弄花草,自然也不懂树木的移栽,但他那个下午还是待在花园里,亲眼看见这棵柿子树填好土才算放心。   园丁拿水管给柿子树浇水,他是个不多言但是很会做事的中年人,严述这幢房子的花园一直都是他来打理的,打理好多年了,薪酬很丰厚。   起初园丁以为严述也是喜欢花草的人,但是接触下来,他很快就发现严述连玫瑰花和月季的区别都分不出来,自从园丁种了一墙的蔷薇后,这名驰骋商场无往不胜的青年,更加弄不清这三种花的分别了。   有钱人都需要一些东西来装点一下门楣,花园弄好看了,自己住在这里也会赏心悦目些,但是严述住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这座花园年年花开花败,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   总而言之,园丁认为自己的老板是个有点古怪的人,如果说他真的不那么喜欢花草,却又唯独对这棵树那么上心,看得出来自己的雇主很忙,哪怕是在休息日,他手机也几乎没有停过消息,时不时会有讯息和电话进来,他却肯浪费自己的工作时间来监工他们。   严述摸了摸树干,粗糙的树皮落了些黑褐色的木屑在手上,他有点洁癖,现在却无知无觉,在树下站了好久。   园丁收起水管,做好收尾工作向严述告别,他走出一段路,再回头看,严述已经不站在树下了,而是走向那幢修建得宽敞漂亮的建筑。   因为好久没有人来,严述刚打开门的时候,在微光照射下,空气里还有闪耀的细小浮尘。   这里的家具布局严述几乎都没有动过,它们还保留着严述离开时的样子,安静地守在这座房子里好多年,一如旧忆。   严述走上楼,摸出自己房间的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房间的布局也没有改动,严述上次随手放在桌子上的一支笔还孤零零地躺在桌子的中央,旁边的花瓶里遗留着一朵枯萎的花,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花了,他把干枯的花拿出来扔进垃圾桶,心里想着下次回来不能再带花了。   他又不经常回来,带花来实在是太过蠢笨的想法。   床上的床褥子还是新洗的,严述前不久刚拿过来铺上的,被子套着的是他所熟悉的那一床被单,简单的灰黑色调,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陶秩之前经常会躺在这上面玩游戏,被子很蓬软,陶秩每次躺在上面,就跟陷进去一朵云朵里一样,他还喜欢把手机屏幕举得离自己很近,屏幕上的光把他的睫毛都照得根根分明。   陶秩不喜欢做作业,他有时候是个很聪明的小孩,知道和谁撒娇有用,老是从背后抱住严述说自己不会做,想要严述帮他做作业,叫他哥哥,还不停拿脸贴他,以此表达亲近和讨好。   严述在学习上对他一向严格,不会帮他完成作业,但是如果只是一些机械的抄写作业,严述还是乐意效劳。   后来陶秩分化了,分化成Omega,身上老是有股甜甜的桃子味,每次躺完严述的床,严述的被子上就会残留一股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久而久之,严述潜意识里不太愿意换别的床单了。   他也不太愿意陶秩再像以前一样躺在他的床上,内心深处又会希望陶秩能在上面多留下点味道,他们两人之间信息素匹配度都达不到及格值,被子上留下的味道实际上严述也只能闻到淡淡的桃子味。   再怎么浓的味道,现在也不可能留下来一丁点,严述有点疲惫地躺倒在床上,前几天余彦伦在他脸上打的那一拳,虽然看着骇人,第二天他去上班还吓到了自己的秘书,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按理说也不会疼,但是严述却感觉隐秘的疼痛从骨头缝里一点点渗透出来。   严述一直都是个恪守规矩的人,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但他依旧严守着一些准则。   而陶秩,是最大的意外。   严述无数遍告诉自己,陶秩情况特殊,他所做的一些事情并不代表什么,无关情窦初开也无关爱情,他不想的,严述不会刻意引导他。   他准备了一张卡,密码是陶秩的生日,开账户的日期是陶秩分化第一年的生日,他每年都会时不时往里面充一笔钱,严述想把这张卡在陶秩的婚礼上送给他,陶秩这个小笨蛋一定什么都察觉不到,还会没心没肺地惊喜“哇哇”大叫。   他看到检测报告上他们的信息素匹配度什么想法都没有,或许准确说,是他强迫自己不要产生什么想法,不甘、嫉恨天命的情绪太过丢人也不应该。   陶秩看到检测报告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他“啊”了一声,还指给严述看:“我们匹配度好低啊哈哈。”   “你可别烦我呀,严述哥哥。”   严述就主动把这声“哥哥”压在了自己身上,时间久了,他觉得这股不甘嫉妒的情绪已经消散了,直到看到王思宇,这种情绪又疯狂地开始滋生,与此伴生的,还有丑陋的独占欲。   严述想,过了那么多年,他果然还是无法和王思宇正常说一句话。   陶秩以为他们没有多少接触,但是严述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对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能是因为互为情敌的磁场对碰,双方都没有戳穿过,该不对付的地方一点都没有落下,两人背后没少在陶秩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争吵,甚至还动过手。   那时候严述更多的情绪是滔天的嫉妒,每一次针锋相对的对碰,都没能让他感到丝毫的快意,只会让他更加沮丧,他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没有什么意义,陶秩确实需要自己的人生,他身边的爱人,从一开始就被天注定没有严述的位置。   严述安静躺了会,但是他感觉还不坏,现在一切都可以挽救,虽然他还没有记起陶秩告白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陶秩曾经也喜欢过他这件事就足够他雀跃了。   他下床,打开书柜一个带锁的抽屉,拉开,里面只有个黑色的丝绒盒子,上面“LM”的标志非常显眼。   严述拿起盒子打开,里面一枚镶嵌着一颗切割成方形的祖母绿戒指,这一枚钻戒是严述第一年创立“LM”时候推出的春夏系列对戒,上面这颗祖母绿宝石是严述亲手从赞比亚带回来的,也是严述亲手做的。   这个系列的对戒,唯有这款戒指没有公开出售,因为严述仅做了三枚,最后是拍卖形式拍卖出去的。   严述受伤那天,这枚戒指就安静地躺在自己的口袋里。   严述拿起这枚戒指,偏转了下角度,戒环上面刻着他名字首字母“Y”,雕刻的小爱心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小小的“T”。   很明显,这是一枚求婚戒指。   但是严述并不知道为什么这枚戒指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上,虽然他的记忆恢复了一些,但依旧有些空白的部分,他给自己的记忆排列了一下,发现自己记忆主要缺失点在陶秩和他告白后的那几年,每次试图回忆这段时间的记忆,他的大脑就跟抗拒一样,拒绝想起只言片语。   而他清晰记得的是自己受伤那天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一家活动策划公司的电话,询问他求婚流程已经拖后了两年,是否还要继续。   他把戒指捏在手心里捏得更紧了些,直到有点轻微的磕痛感为止,这像一剂强心针,让严述不至于再次感到失落,虽然他还有些不太能确定的地方,但是他始终明白自己的心意。   陶秩认为过往的记忆回溯会让严述改变心意,但实际上这些都不过是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份心意。   作者有话说:   严述be like:这个老婆我要定了o(?Д?)っ 第39章 见面   陶秩往自己脸上戴口罩,口罩把他下半张脸都遮了个干净,他推了推堆在鼻梁上口罩的褶皱,有点苦恼地皱了皱眉。   今天是他约定和“平安一生”大哥见面的一天,可能是因为陶秩不仁不义在先,他格外心虚和没有底气见人,戴完口罩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思虑着要不要再戴个帽子。   他实际上也不知道见到人后自己应该怎么办,是拜托人和自己一起回家接着哄骗妈妈还是和人说清楚以后就不联系了呢?   陶秩纠结了好几天,他本来就不是个有决定的人,导致他越想越乱,再加上“平安一生”还把会面的地点放在了郊区附近的一家度假村里。   陶秩出国前去过这个度假村,遖颩度假村里面的酒店都是别墅群,专门为有钱人造的,里面玩乐设施很齐全,还可以泡温泉,是个约会不错的地方。   但是,他可不是去约会的!   陶秩拿了个米白色的毛线帽戴在头上,把帽檐拉到和自己眉毛齐平为止,才给自己打了好几次气,背上自己的背包打开了门。   陶秩自作聪明地往自己背包里放了好多考研资料,他想着如果两人的谈话陷入了僵局,他就把考研资料拿出来,对方不是教授吗?他们可以进行和谐欢快的学术交流。   对方想来他家接他,陶秩拒绝了,他感觉自己住址被人知道了会很麻烦,所以他们约定在市中心广场附近一家书店门口见面。   陶秩下出租车的时候,特意在车窗上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确定自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觉得分外满意,安心地下了车。   他隔着老远就在人群里看,企图找到人群中最光亮的头颅,快走到书店的时候,陶秩却看见了严述。   严述身高腿长,即使穿着休闲的服装,在人群中也特别显眼,站在书店门口跟人家广告招牌一样,惹得过路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被他影响,瞄上那么两眼。   陶秩:“!!”   陶秩停顿了两秒,强壮镇定地走到书店门口,隔着严述几十米远的距离站定了,看都不敢看严述一眼,假装自己是个过路的陌生人,手里却拿着手机疯狂给“平安一生”发消息。   陶秩:“我遇到熟人了,我们换个地方会面吧。”   “平安一生”之前回消息还是很及时的,现在陶秩一连发了他三四个消息,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以为对方可能在开车,就重新把手机揣了起来,低着头心里默念:“他应该发现不了我,我都已经包那么严实了,一定发现不了我,发现不了……”   陶秩默默企图往旁边再挪动几步。   下一秒,陶秩的背包带子就被人拉住了。   “陶陶,好巧。”严述抓着他可怜的背包带子如是说。   陶秩缓慢地收回自己往前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的脚,恍若刚反应过来一样“啊”了一声,非常虚伪地说了一句,“真的好巧啊!我都没看见你!”   严述看裹得严严实实的陶秩,忍下嘴角的笑意,“哦?我看见你好久了。”   陶秩本来就答应过严述不会再搭理自己的相亲对象了,现在跟被抓包一样紧张,虽然他认为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违背道德的事情。   陶秩挠了挠自己的脸,也不知道自己裹那么严实了,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严述自然地把他身上的背包拿下来,抓着带子掂了一下,分量不轻。   严述把背包背到自己身上,伸手握住陶秩的手腕,“走吧,等你很久了。”   “去,去哪呀?”陶秩懵懵地被严述拉着走了一段路,很快就不肯跟人走了,身子努力地往后努,“我在这,在这等人的!”   严述回头看他,陶秩无端心虚,弱弱地又说了一遍:“我和人,约了见面。”   “和谁?”严述问他,陶秩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严述语气平静地说:“和你的亲亲吗?”   陶秩:“……”   用严述这张脸,这样平淡冷静的语气说出这种话,陶秩觉得非常的诡异,他头一次脑子转那么快,呆愣愣地停在原地,严述叹了口气,“亲亲,我来了,走吧。”   陶秩走到半路才大喘了口气,“嘶嘶”地直抽气,气得恨不能把严述这满头的头发都给拔了。   “你个,大秃头!”陶秩一只手被他握着不好动作,只能另一只手用力锤他,打在严述身上不痛不痒的,严述点了点头,承认下来,“我是大秃头。”   陶秩嘴一噘,但也没说出自己要回家这种话来,只是有点恍惚地说:“你居然骗我。”   他很快换了种更加笃定的语气,带上几分咬牙切齿说:“你居然真的骗我!”   严述给他扣好安全带,转身把包放在后座,看人嘴巴噘起来没有放下来过,很能缩能伸地没有一丝犹豫就道歉:“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我没想到你想要和人见面。”   陶秩低头,手指勾住自己的帽子边,把自己的帽子拽下来,一头乱毛,严述顺手就给他压顺了,陶秩不给他碰,伸手挡他。   “别气了。”严述握住他的手把他手从头上拉下来,陶秩觉得他靠自己太近了,有点不自在,又忍不住一直看严述近在迟尺的脸。   这真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脸颊中间还有一点小痣,看上去说不出的色气,让陶秩心里直痒痒,但是现在他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容易原谅人,故意板着脸,没有说话。   严述慢慢挪近,直到自己嘴唇贴到陶秩的额头,安抚一样给人留了一个吻,“我们去约会,和哥哥一起,好不好?”   陶秩发现实际上严述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反正严述给他的,他都很受用,就跟古时候的昏君一样,三言两语轻易给被美人心肠勾走了。   陶秩很没有定心地愉悦地说了声“好”。   “但是,你不准再骗我了。”陶秩气吁吁地控告,“你怎么这样呢?骗我很好玩吗?大秃头!”   作者有话说:   大秃头!(▼ヘ▼#) 第40章 小气   陶秩生气也不过气那么一会,他很快就把这点气撒完了,过了会又觉得很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假扮秃头大叔啊?”   严述把着方向盘,没有第一时间回应陶秩,陶秩不依不饶地一直嘀咕,“你都骗我,我还那么认真地和你聊天,你好可恶啊……”   严述轻轻咳了一声,想掩饰自己的尴尬,陶秩不大满地转头看他,眼睛里写满了控诉,他只能佯装镇定地解释:“你一直不理我……”   严述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到目前为止都不算聪明,要说全然没有感到羞赧是不可能的,他借着红绿灯的空隙转头对陶秩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些许的无奈,“我想和你多说些话。”   陶秩歪了歪头,过了会就捂着嘴巴笑,眼尾笑得弯弯的,一直盯着严述的侧脸看,小声说:“我不会不理你啦,我最喜欢你啦。”   严述转方向盘的手停滞了一瞬,陶秩没有发觉,自己在一旁哼着歌,调子弯弯绕绕的,也不知道在哼什么,他很快就把自己说出口的话无负担地抛到了脑后,接着说:“你现在坏事了,我回去不好和妈妈交差,我只能被她说了。”   陶秩语气里全然没有忧虑的意思,显然也没把这件事当多大的事情看,他一心想着可以和严述出去约会,约会!这个词对陶秩来说太新鲜了,他都没有和严述正门八经出去约会过,虽然之前他们两人一起出去游玩的经历很多,但是可没有说过那些是“约会”。   现在是严述主动说出去约会,陶秩心里可别提多美了。   他现在想让严述别那么快恢复了,陶秩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自私,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甚至想,严述要是一辈子都不能恢复就好了,他想严述喜欢自己。   严述要是真的能喜欢他就好了,陶秩苦恼地叹了口气,免不了又开始唾弃自己的无能来,他可太没出息了,他喜欢严述那么多年了没有个结果就算了,严述只要勾一勾手,他就忍不住上去冲人吐舌头摇尾巴了。   拿出你的出息来呀!陶秩!   陶秩给自己简短地做了点心理建设,眼神逐渐变得坚毅,严述看他又是叹气又是一脸视死如归,回想过去陶秩的听话程度,以为他真的为交不了差而异常为难。   “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家。”严述犹豫了一下,有点忐忑地说出这句话,陶秩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看就知道对严述的提议不满意,撇着嘴说:“不要,妈妈又要偷偷哭了。”   严述轻微地皱了皱眉,他对陶秩的话很疑惑,“为什么哭?”   陶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跳过了这个话题,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度假村附近的景点活动,手指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自然地说:“这里面还有划船诶,我想去划船。”   严述匀了个目光往陶秩伸过来的手机屏幕上匆匆看了一眼,也不再重复刚刚的问题,只是点点丝丝的疑虑蔓延上了严述的心头。   唐秋景快把整个K市有头有脸人家的Alpha找遍了,却唯独没有过问过和陶秩一小长大,关系最为亲近也是自己最知根知底的严述,这行为确实有些许奇怪。   不过在现在这个社会,信息素支配着Alpha和Omega的关系,信息素匹配度低似乎已经给两人的结局打上了句号,虽然不乏有信息素匹配度低的恋人结成夫妻,但是由于过低的匹配度,他们往往无法一次形成永久标记,前期哪怕做了标记也会消失,需要不断做标记两三年后才能稳定,而结成伴侣后因为另一方遇到了与自己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人而离婚的例子层出不穷,离婚率很高。   而作为Omega的一方,甘心接受信息素抚慰度不够的安抚,付出的感情绝对不是浅薄的,若是对方出轨,他不仅要承受感情的背叛痛苦,还要遭一轮清洗标记手术的痛苦。   这似乎也能解释其中缘由,却依旧没能让严述打消疑虑。   他历来是同龄人中比较早熟的一个,陶秩和他相反,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他感情付出得纯粹,没有什么得失的计较,也没有计算过感情失败后的成本,严述不能,他若是和陶秩一样,什么都不考虑,专凭自己心意而动,这对陶秩太不公平了。   他甘心退出永远做身后人,但也怀着一线希望,若是陶秩愿意,他愿意站到面前来,一切困难他都可以抵挡,用他的人品、学识、地位、家室和所有的一切一切,陶秩不必知道现实感情破败后丑陋的一切。   严述在一边沉默地深思,陶秩坐在副驾驶座上只感觉自己肚子饿得咕噜噜的,他早上起来时候还没有吃早饭,好在严述给他备好了,放在袋子里还是温热的,他拿出来就能吃。   窗外的景色视野越来越开阔,渐渐也能看见山了,建筑群开始稀疏起来,渐渐就能看见度假村里面建筑的一角。陶秩一边往窗外看一边没心没肺地拿出袋子里的一杯豆浆,猛吸了一大口,咕咚一大口咽下去,舔了舔嘴唇说:“严述,这豆浆不甜。”   严述没注意听,到了目的地,他在停车,陶秩声音放大了些又讲了一遍,严述把车停下,闻言转过来,陶秩把豆浆凑他面前,“不甜的。”   严述自然而然把豆浆接过去,从袋子里翻出一瓶新的甜牛奶递给陶秩,“这个甜。”   陶秩接过牛奶,跟在严述下了车,站在一边看严述把车钥匙交给早早等候在一边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叫人开去地下停车位。   严述一手提着陶秩的背包,一手握着豆浆,顺其自然地就着豆浆杯喝了一口,陶秩猛地咬了一下牛奶的吸管,又把吸管急急吐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喝过了……”   “对嘴喝的……”陶秩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他手指摸着牛奶外壳,指甲扣着牛奶壳的略微坚硬的边角,整个人都快羞得冒气了,严述看了眼豆浆,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说:“是不够甜。”   “啊?哦哦……”陶秩一脸空白地站在严述身边,迟钝地想,他刚刚喝的是杯子的哪边,严述又喝的是哪边,他是贴着自己喝过的地方喝的吗?   陶秩懵懂懂地低头喝了口牛奶,既然严述没有表现出很介意的样子,那他好像,好像也不能太介意吧?   没想到他一抬头就发现严述目光一直低垂着落在自己的嘴唇上。   这给陶秩造成了不好的联想,他连忙打住自己脑子里的画面,手伸进口袋里默默摸索了一会,又无所适从地拿出来扯过自己背包的包带,“我们,先走吧。”   严述没让陶秩扯过背包,说:“有点重。”   他把背包重新挎在了自己肩膀上,陶秩手虚虚在空气中抓了一把,也不知道该落到哪去,就被严述主动放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陶秩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手指蜷缩着握成拳头,走路差点走成顺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摸到严述上臂的肌肉,哪怕在放松状态,摸上去也有隐约的形状,捏上去手感很好。   陶秩一脸没见过世面地惊叹:“哦!天哪!这是肌肉吗?”   陶秩眼睛放光,小流氓一样顺着人上臂隔着衣服上下摸了又摸,掐了又掐,还拿脸贴上去一脸幸福地说:“摸上去好舒服哦。”   小流氓头子陶秩眼珠子转着就把视线投到了严述的腹部,严述被他直白的目光盯着,直接用手蒙住了陶秩的眼睛,陶秩不满地叫了几声,嚷嚷着说严述小气。   “现在是在外面。”严述松开手,露出陶秩褐绿色浅淡的眼眸,猫儿一样狡黠,看得严述失语片刻,把满腹的教导话囫囵吃进了肚子里,再也吐不出来。陶秩长长“哦”了一声,把严述的手臂抱得牢牢的,“我知道啦,严述哥哥,你害羞啦!”   作者有话说:   严述日记_φ_(..)   我没有害羞(///. - .///) 第41章 亲亲亲   度假村占地面积很大,离划船的湖泊有一段比较长的距离,景区特地派了观光车过来接,陶秩一坐上车子就挨着严述坐,姿势亲密,司机以为他们两人是情侣,打趣了一句:“小男朋友好黏人啊。”   严述以为陶秩会介意,没想到陶秩只是咧开嘴角笑,一边笑一边小小地仰起下巴看他,用气音小小声说:“小男朋友哦,哥哥他说我是你小男朋友哦。”   严述凝在陶秩脸上的目光意义不明,最后也只轻轻哼出了一个“嗯”,摸了摸陶秩的脸颊,陶秩坐在观光车上被太阳晒得热了,脸颊带着点红扑扑,严述的手指有点凉,陶秩贪凉,严述手指摩挲了几下,他就忍不住把自己脸往他手上送。   陶秩有些行为像猫,他很喜欢严述温柔的触碰和抚摸,严述的手掌宽厚,手指骨节分明,细长,手背上还有明显的青筋,是很让人赏心悦目的一双手,虽然总是不是很温热,但是它总是轻柔的,让陶秩觉得安心,身子止不住往严述身上靠,两人挨着更热了,他有点后悔把自己裹那么严实出来。   陶秩刚伸出手把裹在身上的羽绒服拉链拉开,严述就顺手给他把拉链重新拉了上去。   “你干嘛呀,我有点热。”陶秩不满抗议,试图把拉链拉下去,严述握住他的手,“别感冒了,一到冬天,你就老是感冒发烧。”   陶秩嘴巴噘了又噘,严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成的表达情绪的习惯,成年人经常做这个动作太过幼稚了,不过陶秩做起来就很正常,或许是因为陶秩的嘴唇形状本就饱满,平常看上去也有点噘着的意思,讨亲一样,所以才显得不突兀。   但终归不是个特别好的习惯,严述拇指在陶秩嘴唇上轻轻摁了摁,无情地说:“别噘嘴。”   陶秩觉得严述有点烦人了。   陶秩摆头甩开严述的手,一脸气闷地坐在一边,眼见着刚平下去的嘴唇又要噘起来,严述很没眼力见地提醒:“不能噘。”   “我知道啦!”陶秩见车停下来,不想再和严述纠缠这件事,率先从车上跳下来,去拉严述的手腕,拉人往湖边船只租赁处走,一边走一边威胁严述:“我还没有和你算骗我的账呢,哼哼。”   换言之,就是想叫严述不要像爹一样管着自己。   他们来得很早,湖泊上几乎看不见船只,陶秩听还能钓鱼,兴高采烈地买了一系列钓鱼设备和鱼食,决心等会钓只大鱼。   不过陶秩本来以为船是需要用桨划的那种原始船只,没想到是用发动机驱动的,他享受不了划船的乐趣,只能坐在船后面,享受严述的开船服务。   湖泊上吹来的微分吹散了一些太阳带来的热度,陶秩在阳光下舒适地眯了眯眼,也没有感觉热了,严述把船停在了湖中心位置,陶秩兴高采烈地放下鱼饵,架着鱼竿有模有样地等着。   可惜陶秩耐力不怎么够,没坐一会,原本挺直的背就弯了下去,很快就分神出去了。   陶秩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分散,严述所在的高中部在陶秩所在的初中部对面,隔着一段长长的走廊,陶秩放学比较早,他就要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高中部等严述和余彦伦下课。   严述坐在靠窗的位置时候,稍微分点神就能看见陶秩穿着校服小小的身影在那条长走廊上徘徊,他有时候会站在走廊中央像猫晒太阳一样仰着头,有时候会旁若无人地蹲在走廊边,脚边放着一本画册,也不怕脏,就这样放在了地上。   后来严述叫他在自己教室等人,他和余彦伦放学会去初中部接他,一开始陶秩还会在走廊上晃啊晃,被严述说了几次,就学会乖乖坐在教室里等人了。   他们偶尔也有比陶秩放学早的时候,严述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一个个教室,透过窗户,经常看见上课走神的陶秩,托着腮眼神呆愣地盯着黑板,手在脸上都留下了红红的印记,或者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多数是在画画,更过分的一次,他在睡觉,手肘下压着低分的数学试卷。   陶秩从小就白,穿夏季白色的校服,从袖口伸出的手臂在太阳照射下比袖口都要白,顶着一头微卷的栗色头发,严述一直以为他就是那么小小的,然后突然有一天,陶秩开始抽条般地成长,也会开始羞于在人多的场合叫他“严述哥哥”。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陶秩,哪怕他是多么可爱漂亮的一个小孩,他在学校里算是出名的,有些人提到陶秩,就会翻着白眼,用一种戏谑的语气代称他为“那个神经病”或是“那个智障”。   严述经常庆幸自己比陶秩大了那么几岁,还能护着他。   但又时常觉得力不从心,陶秩想法多,他并不想过多管教陶秩,但有些地方,他一不注意,陶秩就肆意生长了。   比如现在陶秩坐在他身边,意外注意到了严述通红的耳垂,他“咿”了一声,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严述的耳垂,严述来不及躲,陶秩像抓住他什么把柄一样直笑。   “你还在害羞呀?”陶秩摸了一下就收回手了,留在严述肩头一缕淡淡的桃子香,“严述哥哥,不要害羞呀,我都不害羞。”   严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点温热,他欲盖弥彰地半垂下眼皮,“是天气热。”   陶秩目光一直在严述身上巡视,严述以为陶秩没动作了,没想到陶秩突然发问:“你接过吻吗?”   陶秩眼见着严述耳垂上那一点红迅速扩散到了脖子和脸颊,通红了一片,原本带着冷淡疏离气质的脸再也无法继续维持原来的样子,狼狈地败下阵来,像个第一次谈恋爱不敢牵手的男高中生。   陶秩本来就是无意一问,他没什么坏心思,现在弄得像他轻薄了严述一样。   严述撇过头,不让陶秩看他的脸,陶秩身子趴过去,不厌烦地跟过去,大放厥词:“可是余彦伦十四岁初吻就不在了诶。”   严述握住陶秩的肩膀,陶秩看他眼睫颤了又颤,终于憋出一句:“我和他不一样。”   陶秩看他绯红的脸颊,原本冷清的五官都为此染上了别样的色彩,让陶秩一时愣住了,更别说那颗点在严述脸颊中央那一颗小小的痣,说不出的性感,叫小流氓头子眼睛都看直了。   “你会吗?”陶秩嘴巴开开合合,但他脑子已经泡在温水里面浮沉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严述没有回答,有点倔强地和陶秩僵持着。   陶秩把自己身子又往严述身上靠了些,严述手上施的力道更大了些,不至于疼,陶秩觉察不到一样,整个人都快窝到严述的怀里了。   “严述,严述哥哥,”陶秩叫他,他每次叫“哥哥”都跟撒娇一样,让听的人很受用,之前严述没少因为陶秩只肯叫余彦伦“哥哥”暗自吃味,却不想现在更难招架,严述怕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连眼睛都不肯抬,不去看陶秩的脸。   陶秩坚持不懈地叫他,叫什么的都有,“哥哥”、“严述”乱叫一气,见严述真的不回应他,他才接着说:“我也没有接过吻,我想试试……”   “陶秩!”严述终于出声了,语气很严厉,放在平时,陶秩被这样叫一声,腿都要抖起来了,也不知他哪来的巨大勇气,无视了严述的语气,手顺着严述的脖子往上摸,在下巴上停了一会,缓慢摸上了严述的嘴唇。   柔软的触感,有点潮湿的温热。   严述睁开眼,眼神里压抑的凶意叫陶秩看得手一哆嗦,忙收了回来,身子一扭就想跑,却被人一把掐住了腰,用力地拉了回来。   作者有话说:   陶陶:我超勇的!(σ???)σ 第42章 呜呜   船漂在水面上晃晃荡荡,陶秩腿下一下卸了力,跌坐在严述怀里,陶秩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胆子有点太肥了,他慌慌张张手撑着严述的肩膀,想站起来,奈何被人锁得太紧,用力了几下,反倒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陶秩不敢看严述的眼睛,直把自己头撇到一边埋得低低的,闷闷说:“你别拉我。”   严述强硬地让陶秩转过头来正对自己,陶秩憋得满脸通红,心里叫苦不迭,偏偏严述还神色轻松地问他,“想试什么,嗯?陶陶。”   陶秩嘴巴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只发出几声细弱的气音,最后在严述穷追不舍的目光下,陶秩破罐子破摔,眼一闭就说:“亲,亲嘴儿啊。”   “就,嘴对嘴,打啵,打啵儿你知道不?”陶秩越说,感觉自己的勇气又开始慢慢膨胀,总归还是他没脸没皮一点,复又大胆地看着严述,“怎么了?不就是亲嘴吗?”   严述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用手指捏住陶秩的下巴,陶秩紧张地一直眨眼睛,嘴角抿得直直的,看严述越凑越近的脸,他觉得自己喉咙慢慢变得干燥,让他不断用咽口水的方式缓解自己喉咙的干渴。   他不会真的要亲下来吧?陶秩睫毛扑扇扑扇的,脑子里想什么的都有,如果严述真的亲下来了,那他要对严述负责吗?   应该是要负责的,陶秩凝重地想,毕竟这可是严述的初吻啊!   在两人距离近得陶秩能看清严述脸上细微的绒毛的时候,陶秩猛然想到了余彦伦的脸,以及余彦伦三申五令,吹胡子瞪眼警告陶秩的话:“不可以牵手拥抱,更不能亲!”   陶秩心突然慌了,感觉自己在背着人做坏事,虽然他对自己的行为没有感到多少的愧疚,甚至有点期待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抵着严述的手不由得用了点力气,企图阻止严述的靠近,他哆嗦着叫了一声:“严述……”   严述停下了,他眼睑低垂着,陶秩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先是缓慢地闭了一下眼睛,继而叹了口气。   陶秩能看见严述薄薄眼皮上隐约的几根细细血管,不是很明显,陶秩摸了摸严述的眉毛,又摸了摸严述的睫毛,严述的睫毛像两排小刷子一样,让陶秩觉得很新奇。   两人一时皆无言,严述任由陶秩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哪里学的?”严述把头埋进陶秩的脖颈处,轻声问他。   严述的头发挠得陶秩痒痒的,陶秩有点紧张地看了看湖四周,湖上面多了些船只,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玩乐的,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陶秩觉得奇怪,他都二十多岁了,知道“亲嘴儿”不是很正常吗?   严述的头在陶秩的怀里拱了拱,陶秩差点被他拱下去,他没心没肺地咯咯傻乐了几声,觉得严述像某种喜欢往人怀里钻的大型犬。   严述没等到陶秩的回答,过了会又问:“你知道接吻后意味着什么吗?”   陶秩被严述问得有点不爽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身边人还拿他当小孩看,他明明从外形到身心上都是健全的成年人了,虽然医生说过他感知情感能力比正常人弱了些,但是陶秩也不至于对此一窍不通。   “我当然知道了,我知道你把我当傻子看,”陶秩意欲表现自己,特意用了比平常说话更大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但是,爱是不需要学习的。”   严述抬起头来,眸光动了动,陶秩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爱是出于本能!”   “我知道的可多啦,”陶秩得意洋洋地说,身后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像你,你才是傻子呢。”   严述忍不住亲了亲陶秩的脸颊,陶秩还蛮受用的,没有拒绝,乖乖被人在脸颊上亲了几口,他心底想试试接吻的念头又冒出来了,心里直痒痒的,又不敢再说出来,只能眼巴巴看着严述。   “对不起,陶陶。”严述觉得自己的纠结有点可笑,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其他人或多或少会因为陶秩的病,对他的态度和对平常人不一样,不管是出于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严述希望陶秩能在自己臂弯下无忧无虑地成长,陶秩的病很麻烦,照顾一个精神分裂的人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在严述为他圈起来的小世界里,陶秩可以自由自在,幻视幻听都不可怕,陶秩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句发病的胡话,严述都会认真对待。   没想到到头来,他依旧入了自己思维牢笼,他没有意识到陶秩也有自己正常的情感需求,他嘴里的喜欢和爱,不是其他依赖感带来的错觉,他明明分得清,分不清的是自己把自己困在原地的严述。   陶秩虽然不是很理解严述为什么突然和自己道歉,但是他不理解的事情可多了,不多这一件,他就坦荡地受了下来,安慰严述:“没事呀,我又不会跟你生气。”   “那……那还试试亲……亲亲亲嘴不?”陶秩眼含期待地看着严述,奈何严述依旧不动如山,只是微笑着揉了揉陶秩的头,没有动作。   陶秩只能作罢,严述没有再锁着他,陶秩就从严述身上爬了下去,重新坐回自己的小马扎上,盯着毫无动静的鱼竿,要说陶秩心里有什么惊涛骇浪的想法,那倒是没有,他只是又想到了余彦伦对他严厉警告的样子,心想余彦伦这个笨蛋,严述还不稀罕亲自己呢。   这样想着就有点失落了,陶秩想,为什么严述不和他试试呢?要知道,失忆可不多见!失忆了还把人认成自己老婆这种事情更是少之又少,错过这次机会,陶秩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呀!   被这件事困扰住的陶秩,忍不住又扯了扯站在一旁严述的衣角,仰起脸小声说:“我们试试吧,我不会和哥哥告状的。”   严述发现陶秩可能是真的很想试试,都已经做到打算欺瞒余彦伦的地步了。   陶秩眼睛亮亮的,在太阳光下闪着宝石般的光泽,显得人分外耀眼,严述沉默地垂下手摸了又摸陶秩的后脑勺,把他的发尾揉得乱乱的。   严述弯下腰,陶秩自然地抬起手把手臂环到了严述的脖子上,有意无意地把严述更加往下拉了些,先是黏糊地用嘴去贴严述的鼻子,没敢直接往嘴上亲,只在下巴那亲了又亲。   严述手垫在他的后脑勺,陶秩停住了动作,安静等待着,严述也先在他的鼻子上亲了亲,吻又落到他的下巴上,陶秩的脑袋不安分地动了几下,严述垫在他后脑勺上的手用了些力,制住陶秩的动作,嘴唇移到了陶秩的嘴角,气息开始变得有些凌乱。   “不要怕。”严述轻声说。   陶秩闭上眼睛,又有点舍不得,又颤颤地睁开了,紧紧盯着严述,手无意识地揉皱了严述的后衣领。   两片温热的唇瓣轻轻触碰了陶秩的唇瓣一下,陶秩的脑子一瞬间“嗡”一声短路了,什么想法都没了,只剩下嘴唇上柔软温暖的触感和心里饱胀的满足感。   严述还想用点力亲,陶秩先慌张躲开了,他捂着自己的嘴巴,满脸通红地看看严述,又看看自己的鞋背,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好好了,亲……亲亲,亲亲亲过就好了……”   陶秩羞得想化身一尾鱼游江而去,他想,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这也太厉害了!   严述止不住,他还想亲,一开始还矜持端庄的人,只亲了一口,就变得放浪了起来,追着陶秩的嘴唇,陶秩忙用手捂住严述的下巴,拼命摇头:“不能,不能再来了!”   再来一次,他都快忘记怎么呼吸了!   作者有话说:   余哥哥:你可怕得很!你还会用嘴亲人!(╬ ̄皿 ̄)=○#( ̄#)3 ̄) 第43章 温泉   陶秩后半程脑子都晕乎乎的,他所有的思维都像是漂浮在九天之外的云朵上,轻飘飘又抓不到,唯一能清晰记得的是严述的嘴唇碰上自己嘴唇时的感觉,以至于好几次鱼上钩的时候,他还傻愣愣地呆坐着,还是严述给他提的竿。   这片湖泊本就是供游人耍玩的,特地在湖泊里养了好多种肉质鲜美少刺的品种鱼,基本落饵就会有鱼上钩,还没过多久,水桶里的鱼就渐渐多了起来。   下船时候,陶秩提着装满鱼的水桶满载而归,走路差点走顺拐,最后这些鱼一部分送去餐厅当场做了菜肴,一部分被包装好,等他们离开时候可以带走。   坐在餐厅里,陶秩看着对面低头转心看菜单的严述,眼神不自觉就飘到了他的嘴唇上,陶秩迟钝地想,他们居然真的亲了……   不知道严述是什么感受,陶秩左手手肘撑在桌子上,手心托着下巴,开始胡思乱想。   看严述表现似乎也没有对这种行为有什么抵触的心思,应该是不讨厌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后还可以接诊深入尝试一下,陶秩临时怂了,亲吻都没有深入下去。   为了不让自己下次还这么丢人,陶秩认为自己需要补充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陶秩的行动力从来没有那么迅速过,他拿出手机,放在膝盖上借着桌子的遮挡偷偷开始在百度输入关键字搜索。   陶秩精力十足,在外面玩就跟在山崖上撒开四蹄拴不住的山羊一样,一整个下午他和严述两人把偌大一个度假村的项目几乎都快玩遍了,玩到实在走不动的时候,陶秩才放弃,瘫坐在椅子上,被严述背了回去。   本来差不多也到可以离开的时候了,严述没有在这里过夜的打算,所以也没有在这里订房间,但是陶秩突然说想泡温泉。   严述面露犹豫,陶秩不知道是真的什么都没想到还是什么都清楚就是故意的,一脸单纯地问严述:“这边卖点就是温泉,我们来一趟不泡泡不是很亏吗?”   温泉在附近山上的温泉山庄里,从度假村酒店这边过去有一段距离,于是两人临时订了温泉酒店的房间,还预定了私汤池,私人小温泉连在单独建筑房间内部,隐私性很好。陶秩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心里雀跃的小鸟都快飞出胸腔直接在严述面前引吭高歌。   陶秩在这边雀跃,转眼看见严述在手机上又要订一间套房,他“哎呀”了一声,急忙说:“我们订一间大的就好了,为什么要订两间啊。”   严述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淡淡地提醒陶秩:“我是Alpha。”   陶秩怪失落的,自从他分化后,严述晚上就不肯和他一个被窝睡觉了,陶秩就因为这个事情可委屈了,一委屈就委屈了好多年,本来以为现在趁此大好机会可以睡一个屋的。   “你嫌弃我,小时候你都肯带我睡觉的,”陶秩可难过,一想到过去更觉自己悲凄,“你还会给我念童话书呢。”   严述不为所动,陶秩只能在一边伸着脖子觑严述手上的手机,一边说:“指不定你订不到呢!”   陶秩并没有如愿,严述一下就订好了两个房间,愿望彻底落空,陶秩也没有在旁边嘀嘀咕咕了。   不过到了山庄,陶秩进自己房间迅速换好了浴衣,就拖着拖鞋去敲严述的门。   他出来得太匆忙,系带结也打得松散,领口松松地搭在身上,直从胸口开到腰际,严述从房间出来,差点被陶秩露出来胸前一片皙白的皮肤晃脸红。   大堂内暖气足,陶秩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浴衣也没有感觉冷,严述板着一张脸拉过陶秩的系在腰间的系带,沉默地把人打理好领口,牢牢系紧了,一点皮肉都看不到才算好。   “又没关系,没人看的。”陶秩不甚在乎,他们的池子是私人单独的,不会被很多人看到,就算自己想裸着泡也没事。   严述手下用了点力,把陶秩腰间的系带猛地一拉,拉得陶秩急急喊了一声,差点被人勒窒息,严述才慢悠悠地说:“我会看。”   陶秩心想,可不就是给你看的吗?他还给自己系回去了。   不过严述身上的浴衣哪怕裹得好好的,可他身形颀长,身材比例完美,薄薄的浴衣根本无法遮盖优秀的躯体线条,看得陶秩一阵脸红心跳,直想为什么严述穿着衣服比不穿衣服还要性感呢?   一入池子,陶秩就觉得自己今天走得酸痛的四肢都得到了抚慰,不由得喟叹一声:“好舒服呀。”   他的脸被蒸气蒸得湿漉漉的,睫毛颜色看上去更深了点,眼眸里也跟含着一湾水一样,水汪汪的,严述都不敢靠近他,泡温泉泡出了正襟危坐的感觉。   陶秩偏偏喜欢游到他身边去,正经地待了没几分钟,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哇,你还有腹肌!”陶秩不大敢直接把手伸进严述的浴衣里,只能隔着浴衣一饱手福,严述的腹肌快快分明,哪怕隔着浴衣摸上去手感也很好,陶秩眼睛亮亮的,脸上的红晕也不知是害羞的还是水蒸气蒸出来的。   陶秩小心翼翼地往上摸,严述皱着眉抓住陶秩的手,陶秩安静地眨巴眼睛看着他,一脸无辜。   “是不是故意的?”严述被陶秩逗笑了,他现在才发现陶秩的外貌太具有迷惑性,任谁看着陶秩的脸都不会认为他会有坏心思,实际上这小家伙一肚子坏水,“胆子那么大,又是讨亲又是乱摸。”   陶秩这才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依旧厚脸皮地赖着,“你也没,没不乐意啊。”   陶秩往严述身上更靠近了些,搅动一池温热的水。   严述显然也意识到了,默默把手松开,陶秩整个人就变本加厉地贴住他,两个人抱在了一起,陶秩微闭着眼睛,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们再试试呗,接吻,我学了一点都不会躲了。”   陶秩的声音有点细微的抖,严述一手环抱住他的腰,一手摸上了他的脸颊,大拇指流连在陶秩的嘴角,轻轻摁压摩挲。   “好不好嘛。”陶秩喘气有点急,空气里全是严述身上白山茶信息素的味道,被温热的水蒸气一蒸,花香更加馥郁暧昧。   严述轻轻碰了一下陶秩的嘴唇,陶秩紧张地揪住严述浴衣的衣领,下意识想后退,后脑勺就被人控制住了,被迫向前压着,加深了这个吻。   陶秩被咬了一下,就哼哼唧唧的,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严述只好更加温柔地教他怎么接吻,陶秩本来脑子就晕乎乎的,这下直接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只偶尔发出几声气音,慢慢也会主动学着严述的样子回亲。   作者有话说:   写了点亲亲被关小黑屋了???(′□`?)°? 第44章 嗷呜   两人分开的时候,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陶秩嘴巴被亲得红红的,看上去更加饱满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上唇,有点破皮的疼。   陶秩缓缓往旁边再挪了点,脊背靠在岸边的乱石上,摁住自己的心口,掌心下还能感受到自己心脏有力地快速跳动,他不得不深呼吸几下平息自己的心绪。   转头看严述,明明刚刚做出不雅反应的是他,他现在却看上去跟没事人一样,陶秩也不敢眼睛胡乱往下瞟,怕看见自己不该看的,只能两只手摸着自己热到似乎要熟透的脸颊,轻声问:“你……要不要去冷静一下。”   “没事,”严述的声音除了听上去有点沙哑低沉,语调依旧述四平八稳的,“不管它就会好。”   陶秩慢慢让温泉水渐过自己的胸膛和脖子,就留颗小脑袋浮在水上,讪讪地“哦”了一声,心里却免不了回味刚刚的吻,温暖的温泉水包裹着他的身体,一如刚刚严述的怀抱和亲吻的温度,陶秩的眼神不由得迷离了起来,脑子却活跃地很。   好可怜的小小述,陶秩想,它的主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关心它,这得多难受啊?   不过转念一想,造成小小述悲剧的开端,好像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的原因,陶秩就不企图开口说话了,只是在旁边划水,从池子一边游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再游回来,一时之间,池子里只有陶秩划水的声音。   游了会陶秩就有点累了,胳膊搭在岸边,趴着去够放在岸边的果盘,果盘放得有点远,严述顺势给他推了过来,陶秩才再次开口说了谢谢,拿叉子叉了块菠萝吃。   菠萝有点酸,陶秩眉头眼睛都快皱一块了,严述一手撑着自己下巴,观察着陶秩,不由得轻笑了几声,“很酸?”   陶秩转而重新从果盘里叉了块哈密瓜,嘴里含着东西含糊地说:“可酸了,你别吃,不好吃。”   果盘本来就是为了给陶秩点的,严述没打算吃,只是看陶秩吃水果块都是一口一块直接塞嘴里,把自己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给我一块吃吃。”严述指了下果盘摆着菠萝的位置,陶秩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还是在旁边拿了颗甜的车厘子送严述嘴里。   “还是这个好吃,甜。”陶秩手湿漉漉的,撤开之前碰到了严述的嘴唇,湿漉漉的水痕就留在了严述的下巴上,严述沉默地咬破樱桃,鲜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迸射出来,让人产生了类似于满足的微妙快乐。   陶秩就自己一口,喂严述一口,一口接着一口把果盘吃干净了,就剩酸菠萝留在盘子里,严述却努了努下巴,示意陶秩盘子里还有,“我会吃菠萝,你喂我吃完吧。”   陶秩觉得酸不讨人喜欢,记忆里严述也不是个爱吃酸的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不过陶秩还是听话地把剩下的菠萝喂给严述吃掉了,吃完他还探头探脑地问:“有没有酸倒牙啊?”   菠萝确实特别酸,严述很惊讶这个水果更新迭代速度飞快的现在,居然还会吃到这样酸的菠萝,但他摇了摇头,表示不酸。   泡澡也泡得差不多了,再泡下去陶秩感觉自己要缺氧了,却在临上岸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难题。   那就是,现在浴衣湿了,布料全贴着自己身子,此刻要是站起来,陶秩就是一个穿了衣服胜似没穿衣服。   陶秩尴尬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说,硬生生憋着希望严述先上岸,但是严述看上去没有起身的打算,陶秩决定自己主动出击,干巴巴地咳嗽了几声,“温泉泡太久不好。”   说完,就用自己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严述。   严述听完,明白陶秩的意思,直接从池子里站了起来,陶秩没来得及闭眼,猝不及防看了一副美人出浴图,他“啊”地嗷叫了一声,忙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把自己紧紧贴在岸边石壁上,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好不要脸!”   刚刚上手摸的是陶秩,现在贴着石壁狼狈瑟瑟发抖的人也是陶秩。   陶秩就听几声水声,再是几声脚步声,应该是人走远了,他才把手从脸上放下来,在温泉池子里又磨蹭了会,才慢吞吞爬到岸边,飞快到更衣室换了衣服,才装作泰然地走出来。   严述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他磨磨蹭蹭走过去,强作无所谓地说:“我们走吧。”   严述跟在陶秩的身后,低头就能看见人后脖上的皮肤泛着明显的红色,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食指抵住陶秩的后脖,轻轻磨蹭了下陶秩后脖上的腺体。   陶秩本来走得好好的,被人捏得整个人一抖,震惊地转过头,忙退开几步死死捂着自己腺体,吃惊地说:“你干嘛呀!臭流氓!”   怎么能随便摸Omega的腺体呢!   严述如梦初醒,举着自己刚刚犯罪的手,陶秩以为人是泡温泉太久泡迷糊了,警告严述:“可不能再摸了。”   “抱歉。”严述垂下眼睛,陶秩没有在意,又听严述接着说,“刚刚在池子里,也对不起。”   他不说池子还好,一说池子,陶秩就又想到在温泉里发生的种种,他不想在严述面前表现得扭扭捏捏的,想要表现得像个成熟的成年人,因为陶秩认为那样会显得自己更游刃有余不在乎一点,而且要真说流氓,刚刚在温泉里陶秩对严述又是摸又是亲又是掐的,只能说两人相比较,陶秩有过之无不及。   “没关系。”陶秩摆摆手,脸上的热度一点一点又蔓延开来了,但他还在装大方,一说话人就开始结巴,“我感觉挺挺挺,挺舒服的。”   陶秩恨不能当场给自己这张不争气的嘴来几个巴掌,严述站在他面前,垂着眼睛看上去很乖顺的样子,虽然他身材高大健硕,但也在陶秩眼里看出了几分被玷污的娇花意味来。   “你喜欢就好。”严述温声说,“我也很喜欢。”   “嗯嗯啊,嗯。”陶秩胡乱应了几声,紧张地走路都同手同脚,摸到自己房间的门把手忙感叹谢天谢地。   严述的房间在隔壁,他看陶秩进门了才说:“你包还在我房间里,我等会给你拿过来。”   陶秩压根没记得自己的包,他随意答应了一声,关上门才回过不是味来,严述咋不在门口就把他包递过来呢?他回房间拿包又不用多少时间。   不过还没等陶秩琢磨过来,门铃就响了,陶秩走去开门,严述堂而皇之拿着包走了进来,陶秩跟在他后面,一屁股坐在床上,看严述把包放在桌子上。   “包里装了什么?那么重?”严述随口问,陶秩盘着腿坐在床上,先是沉默了会,才慢吞吞地说:“考研资料……”   “什么?”陶秩声音太小,严述一开始没听清,陶秩第二次大声地喊了出来:“就是考研资料!”   他抱着枕头,看着严述,想看他有什么反应,是嘲笑还是不解,但是严述只是把包放好,走过来摸了摸陶秩的头,“那要好好努力了,等考上了,哥再带你出来玩。”   陶秩眼睛眨了眨,“我应该是考不上的。”   “为什么?”严述问,陶秩歪着头想了想,叹了口气,“因为我太笨了,我记不住。”   “我什么都不会,书摊开着,我认识字,但是它们组合起来我就不认识了。”陶秩气馁地说,严述思考了会,也没有笑,表情看上去很严肃,认真地给陶秩提建议:“现在报班学应该来得及。”   陶秩猛摇头:“不行,我不敢去,班上就我学不会,太丢人了。”   严述复又思索了会,打开手机点了点,过了会再抬头,对陶秩说:“我单独请几个老师来教你,你把科目发给我。”   陶秩揪着被子,疑惑地问:“我要是考不上呢?”   “考不上也好啊,”严述笑,“这几个老师工资就指着你了,你就是他们摇钱树,多讨喜。”   “没关系,别的人会的,陶陶慢慢也会学会的。”严述摸了摸陶秩软软蓬松的头发,陶秩撇着嘴说:“要是余彦伦知道,他就吱哇叫我别考了。”   之前也是这样,陶秩想参加高考,但是家里早早就给他做了打算,让他出国,似乎打定陶秩通过高考压根不会有什么名头。   只有严述还在兢兢业业给他补习,不过可惜,他最后也没有去参加那场高考,高考就像他和严述之间的一场约定,一道分水岭,陶秩临阵脱逃了,所以他们也就分隔了。   不过严述依旧没有介意,兜兜转转过了几年,陶秩又自不量力想考研,想告诉的人还是只有严述一个,严述也一如既往给了他支持。   严述:“他担心你。”   陶秩家里人无非是看不得陶秩辛苦,陶秩在学习上一直都有障碍,学得慢,偏偏陶秩人又倔,一遍一遍重复学习人家早就懂的知识,自己给自己压力,上个学能把自己整瘦十斤。   “你不担心吗?”陶秩问,严述默默摸了会陶秩的头发,轻声说:“会。”   “但是我更希望你能长出自己的翅膀,去到你每个想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严述日记_φ_(..)   好喜欢老婆,老婆好可爱,老婆还努力学习,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老婆! 第45章 噜啦啦   陶秩喜欢被严述摸头,他微微仰头微眯着眼睛,依赖地将头埋进严述的腹部,声音被闷在衣服的布料里,听上去有点含糊不清:“我知道,但是,严述,我也有私心,我之前一直想的都是,不论我走到哪里,你都会陪着我。”   陶秩脸被布料闷出一片红色,只露出一对剔透的棕绿色眼睛,水汪过一样湿润,像一潭多情的静池水,无声地泛着一圈圈的涟漪,他觉得自己被严述的那句话触动了,胸腔内的心脏有力搏动带动全身的血液涌入他的脑袋,让他有点头晕,到了类似于一种喝了点酒微醺的状态。   自己独自在国外的那几年,陶秩染上了酗酒的坏习惯,实际上他不是那么喜欢喝酒,只是喜欢喝醉后那种忘却浑然一切的感觉,他能短暂地忘记独在异乡的孤独,也能短暂忘记自己前十几年过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陶秩是个迟钝的小孩,他亲生父母一个跑了,一个长期虐待他,甚至都没有教育过他关于生活的常识,说话发音和情感表达,他像只沉默的小兽,只会偶尔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表达自己最原始的痛感。   等他到了福利院,已经过了接受幼儿教育的最好时期,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原因,陶秩做什么都很迟钝,反应也很慢。   他被领养后就被保护得很好,在父母的关爱和兄长的疼爱下长大,他像一个患有眼疾的人,摸索着在五彩缤纷的甬道里行走,在他眼里什么都是模糊的,他吃力地学着如何做一个正常人,如何接受感情和反馈感情,虽然有点困难但也没有给他多少困扰,只是出国后远离父母亲友,他才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适应新的环境。   他变得更加吃力,和人的交流变得更加困难,陶秩起初还抱着积极的态度,认为过段时间就会好,他不能一辈子都活在父母兄长的臂弯下,还有更重要的,他需要戒断严述对自己的照顾,以此来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独立。   很快,陶秩就发现,自己实际上只是个废物,他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在照顾自己的路上吃了不少苦,他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崩溃地哭了一下午,哭到眼睛肿了也没想到改变自己现状的办法,他开始害怕接触外面的世界,每次出门前要给自己建立好久的心理准备,最后只能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尽量让自己待在出租屋里,这里是他暂时觉得安全的地方。   如果他肯打电话回家,家里一定会接他回去,但是陶秩不希望让家里人为自己担心,也不希望自己表现得那么没用,无法达到别人的预期,硬生生咬牙憋着。   很快他就找到了缓解的方式,那就是喝酒。   实际上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走那么远,也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他一直都不是一个聪明的能力出众的孩子,只是来自于身边人的爱和宽容,让他浑浑噩噩地幸福长大了,到了独自面对风雨的那一天,像娇养出来的小狗被赶出了家门,他被淋得不像样,又是哭鼻子又是生病。   “我被养坏了,严述。”陶秩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这几年逐渐认清了自己的本质,也不会再像前几年在国外那样,自己和自己作对,便更加知道自己实际上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很多爱,包括来自于严述的爱。   严述顺着发尾摸了摸他耳朵,他不知道陶秩是否清楚“养坏了”的意思,在严述看来,陶秩一直都钝感地活着,像颗小太阳一样阳光可爱,完全没有什么恶劣的行为,但是陶秩说这话的时候,听上去情绪不是很高,很难过的样子。   严述想,小桃子估计又在自己和自己较劲了。   “没有被养坏,我们的陶陶是最好的陶陶。”严述温声说,像在哄一个小孩子,陶秩把自己埋在严述腹部的脸全露了出来,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点紧张地说:“但是我的翅膀一点用没有,不能飞,我离开你们,我就走不到任何一个远方。”   陶秩紧抓着严述腰边的衣服,用自己脸用力蹭了蹭严述的腰腹,撒娇的猫似的,希望从严述身上得到更多的安全感,他把自己所有的怯弱、忧虑、软弱摊开来,承认自己的无用又担心严述真的认为自己无用。   他活了这么多年,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却无法脱离拐杖行走,这实在太丢人了。   但是严述轻柔地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让他不那么紧绷后,才轻声而温柔地说:“我的翅膀就是你的翅膀,我答应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真的吗?”陶秩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不相信,反复问:“你不骗我吗?你不会嫌我麻烦吗?”   严述一遍遍和他保证:“不会,我不会骗你。”又捧着陶秩的脸,用亲吻安慰他,“我们陶陶多好啊,又乐观又可爱,还那么优秀,我们陶陶怎么会没有翅膀呢?”   陶秩皱眉,“你别拿哄小孩那套哄我。”   虽然他嘴上这样说,但嘴唇却积极地回应着严述,在他下巴上亲了又亲,贴着严述的嘴唇黏黏糊糊地轻碰,脸涨得通红,还在嘀嘀咕咕:“你不能骗我,我什么都会当真的,你不要离开我。”   陶秩有点遗憾,他没有和严述高匹配度的信息素,他无法用自己的腺体拴住严述,可能是因为这一点,陶秩很没有安全感,总是害怕严述丢下他自己走了。   他又想到,雨夜里严述来找他的那一天,严述微湿着头发站在他面前,因为冰凉的雨水,让他的脸看上去湿润非常,陶秩的目光就一直往严述的嘴唇上看,那里也看上去湿润,唇形性感好看,看上去很好亲。   现在严述身上还留着温泉水的温热,头发也没有完全吹干,还带着微微的湿,陶秩闭着眼睛亲了会,心想,果然严述的嘴很好亲。   他之前怎么就按捺住自己,没有对严述干出一些不怎么礼貌的事情呢?   陶秩亲得心满意足,又埋在严述的怀里深深吸了几口白山茶的信息素香气,整个人都感觉到了从身到心满满的幸福。   “我希望你别那么快恢复了。”陶秩撒娇,缠着人不放,严述轻轻抬了下眼皮,并没有打算说出自己实际上记忆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的事实,他想慢点来,陶秩看上去因为初次告白被拒绝,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陶秩本来就是很容易没有安全感的人,他不想吓到陶秩,所以把他们关系的把控权全都交到了陶秩的手上。   严述挠了挠陶秩的下巴,陶秩觉得痒,缩了下脖子,又把自己脸贴过来,想严述摸摸自己的脸,严述就有求必应地抚摸他的脸颊,陶秩现在身上有很好闻的淡淡的桃子香,表示他现在心情放松。   “我做的承诺永远都不会变。”严述认真严肃地说,“你可以更加相信我。”   陶秩并不是不相信严述,只是他在国外时候因为压力妄想症状加重,发病那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像活在一个混沌的世界里,他幻想出来陪伴自己的“严述”,有时候对他温言软语,有时候又会冷漠残酷,他也变得情绪不稳定,心惊胆战地,生怕“严述”的温情蜜意下一秒就变得冰冷。   直到现在,陶秩虽然已经能分清现实和幻想,但还是会在某个瞬间猛地一惊,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严述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不过,陶秩惯会为自己寻找到让自己过得舒服的方法,他心志没有严述那么坚定,他很快就丢盔弃甲,再次深陷名为“严述”的漩涡里。   “我相信你的。”陶秩咧开嘴笑了一下,笑得很甜,“你以后可不能赖账!” 第46章 回家   余彦伦发现最近陶秩心情不错,甚至都听得下去他的唠叨了,平日里这小崽子叛逆得很,他说一句这人可以叭叭叭讲回个十句。   余彦伦真是感觉奇了怪了,这小子碰到什么好事了,让他整天乐颠颠的,都不和他吵嘴了。   陶秩自从和严述去完度假村,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和严述越发频繁地聊天见面,不过陶秩这边天天艳阳天,余彦伦最近却比较倒霉,公司出了些事情,虽然没有什么危及公司生死存亡的大问题,但解决起来也很麻烦,再加上感情不顺,他上火得紧,嘴角边都燎了几个泡。   余彦伦纵横情场多年,在圈子里是公认的对伴侣温柔包容、多金帅气、有求必应的好情人,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定下来,每段感情都没能走到最后,他仗着自己年轻帅气,尝试的机会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棋逢对手,为情黯然神伤。   他被人狠狠放鸽子了。   家庭聚会那天,陶秩孤身前来,在门口碰到了刚停好车过来的余彦伦,陶秩在他身后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见第二个人,他稀奇地问余彦伦:“哥,你说的嫂子呢?”   天底下最没有眼力见的人就是陶秩,跟缺了两百多个心眼一样,压根没有察觉到余彦伦比锅底还黑的脸色,还没进门,就领到了今天的第一顿骂。   “你可真会凑热闹,脑袋转啊转的,眼珠子别乱瞟了,就我一个。”余彦伦一掌拍在陶秩的后脑勺,陶秩莫名其妙地被人一口气不带喘的从头抱怨到脚,软性子也被挑起火气了,气咻咻地看着余彦伦,“你冲我说什么呀?噢噢噢噢!我知道了!人家不稀罕你,才不想和你来呢!”   陶秩对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余彦伦“诶”了一声,大臂一揽,从背后环抱住陶秩的脖子,陶秩差点被他这一锁喉锁窒息,使劲扑腾着身子,嘴上还在喊:“好啊你,你在家门口就对我动手!我跟,我跟妈说出来!”   陶秩这一声气吞山河的威胁,丝毫没有威胁到陶秩,他果断地一把捂住陶秩的嘴巴,连忙“嘘嘘”了两声,“你说话轻点,我可还没跟爸妈说今天要带人回来,要他们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今天非要烦死我,盘我一层皮!”   陶秩被捂着嘴,喉咙里“呜呜”了两声,一副不甘于屈服的小模样,余彦伦一竖眉瞪眼,陶秩“呜呜”声就小下去了,含在喉咙里含糊不清,一点都不禁吓。   “你今天别给我多说话,不然别怪我把你和严述那点事也说出来。”余彦伦眯了眯眼,故意磨了磨牙,陶秩的小尾巴被他一把牢牢抓住,再也不闹腾了,他连忙使劲点了点头,又伸出手在嘴巴上比划了几下,表示了自己守口如瓶的决心。   余彦伦这才放开他,陶秩在他手撤开的一瞬间,胸膛起伏大口吸了几口空气,有点恼地说:“你快把我憋死了。”   “你们在那干嘛呢?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闹。”妈妈刚从二楼下来,在楼梯口就看见他们两个在外面就动起手来了,两个人都不是小孩子了,站起来都是正常成年男性的身量,偏偏两人碰到一起就跟心智不成熟的小孩一样,妈妈忍不住摇了摇头,招呼他们进来,“你们可得给我省省心,我一年长的那么几根皱纹全是因为你们给闹的。”   陶秩比余彦伦反应快,狗腿一样凑过去,给妈妈捏捏肩又锤锤背,讨好地说:“哪有呀,我多听话呀,都是哥哥,我们唐女士美丽大方,魅力无人可挡,怎么会有皱纹呢?”   陶秩的马屁显然没有拍到点子上,妈妈一点都不买账,坐在沙发上冷淡地撇了一眼陶秩,“你呀,上次不是说和那个教授聊挺好吗?前几天我碰见那教授了,他说你压根就没理他,你可真把我气死,还学会说谎了,小时候还会怕说谎掉舌头,现在不怕了是吧?”   陶秩支支吾吾的,他又不能说是因为严述这个家伙脑子一抽要假扮秃头大叔,只能装作没听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余彦伦进屋把外套脱下,随手挂在落地衣架上,看陶秩摇着尾巴过去垂着尾巴坐着,幸灾乐祸地冷笑一声,“他心里主意可大,妈你管不住他的。”   妈妈转头就瞪了余彦伦一眼,他要是在一边不出声倒还好,出声了就直接往枪口上撞了,“还有你,你也不是省心的,叫你好好谈个恋爱,你不干,招惹一个一个又一个,我都嫌你丢人,出去参加聚会,十个年轻女的总有两个是你前女友,你还不如陶陶!”   “对呀对呀,他都臭了,不能要了,烂男人!”陶秩在一边帮腔,妈妈看了看陶秩,还是感觉陶秩好看,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的小Omega怎么看还是比自己傻逼Alpha大儿子顺眼,她揽着陶秩肩膀抱了抱,轻声告诫陶秩:“对,烂男人,我们不能要这种Alpha,要找个一心一意,认真的。”   “妈!我每段恋爱都谈得可认真了!”余彦伦瞬间无语,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俩是如何达成共识的,他正想为自己再辩驳几句,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特意走到无人的厨房才接起来。   陶秩在妈妈怀里睁着眼睛偷偷看余彦伦,小声说:“妈妈你看,他打电话都偷摸摸的。”   妈妈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叹了口气,“你啥时候也给我偷摸和对象打个电话就好了。”   陶秩可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接着下去,他想去听听余彦伦讲什么电话,虽然陶秩知道余彦伦的空窗期间隔一般都很短,但是一般他哥谈对象都不让自己知道,所以陶秩也蛮好奇是哪个人放了他哥哥的鸽子,让这个无时不刻都在开屏的孔雀遖颩吃了瘪。   但是他还没动身,余彦伦就已经打完电话黑着脸出来了,陶秩疑惑地问:“你咋那么快挂了?”   余彦伦无意搭理陶秩,“小孩子管大人什么事。”   陶秩:“我可不小了,是你老了!”   “诶,我发现你嘴巴是越发厉害了。”余彦伦作势凶恶地卷起袖子,过来直接把陶秩摁在了沙发上,陶秩鬼哭狼嚎地,余彦伦挠他腰腹部的痒痒肉,语气压得凶巴巴的,“说谁老呢?小崽子,嫩得一股奶味还教育起人来了,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陶秩最怕挠痒痒了,他像一尾鱼一样乱扭弹跳,嘴巴里直叫“妈妈”,唐女士嫌他们两个闹腾得丢人,早早起身离他们远点,陶秩只好投降,“我不说了,我错啦,哥哥原谅我!”   余彦伦这才放过他,两个人又是一顿嘻嘻哈哈乱闹,直玩到吃饭的时候,两人才安静下来。 第47章 相遇   家庭聚餐气氛很和谐,陶秩吃完饭和余彦伦出去转了一圈消食,回来时候妈妈已经打扮好准备去参加慈善拍卖晚会了。   这场慈善拍卖晚会开得很低调,是福利院院长的人情局,多请的是熟识有交流的人,所以也没有很严格的着装要求,陶秩打算穿常服就去了,不过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平日里最臭屁的余彦伦居然也没打算打扮一下。   “你咋啦?”陶秩疑惑地问,“你不是平时去上班都穿得很骚包吗?”   余彦伦“呸呸呸”了几声,“你这个小孩子哪里学来的词,有你这样损自己哥哥的吗?”   陶秩想,看来余彦伦受情伤严重,连打扮自己的心思都没有了。   陶秩是那所福利院里出来的孩子,每年他们家都会受到邀请,不过陶秩出国后就很少本人出场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把作品寄回来,托自己的妈妈交给拍卖场,要真算起来,这算是陶秩第一次出席慈善晚会,所以穿着要是真太随性也不太好。   余彦伦给陶秩头发上糊了快半瓶发胶,又亲自重新给人挑了一身衣服,把宽大的棉服换成了棕栗色大衣,左看右看半天,才满意地说:“这才有点样子。”   陶秩觉得余彦伦说得自己之前很不修边幅一样,他只是平日里比较随意,喜欢挑宽松类的休闲服装穿而已,像这种精剪精裁的定制服装,陶秩很少穿。   陶秩属于拿到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的类型,而余彦伦每一套衣服的搭配,从内搭鞋子到配套饰品都做了精细的估量打算,所以陶秩才会说他骚包。   余彦伦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百达翡丽给陶秩戴上,一边系表带一边还不忘说:“这表本来是严述拿给我的,说送你当回国礼物,我问他自己干嘛不来,这人不说,他一天天闷得慌,从小就这样,一脸苦大仇深的,好像比我们多活了几十年一样。”   “我那时候还以为你俩背着我闹了什么矛盾呢,我寻思兄弟之间还有啥隔夜仇吗?他这人这个性格就别扭,让人猜不透,嘿,我还真没寻思到你们会生出其他感情来。”   “他说不是什么好表,就送给你玩玩,我就给忘了,前几天才想起来。”余彦伦当然不会说是因为被严述的意外事故一打断,心里生出了结,故意不给人送来,省的严述去陶秩面前献殷勤,不就一块百达翡丽吗?陶秩想要什么,余家还能买不下不成?   但是余彦伦又不得不承认,严述对陶秩比他们还上心,余彦伦自己都没想到要给严述准备什么回国礼物,严述想到了,还好好准备了。   陶秩转动了下手腕,看了看手腕上新的手表,精美的表盘折射着顶灯的光芒,显示这支表的身价不菲,虽然陶秩对奢侈品的价格并不敏感,也分不出他们五花八门的款式,但也知道他现在手上估计快戴了一套房子了。   “他怎么送我那么贵的东西?”陶秩瞠目结舌,他虽然生活在富豪家,但他一直对家里资产大概数额的概念都没有,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家里人塞进来大大小小的东西都不便宜,把宝石当玻璃,把黄金当粪土。   陶秩有点吃惊于余彦伦嘴里充满资本主义金钱味的豪气,“你们都把这种表叫玩玩吗?我得画多少画才能买一块啊?”   余彦伦看不得他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啧”了一声,“看你这出息,你喜欢买来给你堆积木玩,撇着玩都行。”   陶秩直摇头,他可不了,他又不在意这些东西,平日里也不会专门带块表出来,但还是忍不住一直端详自己腕子上的手表,非常珍视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   余彦伦看得眼疼,想再打严述几拳,心里想这人就是闷骚,送陶秩手表有什么用,这个小傻子认识几块表?又不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明儿个他给陶秩买他个几桶颜料,陶秩指定更喜欢他的礼物。   余彦伦推陶秩出去,妈妈看见陶秩焕然一新地站在面前,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道弯月牙,满意地端详着陶秩,“还是你哥会打扮人,看着就不一样了,我家宝宝真好看。”   陶秩不好意思地扒拉自己的头发,余彦伦一把打掉他的手:“别乱动,好不容易给你整的发型。”   慈善晚会在一所私人展馆里开,只不过陶秩到了现场,余彦伦接了个电话,就说要去接另一个人,陶秩八卦地趴在车窗上饶有兴致地问:“谁呀?谁呀?还要劳您大驾亲自去接。”   “一个朋友。”余彦伦含糊地说,不愿多说,叫陶秩别贫嘴了,陶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直起身挽住妈妈的手,“那好吧,你快去快回。”   陶秩挽着妈妈的手走进私人展馆,在门口递了邀请函,从侍者手上拿了拍卖的号码牌后进入场内,拍卖还没有开始,展馆里其他的作品已经撤走,只留下搭在舞台上的展示台,里面的氛围很自由,还给来客准备了甜点酒品,零散的来客分散在展馆的角落里轻声交谈。   陶秩起初并没有在意入场的来客,他站在角落里随手拿了个高脚杯,让自己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无聊,展馆的灯光柔和,照在陶秩脸上就像给他的脸蒙了一层滤镜一般,叫人很容易就注意到这个五官长得精致漂亮的混血年轻人。   陶秩还在发呆的时候,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先应了一声,才转头回看。   严述穿着合身的西装出现在展馆里,他明显刚从生意场上下来,都还没来得及换一套衣服,身上的穿着和周边稍显随性的氛围不搭,明明这应该是一件尴尬的事情,但是发生在严述身上,就会让人忽略了,因为严述的脸实在是太光彩夺目了。   陶秩敢保证,如果展馆里还摆着各种艺术品,那这里面的任何一件艺术品都不如严述光彩耀人。   “啊,严严严述,好久不见。”陶秩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严述,一想到自己父母都还在自己身边,嘴巴都不利索了,一个名字跟烫嘴的山芋一样,憋了半天也发不出音,他手忙脚乱略显慌张地掩饰自己。   好在严述没有戳穿他,反而微微一笑,“好久不见,陶陶。”   两人看上去就像每一对分离很久又重新相遇的友人一样打着寒暄,只有陶秩自己知道,在陌生的角落里,他是怎么和严述拥抱,交换呼吸和吻的。   作者有话说:   妈妈:……争气点,顶住啊陶陶!   陶陶:嘿嘿,严述,亲亲(*/ω\*) 第48章 情敌   这个想法叫陶秩很狼狈地面红耳赤,他想到了严述身上浅淡的白山茶香,想到了严述身上温热的体温,想到了严述嘴唇的柔软,这些都叫他忍不住全身发热,不敢直视对面的人,心虚地微微低下头,把视线停留在自己的鞋面上。   “小严,好巧啊,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陶秩还没有开口,爸爸倒是很快和严述接上了话,严述游刃有余地微微一笑,俨然是熟悉这样的寒暄了,得体地叫了一声“叔叔”。   “是好巧,我那边刚结束一场局就来了,”严述明明在和爸爸说话,但是眼睛却投向陶秩,陶秩傻乎乎地直愣愣回视他,看严述粲然一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想今年陶陶回来了,他会不会来,好久没见他了,想见他。”   “果然被我猜对了,运气真好。”   陶秩怎么也没想到问题会绕到自己的身上,被严述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的,顶着爸爸一脸慈爱的目光,陶秩只能小小声地“嗯”了一声,尔后腼腆地抿了抿嘴,站在一边不再开口了。   他舌头都快打结捋不直了,估计再多说几个字,他说话就磕磕巴巴的了。   爸爸爽朗地笑了几声,摸了摸陶秩的头,“这孩子平时可活泼了,现在倒是文静了,还记得以前一直跟在严述后面叫哥哥吗?现在也不叫了?”   陶秩突然对爸爸的热心肠很无奈,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小声说:“不叫了,都长大了。”   爸爸也没有在这个称呼上多纠结,他只觉得自己的Omega小儿子脾气可爱得紧,还会在这方面害羞叫不出口,他转而问了严述一些工作上的近况,陶秩不懂这些,表情有点呆滞地站在一边听两人你来我往地讨论一些商场上的事情,偶尔听到自己没听过的名词,他还会有反应地缓慢眨动几下眼睛,表达自己的疑惑。   而另一边,比陶秩还要更加如临大敌的,是唐秋景。   唐女士年轻时候也是混艺术圈的,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她年轻时候活得大胆,做了各种肆意浪漫的事情,各路Alpha在她眼前过,那叫一个蝴蝶穿花丛,从不在她心上留下一阵风。   她的亲生儿子有点继承她衣钵的意思,但相较于她自己,又只能说是稍逊风骚,唐秋景要是年轻个二十来岁,余彦伦也只能算个还算看得过眼的弟弟,偏偏她一手养大的陶秩,居然是个认死眼的大情种,在严述这棵树上挂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换棵树挂挂。   妈妈在这边心里暗叹,心肠纠结了九曲连环,陶秩这时候眉眼含春,颊边含羞带怯,眼神柔软地转头看了一眼妈妈,妈妈额角的青筋忍不住一直跳,陶秩没有察觉,还把妈妈的手臂挽得更紧了,柔柔地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恨铁不成钢,没有应陶秩,陶秩又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口,“我们去另一边吧,好不好?”   妈妈也不想陶秩再和严述多接触,她已经对严述的到来感觉到些许头疼了,生怕陶秩因为这场见面受了什么刺激,再看严述一瞥一笑,一言一语,都在撩拨陶秩一样,说不出的暧昧。   难怪陶秩这么久了还放不下,这个Alpha好不要脸,跟个狐狸精一样!   两人往旁边走,陶秩走远了才把手上的高脚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感觉自己紧张地都快忘记怎么吞咽了。   妈妈做宽慰状地拍了拍陶秩的手,陶秩把酒液吞下喉咙,轻声问妈妈:“我刚刚表现得没有异样吧?”   妈妈轻蔑地冷笑一声:“你就差直接扑到人身上去了,我不扶着你你还走得动道吗?”   陶秩尴尬地用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焉巴巴地“哦”了一声,心想自己应该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吧?   严述刚刚说是想见他才来的,他好像也和严述有几天没见面了,他想过会拍卖结束后,他要不要单独和严述再见见面,那单独见面了,严述会牵自己的手吗,会给自己拥抱吗?会……会给他一个吻吗……   就像之前那样的,温暖柔软的唇舌,交换急促的呼吸的……吻……   陶秩想着想着的表情又开始放空,妈妈忍不住“啧”了一声,“你想什么呢?”   陶秩被打断,猛然惊醒,笨拙地掩盖自己的失态,嘴硬道:“没有啊,我没有想什么,我还能想什么?”   背着妈妈想这些事情,让陶秩有点羞愧,但是他止不住自己的脑子,只能不停说话为自己找补:“我只是在发呆,你老是不相信我,我多听话啊。”   妈妈用看透一切的眼神莫名爱怜地看着紧张解释的陶秩,“我可没说你在想什么,你紧张什么?”   陶秩低头想把自己钻地缝里面进去,含糊地说:“我没紧张……”   陶秩一个没注意,背后就被人撞了一下,撞得太用力,陶秩直接往前踉跄了几步被后面的人扯住才不至于跌倒,陶秩惊魂未定地向后看去,却看见了王思宇一张欠揍的璀璨笑脸。   “你怎么在这里!”陶秩因为太过吃惊,声音都止不住高了些,王思宇揽过他的肩膀,摸了摸鼻头面对陶秩的惊讶不在意地说:“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你是不是嫌弃我欣赏不来这些艺术品?”   陶秩很想点头说“是的”,他印象中的王思宇不是对这些感兴趣的人,但是他偏偏在艺术馆撞见了他一次,现在又在拍卖会撞见了他。   只不过陶秩还是知道分寸的,人的手臂都快环到他脖子上了,他可不敢真点头,王思宇从他的表情里就知道陶秩心里怎么想的了,他装作愠怒的样子向陶秩的妈妈控诉,“伯母,你看他,他嫌弃我。”   妈妈并不常见到王思宇,一时表情有点尴尬,又感觉王思宇的动作大开大合的,陶秩小身板在他手下禁不起折腾,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生怕陶秩磕碰到了,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唉,看我,忘记介绍了,伯母我叫王思宇,是陶秩的朋友,我俩高中就是同桌,关系可好了,对吧?”王思宇抛了个媚眼给陶秩,陶秩嫌弃地转过头,没有说话,王思宇手捂心口做痛心状,“你可真伤人。”   “陶陶都不怎么说,这个孩子真是的。”妈妈打了个哈哈,她看面前容貌俊秀的年轻人应该是个Alpha,渐渐记起来陶秩之前确实有个Alpha同桌,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她还是怕陶秩被磕碰到了,家里都知道陶秩的毛病,舍不得他破一点皮,忍不住提醒,“陶陶胆子小,你多担待些。”   “那是那是。”王思宇笑嘻嘻地回答,本来他已经想放开陶秩了,眼神却不经意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和他人交谈的严述,他有点惊讶,确切地说,他已经四五年没见过严述了,再次看见他,王思宇只隐隐感觉到了口腔中的血腥味。   江边风大的夜晚,那时候的严述还没有完全褪去身上的青涩,他站在王思宇面前还没有让王思宇感到更多的厌烦,而现在看着眼前身着定制高奢西装,处处散发着精英味的严述,王思宇直觉一股反胃。   他站在五年前深夜无人的江边行道的昏暗路灯下,带着一股快意看着严述的眼睛慢慢沾染上不甘嫉恨,这种情绪让他眼睛红得吓人,他们像两头即将战斗的狼一样沉默地盯着对方,双方却都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王思宇说:“我和他一起约好了去D国,他不参加高考了,你放弃吧。”   血腥味很快就从破皮的口腔内壁扩散开来,剧痛也是,王思宇没想到一向斯文的严述居然会直接向自己抡拳头,他很快就反击,两人沉默地在街道上扭打起来,信息素乱飙,双方都没有留余力,拳拳到肉,以至于最后胜负究竟如何,王思宇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自己被打得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上的每一处都跟骨裂了一样疼。   王思宇沉默地拿舌头顶了一下口腔,他性格冲动,十几岁的时候更甚,实际上去D国是他自己的决定,压根就没和陶秩约好,就为了逞能他向严述撒了谎,挨了一顿打,虽然他也打回去了,但他一直记得自己没向严述要医药费。   严述恰在此时转过了头,王思宇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随意地挑了下眉头,嚣张地把陶秩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无视了陶秩不满的声音。   严述平静地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往这边走过来,在王思宇面前轻轻叫了一声:“陶陶。”   “他不喜欢这样,你会弄疼他。”严述对王思宇轻轻一笑,看不出什么情绪,陶秩莫名觉得现在的场面有点焦灼,他遵从本心地说:“是的是的,你快勒死我了。”   陶秩还呼哧呼哧做了个喘气状,严述轻柔地拉过陶秩的手臂,陶秩想走到严述身边,却被王思宇被后面猛地一拉,整个人被两人拉扯地卡在中间。   严述眼神一瞬间把王思宇带回了那个江边的夜晚,来自于一个Alpha偏执独占欲的强烈威压,王思宇哪怕被看得下意识一怵,也毫不示弱地直视回去,不过几息之间,刀光剑影味十足。   王思宇还是当年的王思宇,但严述已经出落得更加沉稳,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嘴边残留着王思宇看不顺眼的笑意,温柔地对陶秩说:“陶陶,到我这边来。”   陶秩回头疑惑地看着王思宇,就差问出“你干嘛呢”这几个字。   王思宇不甘地松开手,他略带恼怒地看了眼严述,这人对他眼神挺凶,在陶秩面前倒是一副温柔好人模样,真是泡得一手好茶。   作者有话说:   妈妈:好一出让人叹为观止的大戏   陶陶:去哥哥身边噜φ(>ω<*) 第49章 小朋友   王思宇一直都清楚陶秩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友情,哪怕在这种场景下,陶秩都没有意识到王思宇对自己的心思,因为陶秩压根就没对王思宇产生别的无关友谊的情愫过,更没把两人的关系往那方面想过。   陶秩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严述一个人。   王思宇没有陶秩长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感情是真实萌生存在过的,还是只是那段时间里孤独之下催生出的错误感觉。   他对陶秩的感情更多是青涩的情窦初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自然而然地逐渐遗忘了这份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的学生时代的青涩暗恋,只在心底留了一道浅淡的痕迹,在看见陶秩本人的时候会不经意地跳动几下,但算不上惊涛骇浪。   高中的时候,王思宇能接触的东西有限,进出最多的场所只有学校和家里,所以那时候家庭的破碎让年仅十几岁的王思宇觉得世界都灰暗了一般。   陶秩的存在,在那时的他看来是神奇的,这样一个笨蛋居然每天都能这么有精力地穷开心,似乎身上有源源不断的热情,乐观又天真,像一颗耀眼的小太阳,王思宇认为很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陶秩。   可能是因为情敌之间雷达总是比对其他人更加敏锐,虽然严述一直都掩饰得很好,但是只是通过寥寥几面的接触,王思宇也觉察出来了。   因为严述对他的敌意太大了,不论是他有意还是无意对陶秩的占有欲流露,都让王思宇觉得还在一口一口乖乖叫严述“哥哥”的陶秩像个纯种的大傻子。   有哪个好哥哥会在王思宇多盯一眼陶秩,眼神凶得就跟要把人眼睛生生剜出来一样。   爱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它叫冷情者红眼,叫热烈者生怯,叫上位者卑劣,叫卑怯者勇敢。   之后王思宇脱离了学校和家庭的管教,真正的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才算在王思宇面前对他敞开了大门,这些年,他也从来没有因为陶秩而停留下脚步,身边从来都没有缺过人,各型各色跟集邮一样。   若真要把自己标榜成什么情圣,王思宇可能自己都要嘲笑自己,他历来不是经受得住诱惑的人,性格和自己的破烂爹一脉相承,只是他争强好胜,看见严述时候总有股不甘的情绪在翻涌,可能是因为严述在他最倔强不肯服人的年纪里和他争抢过,对着他的脸还下了狠手打,所以才叫他现在还在做着幼稚的抢夺游戏。   就如王思宇所认为的,陶秩是个乐天派的笨蛋,眼见他松开手,人就兴高采烈走到严述身边,还仰着头对严述小小地绽放了一个笑容。   陶秩继而不大高兴地皱了皱眉头,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用轻微抱怨的口吻说:“王思宇,你力气太大了,每次都捏得我特别疼。”   王思宇若要真的说谈上一段正门八经的恋爱,那是一段都算不上,他只能说拿钱包人,别人哪会对自己金主吹胡子瞪眼的,所以王思宇一直都没有意识到Omega的体质和Alpha是有所不同的。   而陶秩从小就是娇养长大的,被收养后就是从不吃苦的小少爷一个,哪里还有人会这样对他推来搡去的。   王思宇还以为陶秩是故意嘴贫气自己,鼻腔里不在意地哼一声,“你这小身板,得练练了。”   陶秩对他吹胡子瞪眼的,“你以前就喜欢欺负我,你现在还是这样!”   陶秩的妈妈就站在旁边一脸莫测的表情看着他们三人,王思宇也不好说什么,把自己脾气收敛了大半,只是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王思宇也感觉自己很受伤,明明他和陶秩做同桌的时候,有什么事情都是他帮着陶秩出头,没想到不过几年,这个小白眼狼就前尘尽忘,反咬了他一口。   陶秩一说到这个可就来劲了,王思宇之前可讨人嫌了,陶秩捂在衣服里特地带到教室的早餐,王思宇要和他抢着吃,他早餐一口都没吃过,就葬身一半在王思宇的深渊大口里,他还有洁癖,不想吃王思宇的口水,挨饿了好几个早上。   还有每次试卷发下来,王思宇这个讨厌鬼就要和他比成绩,陶秩觉得他坏死了,比过了他这个倒数第一荣获倒数第二的王思宇还要在他面前嘚瑟。   还有冬天抢他热水袋儿,学校的热水一到冬天就难打,陶秩排了那么久的队才灌好的热水袋刚捧回来就被他抢走了,下课水凉了,他还要推陶秩出去重新打。   王思宇还要抢他零食,下雪时候往他脖子里塞雪球,打雪仗尽挑他一个人扔雪球,陶秩还扔不过他,气得一边逃一边哭,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哇哇大哭还要被他笑!   反正,太多太多了,和一个校霸当朋友实在是太艰难了。   但是陶秩还没来得及开始桩桩件件细数控诉,严述就先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记得前不久,陶陶头上的包是因为你才撞出来的。”   妈妈比谁都敏感陶秩受伤的事情,一下就从看热闹的情绪里脱离了出来,忙把陶秩扯过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什么时候撞的?你都不和妈妈说。”   “就是小伤。”陶秩尴尬地说,“没什么大碍的。”   妈妈很快抓到了另一个关注点,她突然停下动作,默默觑了一眼陶秩,陶秩无辜地看她,妈妈皮笑肉不笑地对严述说:“多亏小严挂心了,我都不知道陶陶还受过伤了,这个孩子,什么都瞒着我。”   小兔崽子又骗人,他今天指定不是和严述第一次见面,还演得有模有样的,之前信誓旦旦不会和严述单独接触,转头就凑严述面前去了。   王思宇双手合十,算是对严述服气了,他是知道陶秩家里人多宝贝陶秩,说是含嘴里怕化了也不为过,这下是直接在人家父母面前告状,让他下不来台,王思宇大大咧咧地说:“我那次不是故意的,陶陶实在是对不起。”   “没关系啦。”陶秩扯了扯严述,轻声说,“你怎么这样呀?思宇不是故意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还要说。”   陶秩不记仇,他已经忘记自己那个下午是多么无助恐惧的了,严述倒是记得清清楚楚,他不喜欢王思宇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王思宇太过随意了,陶秩是他看护着长大的,陶秩根本就没有自己外在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乐观,他不过就是脾气软,既不会大肆发脾气也不会刻意会去怪罪别人。   相反的,他很脆弱,所以严述一直都在催着自己长大,催着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想要把陶秩好好的笼罩在自己的保护之下。   严述浅浅一笑,“是我狭隘了。”   他微微仰了仰头,严述身量本来就比王思宇高了那么几公分,又浸淫商场那么多年,和王思宇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气质完全不一样,压迫力十足,“只是希望这位小朋友,以后多注意一点。”   小朋友王思宇一瞬间就炸了,直想把严述这张虚伪的嘴脸撕干净。   作者有话说:   王思宇小朋友:多年未见,见面第一面还是好想和他拼命(#`皿′) 第50章 田野   王思宇牵扯嘴角的肌肉扯出一个笑容来,他的笑和严述的笑不一样,严述笑起来总是谦顺温和的,乍一看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实则心思莫测,王思宇的笑却是混不吝的,还带着一团不驯的傲劲。   “你真是会说笑,也是,我和陶陶都还年轻,你和我们有代沟了,这点玩闹在同龄人之间是正常的。”王思宇特意在“年轻”和“代沟”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说完还有时间空出来来逗陶秩,“陶陶也不是吃奶的孩子了,是吧?”   严述照单全收,脸色都不带变一下,两人你来我往地明枪暗箭,陶秩还以为王思宇在暗讽自己幼稚,话过都不过脑子就先呛声:“我吃奶咋啦,我吃奶也轮不着你说!我就一辈子吃奶气死你!”   王思宇看在陶秩家长还在一边的面子上,忍了几次把“笨蛋”这个词忍了下去,嘴角忍得都快肌肉抽搐了。   “你们年轻人真有活力。”妈妈适时开口打破了现在略显焦灼的局面,虽然唐秋景已经不再年轻了,但是她保养得很好,今天穿了一件杏色的针织长裙,脖颈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很日常的穿搭,却无一都不显出周身的贵气。   她微微一笑,涂着淡色口红的唇勾勒出一抹让人难以拒绝的弧度,带着轻微的年长者特有的阅历压迫,“陶陶是被家里养得骄纵了些,不过我们余家还算护得起,辛苦你们费心了。”   陶秩重新挽起妈妈的手臂,亲昵地靠在她身边,心里感动不已,不由得想还是妈妈最好,让他吃软饭吃得如此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妈妈这一席话算是给两人各打五十大板,陶秩是睁着那么大一双眼睛只知道眨巴眼的,但是妈妈却是精明的,严述和王思宇再有什么新仇旧恨,在她开口后也不能再不顺着这个台阶下来,两人遂短暂地和平了。   余彦伦到拍卖开始了还没回来,陶秩嘴里叽里咕噜抱怨了几句,很快就被拍卖会给吸引了全部目光。   在拍卖会之前陶秩就得到消息,他喜欢的一个画家也会在这场拍卖会上拍卖一组自己早期的画作,陶秩看上了其中的《田野》,是一副色调很温暖柔和的风景画,虽然很可惜画家本人并不到场,但是陶秩依旧很兴奋,他对这幅画志在必得。   他都想好了,要把这幅画挂在自己客厅里,会和自己沙发上的抱枕很搭。   主持人在台上揭开《田野》的幕布,陶秩眼睛就直了,眼神逐渐变得坚毅,画作起拍价是三十万,比陶秩的心理预期价格低了些,这让陶秩认为自己更加有胜券能将它带回家。   陶秩率先举牌,“四十万。”   他话音还没落,另一边就举牌报价:“五十五万。”   陶秩思索了片刻,盘算自己的钱还够不够,没有犹豫多久还是再次举牌:“六十万。”   他报价加的钱不多,果然很快就刚刚报价的人加的价格压过去了,价格到了七十万。   陶秩心想自己还有钱,根本不在怕的,但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举第三次牌,旁边的严述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号码牌,唇瓣微启,“一百五十万。”   严述的声音不大,却在陶秩的耳畔边激烈回响,震得他头晕眼花,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震惊地转头看着严述,对着严述挤眉弄眼的。   而严述却回他个安心的微微一笑。   笑什么啊!陶秩心内哀嚎,眼见另一个人也举牌,声如洪钟地报了“两百万”,陶秩忙举起自己的号码牌,急切地说:“两百五十万!”   偏偏那边又加价喊了“三百万”,惊得陶秩忍不住仔细看了看那人,只见那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像是夜跑路过这边一样,五官看上去蛮英俊的,但是他脖子后面没有贴阻隔贴,应该是个Beta。   陶秩很少见Beta长那么高,不由多看了几眼,就这么看几眼的时间里,严述再次举起了牌子,轻轻一开口就是“四百万”。   他的表情就跟扔出去四块钱一样淡然,但是陶秩淡然不了,陶秩都快晕过去了。   虽然家里每个月都会给陶秩丰厚的零花钱,但是他自从能靠自己赚钱后,就不经常用家里的钱了,他已经到了囊中羞涩的地步了,急到昏了头,忍不住轻轻拉了一下严述的衣角,踮着脚贴着严述的耳朵说:“你干嘛呀,你别报价那么高,我要没钱了,拍不下来了。”   陶秩真的急,急得不住把严述往下扯,也没在意两人快贴在一起的姿势,他微微撇下嘴角,求着严述:“我喜欢那幅画,你让给我吧,等会你别报价了,好不好?”   严述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他:“有四百万余钱吗?”   陶秩发现自己没有,他早就被无情驱逐,没有资格参加这场金钱的游戏了。   陶秩又小声又沮丧地说:“没有。”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报价,主持人看向了场下刚刚还在竞争的那位Beta,Beta微微一耸肩,一只手做拱手状指向严述的方向,表示忍痛割爱。   这幅画最后以四百万的价格被严述拍卖走了,陶秩羡慕地看着严述上台的背影。   这可是价值四百万的背影,真是叫人垂涎欲滴。   拍卖下来的物品会被拍卖会的组织的专业人员送上门,等严述从后台回来,听见妈妈问陶秩:“刚刚怎么不举牌了?这么喜欢就放弃了?”   妈妈看陶秩的衣领有点乱了,一边帮他上手整理一边说:“喜欢什么价格报去就好了,你呀,花钱都学不会怎么花吗?”   陶秩摇摇头,他脸上看不见多少沮丧,只是有点遗憾,用很小声的声音和妈妈说:“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啦。”   明明就是很喜欢,喜欢到眼睛都发亮了,估计这一晚上都要因为没能拍下这幅画而难过,但陶秩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他演技没有那么好,被人一眼就看穿了。   哪怕刚刚导致他和画失之交臂的严述重新站在他面前,他也没有流露出分毫的怨怼,反而对严述俏皮地笑了一下,带着点小恶劣地威胁说:“你之后可不能和我抢了。”   严述没有告诉陶秩,他填写的送画地址是陶秩家,他更期待陶秩发现这幅画送到家时候的表情,一定又会惊讶得眼睛睁得圆圆的,不知道小嘴巴里又会嘀嘀咕咕说出什么古灵精怪的句子。   暗藏在严述体内恶劣的因子活跃地奔腾着,让他觉得全身心都无比愉悦。   但是严述面上滴水不漏,只是平静而淡然地说:“不抢了。”   作者有话说:   实际上陶陶宝贝把严述送的手表卖掉就有钱买画了哈哈哈哈   羊毛总得出在羊身上~ 第51章 拍卖   为了安慰陶秩,妈妈给陶秩拍下了这个画家其他两幅作品,陶秩这才雀跃了一点,挽着妈妈的胳膊嘴甜甜地说:“妈妈真好,妈妈最好了。”   妈妈刮了下他的鼻子,没有下大力气,陶秩只觉得鼻子痒痒的,咧着嘴直笑。   妈妈也不知道这孩子和谁学的这一身性子,余家从上三代数起就在商场摸爬滚打了,余家人都蛮精明的,只有陶秩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   不过,陶秩也不必学这些东西,别的孩子被宠坏了,被溺爱到无法无天,脾气大破事多,但是陶秩就不会,他心思单纯,别人递给他好,他都怯怯的不敢收,嘴巴也甜,社交圈子都干干净净的,这种孩子最惹人疼,他在家不仅有父母宠爱还有兄长护着,何苦去吃这些人情世故的苦。   唐秋景原本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可是今天碰到的一些事情,让她不免也动摇起来,担心陶秩会不会因为家里护的太好了,反而在外就容易受到伤害。   陶秩独自在国外的时候,妄想症加重到要进医院专门治疗,这件事显然已经给了她一个答案,那一年的经历她都不忍回想,但是人都是心存侥幸的,妈妈想,以后只要把陶秩放在身边看顾得更牢些就好了。   她会给陶秩筑起一道安全的保护壳,所以她对陶秩回国后生活方方面面的把控欲越发强烈,特别是感情方面,仿佛她看得再牢一点,陶秩就能免于再受那样一次的苦。   但是陶秩是独立的一个人,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陶秩的想法,妈妈也知道,陶秩喜欢严述,喜欢了那么多年,都喜欢到生病了,吃了那么多药,受了那么多苦,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也理解陶秩回国后会背着她重新和严述联系上,妈妈甚至都无法以此来指责严述,虽然她认为严述今晚主动来和陶秩打招呼,为了陶秩和比自己小的小辈幼稚斗气等等行为,都是对陶秩的有意诱惑。   哪有人会像他一样,明明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却用这样温情的眼神注视人,又用温柔的笑意,低声的絮语来诱哄,眼见陶秩就轻易沦陷在他的眼眸里,化作了一湾浅浅的春水。   阻又阻不了,妈妈只能开始思考逼婚的可能性。   她不知道严述对陶秩究竟是什么感情,如果只是对弟弟的照顾,她也只能无可奈何,妈妈想得心烦,恨不能不顾颜面拽着严述的衣领狠狠摇他,问出他心中究竟把陶秩放在了什么位置。   再看一脸单纯的陶秩,妈妈只觉得越发怜爱,不忍地单手环抱了一下陶秩,陶秩这几年长得快,人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她再无法像陶秩小时候一样,把陶秩一整个小人都抱在怀里。   妈妈把头靠在陶秩的肩膀上,很快又直起身来,有点不满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也是一脸不知何事发生的丈夫,如果对方能帮她担一半心,她也不至于如此心神难安了。   因为妈妈在身边,陶秩也很识趣地没有和严述多说话,除了因为拍卖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就再没交流了,哪怕严述主动说话,他也只给出几个简单的语气音节词,显得很逃避和严述接触一样。   严述起初还以为陶秩是因为自己拍走了陶秩喜欢的画的原因,他在和自己生闷气,但是后来慢慢觉察出不对了,陶秩会回应王思宇的话,但是就是把严述当个空气人。   王思宇还在说刚刚那幅画的事情,他一脸揶揄地说:“陶陶,你觉不觉得那两人都是冤大种,特别是最后拍走画的那个?”   陶秩觉得王思宇怪笨的,拍卖本来就经常会发生这样的抬价情况,而且,要说冤大种,那也得算陶秩一个,他是头一个看上这幅画的人,当价格喊到四百万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有机会能拍下来呢。   不过,别人是有钱的冤大头,他是没钱的冤大头,显得还寒酸了些。   “你可长点心吧。”陶秩隔着中间的严述对王思宇小声说,“那个穿黑衣服的看着就凶,他刚刚瞪你呢。”   王思宇无所谓地转头,狠狠对那人瞪了回去,陶秩被他的勇气惊到了,惊讶地小声喊:“你不怕对方打你啊?”   严述插嘴:“不会的,那位是王思宇的弟弟。”   陶秩心里更惊诧了,这才回想到王思宇曾经和自己说过家里接回来一个Beta弟弟,接手了家里的公司事务。   但是陶秩面上很冷静,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   王思宇不爽地“啧”了一声,对严述说:“你这人嘴怪多的,他可不是我弟弟,他算我哪门子的弟弟?”   这一句话落下来,严述没和他怄气,也没回嘴,一向多话的陶秩也闷声了,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去。   又是这样,严述有点烦躁地想,陶秩就是在逃避和自己接触对话,每次他一开口,陶秩就没了声息。   这股烦躁在严述体内横冲直撞,叫他发泄不出来,他历来是个不喜欢把坏情绪写脸上的人,更不可能莫须有就开始发脾气,只是郁结在心口,让他一颗心上不去也下不来。   严述曾经想让陶秩把控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们约会亲吻,陶秩都没有提出进一步的关系突破,那些亲密就像镜中月水中花,一碰就晃碎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严述以为自己的气量够,不会着急,他显然高估自己了,他也会不甘心,也会恐慌,他根本没有那么游刃有余,相反的,他漏洞百出,洋相出尽,有的只有不可言喻的晦涩欲望。   拍卖进程很快,主持人再次掀开幕布的时候,展示的就是陶秩的作品。   陶秩的画上画了一角海景图,海水的颜色他用的都是很暗的色调,显得海辽阔而宁静,深沉的海水黏滞在画上,海岸却是一块柔软的钟表,穿着鲜艳衣服的小人蜷缩着躺在钟表的时针上,海两岸的山刃如同刀刃般锋利,整幅画都显得很压抑,延伸的直线也以沉默的姿态吸引人们的视线延伸向远边低飞的白色飞鸥。   这幅画取名叫《流逝》,起拍价五十万元。   原作者在场,第一次叫拍自然是陶秩先,他举牌意思一下,只加了五万元。   整场拍卖一直心不在焉的王思宇突然来了兴致,懒洋洋地举了一下牌,“一百万。”   陶秩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王思宇刚刚还说严述是冤种,现在倒是争着做冤种了。   “五百万。”   严述不紧不慢的话音刚落,周边响起一片轻微的抽气声,这样高的抬价真是前所未有,更何况这副画的作者只是个年轻的画家,算不上有多少权威的名气。   可是这是一位年轻的长得漂亮精致的混血画家,即使他是位男子,也很难叫人否认他的美丽,头发微卷皮肤白皙,绿色的眼眸像苦艾酒酒液一般叫人沉醉。   这不免让人遐想双方之间这豪掷千金之下的几分的关系。   而身处中心的严述始终笔挺地站着,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多少情绪,依旧是平静而沉稳,黑沉的眼眸里却带着熊熊升腾而起的志在必得。 第52章 角逐   陶秩只觉得自己心肝肺都要一起出来了,被“五百万”这个数字砸得晕头转向,一时骇住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严述,终于主动和严述说了第一句话,“你干嘛呀?你疯了吗?”   严述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展示台上的画,深沉的眼神跟着画里海岸线的延伸线条一同延展,明亮的灯光攀上他挺直的脊背,合体裁身的黑色西装让他看上去严肃冷漠,连五官都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只有在听见陶秩的话的时候他才浅浅勾了勾嘴角。   可是严述嘴巴一直闭着并没有回答陶秩的话,陶秩有点着急,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思宇又来一句石破天惊的:“七百万。”   严述紧随其后,想都没想就举牌,“一千万。”   一语惊四座,连一向自诩见过不少大场面都面不改色的唐秋景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严述,周边哗然声大了些,陶秩他们三人站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全场视线的焦点中心,因为严述和王思宇的疯狂抬价行为,已经没有其他人自不量力举牌竞拍了,他们都在全神贯注地观看这场两个Alpha之间的角逐,兴奋地在心中猜测究竟谁能在这场激烈竞争中胜出。   王思宇眼里盛满了震惊,他没想到严述居然加价一直都那么狠,碾压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王思宇本就是争强好胜之人,敏感的自尊心被这样刺激,一瞬间就被点燃了怒火,他用几乎是全然恼怒地看着严述,因为眼里燃烧的愤怒,他的眼眸显得格外亮,迸出的愤怒的烈火像是恨不能直接把眼前这个人给活活烧干。   “一千两百万!”   王思宇的唇线紧紧抿着,他的情绪外泄得比严述明显,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周边气压的下沉,像一只被惹怒的年轻雄狮,仿佛下一秒就能脱笼而出将人撕咬成碎片。   而严述始终冷静自持,没有人能猜出他此刻究竟在想的是什么,他用一种可以算的上是程序化的动作,紧紧咬住价格不松口,王思宇的话刚落下,他就紧跟其后。   “一千七百万。”   随着价格的不断攀升,场内的气氛也被带动了起来,就像一滴热油滴入了沸水里,场边的人甚至都不再顾忌当事人是否会听见他们的窃语,直接放肆大声地交谈起来。   陶秩无措地站在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中心,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茫然地也不敢去扯严述的衣角了,心神不宁地注视着前方,穿着鲜艳衣服的小人淡漠而悲伤地蜷缩着躺在画面中央,一如场下茫然不知所措的陶秩。   他们都在期待着王思宇的再次举牌,但是王思宇显然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他紧咬着牙关,不甘地压抑沉默着,手上小小的号码牌如有千斤重,让他无法再抬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角逐走向尾声的时候,之前和陶秩竞拍的Beta突然举牌,他以一种轻松的姿态站着,嘲弄一般看着王思宇,轻轻吐出三个字:“两千万。”   这一举动比严述带给他的刺激还大,王思宇觉得自己的心跟被直接扔在油锅里一样煎熬,因为过度的愤怒和屈辱而让他全身都颤抖起来,脸部涨得通红,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连指尖都泛起青白。   “王思睿!”王思宇咬牙切齿地低声嚼出这个名字,他脑子里面已经炸起一片花白,所能捕捉到的几个词语都是充满戾气和暴力的,他身形动了一下,想冲上去不管不顾把这个不要脸的私生子的虚假面容撕碎咬进肚子里。   他被人猛地一把拉住了,所以王思宇的身形只是晃动了一下就顿住了,他转头,发现是严述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察觉到王思宇的目光,严述很快就收回了手。   严述伸手的动作很小,不仔细看几乎没有人能察觉到,被这样拉一下,王思宇本来满腔的愤怒就这样如同破了个大口子一样迅速泄出去了,终于冷静了下来,勉强保持住了体面。   “两千五百万。”严述行若无事,从容不迫地再次举牌,他神情带了些轻微的倨傲,但不至于傲慢,昭示着将这幅画据为己有的勃勃野心。   陶秩身心都不安,他鼓起勇气轻轻扯了一下严述的衣袖,严述这次理他了,陶秩紧紧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昂贵的定制西装都揉得皱巴巴的,被注视的恐慌让他心神不定,陶秩用很弱很弱的气音说:“你不要赌气了,不值那么多钱的。”   严述安抚性地摸了摸陶秩的后脑勺,虽然陶秩现在很怕妈妈看到他和严述亲密的动作,但是他现在太不安了,急需安慰,所以一动也不动,接受严述温柔的安抚。   “我觉得很值。”严述小声回陶秩,声音低沉有磁性,像某种弦类乐器的低低共振,叫人动容,“陶陶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主持人激动得双眼放光,连声音都大了些,毕竟对于这样巨额的拍卖价,很少能有人做到不为所动,他站在台上举着拍卖的拍卖锤环顾四周,高声叫:“两千五百万一次,两千五百万两次,两千五百万三次!”   “恭喜这位先生终获所爱!”   主持人激动地落锤,一锤定音,声音都因为兴奋而带着些轻微的颤抖,场上掌声雷动,严述阔步走上台,作为原作者的陶秩,他也得上场,但陶秩足足呆了一分钟才迟钝缓慢地移动脚步,和严述一起走上台。   陶秩从主持人手上接过自己的画作,这幅画从构思到落笔都是陶秩独自一人创作,连装裱画的画框都是他精心选材制作的,摸到光滑的木料表面,陶秩觉得这幅画的重量有点重到不可思议,展馆的灯光让他目眩,脑内想法很多,却都在混乱旋转,就像经受了一场肆无忌惮的龙卷风,一切都茫茫然空白着。   严述接手过画的另一边,两人这样并排站在台上,一起抬着这幅画,供台下专门请来的记者拍照,照相机的闪光点闪得陶秩脑子也一闪一闪的,看着台下黑洞洞的摄像机摄像头,他才意识到这张他和严述站在一起的照片可能会登上新闻报纸。   甚至新闻的标题噱头可能还会起得很夺人眼球,巨额的拍卖款就足够调动人们敏感的神经了,更何况发生的场所是那么低调无华的慈善拍卖场所,画作的作者的名气甚至都算不上震耳欲聋,陶秩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可能是他画作目前为止拍出最高的价格,而且很可能这个记录会保持好多年。   陶秩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会和严述一起以这样的形式登上同一条新闻的版面。   虽然在国外时候妈妈一直三申五令不让他再关注严述的消息,有时候还会察看他的手机,但是陶秩实际上一直都在偷偷关注有关严述的新闻,每到无法入眠的夜晚,陶秩就会安静地躺在床上刷这些被他专门收藏下来的新闻。   严述平日洁身自好,没有多少花边新闻,上的多是财经版面的新闻,这样的新闻用词都很简洁,篇幅也很简短,陶秩却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慢慢阅读这些文字,好像透过这些文字的只言片语,他能忽视漫长的时光和遥远的距离,直接触摸到严述这个人。   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有绯闻,当地的一些小报社还是会写这类新闻的。   就像之前他看见严述和简姐姐一起登上的那条新闻,此情此景,陶秩不由得联想到那篇报道。   陶秩一直督促自己往好的方向走,至少他得听话乖巧,这样别人才能喜欢他,所以他很少外露自己内里的恶劣因子,他实际上也会疯狂的嫉妒,那种糟糕的情绪让他自己都觉得心惊,但是这样的嫉妒全无用处,他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他甚至都没有一个能吸引严述的腺体,但他却因为对他而言寡淡无比的腺体而沉沦到无法自拔。   看到那篇报道的陶秩肯定是嫉妒的,都被刺激到差点重新发病,但是现在看着身边的严述,他突然羞愧了起来,轮到他来当报道当事人之一了,他只有隐隐的担忧,生怕报道得太过了,想来简姐姐看到那篇报道估计也是这样想的,空穴来风的报道就是个麻烦,他当初的嫉妒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幼稚。   陶秩还要和严述到后台一起去签合同,把画交给工作人员后,陶秩跟在指引的工作人员后面低头走,严述走得不快不慢,始终和陶秩走在同一排。   在走廊上,陶秩就一直拿眼睛看严述,眼神又乖又安静,像弱弱发抖的小兽一样,不说话,只是拿湿润的圆圆眼睛看人,希望对方能给予他反应。   严述心内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陶秩的脸颊,又摸了摸他小小的耳垂,像是怕这样轻柔的触碰都吓到他一样,严述轻轻地问:“吓到了吗?”   他还记得陶秩害怕很多人的注视,刚刚那么大风头,估计把他胆都要吓破了,严述又有点痛恨自己的气度太小,把陶秩逼得太紧了。   陶秩默默往他身上靠得更近了些,直到汲取到严述身上温暖的体温,他才稍微安下心来,一直惊慌不定的心神慢慢安稳了下来,他幅度小小地摇了摇头:“没有。” 第53章 狗狗   陶秩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还是虚浮着的,他一边说自己没有吓到,一边又说话都不太利索,口舌在嘴巴里面碰壁打架,还嘴硬地说:“我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你别老是问我吓没吓到。”   严述摸到他的指尖,陶秩的指尖都凉凉的,没有多少温度,严述默默把他指尖包在自己手掌心里。   严述的手掌心很温热,叫陶秩觉得很舒服,但是前面还走着为他们带路的工作人员,陶秩怕被人看见,手小小地挣动了一下,严述松了手却没有完全放开,慢慢往下移动,最后停在了陶秩的手腕上,摸到了陶秩戴在手上的腕表。   严述手指摩挲着这块腕表,表盘冰凉,偶尔手指会触碰到陶秩的手,陶秩的皮肤是温热的,两相对比之下,摸到皮肉的时候,就会显得尤为温暖。   “喜欢吗,这块表?”严述像和老朋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口吻轻松,眼睛始终没有落到陶秩身上。虽然已经牵过很多次手了,但是每次牵手,陶秩都觉得新鲜,每一次触碰都会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陶秩贪恋这样的感觉,于是害羞地把手往身后藏,好像藏起来就不会被前面的人发现了。   陶秩点了点头说:“喜欢,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现在肯叫他哥哥了,刚刚在父母面前,陶秩却连句话都不肯和他说,更别说让他牵手了。   “但是太贵了,”陶秩仰起下巴看向严述,严述适时转过头也低头看他,看陶秩一脸认真严肃地说,“你不能这样乱花钱,今天也是,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呀,你这样花太浪费了,不好,不好。”   陶秩认真的时候,眉头会微微蹙起,但是因为他面相原因,并不会显得多凶,有种小大人装深沉的感觉,让人瞅着可爱,严述也被他表情逗笑了,忍不住笑着说:“我不缺钱。”   陶秩龇牙咧嘴,直觉得这句话资本腐臭味道太重了,又无法辩驳严述这个有钱混蛋,只能小小声地吐槽:“败家。”   严述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嘴角往下撇了撇,还是止不住笑意,陶秩嘀咕着,没有注意到严述的小动作,等走到专门的会客厅,陶秩很快恢复了安静。   会客厅很大,里面还有独立的隔间,带路的工作人员为他们打开其中一间隔间门,引他们坐到沙发上,刚坐下,就有服务人员为他们呈上了茶和甜品,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得体礼貌地说:“二位可以在这里先休息一下,这是您的合同,这位是我们专业的律师,如果对合同有任何异议,都可以询问这位律师。”   工作人员从律师手上拿过合同放到严述和陶秩面前,严述开始翻看合同,陶秩实际上看不太懂合同这样条条框框的规定,之前合同都是余彦伦给他专门找的律师替他把关的。   但是看严述看得那么认真,陶秩不甘于落人之下,显得自己太过于蠢笨,便强装着假装认真研究起合同来,实际上眼睛扫着鼻子下这一行字,字都不过脑子的,看了几遍也没把句子意思拼凑起来。   眼瞅着严述开始拿起笔签名了,陶秩连忙翻了几页纸,抓起笔就开始写名字,写完就凑到严述身边,把自己这份合同推给严述,眼巴巴地盯着严述,展示给严述看自己签的名字,“我签好啦,你可以签我这份了。”   严述刚刚分了几眼观察陶秩,确定这人估计合同都没仔细看,他接过陶秩的那份合同,再把自己那份递给他,“这份我大致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你签好名就可以了。”   陶秩接过合同,轻轻“哦”了一声,他翻了几页纸,找到自己应该填的地方就填上,任务完成得很轻松。   一签完名,陶秩就盖好笔帽,随手拿了块桌上的小糕点吃,看见严述居然还没签字,还在翻看他的那份合同,陶秩一下不愿意了,噘着嘴说:“哎呀,你嫌弃我笨,我可认真看了。”   “再看一遍,保险一点。”严述没有戳穿他,很好地保护了陶秩小小的自尊心,陶秩噘着的嘴才放下了,他用勺子挖着盛在精致小碟子里的提拉米苏,陶秩吃相好,吃东西时候嘴巴周边一定得是干净的,吃一口蛋糕就伸出小舌头尖舔舔嘴唇,担心奶油沾上了自己的嘴巴。   严述大致浏览完合同,确认无误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把两份合同都递还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带着合同下去后,隔间只剩下他们两个,陶秩不急着回去,他待在这里还能多和严述多待一会,为了不让妈妈看出端倪,陶秩这一晚上都憋坏了,严述就在自己面前,他却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滋味可太难熬了。   陶秩故意慢腾腾地吃着甜品,严述和他隔着一两个人的位置坐着,他也不走,但是也不靠近陶秩,陶秩惴惴地又吃了几口蛋糕,以为严述为自己说他败家而不高兴,所以现在才干坐着不靠近他呢。   陶秩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才勉为其难地安慰严述说:“也不是说你败家啦,只是该节省的地方要节省嘛。”   严述两只手的手肘撑着自己膝盖,交叉着放在身前,他想听听陶秩还会说出什么,陶秩把手上的勺子放下,开始一本正经起来:“就算有再多的钱,这样花也要花没的呀。”   “不过,嗯,我知道你是对我好。”陶秩扭捏地说,他一直看着严述,期望严述能靠近他一点,很可惜严述一直都岿然不动,陶秩不免有点气馁,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就是,就是,额……”   陶秩说得越来越糊涂,都不知道自己舌头在做什么,因为严述站了起来,站在了陶秩面前,天花板上的灯光从顶上打下来,让严述身影牢牢笼罩在陶秩的上方,陶秩咽了咽唾沫,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眼珠不要乱转。”严述轻轻摸了摸陶秩的眼尾,陶秩就乖乖把眼睛定在他的脸上,严述故意用种有点凶的语气问他:“今晚为什么不理我?不喜欢哥哥了吗?”   “没有!”陶秩被他唬住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声否认,“我没有,我没有不理你。”   “你和王思宇说话,都不肯和我说话。”严述轻轻地蹙起眉头,明明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但是陶秩却觉得严述看上去很受伤的样子,让他也觉得有点难受了。   陶秩也不知道和严述怎么说,只能含糊地说:“因为爸爸妈妈在,我……”   “我……不好意思……”陶秩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他想把脸埋在严述怀里,又不敢,只能委委屈屈地用脸磨蹭严述的手心。   “没有其他原因吗?”严述并不认为陶秩把所有的原因都说出来了,如果只是在父母面前不好意思,那也不用做到完全不搭理人的地步,但是陶秩一直摇头,说没有了。   陶秩含糊其辞,就是不肯和严述再多说一个字,严述看他又惊又吓的,实在舍不得折腾他,还是把人抱进了怀里安抚。   陶秩脸一埋进严述的怀里,小脑袋就拱啊拱的,严述身上有好闻的白山茶信息素,因为信息素匹配度低,白山茶味对他来说太淡了,陶秩只能使劲吸,上瘾一样依赖这股淡淡的花香。   严述经常需要安抚陶秩,他已经习惯这样做了,手掌熟练地顺着陶秩的脊椎往下顺着摸,严述的手掌大而温厚,陶秩像一只被温柔抚摸脊背的小狗,很快就被安抚舒服了,手拽着严述腰侧两边的衣服不放。   严述心想,既然陶秩不肯说就不再逼他说了,小孩不经吓,被吓成这样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他们两人出来时间有点过分长了,严述拍了拍陶秩的肩膀,示意陶秩起来,陶秩不肯,一直赖着。   严述无奈地说:“我们出来很久了。”   陶秩恋恋不舍的,他都有股冲动想叫严述等会散场的时候等一会,他们可以单独见面,但是他忍住了,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亲一口就回去好不好?”严述哄他,陶秩被他说得心痒痒,这才主动抬起头来,严述低下头轻轻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一个柔软香甜的吻。   陶秩心花怒放,小流氓一样对着严述的嘴唇又舔又咬,严述用力闭了闭眼,克制地握住陶秩的肩膀把他推远了点,陶秩还懵懵地伸着小舌尖,活像一只忘记收回舌头的傻小狗。   “舌头放回去,我们走了。”严述拉他起来,陶秩才丢人地把舌头缩回去,磨蹭着跟在严述后面,心里又雀跃又兴奋,已经忘记刚刚结结巴巴说不上话的人是谁了。   回到展示馆,妈妈看陶秩和严述一起回来,特意上上下下多看了几眼陶秩,只是脸红了些,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便开口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陶秩想掩饰,拙劣地说:“没有多久,合同比较麻烦。”   妈妈心想我可一个字都不会信你的。 第54章 兄弟   严述微微垂下眼看陶秩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离开前还站在旁边的王思宇,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疑惑而不解,看上去还很关心王思宇的去向。   严述重新抬起眼,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过他只是虚虚地握起拳头,用指尖一遍一遍摩挲自己的手掌,就好像这样就能抚平自己心底不断浮上来的焦躁情绪。   从小看管陶秩最严格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严述,或许是因为这点积年攒下来的威压,陶秩一向听他话,严述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严述完全可以利用陶秩从小对自己的依赖,让陶秩把王思宇这个朋友筛选出自己的世界。   只是很多决定都是严述经过长足的思考才定下的,这些问题抉择的出发点以陶秩为中心,从不因他自己的私欲而受影响。   陶秩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严述的眼里,他奇怪王思宇怎么突然中途离场了,但是没有深究,很快就把这件事落在脑后了,一直到拍卖会结束,他心里都被另一个问题填得满满的,已经无暇去顾及其他问题了。   那就是,他有没有可能在拍卖会结束后躲过父母的视线和严述私会。   “私会”这个词用得叫陶秩有点脸红,他不是个胆大的人,一向不敢做这样的事,光是想想就觉得因为要撒谎的慌张,心脏搏动得快要叫人缺氧。   所以一直到散场了,陶秩都没有想出个好办法,因为无法做出决定和选择让他整个人有点焦虑,眼看着严述和自己道别,他除了机械性地说“再见”,就想不出其他的话了,一个劲眨眼睛给严述看。   可惜严述没有接收到他过于隐晦的暗示,还是离他越来越远,陶秩恋恋不舍地望了一会严述的背影,出门看见拍卖会全程都没出现的余彦伦居然就倚靠在车门边,一双大长腿非常拉风惹眼。   晚风吹乱了他的发型,让他的造型看上去有些随意慵懒,一向对自遖颩己外在形象很在意的花孔雀今天却对此毫无反应,无知无觉地站着。   陶秩虽觉可惜,但看见余彦伦还是快走了几步,蹿到余彦伦面前,他一开始还没有发现异常,先发制人地锤了一拳,“好你个余彦伦,跑去哪里了,今晚人就没出现过。”   放在平时,陶秩早就要被余彦伦一把揽过,摁在胳膊下掐脸了,但今天,余彦伦兴致缺缺地拂开陶秩的手,难得正经地说:“有些事耽误了。”   借着路边灯光,陶秩才看清余彦伦眼里闪烁的晶光,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哥哥眼圈湿润,眼尾微红。   陶秩很少看见余彦伦哭,一时愣住了,吓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声音不由得轻了几个度,“哥,你咋啦?”   余彦伦装作不在意,借打开车门的动作,背过身拿指腹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让自己的状态看上去更加自然,他佯装出凶狠的语气:“你问这个干什么,待会爸妈来了,你可别多嘴。”   “我多嘴什么呀,我关心你呀。”陶秩被余彦伦说了一嘴,心里还有点委屈,他用力地拉开副驾驶门,坐在副驾驶座上转头看余彦伦,余彦伦不给他看,脸撇得快把自己脖子都拗断了。   陶秩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估计余彦伦又把他当小孩子看,什么事都不跟他说。   他哥哪里都好,就是整个人太拧巴了,什么事都自己扛,从不对外透露一个“苦”字,自己都已经到孤单地站在大街上默默流泪的地步了,还要强撑着来接他们,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陶秩握着胸前的安全带,还是默默伸出手轻柔拍了拍余彦伦放在座位旁边的手,以做小小的安慰,余彦伦一开始没有什么动作,整个人跟雕塑一样一动不动,陶秩还没有下一步动作,余彦伦就转过头正对着前面的方向,皱着眉小声说:“你怪烦人的。”   陶秩一下就不高兴了,整个人缩在副驾驶座上,脊背紧紧靠在座椅靠背上,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余彦伦这样说。   “你才烦人呢!”陶秩吼完这一句,也觉得自己心里难受了,闷气坐在副驾驶上再不说一句话。   再心疼余彦伦这个臭傻逼他就是狗!   “彦伦,你去接你朋友怎么去了那么久,现在才回来?”妈妈刚坐上车就随口问了一句,车厢内气氛没有因为妈妈的问话而被打破,依旧凝滞,两兄弟没有一个开口。   妈妈和爸爸交换了个眼神,爸爸咳了一声,慢吞吞地说:“要是有事耽误了,也不用急着来接我们了,你自己的事情要紧。”   余彦伦吐出口浊气,语气自然地说:“没事,事情已经干完了,不会耽误。”   陶秩瞪着眼睛看他,余彦伦刚刚对陶秩动气也是急上心头了,他在外不肯示弱,更别说在自己弟弟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丢人了,现在稍微冷静点,就觉得刚刚自己的语气实在不太好,估计就为这一句,陶秩可以和他怄气怄个十天半个月。   余彦伦现在又拉不下脸来和陶秩道歉,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车走到半途,陶秩开始在座位上做小动作,他不停用手指扣着坐垫边,转头想叫坐在后排的妈妈,一个“妈”字刚出口,余彦伦就抢先开口了。   “小祖宗,坐好。”余彦伦算是对陶秩服气了,以为陶秩想向妈妈告状。   也不怪余彦伦这样想,陶秩今年二十多了,却依旧保留了小时候的习惯,两人闹矛盾了就会向妈妈告状。   余彦伦一直对陶秩宽容有加,小孩子都有过向父母争宠的阶段,但是陶秩是个特殊的孩子,余彦伦少不了为了让着陶秩而受委屈,久而久之,余彦伦也习惯事事忍让了,至于小时候那些委屈,在他心里都不是什么大事,无足轻重,很快就忘记了。   不知怎么,可能是因为感情受挫,这些小事一下子全都涌到了心头,化作了巨大的委屈,叫他如鲠在喉。   谁能陪小孩子闹一辈子,然而陶秩老是长不大。   不过,余彦伦现在可是冤枉陶秩了,他压根没想和妈妈告状,只是临时想和妈妈说今天不想留家睡了。   “你干什么嘛,我没说什么呀。”陶秩也无比委屈,他全程都没摸清余彦伦的脾气,就被人胡乱凶了一通,真的算是无由之灾,“你就有火对我发……”   陶秩话越说越轻,又不想让人看弱了去,直把自己憋得打抽抽,可怜劲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余彦伦一下熄火了,再有委屈看见陶秩这样子也散得一干二净了,陶秩是从小被他捧在手心上的弟弟,自己哪里把人欺负到这样过,心里只剩下满腔后悔。   但是Alpha古怪的骄傲在作祟,叫他脸色都没有松一分。   “两兄弟有啥矛盾啊?”爸爸也是看不懂他们,劝劝陶秩,“哥哥最近忙呢,心情不太好,陶陶就不要生气了。”   陶秩没有说话,把头撇过去,再也不想看见余彦伦了。   爸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点好笑地摇摇头,根本没想到两人都那么大了,还会像小时候一样闹脾气。   妈妈则有其他更加关心的事情,“陶陶,你和严述见过几面了啊?”   陶秩拿一只脚尖抵着自己另一只脚的脚尖,他有点怕余彦伦在一边会戳穿他的谎言,但还是冒着危险撒谎说:“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余彦伦听见严述名字比妈妈还激动,一下把自己那点事情全忘记了,急急插了一嘴:“严述今天也来了?”   陶秩谨慎地转过头看了余彦伦一眼,所幸余彦伦没有再说其他的什么,对陶秩和严述的事情守口如瓶。   “嗯,他来了。”陶秩说,余彦伦心里暗骂,早知道严述会来,他就不花时间在场馆外吹冷风流泪了,怎么也得进去给严述来点吹胡子瞪眼的示威。   这小子指定预谋而来,好不要脸。   “但是妈妈看着不像。”妈妈语气还算是平常,但听在陶秩耳朵里却是让人心惊胆战,他回答不上来,拙劣地用沉默代替回答。   车后座一点点声音都被放得无限大,陶秩听妈妈轻而又轻地叹了一口气,尔后说:“以后就别麻烦人家了,严述也挺忙的,好吗?”   妈妈思考了很久,还是担不起让陶秩冒险的心,她宁愿对陶秩更加残忍一点,把这点感情彻底拔除出去,也不想看陶秩一遍一遍试错,用低信息素匹配度去赌一个不太可能的两情相悦。   她说得这样委婉,几乎叫人说不出错处,陶秩却更加伤心了,他之前一直都在蒙蔽自己,闭着眼睛随心而动,今晚才是把所有的问题都放在台面上展开了。   陶秩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虽然他身边的人都很好,不介意他得病,但是就像今晚一样,连哥哥都无法做到对此全无芥蒂,也会认为陶秩有点烦。   那严述呢?他会不会有一天也会觉得陶秩挺烦的,后悔带上这个麻烦一辈子,转而想要个健康的和自己契合度高的伴侣。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和严述这样,究竟想达到什么关系,陶秩想不出自己拥有什么东西可以捆住严述,叫他不要离开自己。   陶秩摸了摸鼻子,轻轻说自己知道了,之后一路上都很安静,像睡着了一样,连身形都没有动过,余彦伦转头一看,却发现陶秩的眼睛依旧睁着,睁得大大的,没有什么感情地无神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到下车时候,余彦伦才把自己脸拉了下来,伏低做小地到陶秩面前道歉,“哥哥刚刚混账,气不应该撒你头上,哥哥和你道歉。”   陶秩虽然刚刚为余彦伦凶自己很难过,但是他不会记仇,余彦伦和他道歉了,他就乖乖接受了,摆摆手说:“没事的,我也有错。”   余彦伦直起身摸了摸陶秩的头,陶秩直愣愣地站着让他摸,陶秩的发丝微卷蓬松,像绵羊一样柔软,只是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焦点,无神地睁着。   余彦伦走开几步,陶秩突然一个猛扎子用力抱上余彦伦的后背,脸埋在哥哥宽厚的背部,终于忍不住用很悲伤的哽咽声音说:“哥哥,我好难过,好难过呜呜。”   作者有话说:   余哥哥和陶陶一起失恋了(..) 第55章 孤单   余彦伦意欲往前走几步,但是陶秩抱他抱得特别紧,平时看上去细皮嫩肉没有多少力气的Omega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居然让余彦伦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往上身材健硕的Alpha一步也挪动不得。   陶秩没有哭很大声,只是眨一眨眼睛泪珠就顺着脸颊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他不想让余彦伦看见自己哭的样子,把脸死死埋在余彦伦的背上,身子一抽一抽地企图止住哭泣却无济于事,把自己憋得胸闷气短,喉咙里偶尔发出的几声气音都颤抖得不成样子。   余彦伦被陶秩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无缘无故对陶秩撒气把他惹哭的,一时动也不是站了也不是,只能安静地站了几分钟,等陶秩抽泣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的时候才开口:“怎么了?”   陶秩把眼泪一气全抹到余彦伦衣服上,哭得眼前一片朦胧,也不答话,呆呆地趴在余彦伦的背上,直到被人转过来,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余严伦搂住陶秩的肩膀,仔细看了看陶秩哭花的一张脸,陶秩本来皮肤就白,哭了才一会,眼周一圈全是红通通的,鼻头和嘴唇也红,眉眼没精打采地耸拉着,余彦伦“哎哟哎哟”地喊了好几声,眼看着陶秩含在眼角的泪水又要滑下来,连忙抬手先给小孩把泪水先给抹去了。   “我们陶陶咋哭成小花猫了,哥哥刚刚没生你气呢,被吓到了?”   陶秩直摇头,本来自己哭没有多少余彦伦的事,偏偏余彦伦要提起刚刚车上发生的事情,陶秩心底的委屈又咕噜咕噜往上冒了,忍不住又落下两颗泪珠来,“呜,你不能嫌我烦……我不烦人的,你,你你说我不烦人。”   陶秩哽咽着,句不成句话不成话,磕磕巴巴说完了,眼睛一眨又要滚泪珠,余彦伦手往上贴,摸到陶秩哭得脸热热的,眼下更是一片温湿,心想自己可真遭罪,忙不迭声地说:“看我这张嘴,你怎么会烦人,我说错了,不烦人不烦人。”   “对不起哥哥,”陶秩刚止住眼泪没几秒,又撇着嘴巴抽泣起来,“不是因为你,才哭的,不怪你不怪你,对不起。”   “小祖宗,不管是因为谁哭的,我都认了,你别哭了。”余彦伦可很少碰见这阵仗,陶秩的眼泪跟停不下来似的,好像怎么哄也哄不好了。   好在陶秩忍了会,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了,自己拿手把脸抹干净了,余彦伦松了口大气,拍了拍陶秩的肩膀:“刚刚还笑我哭呢,自己现在哭成这样。”   陶秩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又因为自己心里有心事,没什么精气神回应他,只虚虚地“嗯”了一声,揉着眼睛说:“哥哥,我为什么要生病呢?”   余严伦沉默了,他看着陶秩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谁都不能给陶秩这个问题的答案,若真要回答只能说天命如此,但这样说出来实在是太冷漠了。   余彦伦最后只能稍施点力搂了搂陶秩的肩膀,用沉默代替回答。   他们一直都希望陶秩一生都能活在阳光之下,不会因为疾病的阴霾而灰暗。   陶秩确实也如他们的希望成长了起来,乐观开朗,古灵精怪,却也胆小敏感,患得患失。   甚至他都无法完全独立,谁都不敢真的放陶秩一个人在外生活,如果他发病时候身边没有人,谁都不知道陶秩会做出什么。   在余彦伦很小的时候,z市一些街边还能看见一些乞讨的人,大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苦难得千篇一律,车轮一转就看不见这些面孔了。   余彦伦对这些人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垃圾桶旁边看见一个看上去明显精神不正常的人在翻垃圾,他大半个身子都快钻进垃圾桶里,注意到余彦伦在观察自己,他就露出痴呆的笑容。   因为嘴歪眼斜,笑容也不称得上算是笑容,更准确说像是五官在打架,叫人看着害怕。   这些精神失常的流浪者的家人大多数都不管他们,或者是因为没有看顾好,让人跑了出来,不过他们流浪到哪里都被人害怕嫌弃,哪怕在家可能也是如此。   余彦伦不是圣人,他也会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对这些人肮脏的躯体产生巨大的抗拒,嫌恶他们的落魄和不正常的举止。   他也会催眠自己,陶秩只是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而已,他的症状不算严重,只是偶尔会发病,他依旧开心快活地成长,每一天都有不同的变化,叫人惊喜他的成长速度。   但是无法辩驳,精神分裂依旧给陶秩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本可以拥有一段更好更洒脱的一生,而不是因为疾病被禁锢在父母兄长身边。   陶秩被禁锢着,同时又只能依赖着,所以才会额外看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陶秩从小就知道怎么讨人开心,出于生物的求生本能,他只有竭尽全力不让人丢下自己,自己才能生存。   陶秩低下头小小声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生病,我也不想那么没用。”   “谁说你没用了,”余彦伦本来因为今天的感情波折,身体已经到了疲惫的边缘,但是此刻还是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的弟弟,“哥哥嘴快,说话不过脑子,你不烦人,你是我最棒的弟弟。”   饶是此刻,陶秩依旧飞快地偏离了着重点,疑惑地说:“你也没有其他弟弟了呀,就我一个。”   “行了啊,别蹬鼻子上脸的。”余彦伦举手投降,“刚刚妈妈车上说的,别往心里去,你可劲烦严述他也不会烦你,他敢烦你,我就去打他,看他敢不敢。”   陶秩没想到哥哥还是看出自己心事了,又一想刚刚自己没面子地哭成那样子,立马羞了,抿着嘴不说话。   余彦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已经接受现实了。   合着陶秩就指着严述一个人喜欢,不让他喜欢就又难过又伤心,车刚下没走几步就哭成那样子,谁招架得住。   余彦伦刮了刮他的脸,“开心了吧,开心了就快点上去睡觉吧,天怪冷的,别感冒了。”   陶秩跑开几步,又折回来抱了余彦伦一下,又认真又用力地说:“哥哥,不要放弃,嫂子会有的!”   “去去去,”余彦伦在陶秩脑袋上弹了一下,“知道个啥就瞎说,你哥不需要你安慰,快上楼。”   余彦伦在楼下看陶秩三两步跑进屋子,自己在下面站着抽完了一支烟,腿都站麻了才跺了跺脚,有点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是表现得太明显还是怎么,连陶秩这个小傻子居然都一眼就看出自己被人拒绝了。   不过被拒绝也是他活该,他自己之前在外面欠下的情债太多,可算是一次性全在一个人身上给讨回来了。   另一边的陶秩已经洗漱完,穿好睡衣躺进了被窝里。   他觉得自己脸上很热,但是四肢是冷的,缩在被窝里只感觉寒凉顺着四肢在身上游走,但是陶秩不想爬起来去打开空调,他一躺上床身上的力气就全部卸了下来,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   陶秩把自己卷成了一只粽子,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提醒有消息进来,陶秩抬起头看了一眼,是严述发过来的消息,询问他是否已经平安到家。   陶秩干巴巴地躺在床上两分钟,也没想好自己要不要回严述的消息,他如今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听妈妈的话,彻底退缩,就像之前一样,他能把这件事做得很好;而另一条就要他拿出非凡的勇气来抵抗未来的一切未知,忽视腺体的天性,走上一条困难重重的道路。   陶秩还没有做出决定来,他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陶陶,你睡了吗?”   “没睡呢,门没锁,推进来就好了。”陶秩忙把自己的脸往被子深处埋了一下,想让自己看上去更正常一点,至少不能让妈妈看出自己刚刚哭过。   妈妈推门进来,她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轻轻地放在陶秩的床头桌上,陶秩从床上爬起来半靠在床头,妈妈对他笑了一下,“妈妈热了牛奶,睡觉前喝下去会有个好觉。”   陶秩接过牛奶,向妈妈道谢,牛奶的温度刚刚好,喝下去让人从胃里暖起来,陶秩喝得比较急,几口下去牛奶就快要见底了,妈妈叫他慢点喝,又忍不住笑了。   “陶陶,妈妈刚刚在车上说的话,是妈妈太严厉了。”妈妈摸了摸陶秩的头发,注意到陶秩眼尾红红的,心疼不已,“妈妈知道你一直喜欢严述,但是妈妈不敢让你去赌。”   “严述也是个好孩子,小时候一直都很照顾你,也怪我,心里老是想着多个人顾着你念着你,会更好,所以也没有关注过你们之间的距离尺度。”妈妈叹了口气,在利益场上总是无懈可击的女人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却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她像世界上每一个最平常的母亲一样,担忧着自己孩子的未来,在职场上的雷厉风行和毒辣眼光都消失了,只剩下瞻前顾后和战战兢兢。   “你分化的之后,我也想过严述和你是不是黏得太近了,但是很快报告就显示你和严述虽然信息素契合度低,我也就早早把这颗心放下了,没有注意到你的情绪,”妈妈实际上很自责,她总是想要是她能早点意识到这些,陶秩之后也不必受这些罪,“实际上应该早些分开的,他不能陪你一辈子,你们之间还没有任何保障可以保证维持关系。”   “没有人能陪我一辈子的,妈妈。”陶秩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玻璃杯的杯壁,妈妈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我知道,但是我总是痴心妄想,想着我陶陶要是能被人一辈子都保护着就好了,我们陶陶没人陪多孤单呀。”   “我没事的,妈妈,我有很多人保护,爸爸,哥哥和你……”陶秩咬了下嘴唇,想到严述,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勇气,“还有……还有严述,我不孤单,我不怕。”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ε:)8 第56章 冷静   妈妈无奈地把陶秩的手拉到手心里握着,陶秩的手很凉,让妈妈也有点吃惊,她担忧得看着陶秩,“但是陶陶,你要知道,爱情和其他感情一样,它不是完美的,它有时候甚至是丑陋的贪婪的让人感到恐惧的,当热情退却,爱情的模样才真正展现在你的眼前。”   “你们信息素契合度那么低,在你特殊时期,他甚至都无法用信息素安抚你,同样的,你也无法用信息素安抚他,你知道如果要一个终生标记,你和严述得标记几次吗?”妈妈问他,陶秩从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愣在那里,嘴唇象征地蠕动了一下,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妈妈已经预料到了陶秩的反应,缓缓说:“你不知道是不是?妈妈也不知道,你们之间的终生标记需要两三年才能完全打上,而其他Omega和他只需要一次就能打上终生标记。”   “婚姻法规定了,Alpha需要对自己终生标记的Omega负责,所以只需要一次,哪怕那一次只是意外,他就会背叛你彻底离开你。”   “同样的,陶陶,你能抵挡住其他信息素的诱惑吗?你能保证在漫长的几十年中,都对一个信息素对你来说寡淡无吸引力的Alpha钟情吗?因为这段特殊的结合,你需要在这段关系里付出更多,你有思考过缔结婚姻关系之后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吗?”   陶秩都没有想过,更别说仔细思考过了,他一直都想法单纯,在喜欢严述这件事情上也是这样的。   陶秩是在分化后逐渐意识到自己喜欢严述的,严述从小就是各方面很优异的人,他身上的光环让陶秩倾慕,即使他经常对自己管教,但陶秩还是会一次次沦陷在他严厉背后细致入微的温柔中,在享受这一切的同时,陶秩突然生出了异样的想法。   他想,严述是单对自己这样的,还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陶秩当时还不知道这点子不为人知的微小欲望叫做占有欲,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他对严述的独占欲越来越强烈,对严述的依赖也越来越严重,偏偏严述高考完离开了中学,而陶秩还得在这所中学里读很久。   严述到了更广阔的天地里,而陶秩还停留在原地,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严述在的时候,陶秩没有多少交友的欲望,和班上的同学都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在严述走之后,巨大的孤独感才狠狠扑过来,正好之后王思宇做了他的同桌,陶秩才算交到了自己的朋友。   不过陶秩的心情依旧朦朦胧胧的,他以为严述对自己而言只是一位好兄长,好挚友,不过很快他就被自己打脸了。   在一场混乱粘稠的梦境中,温度如同夏夜残酷的烈阳笼罩般酷热,汗水和气味都变得很鲜明,用力纠缠释放,像要榨取他身体中每一滴汁水一样淅淅沥沥,白山茶在他身边次第绽放,枝叶在他的腹部也开始从内冷酷决绝地拱出弧度,抽芽生长,端庄的山茶从一开始的含苞携珠到全然盛放,馥郁的花香充斥了整场梦境。   陶秩汗澄澄地惊醒,两腿之间的睡裤布料一片冰凉,他手足无措地爬下床,才发现自己的心跳犹如战鼓,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他只能做贼一样溜进浴室,把自己的裤子洗了。   这是陶秩第一次意识到,他对严述有欲望,而且是生物本能里面有关繁衍的渴望。   哪怕如此,陶秩也没有觉醒多少有关情爱方面的意识,他无法将这些事情和他人倾诉,哪怕是一直治疗他的医生也不行,陶秩虽然还没有清楚自己是什么情感,但是已经警觉地知道这些事情是隐秘的,不能为外人道的。   一次在班级里集体看电影的时候,陶秩坐在位置上表情呆呆地看主角两人接吻,他有点迟钝地动了动,虽然之前也经常在电视里看见这样的场景,但是这种行为在陶秩的世界里没有个能与之匹配的感情意义,他看这些跟看两只猫咪互相舔毛没有什么区别,那天心里却有了异样的感觉。   一种全新的刺|激的感情展现在了陶秩的眼前,他从未触碰过,却也隐约意识到这类情感应该是甜蜜的炙热的,刚接触到新事物,陶秩的探索欲非常强烈,他在那一个月里看了好多爱情电视剧和小说,自以为了解得十分透彻了,迫不及待想找严述一同亲身体验一下。   他的心思如孩童一般单纯,几乎没怎么考虑过类似于责任和未来这种深沉的问题,哪怕到现在了也还是如此,他想和严述在一起,但是在一起所需要思考的问题,他一概没有意识到,也没有思考过,任性得像个稚童。   陶秩被这些问题砸得哑口无言,只会下意识地为自己拙劣找补:“我……相信他……我也不会背叛他的,不管怎么样……”   陶秩说不下去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回答有多么不负责任,轻巧到了糟糕的地步,以至于后面的话都吞进肚子里,吐不出来。   妈妈拿过陶秩手里的杯子,神情莫测地看了会紧张到开始咬手指的陶秩,他看上去那么苦恼,被新出现的问题打击得心灰意冷,却无法立即做出判断和决策,像个成熟的成年人一样处理问题,作为陶秩的妈妈,她无比清楚自己孩子的脾性,陶秩所有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测之中。   自然,陶秩想走上一条艰辛的道路,她不会蛮横地一昧阻止,只是要让陶秩知道路上的辛苦,再放他去选择。   “陶陶,你要思考好,做好准备,负起责任来,不能辜负别人也不能让自己受到伤害。”妈妈轻轻摸了摸陶秩的脸,陶秩机械性地点了点头。   等妈妈把房门重新关上,陶秩躺在床上,明明还有很多需要他思考的问题,但是陶秩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耳边的嗡鸣声愈发强烈。   陶秩转了个身,企图把耳边似要刺入大脑的嗡鸣声靠单薄的被子隔绝开,他睡不着,只是茫然地睁大眼睛,有点失落地想,他没有回答好问题,也没有认真对待过严述。   明明两个人都亲过抱过了,严述也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喜爱,陶秩却一直都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没有正视过他们两人的关系。   陶秩算了下时间,离严述出意外那天已经过了两个月了,根据医生的推测,他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记忆和认知。   这样想着,告白失败的阴影又重新笼罩在了陶秩的身上,叫他畏畏缩缩,但他又无比知道,自己必须迈出这一步。   陶秩静静思考着,犹豫着,最后还是忍不住拿过手机,给严述发了一句迟到的“晚安”。   我好失败,陶秩睡前这样想,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心底却越来越清明,一个想法逐渐在他心里成形。   陶秩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余彦伦开车顺路带他走的时候,他已经看不出自己弟弟晚上的失态了,陶秩像是治愈力超凡的单细胞生物,很快就把那些事情都翻了页,快速地恢复过来。   不过还是有差别的,自从这天后,陶秩开始变得谨慎,连和严述聊天都斟酌着语句,生怕有哪里不妥帖冒犯的地方。   像之前没脸没皮的“哥哥,待会我们亲亲”这样的话,陶秩说不出口了,他为自己曾经的放浪而感到羞耻愧疚。   他准备等严述恢复记忆后,给双方都有个冷静的时间,再来心平气和谈一谈要不要继续这样的关系,不管是什么结果,陶秩都能承受。   如果严述肯和他更进一步,他就带严述去看自己为他准备的礼物,他会证明自己所能付出的全权信任和担起对未来的责任;如果严述反悔了,那陶秩也不强求,就像曾经他做的一样,他将会去远行,用时间来抚平一切。   但是要和严述保持距离,对陶秩来说是一件难事。   陶秩看见严述,心底里就开始泛痒,这是陶秩自己无法控制的本能反应,习惯和人做亲密的事情后,要让他拒绝严述的靠近实在是太难了,因为他的身体都在叫嚣着不愿意。   再一次拒绝严述的亲吻要求,严述难得略显烦躁地皱了皱眉,抿着嘴小声问他:“为什么不给亲了?”   陶秩本来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严述的见面邀约,但是阻止不了严述自己来找他,严述打着补习老师的名义,出现在了陶秩的画室里。   而作为理由的补习老师,陶秩前后和他接触半个小时都没有,就被严述安排在了画室外的小客厅里。   陶秩站在画板前,身后站着严述,他无法向前也后退不得,被强硬地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而身后的Alpha显然还不满足于此,手臂蛮横地揽住他的腰却又克制地没有下一步动作,连亲吻都要经过指示同意,陶秩摇头拒绝,他就真的没有继续自己的行为。   陶秩低着头,从严述的视角看去能看见他洁白的后脖颈低垂下优美的线条,腺体的位置上贴着一块小小的信息素阻隔贴。   严述心平气和,哪怕这段时间被接连拒绝多次也没有显出过多不好的情绪来,他想靠在陶秩的肩膀上,但是陶秩察觉到他的靠近,一个劲缩起身子,画板摇晃了两下,似乎要不堪重负倒下了。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陶秩委婉地说,“哥哥,我想重新思考下我们的关系。”   陶秩说得认真又严肃,严述都被他的神情唬住了,陶秩转过身,手指纠结地缠在一起,他思量着说:“你也要重新思考下,我不想,不想我们接着不清不楚的了。”   “好嘛?我们这段时间都冷静一下,给彼此一点空间。”陶秩说完,就有点忐忑地垂手等着严述的回答,近距离之下,陶秩看着严述的脸,不由得感叹严述的脸真是全方面无死角,哪怕是没有表情地板着脸,也叫人心动得瞎跳。   严述黑沉的瞳仁明暗不定地闪烁了几下,陶秩无从得知严述真实的情绪,只是觉得严述盯着自己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些,像是要刺破他的皮囊,直视他的内里,把他心里的想法全都看破。   “我知道了。”严述单调地说了这几个字,陶秩以为他还要说什么,严述却没有再说了,只是默默又看了好久陶秩才松开了手,陶秩大松一口气想要从严述身边走开,却被人猝不及防摸了后脖颈。   严述的手有意无意地摩挲陶秩贴着阻隔贴的位置,陶秩的腺体很敏感,在他手指的抚摸下脆弱地跳动着,陶秩被惊得缩了下脖子,严述的手却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地滑到陶秩的喉头处,大掌几乎要把他的脖子握住。   陶秩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但是严述的神态看上去很平常,连漏出来的信息素都是平和的,“哥哥等你。”   作者有话说:   但是放过你是不可能的啦(*^o^)人(^o^*) 第57章 酒吧   Z市气候湿润,一到十一月天气就越来越冷,手机上自带的天气预报软件开始提醒寒流逼近,待在屋子里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些潮湿冰冷的水汽无孔不入地渗透进身体的内部。   陶秩原本还规矩地坐在书桌前看书,后来被空调的暖气吹得太舒服,忍不住爬上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书本装模作样放在身前,不一会就趴在书上睡着了。   陶秩是被震天的敲门声吵醒的,他被惊醒的时候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睁着眼睛愣愣地趴了半天才意识到这吵人的噪音来自于自家门口。   意识慢慢回笼,陶秩惊觉房内光线昏暗,再一看手机,居然一个午觉就睡到了下午五点多,时间在一闭眼一睁眼之前就这样飞快溜走了。   陶秩忙从床上蹦起来,随便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就急匆匆下楼。   “来啦来啦,别敲了。”陶秩生怕外面的人再接着敲门,就要引来邻居的投诉了,他打开门,就看见外面站着略显烦躁的王思宇。   “你再不来我都要打电话了。”王思宇历来骄横惯了,丝毫没有在意陶秩略微惊讶的眼光,轻轻把陶秩推开,径直走向屋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马金刀地岔开两腿,再加上一脸不爽的凶煞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讨债的。   陶秩不知道王思宇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他回身轻轻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思宇就开口了,“你刚刚在干嘛呀,怎么敲门敲了那么久都没有开门。”   陶秩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睡了一个下午,他含糊地说:“没干嘛。”   他又忍不住提醒王思宇:“门口有门铃呢,你敲门干嘛。”   王思宇也不计较,只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陶秩觉得他坐姿怪怪的,跟没骨头一样,整个人软在沙发里,哪怕如此,王思宇似乎还嫌底下不够软和坐得不够舒适,没多久就要稍微偏个角度坐。   “你咋啦?屁股坐不住呀?”陶秩没有多想,心直口快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还不忘说教王思宇,“你这样,坐姿不好看。”   陶秩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王思宇跟一根炮仗被点着一样,原本不算太好的脸色更是黑得像锅底,脸一会青一会红的,跟戳中什么痛处一样,梗着脖子冲陶秩说:“你管我怎么坐。”   陶秩觉得王思宇真是有病,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添他堵。   “我才不想管你呢。”陶秩老不服气地说,“没事你来干嘛。”   王思宇倒是气焰蓦地小下去了,不像一开始进来那样暴躁,反倒怪异地沉默了起来,原先涌上脸的血色飞快地褪了下去,陶秩才发现王思宇的脸色可以算得上是苍白。   王思宇曾经和陶秩说过自己长得更像自己的妈妈,王思宇的妈妈曾经是娱乐圈的影后,出演过几部脍炙人口的经典影视作品,是典型的那个时代备受欢迎的明媚美艳型大美人,王思宇很好地继承了影后妈妈的优良基因,他本来在Alpha里面长得算是张扬那一挂的,因为眉眼长得过于精巧,有几分漂亮的锐利艳气在,但是整体五官又全然不失英气。   以前班上的同学背地里还会叫他“王大美人”,不过自从被王思宇发现揍了一顿后,就没有人再敢说了。   现在王大美人脸色形容憔悴地坐在这,冲淡了他眉眼间的稠丽,倒是有几分纸薄的落寞味道,但陶秩从小就不懂得怜香惜玉,还在企图把王思宇往正规上引:“和你说好多遍啦,脾气不要那么暴躁,天天跟要和人打架一样,你又不是转世的炮仗,来这人世间唯一任务就是砸死你们全完。”   陶秩小嘴叭叭的,可以絮叨上好久,王思宇用手用力抹了一把脸,用手势止住了陶秩无止境的说教。   他之前就发现了,严述爱管陶秩,各方各面都管,因为陶秩是特殊的学生,他上学的时候可以带手机,严述哪怕毕业离开学校了,王思宇还能看见他定时发消息提醒陶秩喝水,陶秩的水杯是带刻度那种,喝个水跟做科学实验一样精细。   王思宇爹不疼娘不爱地长大,还真没见过这种阵仗,可能是因为陶秩被管多了,有样学样,陶秩就爱管他,合着他活该在食物链最底端。   “你可不能不管我。”王思宇难得说了次软话,陶秩注意到他言语里的失落,很识相地闭上了嘴,王思宇叹了口气,再开口就用了一种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我爸都不管我了,他现在病得要死要活,还让那个狗杂种爬我头上来。”   陶秩不是很能深刻共情两兄弟之间对遗产权利的争夺,但是也知道王思宇说这些话的意思就是他彻底没有家了,哪怕王思宇之前的家也是风雨飘渺支离破碎的,但是随着父辈的死去,潜藏的暗涌才算从暗处奔流而出,把人裹挟着被迫前行。   王思宇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他以为自己干了那么多坏事,晚年还能白捡一个好儿子,当天大的好事,谁知道这个好儿子底下是什么烂心肠。”   陶秩看王思宇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把王思睿生吞活嚼的样子,他却只担忧一件事:“那你怎么办呀?他会不会对付你呀?”   王思宇眼一瞪,“他敢!”   王思宇这几年净吃喝玩乐了,对自己家里的产业打理一窍不通,如果他爸爸真的去世了,他又和王思睿关系僵硬,指定以后要吃亏,什么时候被人阴得连条裤衩都不剩都不知道。   陶秩不知道,王思宇昨天就被人阴得没了裤衩子,他单纯地为自己朋友的未来忧虑,当事人却躺在沙发上,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没什么感情地机械说:“我要去喝酒,你陪我。”   陶秩皱了皱眉,他就跟牵着自己的宠物狗出去,路遇一条猛犬,体格威猛,利爪尖齿,他家狗不识好歹,气咻咻地叫嚣一样,陶秩只想握着自家狗的尾巴根,叫他别不识好歹,快摇尾巴。   “喝死你算啦。”陶秩不想去,他先前的酒被严述洗劫一空后,他就开始改头换面好好做人,已经很久没有碰酒精了。   王思宇腾地站起来,强硬地把陶秩往外推,“今天你是不去也得去,我看见其他人就烦。”   我看见你也挺烦的,陶秩心里默默说,但是他不敢真对着王思宇说,有时候陶秩也挺佩服王思宇的,他身上有股拗不折的劲,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能当做没有发生,明日的灾祸不影响今朝的快活。   陶秩没办法,王思宇平常时候也不会来找他,因为他习惯了灯红酒绿糜烂的生活,陶秩过得太规矩了,毕业后两人都没什么共同的话题了,如果不是苦恼到了极点,王思宇不会来寻求他的安慰。   陶秩出门前把自己裹成球,帽子压着头发,围巾裹住了半张脸,整张脸就露出一对眼睛,王思宇欲言又止,忍不住吐槽:“有人去酒吧穿那么严实吗?”   “我冷呀。”陶秩往自己手上套手套,他画风和王思宇实在不搭,他浑身都冒着乖孩子的光芒,眼神干净,脸蛋都红扑扑的,王思宇穿个皮衣站他身边跟个叛逆的二傻子一样。   不过两人还是上路了,陶秩不知道王思宇这个傻蛋是怎么想的,在呼啸的北风天里开辆拉风的敞篷就来了,还不肯把顶合上,一路高调地从陶秩家开到酒吧,只是苦了陶秩,他下车时候感觉自己脸都要冻裂了。   陶秩进酒吧也很规矩,干坐在卡座上,王思宇倒是没有如陶秩预想的一样,一进酒吧就开始和其他人一起群魔乱舞,反倒是安静地坐在旁边闷头喝酒。   酒吧里有些人不会贴信息素阻隔贴,封闭的空间里几种信息素交缠在一起,陶秩觉得不好闻,味道有点腻得慌,想出去透透气又不放心让王思宇一个人待在这,看他这喝酒的架势,也不知道心里该苦闷成什么样了。   就在陶秩百无聊赖的时候,他遇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陶秩?”   陶秩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往声音源看去,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人居然是简未苏。   简未苏将长发松松挽了一下披在脑后,整个人都散发着知性大姐姐的美丽,陶秩看着简未苏的脸就先忍不住脸红了,虽然心里很惊讶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简姐姐。”   “真的是小陶呀,刚刚就看见个背影还怕看错了。”简未苏笑了一下,“你哥哥最近还好吗?”   余彦伦最近忙得不落脚,刚跑外地出差了,陶秩头一次见他那么拼命工作,他如实说:“哥哥最近可忙啦。”   简未苏表情莫测地笑了一下,尔后状似无意地调侃:“难怪最近看不到人呢,原来是忙,我以为他是专门躲我呢。”   “不会啊,哥哥不会故意躲你的。”陶秩进酒吧后就把围巾摘下来了,头上还戴着米白色的毛线帽,动起来的时候帽子上的小球也一晃一晃的。   简未苏心想陶秩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她特地多看了几眼旁边的王思宇,问陶秩:“小陶,这是你男朋友吗?”   陶秩注意到她的目光,连忙猛摇头解释:“不是,不是,这是我朋友,王思宇。”   王思宇一直都没有搭理简未苏,陶秩用手肘捅了捅王思宇,让他不要那么没礼貌,王思宇这才不大情愿地和简未苏打了个招呼。   “你就这样来了?晚上这酒吧里面可乱了。”简未苏虽然没有见过陶秩几面,但是对陶秩的情况基本了解,按陶秩家里人的性子,这种场合陶秩是绝对不能来的,而且旁边的那个Alpha看上去也很不靠谱的样子,“我和朋友在上面包了个间,安静一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陶秩转头看向王思宇,王思宇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上去吧,我不去,等会下来找我。”   “好。”陶秩快被这里的气味熏吐了,旁边就有几个Alpha徘徊在他们周围,不停地释放信息素,要不是王思宇在陶秩身旁看上去很不好惹,估计他们能放出更多,陶秩巴不得找个更清净的地方。   陶秩没遮掩一脸高兴,站起来就跟着简未苏走了,连个头都没回,王思宇忍不住在陶秩屁股后面轻声说:“你个小白眼狼。”   作者有话说:   陶陶:当然是跟着漂亮大姐姐跑噜 第58章 意外   简未苏身上带着淡淡迷迭香的味道,这是她信息素的味道。   这类迷人优雅的花香很衬简未苏,她的形象更适合出现在剧院的舞台上,似乎和灯光迷离的酒吧环境格格不入,但她微微转身对陶秩露出微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出了无限的魅力,又意外和周边恰到好处地融合起来。   “小陶,我看到了拍卖会的报道。”简未苏把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陶秩被她的笑容晃了神,不知道她提这个是因为什么,只愣愣“嗯”了一声,简未苏开玩笑说:“可惜那晚我没去,不然也要瞎叫叫价,让严述多丢出去几千万。”   陶秩看出来简未苏一直都在兜转话题,似乎想把话题往一个方向靠,话语技巧有些拙劣,更可惜的是,她面对的对象是更加笨口拙舌的陶秩。   陶秩尝试猜出简未苏话语背后的真实意图,为了不把话题彻底带偏,陶秩闭着嘴巴谨慎思索,最后干巴巴地看着简未苏,导致了两人都莫名安静了一阵,走廊上除了震天的音乐声就只有简未苏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轻响。   “那晚你去哪啦?”陶秩蓦地开口问,看着简未苏的表情,陶秩默默在心里喊了一声完蛋,他明显没有把话题往简未苏想提的话题上引。   “你哥那晚回去怎么样了?”简未苏干脆单刀直入,陶秩很实诚地说:“他……他好像心情不好。”   陶秩观察着简未苏的脸色,但是简未苏神情没有一点变化,于是陶秩尝试性地又加了一句:“还哭了。”   这次简未苏表情波动有点大,她努力想维持自己冷静的样子,深深皱起了眉头,略微吃惊地重复了一遍:“他哭了?”   “是,哭得很伤心,好像是失恋了。”陶秩说完就轻轻挠了挠头,“不过我也不清楚,他什么也不和我说,简姐姐,你知道他最近到底怎么了吗?”   简未苏欲言又止,最后只吐出一句:“不知道,就算怎么样,都是他活该。”   “对呀对呀。”陶秩点头,“他之前就是太滥情了,我说过他好几次了,他还不听我的,还说我小孩子懂什么。”   陶秩说话时候孩子气十足,一点都没有遮掩自己心思的念头,吐槽余彦伦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他还转过头对简未苏说:“姐姐,你找男朋友,不能找我哥这样的。”   简未苏忍俊不禁,起了都逗弄的心思,反问陶秩:“那要什么样的,严述那样的?”   陶秩没想到简未苏会突然报出严述的名字,跟自己小心思被看透了一样,心跳蓦然加快,支支吾吾地说:“不是……不是,实际上我哥也挺好的。”   简未苏微微牵扯起嘴角,轻轻捏了一下陶秩微红的脸颊,精心养的漂亮长指甲在陶秩脸上留下浅浅的一道指甲印,用很轻柔的语气说:“小笨蛋陶陶。”   简未苏耳边的长发随着她微微倾身的动作从耳后散了下来,落到了陶秩的肩膀上,陶秩被简未苏的迷迭香信息素香了个扑鼻,隐约在一片花香里由闻到了一股极其浅淡的,其他信息素味道。   好像是……一种酒精的味道……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陶秩脑内灵光一闪而过,余彦伦的信息素味道就是红酒的味道。   陶秩企图再仔细闻一会,简未苏却直起了身,走到陶秩前面说:“前面那个包间就是了。”   陶秩有点震惊,他疑心自己是不是闻错了,毕竟要在Omega身上留下信息素的味道需要亲密的接触,如果只是正常的社交距离,不大可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因为他的愣怔,没有第一时间跟上简未苏的步伐,简未苏把包间门微微推开一点的时候才发现陶秩没有跟上来,她推门的动作停住了,回头疑惑地叫了一声:“小陶?”   陶秩才如梦初醒,忙跟上去。   酒吧下面的舞池已经进入了正轨,随着律动感十足的音乐,寻欢作乐的人们扭动着身躯,时不时响起的欢呼足以说明气氛的浓烈,而哪怕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陶秩免不了还是听见了模糊的简未苏的名字。   “……她算个什么,天天端着个样子,这么年轻就做到这个位置,是她真实力吗?”   陶秩望向简未苏的那一刻,简未苏也把脸面向了她,两人短暂而沉默地交换了一下视线,简未苏就快速地转回头去,握着门把手的手却越拽越紧。   更多的声音传了出来,笑声还有肆无忌惮的评价:“还不是靠家里,一个Omega而已,我今天就叫她回不去。”   可能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发声:“你真是疯了,说什么胡话呢?”   “怎么了?我看她平时就是对我有意思,不说罢了,你们Omega就是这样!”   里面的话音刚落,简未苏就迅速地打开了门,在门开的一瞬间,里面的声音突然安静了,简未苏沉默地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最后牢牢锁定在其中一位男性身上,在气氛最为尴尬黏滞的时候平静地说:“怎么不说了?今晚要我怎么样?”   “就是开个玩笑罢了。”男人脸上挂着恶心人的讨好的笑,简未苏不吃他这一套,踱步走进去,语调缓慢地说:“我能那么年轻站在首席位置是因为我数十年如一日地苦练,我有今日的成就也不是为了让像你这样的人随意在背后肆意评价我。”   简未苏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男人还不知道她要干嘛,也可能是以为简未苏做不出什么事情来,还傻愣地坐在位置上,却不想下一刻冰冷的酒液就直扑面门而来。   简未苏把酒杯往桌上用力一放,“还有,我不认为这个笑话好笑。”   “靠!”男人一下恼羞成怒跳了起来,一把拉过简未苏的头发,作势就要行暴,简未苏力气不够大,整个人被他拉的一趔趄,直接倒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巨大吓人的皮肉碰撞在冰凉玻璃面上的声音。   事发突然,身边的人都还呆愣的时候,反倒是陶秩最先反应了过来,旋风一般跑进来,直接一脚稳准狠地揣在了男人的胸口。   陶秩一脚用力实打实的,一点余力都没有留,直接把人踢得连退几步倒在沙发上。陶秩看着人乖巧,很容易受欺负的样子,但是真动手起来他身上也很有劲,把人踹倒下一秒就死死压住男人,直接抡了一拳在他眼睛上。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还想打人!什么东西啊,你是什么东西!”陶秩说不出更多骂人的话,泄愤一样重复一句话,一拳接着一拳,打红眼了,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掀下来的时候都不知道。   对方毕竟是个身材高大的Alpha,陶秩的力气还是不敌他,很轻松就被扭转了局势,男人一边咒骂一边摁着他头往桌子上撞,直接给陶秩嘴角磕破了,周围都是惊叫声,趁着前来七手八脚拉人劝架的时候,陶秩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往男人身上补几脚。   “你完了!你敢打我,我要报警,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打我!”陶秩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呼哧呼哧地大喘气,被人架住了还手脚并用想往人身上招呼,“报警,报警!你等着!”   简未苏连忙扑上去紧紧抱住陶秩安抚他:“没事了,陶陶,没事了,冷静下来。”   男人那边骂得很难听,听得简未苏脸红一阵白一阵,恼恨地看着他,恨不能从他身上挖下肉来。   “谁敢报警!我今天就打死你!”男人眼看又要扑上来,被旁边的人死死摁住了,陶秩尝到了口腔里的血腥味,反应迟钝地感觉到脸上的疼痛,简未苏害怕地摸了摸陶秩的嘴角,摸到湿润的血液,她几乎要骇过去了。   “陶陶,流血了。”简未苏更加后怕地把人往自己身后藏,企图用自己的身躯护住陶秩,冲对面的人恶狠狠地说,“我马上就报警,还会联系Omega保护协会,这儿都有监控,你等着被拘禁吧。”   王思宇已经在下面喝到半醉,迷迷糊糊趴在吧台上,突然听见外面响起了警笛声,一下酒醒了大半,看见穿着制服的警察穿过人群往楼上走,他才想起陶秩还没下来。   他心想怎么会出动警察了,心里有点隐隐不安,上楼想把陶秩带下来,没成想就看见陶秩脚步虚浮地被简未苏架着,一手拿着块手帕捂住口鼻下来了。   “我靠?”王思宇压根没想到会如此,连忙跟上去,“陶秩,你怎么了?”   陶秩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他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手稍微撤开点说:“没事……”   王思宇眼尖地看见手帕上的血,夸张的叫了一声,人毕竟是他带来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陶秩被打了,他怎么能不生气,“哪个傻逼不长眼打的你?”   陶秩握住他的手腕,直摇头,简未苏还算镇静地说:“说来话长,先去医院。”   三人一道去了医院,好在只是皮肉伤,只是陶秩看上去有点神思恍惚,上药的时候,他眼神老是涣散着,间或才皱眉喊几声疼。   医院的白炽灯让陶秩的肤色看上去苍白得吓人,清洗完血液,底下露出来的淤青更加吓人,除了嘴角,陶秩脸颊也微微肿起,一片青紫,口腔里面都破了,舌头一顶全是血腥味,翻开头发,连里面的头皮都被拽红了,还有小块痣一样的血点。   陶秩治疗完还得去警局做笔录,简未苏大腿外侧也一片青紫,手肘更是摔破了,王思宇在医院里不停踱步,懊恼地说:“你真是,打架这种事你又干不来,你应该叫我来,保证今天那人别想站着走出去。”   陶秩听了他的话才打起了些精神,虚虚地摇头,闭眼烦闷地说:“你别说话了,我快愁死了。”   王思宇叉腰站在一边,冷觑着陶秩:“打架的时候怎么不愁?等会你哥就来,非骂死你不可。”   “是他先打人的!”陶秩不忿地喊,嘴巴噘老高,看上去很不服气,还要去和人打一场。   王思宇冷哼一声,无情地说:“我还通知了严述。”   陶秩气立马泄了,一下瘫坐回座位上,哎哟哎哟地喊伤口疼。   作者有话说:   陶陶:(????) 第59章 企鹅   王思宇起先是吓陶秩的,他压根就没有通知任何人,很快陶秩就反应过来了,直嚷嚷:“你骗人,你根本没有我哥和严述的号码。”   “现在脑子倒是转挺快的。”王思宇弹了一下陶秩的额头,陶秩叫了一声连忙用手捂住额头,愤愤地说:“你还是人吗?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欺负我。”   王思宇双手举起来,无辜地说:“我可没欺负你,等会还要去警察局,真不叫他们来?”   王思宇以为陶秩会想叫严述来,人在害怕无助的时候总是想靠近自己认为最有安全感的人,没想到陶秩果断摇了摇头,“不行,不可以,他们会骂死我的。”   陶秩吐了一下舌头,做害怕打颤状,忘记了自己嘴角的伤口,舌头的动作牵扯到了自己嘴角的伤口,给他疼得面部扭曲。   简未苏却不敢真让陶秩就这样顶着一脸伤回去,不告诉他的家人等着瞒不下去才暴露,她对陶秩说:“不会的,这件事你没有错,他们不会骂你的,我去和你哥哥说,要是你哥哥要骂你,我就帮你骂你哥哥。”   而另一边的余彦伦好不容易结束一天繁重的工作回到宾馆,活动了一下筋骨就进入浴室淋浴,沐浴露都刚擦上,放在外面的手机就拼命地响了起来。   余彦伦暗骂了一声,把满脸的水擦去,一丝不挂地从浴室里跑出去接电话,一路上身上的水顺着肌肉的纹路沥湿了地板,他也没有管,急急忙忙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简未苏打来的电话。   余彦伦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眉头挑了一下,斜倚着身子好整以暇地摁下了接通键。   他特地清了清嗓子,拿出自以为慵懒磁性的声音说:“喂?怎么,又给我打电话了?”   “你现在在哪?”   简未苏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着急,这让余彦伦觉得很受用,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你想我在哪?”   电话另一头的简未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简未苏调整了一下吐息,她觉得今天的事情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起的,陶秩是为她出头打架,才会受伤,她心里愧疚颇深,没工夫和余彦伦兜着圈子聊天,直接说:“今晚起了点冲突,陶秩因为我和人打架了,你有时间快来警察局一趟。”   “什么,什么打架,他去打架了?”余彦伦一下站直了身子,“受伤了吗?”   “受伤了,我们现在还在医院。”简未苏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怪我,没想到遇到这种事。”   那个男人是乐团最近新来的成员,履历一片辉煌,刚进入乐团他就开始追求简未苏,简未苏没有搭理过他的追求,只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一副纯良的皮囊下,这人居然是如此暴躁易怒,狂妄自大,对他人毫无尊重之心,叫人作呕。   余彦伦听见陶秩受伤了,当场不穿衣服就想夺门而出,跑了几步好歹想起自己没穿衣服,急匆匆跑回来一手夹着手机一手往身上套衣服,衣服还没抖落明白,他一拍脑门,才想到自己现在在外地,就算身上长翅膀也飞不回去。   打架事小,余彦伦怕陶秩受刺激病发,他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只能对简未苏说:“我现在在外地回不来,你叫严述来,陶秩连我都不怕,他就怕严述,叫严述教训他一顿,长点记性。”   简未苏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带小陶玩的,却让他受伤了。”   “没事,对不起什么。”余彦伦抓了一把自己额前的头发,“陶陶他精神状态还好吗?”   简未苏出来前陶秩看上去没有多大的异常,她说:“还好,但是脸破相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余彦伦“嗯”了一声,“我明天会赶回来,多注意一下他精神状态,真发生什么,严述知道怎么处理的,你别怕也别慌。”   两人自从那次拍卖会后,都没有再交流过,双方都倔着不服软,没想到再次产生交流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下。   简未苏说自己今天完全没有被吓到是不可能的,一整个晚上的心都是提着的,等会到了警察局,还有一场消耗战要打,不敢松懈分毫。现在听见余彦伦的声音,她才稍微把心放下了点,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却都没有感觉气氛尴尬。   余彦伦安慰了几句简未苏,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简未苏才挂了电话,打给严述。   严述在电话里的语气总是带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味道,哪怕是私人来电也是如此,简未苏很快就和他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不到几分钟就打完了一通电话,比给余彦伦打电话的时间短多了。   打完电话,简未苏打开车门,后车座上的陶秩安静地看着她,语速很快地问:“我哥来嘛?”   “不来。”简未苏如实说,“他在外地赶不回来。”   “好耶!”陶秩兴奋地举了一下双臂,嘴角上扬的动作太大,忘记自己嘴角有伤了,一下子疼得脸部扭曲。   简未苏很快就把他的兴奋一盆冷水浇灭了,“但是严述会来。”   陶秩捂着疼痛的嘴角,大着舌头“哦”了一声,做出哭丧脸,“我完蛋了。”   打架的时候陶秩一点都没有害怕,现在光是听见严述要来,他就已经要落泪了。王思宇看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开口刺他:“没出息。”   陶秩不满地噘起嘴,又被牵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口才不敢有大的脸部动作了,他认为王思宇是孤陋寡闻,要是王思宇也有和严述一样的哥哥,他就会知道严述的厉害了,绝对和他一样跟只鹌鹑一样动都不敢动。   只不过陶秩没有想明白,他骨子里对严述“怕”的基因,并不是因为严述是多么严格多么凶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把严述看得好重好重,他总是要求自己快一点长大,再变得优秀一点,这样就能留下严述,因为谁都不会喜欢一个老是四处捅娄子的捣蛋鬼的。   他们三人没到警察局多久,严述就推开了警察局的门。   他裹挟来了外面的冷空气,叫他的脸看上去也带了冰霜冷剑的凛冽,身上黑色的大衣裹着他高大的身躯,黑沉沉地让人瞧着心里打怵,心底几乎第一瞬间就会意识到这人应该不太好惹,哪怕他的脸看上去如此俊朗帅气,也没有产生丝毫让人想亲近的感觉。   这件案子并不难解决,犯事的男人一看见警察就腿软了,面对两个Omega时候的嚣张气焰一分一毫都拿不出来,唯唯诺诺跟焉巴了的公鸡一样,一直说自己刚找到工作,不想影响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   笔录很快就做完了,但是陶秩却出状况了,趴在桌上开始一直冒冷汗。   上次王思宇只是无意一推给陶秩推了个肿包出来,陶秩都反应巨大,这次打架脸上好肉都快没有了,陶秩本来以为自己起初没有什么大反应就不会出现问题,没想到肾上腺激素退却后恐惧感很快就汹涌地卷土重来。   做笔录时候陶秩都还好好的,说话很有逻辑,完整的句子也都讲得出,做完时候他提了一嘴感觉自己的脸很疼,其他两人都没有在意,没想到之后陶秩状态越来越不对,蜷缩在凳子上用自己的后脑勺撞墙,王思宇被他吓了一跳,用手给他垫着,生怕他把自己脑袋砸出个好歹来。   陶秩晃着头,说自己牙齿掉进脑子里了,头很痛,王思宇掰着他的嘴仔仔细细检查了,牙齿一颗都不少,后面陶秩自顾自安静了会,就开始一直说胡话,王思宇和简未苏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正在这时,严述就跟天外来兵一样及时赶到了,王思宇头一次为见到严述感到那么高兴,跟见了救世主一样,连忙摇着陶秩的胳膊,“你看谁来了。”   陶秩听见王思宇的话,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嘴里嘀嘀咕咕不受控制地说了好多话,王思宇蹲下来仔细一听,才听清楚陶秩说:“我以前养了只小企鹅,它喜欢在余彦伦头上下蛋。”   王思宇伸手摸了一下陶秩额头,摸到一手冷汗,湿乎乎的把陶秩额前的头发都打湿了,担忧地说:“不是摔傻了吧?”   陶秩虚弱地瞪了王思宇一眼,“我叫它也在你头上下蛋!”   “得,可别盯上我。”王思宇还有闲心哄陶秩,“严述来了,叫你的企鹅下蛋在他头上。”   陶秩连连摇头,垂着嘴角很难过地说:“没有了,我的企鹅没有了,我被人打了,好痛。”   严述看见陶秩的时候吃了一惊,陶秩身量不算特别高,但是蜷缩在矮小的椅子上时,动作依旧显得僵硬滑稽,再加上一脸的伤,狼狈得像只流浪的小狗。   严遖颩述拍开王思宇的手,他的手很冷,冰得王思宇一激灵,也莫名觉得对方似乎对自己不大善意,但是看严述的面色又丝毫没有端倪。   “没有,企鹅还在。”严述手穿过陶秩的膝弯,一把抱起陶秩,陶秩惊慌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找企鹅。”严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伤口痛不痛?”   陶秩想说“痛”,但是他看见严述,眼睛就直直地一直盯着严述看,连说话都忘记了。   在这一刻,陶秩不想管自己的企鹅了,他想要这张脸的主人。 第60章 记忆   陶秩身上的棉衣对于他的身形来说过于宽大了,他缩在严述的怀里,被严述高大的身影一衬,人都小了一圈,显得人很乖巧。   陶秩瘦削的下巴埋在颈间的围巾上,主动把手臂环在了严述的脖子上,很依赖地贴着他,过了许久才闷闷地说了一声:“痛。”   陶秩的皮肤本来就很白皙,被打出来的淤青在他的脸上尤为清晰,白色的纱布虽然遮挡了一部分伤口但没能遮挡全部,再加上陶秩左边的脸颊微微肿起,哪怕处理过伤口了依旧看上去很狼狈。   当事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全心全意享受严述这个不算温暖的怀抱,哪怕严述的身上还带着外面冷风吹出来的寒凉,他依旧企图把自己全都塞进这个冷冰冰的怀抱里。   严述没有说话,沉默地咬着后槽牙,下颚线绷紧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了,面色沉郁。   王思宇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主,再者严述的表情历来都是这样,他没有察觉出丝毫的变化,还直愣愣地对陶秩说:“痛你就活该了。”   陶秩手指揪着严述大衣的领子,听见王思宇的话表情有一刻的黏滞,似乎在不可思议王思宇居然这样狠心,会对自己这个受伤的人冷嘲热讽,他嘴巴动了动一个劲嚷:“下蛋,下蛋,在你头上下蛋!”   原本平静下来的陶秩突然亢奋了起来,严述摁住乱扑腾的人,身子被摁住了陶秩的嘴里还滴里咕噜地不停轻声说话,王思宇觉得陶秩现在的行为很好玩,逗小孩一样地还想逗他。   严述微微抬了抬眼,黑沉的瞳孔微微一缩,目光不算凌冽,却明白展示了其主人的不悦。   “不要刺激他,他需要平静。”严述终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完全发泄出来,反倒很快就把外泄的情绪收敛了回来,整个过程中,甚至连他的信息素都是平稳的,没有丝毫的波动。   严述的脸透着久居高位者的沉稳老成,冷静、内敛、镇定、沉着,连身上的衣物都熨烫到笔直,比严述小了好几岁终日沉浸在声色场中的王思宇蓦然变得乳臭未干起来。   若是放在平时,王思宇争强好胜的性格不会让他放过这样的挑衅机会,但现在他最近有其他更加的烦心的事情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让他思维迟钝,过了好久才追在严述的背后,叫了一声:“你什么意思?”   王思宇觉得憋屈,他只是和陶秩打趣而已,而严述连这个都要管。   以前王思宇就认为严述对陶秩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管得太多了,要是他有这么管着自己的一个爹,他早就被婆婆妈妈死了,所以他也格外看不惯严述。   严述本来没有搭理王思宇,但是王思宇跟得紧,还一直在叫嚷,严述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王思宇。   “这是再一次。”严述向王思宇逼近了一步,严述长得格外高,再加上常年健身,王思宇在他面前身量都矮了一小截,当严述直直向人逼近的时候,压迫感十足,王思宇心虚地退后了一步,嘴硬地说:“什么再一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上次是陶秩高三,半夜十二点,我和陶秩的家人还在寻找突然没了消息的陶秩,已经开始商量着报警。”严述闭了一下眼,企图把自己眸中的怒色压下去一点,但是没用,愤怒让他的眼神变得凶狠,像一只护食的恶狼,“好在陶秩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那天是你突发奇想飙机车,而正好你身边就有一个从不敢犯事的同桌,你想也不想,就把人带走了。”   “那又怎么了?我不护着他吗,能出什么事?”王思宇冲严述发火,觉得严述这时候翻旧账真是莫名其妙,“你们把他当温室里的花养着,这样就是有意义吗?”   陶秩神智昏聩地躺在严述的怀里,闻到很明显的白山茶花香,他抽动鼻子用力闻了闻,信息素的味道剧烈起伏,在冬日的寒风中像海浪一样汹涌澎湃地浮沉,陶秩听见耳边的争吵声,他现在大脑里声音特别多,无法分辨出两人究竟在吵什么,但也无法阻止他小声劝架:“别吵呀,吵架不好,不要吵。”   严述顺手捂住了陶秩的耳朵,虽然外面寒风肆虐,但是严述的怀抱是安全的,叫陶秩的神经迟缓了下来。   “他不是你,他不是你,王思宇!”严述情绪激动地对王思宇咬牙说,原本清澈的眼白爬上了明显的红血丝,“你是一个健康的人,你年轻的身体精力充沛,还没有受过任何病痛的折磨,大可以去追求刺激,去追求你人生一切一切你想要的,但是他不行。”   “他哪怕是为了维持自己达到一个正常人的标准就已经很吃力了。”严述勉强压下自己心头的火气,他也知道王思宇没有什么坏心思,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不是任何人想要看到的,但他不是个圣人,不可能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严述调整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呼吸,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的情绪起伏就没有那么大了,“当年,你骗我说你和陶陶约好了一起去D国,我自愿退出。”   “但是你也没有照顾好他,你去别的地方寻欢作乐,我不知道你当初和我撒谎有什么意义,可能是你一时孩子性赌气所为,却从来不考虑你的决定会给陶秩带来什么后果,你始终想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   “是,就你好!”王思宇脸憋得通红,他被严述连着数落了那么多,面子上挂不住,虽然心底已然产生了愧疚,却依旧冲彦述瞪着眼睛,“数旧账数上瘾了是吧?我对他就是不好,行了吧!”   简未苏只是晚了几步走出来,没想到两人就剑拨弩张了起来,她硬着头皮上去扯了一下王思宇,被王思宇一下大力甩开。   “我真是服了,我也不想这样子,我也是真心对他好啊。”王思宇激动得泪腺止不住沁出了泪珠,他再多说一句话就要滑下来了,王思宇觉得自己丢人,初恋也恋得稀里糊涂,他纸醉金迷地活了那么多年,竟然一事无成,什么事情都做的稀巴烂还自持甚高。   王思宇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泪水,不发一言转身大步离开,一如他这么多年过的日子,哪怕走在萧瑟寒风的夜晚,也始终只有一人。   简未苏担忧地看了一眼王思宇离去的方向,严述抿了下嘴唇,对简未苏道歉:“抱歉,我失态了。”   简未苏无奈一笑,“我才应该道歉,今天都是因为我,你们两人不应该吵架,你应该对我发火才对。”   王思宇和严述今天会吵起来绝对不止是今天这一件事,他们积怨太深,迟早都要爆发。   严述和简未苏道了别,抱着陶秩走向停在街边的。   劳斯莱斯魅影的车型线条流畅,给人一种低调沉稳扎实的感觉,严述拉开向后开启的马车式车门,把陶秩放到座位上安放好,弯腰给他收拾压身下的衣服时,陶秩盯着车顶看了许久,发出一声小小的“哇”。   “南瓜马车!”陶秩激动地说,“还有星星。”   “是。”严述也不知道陶秩现在能不能听清楚自己说话,但还是习惯性附和他,“不要去抓星星,先坐好。”   陶秩闻言乖乖安静了下来,严述向驾驶座的司机报了地址,想了想,摁按钮把后座的隔板升了起来。   后座的空间很足,陶秩坐了会就靠在了严述身上,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严述紧绷的神经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总归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在面对王思宇的时候,严述总是强势的,但现在独自面对陶秩,严述又变成了最软弱的那个人。   严述思绪难平,各种心思糅杂在一起急需一个发泄口,他看着陶秩小小的发旋,难得对一个病人产生了类似于埋怨的情绪。   偏偏陶秩不知道,靠着已经无法满足他,陶秩还想亲严述。   严述冷着脸不让他亲,陶秩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这是他幻想出来的严述还是真的严述,不大高兴地撇着嘴。   “你说要我们冷静一下,忘记了吗?或者,你现在能给我一个答案了吗?”严述觉得自己的行为也挺没意义的,陶秩现在压根不能回应他。   “那现在暂时不冷静,可以的。”没想到陶秩还能词语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无赖,严述依旧不让他靠近。   看着胡搅蛮缠的陶秩,严述没有丝毫撼动,坚持说:“不可以。”   “那你记忆恢复了吗?”陶秩眨巴眼睛看着严述,他现在脑子慢慢清明了起来,说话都条理清晰多了。   严述沉默地回望他,车后座太暗,陶秩没有发现严述深沉的蕴含着一股浓重悲伤的眼神,他小声说:“那算了。”   严述却不高兴了,他知道现在不是沟通的好时候,但是他无法阻止自己的行为,陶秩一句“算了”狠狠刺激了他本就敏感的神经,严述眼睁睁看着自己控制不住地放任情绪滑向深渊,向一个病人逼近施压,“像之前一样吗?”   “什么?”陶秩觉得眼前的严述有点陌生,更加分不清是自己幻觉还是真实了,他锤了两下自己的脑袋,晃晃脑子嘟囔着说,“出去,别在我脑子里。”   “像在D国一样,你和我说想要再想想,然后就把我拉黑了。”严述握住陶秩的手腕,细细拿手指腹部摩挲着,他讲不清楚自己说出这些话的心情,也没有想得到陶秩的回应,再多汹涌痛苦的情绪在当时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说起来,只是淡淡的把伤口撕裂开的痛楚,“蛋糕好吃吗?”   陶秩脑子猛地跟被针扎一样抽痛,他“啊”了一声,对D国这个词格外敏感,他想起在那个国度发生的一切,甜美的爱恋和苦涩的药品,束缚带和镇定剂,叫他整个身子都打起摆子来。   他飞快地抓住了关键词,愣怔地看着严述问:“什么,什么蛋糕?”   陶秩彻底迷糊起来,他疯狂地摸了摸严述的脸,发现是能触碰的他才稍微镇定了点,反复问他:“你是真的吗?你是假的还是真的?”   “我是真的。”严述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却坚定地握住陶秩的手回答他,严述用哀伤的眼神看着面前的陶秩,“你真的爱我吗?”   陶秩牙齿打颤,他怀疑面前严述的身份,叫他害怕,严述却错怪了他的沉默,表情扭曲又痛苦地抛出下一个问题:“你说很喜欢我,很爱我,但是告白那天,你叫的究竟是谁?”   陶秩喉咙里发出了细微的一个“不”字,严述牵引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陶秩的手心柔软温热,是他疯狂渴求的,让他不至于心碎在自己说的下一句话上。   “你叫的不是我的名字,陶陶,你叫的是王思宇。”   作者有话说:   小王:严述这个家伙我不在怕的ψ(*`ー′)ψ(结果被严述一说就哭了)   怕有人误会,陶陶不喜欢小王,他只是喝醉了嘴弧了…… 第61章 回忆   昏暗的车厢里,陶秩的眼睛显得格外的亮,像两颗漂亮的星星,严述看着这两颗星星小小地闪烁了一下,慌乱地逃窜走了。   “不是。”陶秩自己也迷惑了,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严述现在要提到王思宇,在他眼里,王思宇和严述始终都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但是双方都自作主张,东拉西扯地硬扯上了关系,他深深地皱起眉头,摇头一直说:“不是,我喜欢的是你。”   明明他的爱意如此热烈,从未有过更改,为什么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他?   严述慢慢松开陶秩的手,陶秩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最后无力地垂落在真皮车椅上。严述从口袋里翻找了一下,掏出一个小盒子。   陶秩被这个小盒子吸引了过去,他觉得这个盒子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直到严述在他面前打开了盒子。   哪怕是晦暗的车灯也难掩宝石的光芒,Emerala特有的绿色无暇而纯净,象征着爱与生命的宝石经过精心的设计和雕刻被镶嵌在戒指上,并不显得夸张奢华,反倒低调内敛。   陶秩魔怔一般地盯着这个小小的戒指看,深处被遗忘落下的记忆被人强行扯了上来,严述拉过他的手,陶秩才有了动作,反应很大地往回缩回手,不让严述掰自己的手指,嘴唇哆嗦着说:“为什么戒指在你这里?”   严述紧紧捏着小小的戒指盒,把这枚戒指当救命稻草一般握在手心,他此刻像在风浪之上的小舟,而自己是最差劲的舵手,当他的记忆完全恢复后,与之而来的是巨大的不安全感,但他仍旧有勇气面对前路的狂风暴雨。   严述轻声温柔地说:“这是……”   严述的话还没说完,陶秩突然身子猛地往他方向一扑,把他手上的戒指抢了过去,紧紧捏在自己手里,尔后飞快退到车门边,紧紧蜷缩着靠着车门,嘴里念叨着:“这是我的,这是我的戒指。”   严述被这个突发情况弄得措手不及,虽然这个戒指确实是为陶秩准备的,但他也没想到会被人这样夺走。   “是你的,本来就是你的。”严述温声对他说,但陶秩无法放下自己的警惕心,牢牢握着小小的戒指盒,用全身把它保护了起来,特别委屈地说:“你不能把它拿走,这是我的东西。”   严述不想再刺激他,只能顺着他说:“好好好,是你的,我不拿。”   陶秩也不让严述靠近,跟只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来对抗他,严述无可奈何,试探地放出了些安抚信息素,本来他以为没有效果,毕竟他们两人信息素契合度太低了,但没想到陶秩一闻到白山茶的味道,就慢慢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不再那么紧绷,却依旧不肯松开自己蜷得紧紧的手指。   严述环抱住他,让陶秩可以靠着自己,陶秩的头发又长长了,微卷的头发挠着他的下巴,让他感觉到了轻微的痒,面对这样狼藉的混乱的不知如何收场的感情,他心底疲累却又不断给自己打足精神。   这么多年的陪伴,严述的每个人生阶段都有陶秩的身影,在陶秩依赖他的同时,严述也慢慢依赖上了陶秩,他们就像两棵比肩而立的树,违逆生长的规律枝叶纠缠着生长在了一起,途中会因为畸形的生长有伤痛和折磨,但割裂分离,才是让他们死亡的原因。   八月末暑假即将结束,等九月一号开学陶秩就将正式踏入初中。   在现代ABO社会优渥的生存环境下,大部分孩子大约十岁就能分化确定性别,但陶秩的腺体至今都迟迟没有分化的动静,除了在他后脖颈上肿起了一个椭圆形的小包,似乎没有任何的作用。   余彦伦下个学期就是准高三生了,暑假都没能好好过,提前一个月就拎包进了学校开始假期补习,直到暑假最后三天才被学校放回家休息。   临近九月依旧酷暑难当,余彦伦满头大汗回到家里,一摔书包就先去冰箱里翻找,发现离开前还塞满整个冰箱的冰棒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连点冰块都没给他留下。   余彦伦还没来得及发脾气,陶秩的头就从二楼楼梯间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跟刚拆去包装的雪糕。   “哥哥,你回来啦!”陶秩倒是热情,三步并做两步跑下楼,余彦伦双手叉着腰站在冰箱前等着他,没等人跑到他面前就一把抓过人的后衣领,把陶秩拖到冰箱前,板着脸质问:“你怎么那么能吃?”   陶秩怕余彦伦跟自己抢,连忙把自己手上的雪糕塞进嘴里,冰得他牙齿一哆嗦,缩着脖子含糊地说:“也没有……也没吃很多。”   余彦伦气急败坏地放开他,陶秩连忙退开几步舔了一口嘴唇边沾上的雪糕,讨好地和余彦伦说:“哥哥,还有西瓜呢,我特意留给你的。”   余彦伦打开冰箱的保鲜格,里面还藏着很多冰镇饮料还有水果,他这才放过了陶秩,从里面拿出西瓜,陶秩咬着雪糕还不忘问余彦伦:“严述哥哥呢?”   “你心里就剩你严述哥哥了是吧?”余彦伦抱着西瓜做鬼脸,学着陶秩的语调来了一句,“哎呀,我的严述哥哥呢?”   余彦伦的矫揉造作让陶秩很倒胃口,鼻子朝天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有毛病。”   余彦伦懒得和他计较,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去对面叫你严述哥哥来,就说哥哥要和他打游戏,干脆晚饭也在我们家吃好了。”   陶秩非常乐意跑腿,手里举着雪糕就一溜烟跑出去了,余彦伦看他这个积极性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严述老是不苟言笑地板着一张脸,陶秩还不敢靠近他,不过几年,两人比陶秩和他反倒更像亲兄弟了,而作为陶秩真正法律意义上的哥哥,余彦伦唯有叹气,感觉自己养了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眼狼。   陶秩在空调房里吹了一天,都不知道外面居然热成了这个样子,他脚上就穿了一双薄底拖鞋,源源不断的热气从脚底烤上来,没走几步,他手上的雪糕就开始往下淌水。   严述家的大门没有关,陶秩不请自入,直接往楼上走,到严述的门口敲门。   陶秩手上的雪糕融化的速度很快,他一个没注意,糖水就顺着他的手滑下溅落在他的脚趾上,陶秩低头看了一眼,恰好这时面前的门开了。   严述身上的校服都还没来得及换,白色衬衫上还系着黑色的领带,相对于严述来说,陶秩现在穿的更为休闲,上衣套了一件蔚蓝色的短袖,上面还印着幼稚的卡通图案,下面就穿了一条黑色的短裤,露出两条细白的腿。   严述看见他明显一愣,陶秩抢先露出了一个笑容:“严述哥哥,我哥叫你去陪他打游戏。”   严述退开一步先让陶秩进来,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说:“我先洗个澡,你在这里先玩会。”   严述看上去兴致缺缺的,也没有很热情的样子,但是陶秩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了,自顾自走进去,一屁股就往严述的床上坐。他的房间里开着空调,吹散了陶秩身上的热气,舒服得陶秩眯了眯眼睛,直接倒在了严述的床上。   浴室里不一会就响起水声,陶秩隔着水声还有心思和严述聊天,“哥哥,高三累不累啊?”   严述的声音隔着淋浴的水声从浴室里模糊地传来,“不累。”   陶秩把雪糕一口气全吃了,剩下的雪糕棒扔进垃圾桶里,踢开拖鞋往被子上一滚,趴在严述的枕头上,摆着腿说:“我哥说可累了,他做梦都会梦见自己在做试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过后来水声实在太大,淹没了陶秩的声音,两人才停了下来,直到严述湿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严述把校服换掉了,换了一身休闲的服装,整个人看上去又高挑又帅气,陶秩趴在床上傻傻地看着他,严述一只腿的膝盖压在床面上,拍了一下陶秩的屁股,笑着说:“满身汗就跑我床上来。”   严述的头发还在滴水,滴到了陶秩的脖子上,陶秩往旁边一躲,笑着拿脚踢他:“没有汗啦,我可干净了。”   可能是因为湿发的原因,严述看上去和平常有很大的不同,看上去没有那么冷淡疏离了,再加上热腾的水蒸气把他的脸蒸得透粉,身上的距离感消失得一干二净。   陶秩新奇地看了严述好几眼,可惜严述很快就去把头发吹干了,陶秩只能重新趴回床上,和严述有话没话地聊,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大概是陶秩又发表了什么傻乎乎的见解,严述闷闷地笑了一声,陶秩立马敏感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说:“你笑我?”   “没有。”严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陶秩不依不饶地扑上去,气愤地说:“你明明就有,我听见啦,你就嫌我笨。”   陶秩的力气在严述眼里根本不够看,他一个翻身就制住了陶秩,陶秩一边叫一边躲,无意之中摸到了严述的腹部,他跟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惊奇地说:“哥哥,你这里和我的不一样!”   他趁严述没有反应过来大肆摸了几下,顺手从衣服下摆摸了进去,更加惊奇了,“哥哥,你有腹肌诶。”   陶秩没有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界限意识,他上下其手自己摸了个爽,还掀开自己的衣服给严述看自己的腹部,嘟囔着说:“我怎么没有呢?”   陶秩肚皮上只有白白的一块软肉。   严述沉默地捉住陶秩的衣摆帮他把衣服拉下来,板着脸和他说:“和谁学的,随便就掀衣服。”   陶秩觉得这没有什么,还想去摸严述的腹部,严述拍开他的手叫他别摸,冷淡地说:“想要自己去练。”   陶秩的手被拍开了他也不沮丧,像个小笨蛋一样傻笑,头埋在床上安静了一会,突然很惊喜地抬起头说:“哥,你信息素好香,我闻到了,床都是香的。”   陶秩还没有分化,能闻到的信息素味道也是很浅淡的,但是这股幽幽的花香却让他难以忽视,因为陶秩自己还没有分化,所以他对信息素特别好奇,忍不住重新把鼻子埋进被子里猛吸,被严述一掌拍在了背上,整个人被严述从腋下拎起从床上拖了下来。   严述忍无可忍,用不算严厉的语气骂他:“小流氓。”   作者有话说:   回忆都会讲清楚的,宝贝们不用乱猜,只是很简单的误会分离和重逢,整体还是小甜文啦~   ps:严述上一章提到的蛋糕可以回看第二章 第62章 讨厌   陶秩被严述拉下床,整个人悬空地挂在严述的身上,没什么心肺地一直傻笑,“我没有做什么呀,我好奇嘛。”   他都没有直接趴到严述身上闻呢。   陶秩晃动腿挣扎着从严述手上逃脱,摇摇晃晃地站稳,被严述点了一下鼻子,陶秩不知道他的用意,只觉得鼻头被他摸得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抓了好几下。   严述轻轻一笑,说他是狗鼻子。   陶秩心想他又不是小狗,哪里会长狗鼻子。   两人又磨蹭了会才出发,等在家的余彦伦都快把半个西瓜吃完了,他们两人才姗姗来迟。   “你们俩怎么那么慢?”余彦伦一看见他们就忍不住抱怨,“我合计你家和我家就是对门啊,咋要那么长时间走?你俩……我靠!”   余彦伦话还没说完,陶秩一步蹿进房间里,叫了一声“哥哥”,直接扑到了余彦轮的身上,余彦伦差点要接不住,整个人直接往后面连退了几步才站稳,待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陶秩,反手就给人推了出去。   陶秩手臂都还没来得及搂紧,就迷糊地被人推开,愣愣地站在离余彦伦几步开外的地方。   “你都几岁了,还以为小时候呢?你再冲一下我腰都要折在这。”余彦伦骂骂咧咧的,陶秩寻思自己也没有那么重,怎么就接不住了呢?   明明小时候经常接。   余彦伦说自己接不住陶秩只是个借口,陶秩发育晚,身体都还没有开始抽条,人又瘦,余彦伦好歹是个十七八岁的男高中生,接个陶秩绰绰有余,只是医生说陶秩这几年临近分化,很可能会分化成Omega。   而作为Alpha的余彦伦自然而然开始注意起和陶秩的距离,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严述和他的想法一致,所以有些事情他俩就不会带着陶秩了,但是陶秩是个小黏人精,他俩做什么他都想跟着,特别是和严述。   陶秩喜欢亲近自己喜欢的人,他表达喜爱的方式和小动物很像,喜欢和人肌肤相贴,只要有接触他就会高兴。   相反的,如果被拒绝贴贴请求,陶秩就会难过,继而会不安,委屈地说:“我也没有很用力呀……”   余彦伦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根本不知道陶秩心里的曲曲绕绕,揉了揉自己的后腰就一屁股坐下,接着问:“你俩背着我磨蹭什么呢?”   “我洗了个澡。”严述把一袋雪糕扔在余彦伦面前,丝毫没有同情余彦伦焦心的等待,淡淡地说:“吃吧。”   “你什么语气,合着养狗呢,东西扔下就吃吧吃吧?”余彦伦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挑了个雪糕,转身把游戏手柄扔给严述,严述没计较,接过手柄直接盘腿在他身边坐下。   就只有陶秩还站着,他可恼了,但他又感觉为这件事闹小脾气实在是很羞人,所以不好表现出来,磨蹭地绕着余彦伦的房间转,对着余彦伦书桌上的摆件出神。   余彦伦注意到陶秩在摸他新买的摆件,嘴里叼着雪糕眼睛盯着屏幕,头都不抬一下说:“你别给我碰坏了。”   陶秩像只故意憋着坏水想搞破坏却被抓包的小猫咪一样,顿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把手上的摆件慢慢放回原位,他看着坐在地上两人打游戏的样子就觉得自己被他们两人孤立了,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陶秩能看得出来分别,现在他们干什么事都不带他了。   陶秩想得难过,撇着嘴说:“就你们俩打游戏,我都没事情干。”   余彦伦都不知道陶秩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时打游戏他也不参与啊,就今天一直在他们旁边瞎转悠。   “你不是不爱玩吗?”余彦伦说,“你要干啥干啥去,别转悠了。”   陶秩恨不能把余彦伦瞪出一个洞来,他不想就这样走掉,他自己玩也没什么好玩的,陶秩在学校不交朋友,连闲暇时能说句话的人都没有,要是余彦伦和严述都不搭理他了,陶秩就真的孤孤单单了。   陶秩打算重新摆弄桌上的摆件的时候,严述抬头看了他一眼,陶秩的动作就顿在了半路,绿褐色的瞳仁惊疑不定地和他对视。   “过来。”严述对他招了招手,陶秩眼睛就猛地亮了,立马从椅子上爬下来挤到余彦伦和严述的中间坐下,亲热地贴到严述身边去。   陶秩实际上还很想抱着严述的胳膊蹭,不过怕打扰他打游戏,陶秩还是安静地待在一边,看着严述手上的操作。   严述做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连打游戏都是,修长指骨分明的手指熟练地操控手上的游戏手柄,屏幕上的小人就做出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你招他过来干什么。”余彦伦犯嘀咕,“你坐远点儿!”   “我不!”陶秩变本加厉地靠在严述的身上,趁着游戏通关的短暂时间,他赶忙抱起严述的手臂,腿也盘上了严述的腰,余彦伦看得眼睛疼,很明显“啧”了一声,“年纪不小了,还那么黏人,你羞不羞?”   陶秩冲余彦伦做了个鬼脸,仰着下巴说:“我才不羞。”   严述被陶秩缠得整个人动不了,他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陶秩怕他把自己扯下来,抱得更紧了,脸紧紧贴在他的手臂上,脸颊上的肉都挤出雪白的一团。   “算了,他还小。”严述妥协了,重新拿起游戏手柄,“接着来下一关。”   余彦伦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性格要是分化成Alpha那才叫够呛。”   “我怎么了嘛。”陶秩觉得余彦伦怪讨厌的,“我怎么不能分化成Alpha?”   余彦伦看了一眼陶秩的脖子后面,没搭理陶秩,上手捏了一下陶秩目前来说还毫无用处的腺体,捏的力气有点大,惹得陶秩叫了一声,招了一记打,来自严述的。   “别乱捏。”严述宽以待己严于待人,余彦伦收回手讪讪地说:“不知道会是什么味的。”   余彦伦的信息素味是红酒味,陶秩偶尔也能闻到,他感觉自己两个哥哥的信息素气味都很好闻,所以也很羡慕,想要自己身上也能带点好闻的味道。   但至于性别分化其他的知识,他都一知半解,还把信息素当香水看。   “看他黏你那么紧,”可能是因为天热,哪怕有空调开着冷气,余彦伦脑子也跟放在柏油马路上烤一样糊涂,当着陶秩的面就说,“要是分化后你俩信息素契合度高,你就给他领回家,当你小媳妇吧。”   陶秩迟钝地“嗯?”了一声,他无法理解这些词背后的意义,他脑子那缓慢的成长速度导致他的心智远远落后于其他同龄人,他对“小媳妇”这个词感觉到新鲜,但是严述却用一种比较凶的语气喝止了余彦伦。   余彦伦被严述轻喝了一声,才意识到刚刚脑子一热说了什么,看着陶秩还残留着些未褪婴儿肥的脸,立马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我胡说胡说,口无遮拦的。”   陶秩以为这是个不好的词,气鼓鼓地立马反驳余彦伦:“你才小媳妇呢!”   一个一米八大高个校篮球队队长自诩威猛无比的Alpha不乐意了,点了一下陶秩的脑袋:“别听见个词就乱用。”   话说过去就过了,但是陶秩却记了个心眼。   晚上父母下班回家,一家人都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陶秩就噘着嘴和妈妈告状:“妈妈,哥哥今天说我坏话了。”   余彦伦嘴巴里还塞着饭,发挥有限,只能瞪着个眼睛艰难地说:“你别含血喷人,我哪里惹你了。”   “就是有,”陶秩不知者无畏,大声地说,“哥哥说我是严述哥哥的小媳妇!”   余彦伦差点把嘴巴里的饭全喷出来,好歹忍住了,开始拼命咳嗽,偏偏陶秩语不惊人死不休,接着说:“我看他才是严述哥哥的小媳妇。”   余彦伦“啪”一声把筷子摁在桌子上,人腾地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陶秩,我杀了你啊啊啊。”   陶秩被他吓了一跳,睁着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余彦伦,生怕余彦伦真的扑过来咬死他。   妈妈噗嗤一声笑开了,余彦伦又羞又恼,但是自己恰好没吃几口饭,肚子还饿着,一冲动站了起来,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色红了又红,比天边火烧云还精彩。   余彦伦最后还是选择屈辱地重新坐下来吃饭,悲愤地往自己嘴巴里塞虾肉,势要把这盘虾全吃完,让陶秩一个也捞不到吃。   “陶陶,过来,听妈妈说,这个词不能随便用的。”妈妈笑完了才回头教育陶秩,“妈妈和爸爸的关系是夫妻关系,妈妈就是爸爸的媳妇,知道了吗?”   陶秩思考了一会,懵懂地说:“那我要和严述哥哥结婚吗?”   余彦伦身体里的弟控因子开始疯狂涌动,他眉头一挑,硬声道:“你敢!你敢和他结婚我就把你们结婚证撕了,小小年纪想这些干什么?”   陶秩觉得自己怪冤枉的,明明一开始说这话的人是余彦伦,现在红脸白脸都让余彦伦唱了,但他说不过余彦伦,只能沉默地往自己嘴里塞饭,直把自己嘴巴塞得满满的,像只仓鼠一样满满鼓动腮帮子咀嚼。 第63章 小老师   新开学第一天,余彦伦收拾好书包下楼的时候,碰到了蹲在楼梯口的陶秩。   陶秩也不知道多早就起床了,夏天的早晨太凉,他穿着一条轻薄的黑色长裤,短袖外面还套了件灰色的薄卫衣外套,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就兴高采烈地回头,立马站了起来:“哥哥,你起来啦。”   “你一个人蹲在这干嘛?”余彦伦冷不丁看见一团东西动了起来,被他吓了一跳,“怎么起那么早?”   余彦伦就读的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连在一起,按陶秩的成绩来说,他是进不了这所学校的,所以家里又额外加了一大笔钱,把陶秩砸进了这所学校。   初一开学时间要比高三开学时间晚两个小时,平时一向贪睡的陶秩倒是起了个大早,余彦伦感觉稀奇,摸了一把陶秩的后脑勺,“怎么不多睡会?”   陶秩抱着书包跟上余彦伦,仰着头小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和哥哥一起去学校。”   余彦伦低头看了陶秩一眼,陶秩单纯地回看他,像只温顺的绵羊一样乖巧,余彦伦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么黏人。”   余彦伦腿比陶秩长,陶秩跳了几步才跟上他,无视了余彦伦刚刚说的话,自顾自说:“孙姨烧了小米粥还有水晶虾饺,可香了,我都没吃等你一起吃。”   看陶秩一脸馋样,余彦伦忍不住上手捏了一下他脸颊边的肉,软软的肉特别好捏,手感很好,余彦伦说他:“小馋猫。”   陶秩嘴角都快被余彦伦扯开了,他“啊呀!”了一声嫌弃地甩开余彦伦的手,捂着自己的脸颊闭着眼睛生气地说:“你力气怎么那么大!”   余彦伦不想一大早就和陶秩吵吵闹闹的,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坐下后先夹了颗虾饺塞陶秩嘴里,笑说:“先快吃吧,等会去叫严述,我们一起去学校。”   孙姨做的虾饺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虾肉弹牙,鲜美的汤汁充满了整个口腔,但是陶秩没有心思品尝这种美味了,他囫囵吞下虾饺,飞快地又连吃了几个,呼噜噜喝下一碗粥,碗一放自告奋勇地站起来:“我去叫严述哥哥。”   “用得着你叫?你一大早的也不消停一下。”余彦伦看着陶秩一溜烟跑了出去,在后面连喊了几声人也没有回头,孙姨正把一盘煮好的甜玉米拿出来,看陶秩没吃多少就跑了,疑惑地问:“他这么着急吃饱了吗?”   余彦伦手一伸拿了根玉米递给孙姨,“他肯定到学校会饿,给他包根玉米带去吃。”   另一边陶秩跑到严述家,在楼下就扯着嗓子喊严述。   严述的父母常年不在家,经常住在这里的除了严述自己就只有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管家,管家平常开口说话的时候很少,反正陶秩没有听见过几次,更多时候他都是默默做一块背景板,打理着这所房子上下的事务。   陶秩以为严述会下来给他开门,没想到倒是管家给他开了门,陶秩冲管家笑了一下,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回应,径直走进屋里,随意地把书包一甩,就咚咚咚跑上楼去,尝试着扭了一下严述房间的门把手,居然一下就打开了。   陶秩从门缝里探进个头,房间里面还拉着厚厚的窗帘,夏天的日头起得早,房间里已经透进微微的光亮,让陶秩可以勉强看清床上鼓起的一堆。   陶秩蹑手蹑脚把门关上,小心地走到床边,房间里开着空调还很冷,严述全身都裹在空调被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严述睡着的时候,五官的冷漠感被消磨了很多,头发睡得凌乱而蓬松,闭着眼睛可以看见他平直的睫毛,柔软而无辜,陶秩好奇地摸了摸严述的睫毛,他在梦中似有所感,眼皮动了动但没有醒。   在静谧的房间里唯一清晰的声音是空调运作声,陶秩歪了歪头,严述鼻子呼出的气体喷在他的手心上,让他觉得手心有点热热的,他低了低头,闻见一股浅淡的让人安心的山茶花香。   陶秩隐约意识到信息素对于Alpha来说是很私密的事情,他现在还没有分化,实际上闻不到多少味道,但也不敢贸然闻了,他小心地憋了会气,觉得自己心脏都因为缺氧而飞快跳动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在思考要不要叫醒严述,还没想好就突然被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陶秩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严述手长,轻松地就把人环住了,拿被子蒙陶秩的嘴巴。   “一声不吭站在床边干什么?”严述隔着被子压着陶秩,陶秩意思性挣动了几下就不动了,嘻嘻笑着说:“叫你起床呀。”   严述放开陶秩,直起身来打了个哈欠,下床往洗手间走,陶秩也连忙下床,跟着想一起进洗手间。   严述停在洗手间门口,身体靠着门,一只手扶着另一边门,拦住了陶秩的路,陶秩疑惑地抬头,严述低头看着他说:“别跟进来。”   陶秩鼓着脸颊刚想问为什么,严述就点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瓜,“我得方便一下。”   陶秩尴尬地连忙转回身,跑到严述的床上,一头埋在被子里面不起来了。   严述洗漱完从洗手间里出来,陶秩还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严述坐在床边手伸过去摆弄了会陶秩耳边的头发,陶秩还无知无觉一般趴着。   严述的手刚碰完水,手上还残留着潮湿的水汽,手指凉凉的,偶尔不小心碰到陶秩的耳朵,陶秩都心里打一个哆嗦,忍不住偏了偏头露出一只眼睛。   “今天起那么早,上课要困了。”严述没有提刚刚的事,陶秩这才把整张脸露出来,不服地说:“我才不会睡觉呢。”   严述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陶秩很喜欢看严述的眼睛,严述的眼睛深邃迷人,看谁都能看出几分温柔的意味来,陶秩把手垫在自己的脸颊下面,含糊地说:“我上课很认真的。”   “紧张吗?要去新学校了,不要害怕。”严述手随意地搁在陶秩的背上,陶秩觉得怪舒服的,也就没有动弹,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说:“我不害怕,我害怕了可以去找你们。”   严述轻轻笑了一下,“对,害怕了就来找哥哥,什么事情找我都可以,我会帮你解决的。”   陶秩小时候因为行为没有来得及纠正,经常会做出一些正常人不会做的行为,在不合适的场合做奇怪的动作,这也是因为陶秩之前长期活在一个被忽视的状态,他潜意识里会用怪异的行为获取别人的关注,同时也没有人教他这是不对的。   严述一直对陶秩的行为纠正很严格,凶起来的时候虽然语气不算严厉,但是也会吓哭陶秩,陶秩捂着手心流眼泪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也能硬下心板着脸,给陶秩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甚至还做过关于严述的噩梦。   不过一点都不妨碍陶秩哭过之后黏着严述,哪怕他眼泪汪汪的也要爬进严述的怀里哭。   陶秩眯着眼睛甜甜地笑,叫严述“哥哥”,严述默了会,对陶秩说:“要不要试试交新朋友?”   陶秩弯起的嘴角立马平了,他咬着嘴巴思考了会,果断摇头说:“我不要。”   “我不想交朋友,我有你和哥哥就好了。”陶秩固执地说,他几乎没有多少社交需求,严述和余彦伦如果有时间陪他玩,他就会安静地跟着人跑东跑西,要是他们没时间,陶秩就一个人沉默地等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交个新朋友。   他很抗拒这样的事情,他很害怕发展一段新的关系,这在他心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陶秩经常疑神疑鬼地怀疑对方是否会欺骗他伤害他,无法放下自己心里的戒备。   严述却有自己的考量,他和余彦伦都无法保证永远都陪着陶秩,陶秩现在尚可在他们的庇护下成长,但是高考在即,他们两人以后会进入更加广阔的天地,能分给陶秩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在他的身边。   陶秩迟早要走出他们羽翼的保护,独自面对未来的一切,也需要正常的社交,得到正常的情感反馈。   陶秩是个倔强的小孩,倔强得让人心疼,他把自己的世界缩得那么小,小到失去哪怕一个人对他而言都是天崩地裂的伤害。   严述希望他也能独自飞向更辽远的天空,虽然迈出这一步来说对陶秩很难,但是他不能一辈子都缩在角落里。   “可以试一试,和别人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严述也不急,一点一点引导陶秩,“要是不喜欢,你可以立马闭上嘴巴,不会有人强迫你。”   陶秩抿了抿嘴巴,勉强地说:“好吧,我试试。”   严述摸了摸他的头,陶秩翻了个身问严述:“那我今天能来找你吗?吃午饭你带我去食堂。”   初中部的食堂和高中部的食堂不在一处,严述一个高中生塞在一堆初中生里实际上蛮显眼的,余彦伦好面子在学校里不会答应陶秩这类的请求,但是严述会,他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好,你在教室里等我。”   “谢谢哥哥!”陶秩骨碌一下爬起来,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忙催着严述下去吃早饭,顺便自己也在严述家吃了个鸡蛋喝了瓶温牛奶。   司机把车开到严述家门口,陶秩和严述才从家里走出来,陶秩打开车门坐进去,余彦伦就把一袋东西塞他怀里:“带去吃。”   陶秩翻了一下,里面都是些小零食,还有根玉米,他吃了一惊说:“我吃不了那么多。”   “可以给你同学吃,你们小朋友就喜欢吃这些,他们会高兴的。”余彦伦不知道陶秩是跟谁学的,自己明明是个社交达人,自己的弟弟却是社恐中的究极社恐,和人多说一句话就要他小命一样,想来想去只能把错误怪在严述身上,严述平时里端着架子,不苟言笑的也不爱搭理人。   陶秩只好费劲地把这一袋东西塞进书包里,妈妈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叮嘱陶秩:“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在班上多和同学交流。”   “我知道啦。”本来严述提一嘴的时候,陶秩还没有逆反的心态,现在轮番来说他,他渐觉不耐,想了想,从袋子里随手抓了一把,塞进旁边严述的校服口袋里。   “这些给严述哥哥吃,叫严述哥哥也能和同学打好关系。”陶秩又抓起一把,转头塞余彦伦口袋里,“哥哥也一样。”   两人被陶秩的举动弄得啼笑皆非,余彦伦弹了一下陶秩的脑门,“小大人一样,还会教育人了。”   陶秩双手盘着放在胸前,挺直腰板说:“你们也要在学校听老师话,好好学习,和同学好好相处。”   “是是是。”余彦伦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小陶老师说的一切都对。”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φ(>ω<*) 第64章 牵手   因为陶秩到得早,他牵着严述的手走进班级的时候,班上只稀拉拉站着几个学生和家长,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陶秩脸上混血感很足,再加上生了一对不常见的绿色眼瞳,有几个好奇的学生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脸看,陶秩已经习惯别人的目光了,他又没有多少人与人之间界限距离感意识,被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依旧牢牢牵着严述的手。   相较于严述的安静,余彦伦一进来就先风风火火地嚎了一嗓子:“你坐哪?快挑,我俩送完你还要回教室去。”   陶秩环顾了一下教室,很快就挑中了靠墙最后一排的位置,那里还没有被人占去,余彦伦飞快地走过去拉开桌椅,一把把陶秩的书包甩桌肚里,勾着严述的肩膀就要走。   “等会你把化学作业给我抄一下,我没做,老师说早上他一来就要检查。”余彦伦小声对严述说,低头一看,陶秩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个,余彦伦伸手勾了一下陶秩的鼻子笑说:“还是你好,都没有作业。”   严述又叮嘱了陶秩几句,两人才走出教室,当他们走过窗边的时候,陶秩从窗户里伸出头来,轻轻叫了一声:“严述哥哥。”   余彦伦心里想着自己没有完成的作业,急着想拉严述走,偏偏严述停了下来,把他给推开了。   陶秩拉着严述的衣袖,让严述微微弯下腰来,趴在严述耳边小声说:“哥哥,你别忘了中午来找我。”   “千万不能忘了。”陶秩冲彦述眨了下眼睛,怕严述反悔,有点紧张地拿出自己的诚意来,“我饭卡有钱,我请哥哥吃饭。”   “诶,你俩还有啥悄悄话要说呢?”余彦伦不知道他们还要黏糊到啥样子,刚刚一下车陶秩就追上去硬要和严述牵着手走,余彦伦不嫌事多地往上凑,“你也和哥哥说几句悄悄话呗。”   陶秩小气地皱了皱鼻子,对余彦伦说:“我才没话对你说。”   严述直起身笑了一下,余彦伦不爽地锤了他一拳:“什么啊?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真是,到底谁才是你亲哥哥,你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余彦伦止不住往严述身上招呼了好几下,严述岿然不动,但笑不语,拖着余彦伦下楼了。   开启初中生活的第一天,对于陶秩没有什么鲜明的记忆点,他甚至连点兴奋和忐忑都没有,心境异常平静,因为陶秩的父母很早就和他的班主任通了气,陶秩连座位都不用换,可以自己独占最后一排的位置,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陶秩在学校的时候就像个安静的透明人,周边的环境越来越嘈杂,他仍旧安静地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睁着眼睛看周围吵吵闹闹的人群,如果有人盯着他看,他就会盯回去,他把这件事当做了一件有趣的游戏,对方先行移开目光,他就会在心里小小地雀跃一下。   也就只有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表现地活跃了一点,特别是严述出现在教室门口,他还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像只见到主人的快乐小狗,飞快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蹦到了严述身边去,叽叽喳喳可以说一大堆话。   学校的日子都很枯燥和单一,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直到第四周,坐在陶秩身边的人才慢慢尝试和他搭话。   陶秩的前桌许舟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留着短发的女生,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酒窝,许舟外向开朗,很快就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了一片。   也是许舟主动找陶秩搭话,不过第一次搭话的时候,许舟突然和陶秩说话,导致陶秩脑子一片空白,紧紧闭着嘴唇盯着她,导致对方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酒窝都扛不住垮了下来。   回去陶秩很懊悔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和余彦伦说了这件事,余彦伦鼓励了他,于是第二天陶秩特地给许舟带了孙姨做的肉松小贝,偷偷放人桌子上。   许舟一到自己桌子边就看见自己桌上的小礼物,她惊喜地拿起来问了一圈,最后才不可置信地转向陶秩:“你给我的呀?”   陶秩害羞地鼓起勇气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解释:“因因为,昨天我不是,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许舟显然把昨天的事已经忘记了,对他灿然一笑:“没事,谢谢你啦,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陶秩重新把下巴搁在桌子上,趴在桌子上想,好像和人交流也不是那么难。   这让他有了更多的勇气,久而久之,他和其他人也能说上几句话了,一来二去,别人敢问陶秩的问题就越来越多,因为他们都对陶秩好奇死了。   “陶秩,你开学那天送你来的两个帅哥是谁啊?”许舟和陶秩说话说得多了,人也逐渐和陶秩熟络了,忍不住八卦了起来,“怎么都长那么高那么帅,别人还说你和其中一个牵手了,他是你谁啊?”   “一个是我哥哥,牵我手的那个是我哥哥的朋友,我也叫他哥哥,”陶秩说,“他们就在这里读高三。”   “是你哥哥啊,难怪,你也长得那么好看……”许舟说着话慢慢停顿了下来,转念一想更加迷惑了,疑惑地问:“但你是混血,他们两个都是黑发黑眼睛……”   陶秩笑着说:“因为我是收养的呀。”   许舟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有点僵,按照她平时的社交习惯来说,她现在或许应该说上一些安慰的话,但是看着陶秩如此坦荡,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闭上了嘴。   陶秩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句话让人多难接下一句,自顾自地说:“所以我的眼睛才是绿绿的,我的头发也卷卷的。”   他还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示意给许舟看,实际上陶秩的睫毛也是卷卷的,长而卷翘,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大了,看着单纯而无辜。   许舟把话题岔开:“那你为什么要牵手呀?”   陶秩第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这次轮到他疑惑了,“不能牵吗?因为我喜欢哥哥才牵的呀。”   “因为……因为我们都十几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动作太亲密了。”许舟很想和陶秩解释,但是发现她如何解释,陶秩还是无法理解,不明白为什么十几岁就不能和严述牵手了,明明他从小就开始牵。   “拜托,两个男生这个年纪了还牵手很奇怪诶,腻腻歪歪的一点都不男子汉。”另一个人加入了他们的谈话,陶秩表情滑过一丝错愕,那人又接着问,“你说喜欢他是哪种喜欢啊?”   陶秩更加不解了,在他认知里,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是很宽泛的一个词语,包括了全部,他喜欢爸爸妈妈,也喜欢哥哥,喜欢花花草草,也喜欢小动物,这些喜欢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分别。   陶秩说不上来,另一个人比较早熟,小小年纪已经知晓一点朦胧情爱的了,他暧昧地笑了一下,“陶秩,你不会早恋吧?你还是小孩子呢,可不能学这个。”   陶秩心里直犯嘀咕,他心想为什么许舟说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这个人却又说他还是小孩子呢?   “我才没有。”虽然陶秩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否定就好了,他已经学会根据对方的语气来判断自己是需要否定还是肯定,这招他屡试不爽,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你别理他,他可烦了。”许舟皱眉说,“不过,陶陶,你是不是还没分化?我都没闻到你的信息素。”   许舟是Omega,在学校分化的Alpha和Omega都会贴信息素阻隔贴,陶秩几乎闻不到他们的信息素,听别人说许舟的信息素是酸甜可口的草莓味,陶秩也怪想闻的,诚实地说:“我还没有呢,医生说这几年我应该会分化啦。”   许舟做了一个了然的笑容,“难怪你不懂,等你分化了,就知道为什么不能牵手了。”   陶秩不大喜欢等待,也不知道为什么许舟那么笃定只要陶秩分化了,就会知道不能牵手的原因,他想的脑子都快炸了,最后只隐约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不能和严述在人前牵手。   陶秩想,他只能偷偷摸摸躲着人和严述牵手了。   为了以防万一,陶秩还专门问了许舟:“那我和自己的哥哥可以牵吗?”   许舟不大敢开口说,她看陶秩看上去什么都不懂,还极度相信别人的话,怕自己一句话就给人误导了,如果是亲生的哥哥那她自然可以和陶秩说大方牵就好了,但陶秩是收养的,这让她很为难,只能斟酌着用不是很肯定的语气说:“大概,应该,也许是可以的,他是你哥哥嘛。”   陶秩就放心了一点。   那天放学的时候,严述自然而然要牵起陶秩的手过马路,陶秩突然就把手撇开,藏进自己的身后。   “怎么了?”严述不解,抓着陶秩的书包带趁着绿灯把人从马路一边带到了另一边,今天余彦伦要做值日,所以他们两人先走出了校门,准备去车上等余彦伦。   陶秩两只手背在身后,手指纠结地纠缠在一起,他扣着自己的指甲边,吞吞吐吐地说:“因为我是男子汉。”   周围车流的喇叭声太响,陶秩的话被淹没在嘈杂中,严述没有注意听就漏了过去,又问了陶秩一遍。   再来一遍陶秩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默默把手塞进校服口袋里,低着头说:“不想牵。”   严述的动作有一丝的停顿,他似乎在消化理解陶秩这句话,陶秩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所以也就没有关注到严述的表情。   他只听到严述一如既往地用平静又冷淡的语气说:“好,那以后不牵了。”   陶秩很快抬起头来,他想说这可不行,他背着人的时候还想牵几下呢,但是看到严述冷峻的表情的时候,陶秩一下闷声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严述嘴唇一动说出:“也是时候了,你已经长大了。”   陶秩发现自己开始讨厌“长大”这个词了,他还没来得及享受成长带来的快乐,就被迫先学会了承受成长带来的失落。   繁华的大街上车流川流不息,人人都在被动地奔走,时间的轮轴滚过无声无息,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却碾碎了陶秩十四岁,一个平平无奇,稚嫩笨拙的夏末,碎片被摊在灼烤得炙热的柏油马路上,晃动着变成了地上亮闪闪的光斑。   作者有话说:   小狗垂耳丧气jpg 第65章 恋爱   牵手对于陶秩来说似乎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他对人类的情感总是模模糊糊的,不是过于封闭就是过于没有界限感,从小到大已经习惯遵循他人的话然后做出改变,所以要他不能随便牵手这件事,陶秩也能做得很好。   虽然陶秩被余彦伦老是说没有眼力见,但是他也能慢慢地感觉出,哥哥和严述对自己的态度确实变了,从不能牵手开始,渐渐地,这些“不能”的禁止事项越来越多,最近,严述还拒绝了他的拥抱。   陶秩没有对这些表现出一点不悦,实际上内心苦闷得很,他虽不大知道这些情绪具体的名字叫什么,却已经能体味出其中的苦涩,偏偏还不能发泄出来。   据陶秩的观察,班上的同学好像没有和他一样的烦恼,有的同学甚至和自己兄弟姐妹的关系可以算得上紧张,从小掐架到大,哪怕和自己兄弟姐妹相处和睦的,也没有同陶秩一般这样离不开人。   他们天生就能轻而易举处理好的东西,陶秩却为此苦恼到上火,嘴边起了几个燎泡,舔一舔就疼。   最后,陶秩只能无可奈何地得出结论,成长就是一边长大一边失去的过程。   他逐渐接受了一切,慢慢自己也就下意识和他们拉开距离,余彦伦还稀奇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感觉最近陶陶变独立了。”   陶秩冲哥哥做了一个鬼脸,逗得余彦伦哈哈大笑,拍着旁边严述的肩膀,叫他来看陶秩的样子,陶秩不让严述看,很快收起表情,低下头只剩下微微因为失落下垂的眼睑。   陶秩没有其他可以分享烦恼和秘密的朋友,在班上只有脾气最好的许舟还肯和他说话,过了几个月,其他同学对陶秩的好奇也差不多消失了,没有耐心再陪着这个心智明显落后同龄人许多的同学浪费时间。   陶秩也知道自己问的问题都很傻很丢人,但是他把心事全塞心里不说出来,憋也要憋出毛病,还是苦恼地问许舟:“为什么我感觉我的两个哥哥和我不亲了呢?”   许舟喝了口杯中的水,有点少年老成地疏导陶秩:“这很正常呀,我小时候也有个邻居哥哥和我玩得很好,但是自从他分化成Alpha后,我们也渐渐疏远了。”   “特别是他们年龄比我们大的,三年一个代沟,谁愿意一直找小屁孩玩啊?”   许舟说的都是大实话,陶秩还是烦恼地捧着脸,撇着嘴的样子很可怜,尤其是他嘴边起了几个明显的小燎泡,看上去像只被抛弃把自己弄得一身脏,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抛下的小流浪狗儿。   许舟看他表情实在太过可怜了点,只能宽慰他:“别想了,这都是自然的,你的哥哥们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你以后会有比现在还要宽广绚烂的世界,现在你只是年龄太小接触的人太少了,所以才会这样感觉。”   陶秩半信半疑,许舟是班上学习最好的学生,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十,他向来对学习好的人有种迷信,认为他们聪明听他们的话总不会说,但是他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好难过,哪怕前路真的有如许舟所说的那样更宽广绚烂的世界,他也无法对此产生期待。   许舟又喝了一口水,突然想到了什么,冲陶秩勾了勾手指,陶秩不明所以凑上去,许舟神神秘秘地说:“会不会你的哥哥们交朋友了啊?”   “啊?”陶秩看上去懵懵懂懂的,许舟实在看不下去,“哎呀”了一声,伸出两只大拇指,指头对着指头碰了一下,“你两个哥哥都高三了,肯定已经谈恋爱了!”   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绝对了,许舟换了一个更加模糊的说法:“可能现在还没有,但是心思十有八成是有的。”   陶秩也不知道什么是谈恋爱,他冲许舟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说:“他们谈恋爱干嘛要把我撇下。”   许舟彻底无话可说,忍不住声音大了些:“笨啊你,谁谈恋爱还要带你呀!”   她转回身在桌子里翻找了一下,翻找出一本封面淡蓝色的小说扔给陶秩,“借给你看,小心点别给老师抓到了。”   许舟轻轻拍了拍书的封皮,宝贝似地不舍摸了摸,叮嘱陶秩:“就算被捉到了,也别说是我的。”   陶秩看了一眼上面的书名,只来得及看清“校草”两个字,许舟就连忙把书塞陶秩怀里,催他:“快藏起来。”   因为许舟的态度,让陶秩有了自己藏了一本内容污秽不堪的书的感觉,他直觉看这种书似乎是不好的,犹犹豫豫地想开口,许舟却很热情地和他说:“你看完就知道谈恋爱应该是怎么样的了。”   这对陶秩是个大诱惑,他软弱地在诱惑面前败下阵来,开始偷偷拜读这本“恋爱启蒙教材”。   没想到他一看就停不下来,一个下午没干什么事,就净偷偷在桌肚里看小说,回到家,晚上躺在床上还偷偷打开手机灯躲在被窝里看。   许舟看他喜欢,大喜过望,给陶秩分享了好几本类似的小说,横跨古今,涵盖青春校园、都市狗血多个题材,除了传统AO恋还有AA恋、AB恋、BO恋等等,叫陶秩开了好大一番眼界。   许舟还会和他讨论剧情,陶秩不懂的地方就问她,他学习都从没有那么认真积极过。   在陶秩自认为弄清楚这一复杂的人类情感后,他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爱情是独属于某一个人的,纯粹的爱情可以忽视年龄、地位、性别等一切拘束人的东西,是一份完全自由热烈且浪漫的情感。   陶秩喜欢这样的情感,他很快就开始思考,自己要将这独一份的感情给谁。   他想的时候,脑子里很自然浮现了严述的脸,想过一次后,陶秩发现自己开始老是想着严述,哪怕严述离他那么近,他也止不住地想,他不希望严述以后独属于另一个陌生人,他希望严述可以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   陶秩脑子依旧浑浑噩噩地没有头绪,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具象地形容应该是什么,也没有觉得自己应该和严述和谈恋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只是舍不得严述,哥哥永远都遖颩是他的哥哥,但是严述可能不是他一个人的严述。   为了这个莫须有的问题,陶秩天天躺在床上烙饼一样地不安分,他睡不着,脑子不断有声音来骚扰他,以至于他在白天总显得没有精神。   他深深揣着自己稚嫩的心事,越发不敢接近严述,哪怕严述主动过来找他,陶秩也比之前规矩不少。   严述依旧是原来那个严述,他永远都比陶秩更加游刃有余,陶秩对比他更要慌张失措,拙劣地掩盖自己的心思,他也偷偷观察严述,企图从严述脸上也发现一点失落,源于陶秩疏远他的失落,却发现完全没有。   可能严述终究比陶秩拥有的东西更多,他的世界人来人往,陶秩只是其中很小一个。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顺利度过一个学期,陶秩依旧没有分化,医生都开始着急了,陶秩还无所谓地不当回事。   就在陶秩要遗忘和许舟关于“恋爱”的探讨,忘记三人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时,一个傍晚的突发事件又把这一切都炸了起来。   陶秩吃完晚饭坐在自己位置上消食的时候,许舟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抓起陶秩的胳膊激动地说:“快来,你哥被人表白了!”   许舟平时看着娇娇小小一个女生,当下差点就把高自己一个头的陶秩拖着走,陶秩一路上都在状况之外,他以为是余彦伦,还颇有闲心地和许舟解释:“没关系,我哥老早谈恋爱了,寒假时候去见女朋友还被我爸发现了。”   许舟一路“嗯嗯啊啊”地随意回陶秩,难掩兴奋地说:“我们去看个热闹也好啊,在操场上呢,架势可大了,等下老师来了,我们想看也看不到了。”   操场上已经围了一小圈人,许舟不敢靠太近,和陶秩躲在操场外一棵树后探头探脑,陶秩踮着脚往人群中心看了一眼,看见中心那个身材高挑的人,突然整个人一愣。   不是余彦伦,是严述。   因为隔得有点远,陶秩看不清严述脸上是什么表情,也无法看清对面表白的人的面容,他只觉得一盆冷水临头浇下,让他的心一下就冷掉了。   “你抖什么?”许舟奇怪地问了一句,陶秩不想抖,但是他停不下来,手脚都软了,全身都在小幅度地颤抖,无措地结巴说:“我,我,我不知道……”   人群散开了些,陶秩看见了那个表白的男生,他捧着一小束玫瑰,哪怕隔着那么远,陶秩也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和脸颊边的红晕。   陶秩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扶着树想逃离这里,腿却软得走不动路,他在想,严述难道这么快就要独属于别人了吗?   那他怎么办呢?   陶秩不知道,他脑子混乱一片,直到听到谁喊了一声:“老师来了!”   更有好事者大声喊:“老师,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早恋!快抓他们!快抓住他们啊!”   陶秩看几个老师从他身边跑过,他有点迟钝地调动眼珠,也不知道看哪里,许舟则吐了吐舌,拉了一下陶秩:“我们也快走吧。”   陶秩才算清醒了点,他忧虑地看着对面被破坏的现场,轻声说:“我哥不会谈恋爱的。”   许舟“嗯?”了一声,开玩笑地说:“你怎么那么肯定?”   陶秩实际上没有根据,他只是希望严述不要和别人谈恋爱而已。   陶秩慢吞吞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许舟看他情绪不高,问他:“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嫂子?”   “他才不是我嫂子。”陶秩嘴巴噘得老高,许舟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嗤嗤地笑出声,“那可由不得你,你哥喜欢就好了。”   陶秩更加悲伤了,他本来还在担忧严述被老师抓到会不会被惩罚,现在他近乎坏心思地想,最好罚重点,让严述以后都不敢谈恋爱。   转念一想,他又心软,纠结得陶秩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许舟被他吓到了,惊恐地说:“你不至于哭吧?”   “我没哭……”陶秩轻声说,他只是感觉鼻头酸涩,心里塞塞的,“许舟,我哥会不会谈恋爱就不要我啦?”   许舟无所谓地说:“没事啊,你还有一个哥啊。”   陶秩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不行,另一个哥不行,他只想要严述。   作者有话说:   在线收留心碎漂亮小狗ヽ(???)?(???)? 第66章 晚风   高三的课业繁重,从早上五点半起床开始一天的学习,一直到晚上十点半才算结束,所以余彦伦和严述都选择了寄宿,陶秩选择走读,除了周末和节假日放学,他们基本上没有机会一起放学。   Z市位于丘陵一带,往更开阔的郊区走,就能看见隐约的山,山顶终年弥漫着白色的雾气,这是一座湿润的南方城市,到了四月,夜晚的风依旧带着潮湿的寒凉,钻进陶秩宽大的校服里,让他打了个寒颤。   严述和余彦伦初中毕业离开学校的时候,陶秩也很不适应,他期盼自己快点把小学读完,这样就能再次追上他们的步伐,但是到了初中,他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因为地理位置的拉近而有丝毫的回温。   陶秩依旧孤孤单单的,他不会为此抱怨什么,陶秩一直以来都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只是今天傍晚的那场声势浩大的表白让陶秩心里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夜晚的校园很安静,特别是还没到下课时候的高中部,整栋楼都静悄悄的,间或有几个豆大的黑影从白闪闪的教室白炽灯光前跑过,陶秩站在高中部楼下看了好几眼,直到司机给他打来电话,他才动了动。   他告诉司机自己要晚点出来,然后一个人蹲在门卫室旁的大树下,他今天穿的衣服有点少,被夜风吹得瑟瑟发抖。   陶秩不大清楚自己等了多久,可能已经等了半小时,也可能就十分钟,不过这些对陶秩来说都不太重要,他安静而沉默地蹲守着,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鼻腔里还能闻到花坛里潮湿的土腥味。   陶秩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教学楼那边的白色灯光像跳跃的冰冷火苗,他盯久了眼睛酸涩,夜风吹出了一点泪意,陶秩想着自己待会还要见人,就忙把头埋进胳膊里,现在他更像一块沉默寡言的小石头。   他在心里想,他就这样变成一块石头吧,脚埋在湿润的土壤里,趁着四月天还能开出几朵花来,谁都不会挪走他,也不会有人勒令一块石头长大,他只需要吹吹风晒晒太阳就能一直守在这,看着严述上学放学。   希望严述毕业的时候,能把他挖出来带走,带到他大学里的花坛里埋下。   直到教学楼那边传来下课的铃声,他才把发散的思绪收拢回来,迟钝地站起来跺了跺早就麻掉的脚,给自己打了几次气,低头开始往高中部的教学楼走。   严述的火箭班在六楼的楼梯口,一个班只有三十个学生,陶秩尽力把自己缩得很小,倚着门框往教室里看,也不敢喊人,只敢拿眼睛逡巡着教室内部。   即使下课了,火箭班里也没多少人吵闹,大多数人还在埋头苦读,坐在门边的同学注意到了陶秩,明显愣了一下,因为陶秩的脸看上去嫩生生的,身上的校服一看就知道不是高中生。   “你找谁呀?”同学低声问他,陶秩用更低的声音回答:“我找严述……”   同学没有听清楚,“啊?”了一声,陶秩很怕和陌生人交流,脸都憋红了,正打算大点声再重复一次,严述抱着一堆作业本出现了。   “陶陶?”严述很吃惊会在教室门口看见陶秩,陶秩转过头,看见是严述立马露出惊喜的表情,但这样的表情维持不了多久就垮下去了。   陶秩的眼尾红红的,鼻头也被风吹得红红的,看上去像是哭过了,严述把作业本放到讲台上,重新走出来拉陶秩到安静的楼道上。   “怎么了?突然来找哥哥?”严述摸了摸陶秩的眼尾,没有任何潮湿的痕迹,他松了口气,陶秩嘴一撇,背靠着墙手拉着严述的袖子,刚开口就很没出息地小声咽了一下。   “我看见了……”陶秩把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黏黏糊糊的,“你早恋!你不许早恋,你不许喜欢那个人。”   陶秩说完,见严述没有动静,就把目光一寸寸上移,移到严述的脸上,他表情依旧平静淡然,只有陶秩涨得满面通红,很不像话。   陶秩知道自己很无理取闹,但是他就是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他近乎乞求地两只手抓住了严述的小臂晃了晃,希望严述能给他点回应。   严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陶秩就觉得难过得想哭泣了,他觉得严述太坏了,严述这样摸他的头发,可能也会温柔地去摸那个人的头发,他在严述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独一无二可言。   “没有早恋。”严述很是无奈地闭了闭眼,“就因为这个你现在还不回家?”   他低头抬手看了看表,面无表情地说:“九点二十了,你这个时间应该在家里。”   陶秩皱了皱眉,他觉得严述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实在太过轻巧了,明明这是一件很沉重很严肃的事情,他对严述有点凶地警告:“你现在不能谈恋爱,你还在高三呢,高三冲刺期,你不能为了情情爱爱忽视学业,你以为现在的爱情能持久吗?不能的!”   严述捏了一把陶秩的红通通的鼻头,很凉,反过来凶巴巴地问陶秩:“穿这么少还在外面乱晃,我不用你操心,马上给我回去。”   陶秩的凶软绵绵没有任何威慑力,但是严述的凶是实打实的,陶秩又想顶嘴又怕惹严述生气,闭上嘴委屈地一头撞在严述的胸口。   严述差点被他一头撞得呕出血来,陶秩钻着空想跑,被严述一把拉住了,他像落入陷阱的幼崽一样自不量力地挣扎,他气极了,认定严述一定是和人谈恋爱,瞪着眼睛骂他:“你坏死了!”   陶秩不会骂脏话,他所接触到的词汇有限,如果他可以,他现在想辱骂严述一个小时。   严述把人用力扯回来,陶秩在他面前跟小鸡崽一样无力,被人架着胳膊一用力就整个人被举起来放在了高一级的台阶上。   哪怕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陶秩也没有比严述高,他意识到这点心里更加憋闷,恨不能对着严述这张好看的脸打。   因为情绪起伏激动,陶秩的胸膛一起一伏的,宽大的校服也遮不住,严述掐了掐自己的鼻梁,叉着腰问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早恋了?”   “我就是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陶秩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严述默默看了他一会,还是把人搂进了怀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用了更轻柔的语气说:“我没答应,没谈恋爱,谈恋爱了也不会丢下你,不要怕。”   陶秩在他怀里一个劲打哆嗦,他知道严述对自己已经够好了,但是他不免感到悲伤,严述一眼就看穿他的别扭,他像个小丑一样大闹了一通,很不听话很让人厌烦。   严述又看了一眼时间,要带陶秩下去,陶秩有点抗拒,但还是被拉着走了。   在空寂的校园里,陶秩固执地牵着严述的手,他低着头数他们走了几步,数到两百三的时候,他轻轻说:“哥哥,你能不能晚点谈恋爱?”   陶秩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卑微了,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陶秩没有初生牛犊的雀跃和冲劲,反而战战兢兢,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的爱打上了便宜货的标签。   严述没有回答他,严述是个很古板的人,承诺也做得一板一眼,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做出承诺,陶秩转头惴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湿润的眼眸看上去柔软无害,严述还是抿了抿嘴说:“好。”   陶秩依赖地靠着他,夜风吹散了他的刘海,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严述低头就能看见他眼睛下亮晶晶的泪珠,很小的不经意的一颗,被陶秩很快地偷偷擦干净了,只留下湿润的淡红色下眼睑。   严述心突然猛地收缩了一下,剧烈得跳动了起来,背上的冷汗一阵一阵下来,头皮都发麻了,这一颗还没被夜风吹散的泪珠意味着什么,他不敢去想。   如果他没有注意到这一颗小小的晶莹的泪珠,他就能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他看见了,也终于意识到身边牵着他手的真的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严述一直以来不希望自己的某些行为会给陶秩带来什么暗示,误导了陶秩,所以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言行,陶秩到了青春期,他就自然而然地疏远了陶秩。   陶秩也表现得很自然,偶尔会有委屈不解,但都不长久,至少在严述看来,陶秩已经学着怎么脱离他们独立,开始学着社交,他以前聊天的时候几乎没有说到其他人的名字,最近却提到了别人的名字。   严述知道这是陶秩必经的,也是他必经的,把他的小孩推出去,见过世界的美好盛大。   但这并不是他自愿的,如果他能自私点,他会选择一直让陶秩拴在自己的身边,他可以做到这样,陶秩对他依赖得不得了,只需要一点点暗示,他就会像脖子被锁链套住的小羊一样乖乖地走进牢笼。   人和动物的区别是因为人具有理智,而严述的理智向来高于感性。   在这一段路灯没有照到的晦暗校园小路上,突然响起的尖锐上课铃声让陶秩受惊似的抽动了一下,严述把他更紧地搂抱住,陶秩几乎要埋进他的校服里。   严述的校服干燥温暖,还有一股淡然的山茶花香,陶秩觉得很舒服,有点贪恋这个怀抱。   严述一直把陶秩送到车上,陶秩坐在车后座里,仰着头小声对严述说:“对不起。”   严述想说这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但是看着陶秩尖尖的下巴小巧的脸,无一不透露着他的无措迷茫,严述想,陶秩或许是接收到了什么错误的讯息,过度依赖一个人终究对陶秩不好,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严述扶着车门微微弯下腰,轻轻点了点头,“陶陶,晚安。”   陶秩还不知道严述心里想了什么,他单纯执拗的占有欲被人轻易看破,而他还在为了严述的话而感到熨帖安心,冲严述绽放了一个小小的甜蜜的笑容:“晚安,严述哥哥。” 第67章 鱼   陶秩第二天兴高采烈地爬起来去上学,刚进教室,看见许舟举着课本已经开始早读,他还是难掩兴奋地走到许舟身边小声和她说:“许舟,我问我哥哥了,他没有谈恋爱!”   许舟闭着眼睛背课文正背得起劲,她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眼陶秩,挥挥手让他让开点:“看把你高兴的,你哥不谈恋爱你有啥好高兴的。”   陶秩只能自己憋着高兴坐回位置上,不过他还没高兴几天,很快就不高兴了。   周五午休还没结束,许舟做完一套卷子,抬头看时间午休已经快结束了,一回头,坐在后面的陶秩闭着眼睛还睡得很沉,额前的头发乱糟糟地散在额前,她拿笔戳了戳陶秩的脸,轻声叫他:“陶秩,醒一醒,我们去买点吃的。”   许舟戳了好久,陶秩才迷瞪瞪地睁开眼,左边的脸颊被压出一块红色的痕迹,再加上竖得乱七八糟的刘海,许舟忍不住捂嘴低声笑了出来。   陶秩揉了揉眼,午休时间寄宿的学生可以去宿舍休息,班里只剩下一些走读生,偌大的教室差不多少了一半的人,还很安静,陶秩没听清楚许舟叫他干嘛,不敢大声说话压低了声音问:“去干嘛?”   “去小卖部!我请你吃零食。”许舟已经站起来,拉他起来,陶秩胡乱扒拉了一下刘海,抹了把脸就猫着腰跟上许舟,两人很快地下楼,到了空地上才叽叽喳喳地闹开。   他们走到半路,午休的打铃声就响了,好在他们走得快,到小卖部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许舟还在货架上挑挑拣拣的时候,陶秩已经很快挑好了零食抱到收银台结账,一边掏钱一边对许舟说:“我还有很多零花钱,还是我请你吃吧。”   许舟不肯,哇啦哇啦地冲过来说:“老是你请的,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花我的钱。”   说完她把手上抱的零食一倒,一顶就把陶秩顶走了,陶秩也不知道许舟看着娇娇小小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给他顶得一个趔趄,差点给这姑奶奶直接跪下。   许舟付完钱,得意洋洋地把钱包塞回口袋里,下节课是体育课,他们还不急着回去,在小卖部门口嘻嘻哈哈地聊天。   陶秩扯开一包薯片,把两片薯片咬在嘴里做鸭子嘴给许舟看,许舟一边笑一边说陶秩傻,陶秩还兴上头“嘎嘎”了两声,许舟咬着一片薯片正笑得前仰后伏,突然停下了,猛烈地摇了摇陶秩的手臂,“那是不是你哥哥?”   陶秩顺着许舟指的方向看去,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还是能看出那是严述。   严述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生,皮肤很白,严述腿长他有点跟不上,走几步蹦一下,跟只小兔子似的。   陶秩还没反应过来,许舟连忙一把把他扯进来,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你还说你哥哥没有谈恋爱,这不是两人走得挺近的吗?”   陶秩大脑一片空白,卡壳一样结结巴巴地说:“就是,就是没没没有啊?他自己和我说的。”   “他肯定看你是小孩,骗你呢。”许舟往外又探头看了一眼,惊讶地拍陶秩,“哦哦哦!刚刚那男生去牵你哥哥手了!”   陶秩连忙捂住耳朵抗拒地说:“我不听。”   许舟还想再看,陶秩却拿刚刚装的一袋零食捂住脸,直直跑了出去,许舟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向着陶秩的方向狂奔,一边跑一边喊:“你跑啥呀!”   陶秩闷着头跑,也没注意前面的路,到楼梯口一下撞到人才停下,惊恐地抬头,发现自己撞到的是自己班上的同学,但是他运气不好,郑尘是班上脾气最暴躁的人,人又长得高大,没人敢惹他。   “我靠,眼睛长哪儿呢?”郑尘骂骂咧咧的一把扯过陶秩的领口,陶秩惊慌地挣扎了几下,嘴里胡乱地疯狂道歉,郑尘本来气头上,低头一看撞自己的人居然是班上的小傻子,他愣了一下,一下松开手,手往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脏话,“傻逼,我又没干嘛你,哭什么?”   陶秩低下头用手指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居然摸到了一片湿意,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的,许舟终于赶了上来,瞪着眼睛看郑尘:“你干嘛呢?欺负同学啊?”   郑尘翻了一个白眼:“神经病,我被他撞了一下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就哭了。”   陶秩怕他们吵起来,连忙轻轻拉了拉许舟,把许舟扯到自己身后,轻声说:“我没事,我们快上去吧,要上课了。”   陶秩往郑尘的方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拉着许舟跑走了。   陶秩四肢修长,跑起来的时候动作挺好看的,像小鹿一样灵巧,长校裤上还漏出一截雪白的脚踝,郑尘抬头看的时候,正好看见这莹白的脚踝一晃而过。   他拿舌头顶了一下下颚,旁边的人拿手肘捅了一下他问:“看什么这么入神呢?”   郑尘用力压了一把他的脑袋,无缘无故地骂他:“蠢蛋。”   许舟以为陶秩是被郑尘吓哭的,陶秩回到教室也没有什么精神,趴在桌子上恹恹的,眼睛红得像兔子,许舟担忧地说:“你别怕他,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陶秩摇了摇头,真正哭的原因他说不出,陶秩不太明白自己这种心态代表着什么,但是隐约意识到这些情绪都是不对的,他没有理由去约束严述。   周末,余彦伦让陶秩去叫严述过来吃饭,往常最积极的陶秩头一次拒绝了,余彦伦稀奇地说:“干嘛不去,以前你不最爱干这件事吗?”   陶秩头也不回地说:“我就不去,你别让他来。”   但是严述还是来了,严述的父母常年在国外,为了让严述不要太孤单,余家父母老是叫他来家里吃饭,蹭饭已经变成了习惯。   饭桌上陶秩也异常安静,脸一直埋在饭碗里没有抬起来过,饭吃完就不吭声自己上楼了。   陶秩自己坐在房间的桌子前,摊着本书也没有看见去多少,多数时候都在走神,直到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陶秩抬头问:“谁呀?”   “是我。”   陶秩听见是严述的声音就不做声了,严述等了会没听见声,犹豫了会,还是扭动把手打开门。   “你别进来!”陶秩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但他动作没严述快,眼睁睁看严述走进房间,他只能停住脚步,退了几步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低着头扯自己衣服下摆的布料。   陶秩低下头,后颈的线条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严述站在一边站了会,陶秩忍不住仰头瞪他,也不凶,看上去委屈巴巴的,严述无奈地说:“我惹你生气了?”   陶秩不是个能憋秘密的人,他已经快要憋爆炸了,被严述一问就很激动地一股脑把这几天脑子里所有的想法倒了出来:“你怎么能骗我呢!我那么相信你,你还骗我。”   严述在陶秩面前蹲下,让自己的视线和陶秩持平,“我不会骗你。”   陶秩嘴巴一扁,“你骗人,你就是谈恋爱了,你不能谈恋爱,你就是不能谈。”   陶秩急切地说着,激动地伸手去摸严述的脸,手指扣着严述脸上的皮肉,有点疼,严述握住他的手腕,有点严肃地说:“陶秩,冷静一点。”   陶秩根本冷静不了,他忍不住身子一直抖,小腿也抖得越来越快,他几乎是喊出来的:“你不能骗我!你和别人在一起也没事,你不能这样骗我……”   严述锁住他的手,死死摁在陶秩的膝盖上,顶着不让陶秩抖腿,陶秩才慢慢平静下来,喘着气说:“你不能对别人和对我一样……”   严述沉默地看了他一会,陶秩看着他黑沉沉的瞳孔没来由地恐慌,果然严述缓慢而坚定地对陶秩说:“我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你。”   陶秩尖叫了一声,声音很尖很锐,像一只濒死的鸟儿,身子猛地剧烈抽动,严述死死抱住他,陶秩一边尖叫一边捶打他,嘴里叽里咕噜地不间断冒出很多词,一些陶秩平时根本不会说出口的咒骂的词在此刻倾斜而出。   严述搂着陶秩,捂住他的嘴巴,陶秩呜呜叫了几声,没有意识地用力蹬腿,最后椅子翻倒了,两个人都跌落在地毯上。   陶秩的泪水很滚烫,大颗地滑落在严述的手上,严述忍着心痛轻声安抚陶秩:“陶陶,没关系的,你听我说,我不能一辈子陪着你,但是只要我能陪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不要怕,也不要再想其他问题了,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谈恋爱,”严述顿了一下,还是加上了下一句话,“哪怕以后谈恋爱了……”   陶秩又开始挣动起来,拿自己的头要去撞桌子腿,严述摁住怀里跟一条活鱼一样动弹的陶秩,陶秩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仰着头安静地流眼泪,泪水缓慢地滑过他的脸颊,最后都落在了严述的手背上。   严述慢慢松开手,陶秩还是没有动弹,像一条暴晒后死掉的鱼,无神地摊在严述的腿上。   严述手心全是陶秩的泪水和口水,他扯过纸巾给自己手心擦干净了,再去擦陶秩脸上的泪水,陶秩偶尔发出几声气音,声音也类似于短促的抽泣声。   周边的声音渐渐重新涌入陶秩的耳内,他感觉严述把自己的脑袋稍微抬了起来,陶秩动了动,安顺地让人把自己的脸放在了肩膀上。   “对不起,哥哥。”陶秩抽泣了一声,“我控制,控制不住自己。”   “我不会再说了,我知道了……”陶秩把脸埋在严述的脖子上,因为哭过,脸还热热的,严述心里五味杂陈地环抱住陶秩,摸了摸他的发尾,听见小孩忍着抽泣很轻很轻地说:“带着我很辛苦吧?”   “不辛苦。”严述拍了拍他的后背,陶秩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陶秩想,他不能再黏着严述了,他太不听话了,老是无理取闹,老是让人难堪。   他是不健康的,要照顾一个不健康的人已经很麻烦了,他不想成为严述的拖累。   作者有话说:   ps陶秩现在还太小了,严述没把陶秩感情往爱情上想,陶秩自己也没往那上面想,都以为是陶秩是占有欲作祟,他之前也有类似行为,因为陶秩的病,他的独占行为会有极端,所以严述不是完全不喜欢陶秩,他只是想把陶秩的过度独占行为拗过来。 第68章 高考   陶秩之后真的没有再提过关于严述谈恋爱的相关话题,他开始自觉地和严述拉开了距离,可能是余彦伦和陶秩说了什么,每次严述习惯性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时,陶秩都会板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哥哥说这不可以。”   陶秩还不叫他哥哥了,张着嘴巴就“严述”“严述”地叫。   明明是严述自己要把人推开的,但真的推开了,最舍不得的那个人还是他自己,严述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心态挺可笑的。   严述最近老是会想起陶秩小时候,第一次看见陶秩,他就觉得陶秩像只流浪的瘦弱野猫,因为瘦小,所以格外胆小怕人,总是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在角落独自玩耍。   但陶秩又是意外地黏人,喜欢抱着毛绒玩具躺在他腿上翻着肚皮睡觉,也喜欢在耳边黏糊糊地喊人“哥哥”,严述抱着他的时候,就像抱住一只瘦骨嶙峋却皮毛柔软的幼猫。   很少有人能拒绝陶秩,他温热而柔软,清澈干净的棕绿色眼眸如碧水潭,时时蓄满湿润的水汽,如果他的眼眸真的是山林深处某处湖泊,严述必定希望能为这片美丽的湖泊命名。   夏季来得凶猛,气温连日攀升,不开空调的教室和枯燥的课堂让人心情焦躁,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小,严述上课走神多了,班主任都忍不住把严述叫到了办公室。   严述很少因为这类事情被叫到办公室过,面对老师的质问和叮嘱,严述只是沉默地抿着嘴唇,偶尔发出几个简单的单音节语气词,脑子里却还在延续着课上走神时想的问题:他应该如何为那片独特的湖泊命名。   高考在即,余彦伦从上学期寒假开始的短暂恋情也结束了,对方女生先提出了分手,余彦伦在路上就嚎得像只山里放出来的猿猴,陶秩不想丢人,捂着自己的耳朵冲余彦伦喊:“你太没出息啦!”   余严伦伤心地勾住陶秩的脖子,把全身的重量放在陶秩的身上,他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给陶秩压得够呛,陶秩做出了个吐舌快咽气的动作,嫌弃地说:“哥哥,你丢不丢人呀。”   “你不懂,我这么喜欢她,平时也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呢?”余彦伦伤心欲绝,眼睛一斜看到身边的严述,高个的男生难免会驼点背,严述却不一样,脊梁总是挺得笔直,周身的气质疏离却不显得傲慢,他耳边别了个蓝牙耳机,里面可能在播放英语单词,全程都对余彦伦失恋的痛苦无动于衷。   余彦伦蓦然悲上心头,他不仅分了手,两个兄弟也不安慰他,真是孤家寡人一个。   “你起来,”严述抓住余彦伦的后领,把人提起来,“陶秩被你压够呛。”   余彦伦嗷了一声,反扑到严述身上,挂在严述的背后口无遮拦地说:“你这个臭小子,一整天没有多少表情,古板死了,人家还叫你校草,我看他们是眼睛瞎了。”   “喜欢你的人都能连成一个排了,也不见你谈恋爱,真是浪费这张脸。”   陶秩从余彦伦说“喜欢你的人能连成一个排”的时候开始机敏地移动目光看向严述,余彦伦说完了他还在盯着看,看严述平直的嘴角,笔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眉眼。   陶秩没有多大的反应,严述倒是先慌张了,一把推开余彦伦微恼地说:“不要说胡话。”   陶秩拽紧自己的书包,靠在了余彦伦的手臂上,余彦伦顺势手弯过陶秩的脖子,摸了摸陶秩的下巴,低头说:“咋啦,突然黏我身上了。”   陶秩拿下巴蹭了蹭余彦伦的手心,心不在焉地说:“安慰安慰你呀。”   余彦伦跟个多年辛苦拉扯大娃的老父亲一样眉开眼笑,捧着陶秩的脑袋就在陶秩左右脸两边大声地亲了两口,“还是我陶陶大宝贝好,疼哥哥。”   陶秩嫌弃地拿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一巴掌呼余彦伦的嘴巴上,“你给我快考完走吧,一天天可烦人了。”   两兄弟嘻嘻哈哈在一边闹,闹着闹着,陶秩被余彦伦逗得脸红脖子粗,捏着拳头一路撵着余彦伦跑,严述就被两人落在了后面,他有点迟疑地跑了几步,发现前面吵得厉害的两兄弟都没有注意到他,严述才缓慢地停下了脚步,有点不适从地摸了摸自己耳边的蓝牙耳机。   单调的机械男音还在重复报着单词,字母像零散的小针尖,一点一点刺痛严述的耳膜。   从严述的身体里慢慢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如阴暗沼泽底部浮起的湿漉木头,腐败的气味挥之不去,渐没了他的手脚。   作为从小到大各方各面都是优秀的严述,他很少会有这种感觉,他具有上位领导者所有的一切特质,澎湃的精力和果敢的决策,他不会因为高峰的陡峭高峻而退缩,却没想到自己会在从不设想的领域里受挫。   留给严述和余彦伦来想这些复杂的情感问题时间不多,高考的迫近让每一个高考生都心里暗自攥着一把汗,他们无暇再去想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很多东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了了结。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还正在青春的他们有太多事情不清不楚地拖延着,十几岁的年纪似乎有大把的时间,却不知道多少人在此分道扬镳,往后他们要花上数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遇到自己相见的故人。   哪怕在时间的沉淀下,当初还没能给出答案的问题,他们已经有了最佳的答案,但有资格审判这个答案的人已经 早散在时间的角落里蒙了灰,自己却不敢吹散那层灰尘,因为掩饰下的璀璨光芒才是最让人难以释怀的。   高考完那天,严述的班级就地做了短暂的分别会,老师特地在黑板上画了心愿墙,同学们卸下一身紧张和疲惫,兴致高昂地在便利贴上写下祝福和心愿,珍惜地贴在心愿墙上。   不多时,心愿墙上贴满了便利贴,一些人挤在墙前饶有兴致地读便利贴上的字,严述本来没有参与这种活动的心思,坐在位置上捏着笔在指尖转了 一圈又一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扯了一张便利贴。   严述的字笔划挺直而有力道,潇洒而不失劲气,和十八岁的严述一样,字里行间都藏着一股少年锐气。   简单的方正牛皮纸便利贴上写着:“祝陶秩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   严述珍而重之地把便利贴贴到心愿墙上,好像这样的行为真的能为陶秩祈些好运似的,旁边有人好奇他写了什么,叽叽喳喳地吵着拥挤着要看。   “谁是陶秩啊?”有人嚷嚷,用一种夸张的语气揶揄着严述,“这愿许得是舍不得他吃一点苦。”   一石激起千层浪,旁边的人更加起劲地挤进来要看,严述在推搡中如定海神针一般稳站其中,心想,陶秩确实一点苦都不能吃。   但是愿望何其美好,人生之路谁都无法预测,如果多年后的严述知道这一张小小的便利贴无法给陶秩带来一点好运,他可能会后悔自己贴了这么一张便利贴,而不是选择时刻待在陶秩的身边。   但此刻的严述难掩笑意,平日里冷峻疏离的眉眼如春意消融下的春水,变得多情而温柔。   教室窗外传来几声敲击玻璃的声音,严述转头看,看见陶秩一张小脸贴在窗户上,胸前还举着一束盛开得热烈的鲜花,陶秩看见严述转过来了,立马举着手做了几个手势,嘴巴做着口型让严述出来。   在全班的注视下,严述在门口接过了陶秩递过来的花,陶秩手背在身后仰头看严述,笑意如同六月的夏日一样明朗灿烂,他对严述说:“哥哥,毕业快乐。”   严述很久没听见陶秩叫自己哥哥了,乍听到一如夏日的阳光一般滚烫,严述下意识动了一下,隔着满捧的鲜花轻轻怀抱了一下陶秩。   严述身量比陶秩高出不少,他得弯下腰才能抱到陶秩,陶秩愣愣地踮着脚尖,犹豫地把手放在了严述的背上,花束里的郁金香柔软冰凉的花瓣贴着陶秩的下巴,让他觉得有点痒。   严述身上有着夏天的暑气,叫陶秩晕头转向,听着教室里其他人快要掀翻屋顶的起哄声,陶秩都快钻地缝里去了,不知道严述为什么突然那么热情,只能拍了拍严述的肩膀问:“你怎么啦?”   严述贴着陶秩的耳边说:“谢谢你,陶陶。”   陶秩更不好意思了,因为他是被爸妈带来专门来接余彦伦的,只是买花的时候想到严述父母都在国外,连自己儿子高考都没有回来,相比较之下,严述太可怜了,所以陶秩多买了一束花,顺路准备把严述也接回家。   当然,陶秩不可能那么没有眼力见说严述是顺路的,他想虽然严述平日里看上去总是对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也敏感得很呢,也会因为没有人关注而失落,也会因为忽视而难过。   “你们咋搂一块了?”余彦伦刚走出教室就看见这一幕,他神经大条地兴冲冲走过去,一把把两人都搂住了,“哎呀,还是咱哥仨好啊。”   陶秩被两个高大的Alpha夹在中间都快无法呼吸了,余彦伦手上的花束直接扑他脸上,陶秩挣扎着说:“你们给我撒手!”   余彦伦不撒手,三人抱做一团,余彦伦左右摇摆,做出一脸陶醉样,还在做出兄友弟恭的幻想:“不愧是自小的交情,我的陶陶,我的好陶陶啊!哥哥们以后一定多宠你,你就是我们最好的弟弟。”   三十多度的酷暑,没多久陶秩就热出一脑门的汗,他觉得余彦伦闹腾就算了,怎么连严述也一起和他闹,他连连退了几步,皱着眉教训他们:“你们真是让人看笑话。”   许是考完后,连日的高压释放了出来,余彦伦提议拍点照片留念,到操场的时候,余彦伦非要说好久没让陶秩骑大马了,要让陶秩坐自己肩膀上来,陶秩直喊:“你疯啦。”   却逃不过余彦伦的的强势,陶秩吱哇乱叫地抱紧余彦伦的头被举了起来,因为离地太高,他怕得一动也不敢动,余彦伦还要故意颠他,吓得陶秩嗓子都要喊哑了。   最后两人都滚做一团倒在草地上,陶秩气急败坏地捶打余彦伦,余彦伦净躺在地上笑。   刚刚拍了好多张照片的严述还在低头摆弄相机,屏幕上的陶秩表情很夸张,但是不搞笑反而很可爱,而底下的余彦伦脸糊成一片也没人管,严述满意地放下相机,弯腰抱起陶秩。   陶秩反手搂住了严述,亲热热地把自己的脸贴在严述的脸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乎是怕人逃走一样。   陶秩轻轻说:“严述,我会很想你的。”   “咔嚓”一声,余彦伦举起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屏幕的远景里,几只低飞的蜻蜓掠过草地,明媚的阳光让一切都变得鲜明可爱,连同少年单纯稚嫩的话一起封在了相片中。   作者有话说:   祝福语摘自网络,不是原创 第69章 风波   余彦伦和严述的高考成绩都很不错,陶秩捂着眼睛透过指缝看他们的成绩,依旧有一种被学霸的光芒刺瞎的错觉,晃着脑袋啧啧半天,最后捧着脸说:“你们给不给人活路啦?”   余彦伦摁着他脑袋一顿揉搓,把人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弄得跟鸡窝一样乱,“小屁孩,哪里没有你活路了,又没有人要你考多少分。”   陶秩作为班级固定的倒数第一,羞愧地吐了吐舌头,头一次没有在余彦伦面前呛嘴,默默用手扒拉自己被弄乱的发丝,过了片刻,才轻轻问:“哥哥你们要去哪里读书呀?”   “我留在市里,开心吧?等我这个暑假考完驾照,以后上学我接送你。”余彦伦早就定好自己的心仪学校了,他没有出外地读大学的打算,陶秩听完很高兴,抱着余彦伦的脖子欢呼了一声,难得黏糊糊地说:“哥哥最好啦。”   “得了吧,得了。”余彦伦表面做出嫌弃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花了,“是谁说,‘啊,你还是快点走吧,我都要烦死了’,是哪个小白眼狼说的呀?”   陶秩嘴一撇,翻脸不认账,留下一句:“反正不是我说的。”   说完,陶秩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问:“那严述呢?”   “不知道,他那个成绩去哪里都可以。”余彦伦耸了耸肩不在乎地说,陶秩皱了皱眉说:“但是我们这里的Z大也很好啊……Z大的经济类专业在全国也是能排上名号的,特别是金融专业……”   余彦伦乐了,敲打了一下陶秩的小脑袋瓜,“我以为你不会关注大学这种事情,了解得还蛮透彻的嘛。”   余彦伦转头一想,回过味来,“嘿”了一声,“你怎么不帮你亲哥考虑考虑呢?胳膊净拐给严述这个便宜哥了是吧?”   就因为这件事,余彦伦看严述不爽好长一段时间,也正是因为他对严述的关注度上升了,他迟钝地发觉陶秩好像和严述闹矛盾了。   陶秩是个内里外里都能让人一眼看穿的人,他不会那些客套的人情委蛇,所以余彦伦明显感觉到了陶秩对严述的排斥,平常最黏人的一个现在反而要余彦伦当两人之间的传话筒,哪怕他们两人并排坐中间只隔了个余彦伦,也是如此。   严述和陶秩不一样,他是个内里和外里都让人余彦伦抓破脑壳都想不明白的人,余彦伦把这一类人统为“装”。所以如果严述不对他开口说一句话,余彦伦无法猜出他的心思的一星半点。   有时候余彦伦觉得严述活得怪累人的,总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思前想后那么多,所有的压力和艰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咽,咬碎牙齿都和血吞。   不过余彦伦没有把陶秩和严述之间的问题看得太大,小孩子抢玩具还要生闷气生几天,他自以为他俩肯定过几天又好回去了。   那天的照片很快就洗了出来,余彦伦洗了三份,三个人一人一份,他把严述那份交到严述手上的时候,兴致勃勃地拉着严述一起欣赏相片。   “我拍得真好,”余彦伦洋洋得意,举着相片先自我欣赏上了,“你看这张,抓拍得多好,陶秩多好看多可爱。”   严述定睛一看,是陶秩跌倒在地上抱住他的那张相片,确实拍得很好,人物的表情都很生动,陶秩在相片里白得耀眼,严述已经不算黑了,但在陶秩面前,依旧逊色了些,陶秩成为这张照片的中心,年轻而灵动的朝气让人忍不住被吸引。   严述接过相片,沉默地看了一会,余彦伦早就丢下这张照片,去看其他的照片,哇啦哇啦地大叫:“你恩将仇报,给我脸都拍糊了!你是直男吗?连照都不会拍?”   “不过,陶陶还是蛮可爱的。”余彦伦摸了摸下巴,还是感到了些微的满意,把照片贴在胸口,感叹说,“还是我弟弟上镜。”   严述垂下手,将手里的照片放在桌面上,余彦伦看他那么凝重的表情,张着傻乐的大白牙也收回去了,疑惑地问:“怎么了?”   严述用指腹摸了摸相片,温吞地说:“是挺好看。”   他停顿了一下,在余彦伦看来他像是在做什么重要而艰难的决定,连高考查分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没有如此严肃认真过。   余彦伦看着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毛,一把把照片撤走,“你别这样盯着看了,跟狼盯着肉看一样。”   余彦伦本来以为严述会选择外地的大学,严述不像是一个会被什么牵绊拘束的人,严家的人血液里可能就流淌着来源于风的自由基因,严述的父母也是远离家族事务一路远行的人,哪怕有个儿子也跟没有生一样。   但是出乎余彦伦的意料,严述没有选择出省,但这似乎又是能意料到的事情,就像陶秩说的,Z大不比其他名校差,严述以后必然会是优秀的商人,他的世界里充满了衡量精度完美的利益,除了利益,其他能劝他留下的原因,余彦伦想不出。   余彦伦希望陶秩能开心点,自从他们高考后,陶秩明显话少了很多,有点自我封闭的迹象,家里带他去医院又勤了起来,余彦伦看陶秩又重新捏着药片数清个数,分门别类地装进小药盒里,心里非常不好受。   但是任凭余彦伦怎么着急,陶秩依旧没能再高兴起来一点,分离是必然的,谁都无法阻止,陶秩能做的只有不对外诉说,让别人空添愧疚。   暑假很快就过去了,陶秩回到学校参加了分班考试,许舟很争气地考去了冲刺班,陶秩唯一交的一个朋友也彻底和他分开了,陶秩重新回到在班级里扮演透明人的状态,既不吵闹也不和人交流。   陶秩像一尾沉默的鱼,饶是如此,他还是惹上了麻烦。   他很不幸和郑尘依旧一个班级,陶秩是个心大的人,之前撞到郑尘的事情,他很快就忘记了,但是郑尘似乎没有忘,还时不时来提醒陶秩,他俩之前这样一个过节。   在陶秩心里,这都不算是个过节,每次郑尘来骚扰他,他就忍不住直皱眉头,不想搭理人,郑尘很难缠,陶秩显出不满他声音就明显大了起来,“你是不是看不起人?拽什么?”   实际上被说被骂都没事,陶秩小时候被自己亲娘骂过“死贱狗”,他都没有多大的波澜,因为当时他亲娘确实把他当狗养,还是最便宜最烂的那种狗,随叫随打,剩菜剩饭都得翻垃圾桶才能吃到。   郑尘说他看不起人,他确实也看不起郑尘,都是事实,陶秩反而有种被戳破的心虚。   但是郑尘要动手,这让陶秩很苦恼,郑尘不是要打他,而是小动作很多,骂人也要揪着陶秩的脸骂,陶秩坐在最后一排,郑尘每次从教室门外进来,都会顺手摸一把陶秩的后腰,如果陶秩扭头瞪他,郑尘还会变本加厉。   没有人会帮陶秩,郑尘的行为被全班默认了,陶秩变成了谁都可以欺负的那个,而且陶秩不会告状不会吭声,顶多气急了眼睛里憋含些泪水,连点威慑力没有。   之前郑尘知道陶秩两个哥哥在高中部,不敢对陶秩怎么样,毕竟他两个哥哥都生得高大,但是现在天高皇帝远的,只能怪陶秩为什么那么倒霉,偏偏还和他分到一个班。   十五六的年纪,少年都发育了起来,有了自己的审美能力,又都还处在莽撞的年纪,彰显自我的欲望膨胀。   毫无疑问,陶秩是个漂亮的小混血,还是个好欺负的小混血,这大大满足了郑尘的心思,欺负人会有快感,但是陶秩又不是完全那么听话,会还手会恼怒,郑尘渐渐对此感到了不满,他希望陶秩能更加懦弱胆小,也暗暗咬牙想:这个智障凭什么这样看他?这个智障居然还会看不起他!   在又一次被陶秩狠狠推开,郑尘一个后劲刹不住,直接整个人从陶秩的桌子上翻了下去,连带着陶秩桌面上的书本水杯一起哗啦啦落地,郑尘被砸了满头满脸,水杯里的水洒了他满脸,郑尘先是哀嚎了几声,尔后疯狂辱骂。   因为全班的人都看到了这场闹剧,哄堂的笑声让郑尘气血上头,脸憋得通红,他愤恨地站起来,抄起一本书就劈头盖脸朝陶秩头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神经病,你这个神经病!不待在医院里跑出来祸害人,你给我等着,我放学打死你!”   突然起来的变化让哄笑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郑尘激动的叫骂声,和书本砸在陶秩脸上头上的声音,陶秩捂着脑袋缩在凳子上,一副受惊的样子,小脸刷白,看上去很可怜,郑尘又觉得快意了,恨恨朝着陶秩的脑袋就是一下,“听懂了没,你放学给我等着。”   陶秩没想真的惹怒郑尘,他根本不会打架,他知道郑尘是专门混日子的,身边的狐朋狗友很多,如果放学真的被抓到,陶秩就惨了。   陶秩被书脊抽得脑袋疼手疼,吸着气不敢吱声,上课时候偷偷给余彦伦发消息,让他早点来接自己。   但再怎么早,都快不过同班的郑尘,下课铃一响,陶秩抱着书包就要跑,还没跑下楼梯,就被郑尘一把揽过了肩膀,陶秩畏畏缩缩地缩着脖子,像只孱弱的小鹌鹑,抖着嘴巴小声说:“我哥哥就在楼下,你给我放开手。”   郑尘拍了拍他的脸,看陶秩眼睛慌乱地眨动,歪嘴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陶秩的胆小,“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就是和你增加一下同学感情,你赏个脸,一起走呗。”   陶秩连拒绝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就被人生拉硬拽地拉走了,陶秩瘦瘦小小一个人根本不是郑尘的对手,再加上很快郑尘那帮朋友又围了上来,陶秩被他们三面围着,逃跑都来不及。 第70章 光亮   陶秩被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废弃实验楼前,实验楼外是一片荒僻的小树林,楼下的实验室早就变成了堆放杂物的房间,平常几乎没有人经过。   陶秩一开始还希望能有人注意到他,但被拉到这样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今天难逃被打一顿了。   陶秩害怕地紧紧抱住书包背靠在一棵树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凶狠,怕自己露了怯被欺负得更惨。   郑尘一把拽过他的书包,陶秩整个人被他拉得向前趔趄了一下,勉强稳住了,怯怯地后退了几步,因为怀里空了,陶秩只能转而用手指用力揉搓自己衣服的下摆,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   他不知道郑尘抢自己的书包做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郑尘把陶秩的书包甩在地上,腿一岔就蹲下来,看陶秩那个怂样就忍不住笑,一边拉开书包一边说:“一个智障上什么学,也不知道书包里装了什么。”   陶秩很想拿回自己的书包,书包里还有他的手机,但是被人四面围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郑尘把手伸进自己的书包里,他先是拿出了一些零食,随手扔给周围其他人,他们嘻嘻哈哈分了,陶秩只能眼巴巴看着,敢怒不敢言。   郑尘从夹层里摸出一个药盒,夸张地“哟”了一声,手举着药盒向四周展示了一圈,恶劣地说:“这个神经病吃什么药呢?”   周围人哄笑作一团,陶秩想把自己变得小小的蜷缩起来,或者自己能变成一棵小草,这样郑尘就抓不到他,等他们走了,陶秩就能变回来逃回家去。   但这是不可能的,现实是郑尘打开药盒,随手拿出一粒药递到陶秩的面前,递得太近了,药丸就贴着陶秩的嘴唇,陶秩抗拒地撇过头,郑尘凶狠地说:“这不是你的药吗?我好心喂给你吃,你怎么不吃啊?”   “不能乱吃的。”陶秩捂着嘴巴摇头,郑尘依旧不依不饶要陶秩把药吃下去,陶秩抗拒的动作激烈了起来,一掌把药打到地上,顺带着还一巴掌扇到了郑尘的脸上。   郑尘眼睛突然露出了些凶光,骂了一句脏话,把药全扔在地上,陶秩被吓得连连后退,却还是阻止不了郑尘一把提着书包站起来,劈头盖脸就往他头上倒。   陶秩书包里还有几本厚重的书和画册,他来不及抬手挡,被砸得头疼肩膀疼,眼泪还没来得及冒出来,又被人照脸拿书包抽了一下,书包上的带子划过脸颊,一下就留了红印子,陶秩一屁股摔在地上,捂着脸不知所措地掉眼泪。   他掉眼泪也没有声音,郑尘抓住他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他疼得直皱眉头,也没有喊出声,像一只受了欺负也没有声音的兔子。   刚刚陶秩摔在地上,沾了一手泥,又抹了眼泪,被迫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和污脏的泥土,陶秩皮肤白,轻易就把自己鼻头眼尾哭得通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我平时看见你这个样子就感觉恶心。”郑尘对着陶秩的脸咬牙骂了一声,“恨不能把你这两颗眼珠子都挖出来。”   陶秩眼睛一眨,又眨出两颗硕大的泪珠,被郑尘的话吓得心神无主,他小声抽泣着开口:“我包里还有钱,你别打我了,你放我回家吧。”   陶秩闭着眼睛,但是意料的拳头并没有落到他身上,他怯怯地重新睁开眼睛,看见郑尘向一个人递了个眼色,几个人就走过来要把陶秩架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碰我!”陶秩害怕地尖叫,但他的喊叫是徒劳的,因为他挣扎得太厉害,还不知道被谁一巴掌扇在了脸上,打得陶秩满口血腥味,身子直打哆嗦,一个劲地后缩。   郑尘看见陶秩被打了,兜头给那人来了一下,怒骂道:“傻逼啊,你还真打他,他家里要是知道你要吃不了兜着走,给我小心点。”   郑尘没有打算真的暴打陶秩一顿,他是傻了才会这样做,先别说陶秩有两个不好惹的哥哥,而且他还是是余家的孩子,得罪了余家他指定要被爸妈打死。   郑尘虽然有点小聪明,但人依旧蠢得可以,做事不怎么考虑后果,他只想着给陶秩一个教训,就算后面被人知道了,现场那么多人,他随便找个替罪羊就好了。   陶秩被人架着扔进了一间杂物间,他们下手没收力,陶秩肚子一下撞到废旧的桌子上,疼得他胃一缩,差点吐出来,还被灰尘呛了满头满脸。   陶秩捂着肚子缓缓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门就被人一摔,声音响亮地关上了,整个杂物间猛地变得黑暗。   陶秩也顾不得疼了,疯了一样扑到门上使劲锤门,拽门锁,声嘶力竭地喊:“你们放我出去!你们别走!开门,开门啊!求求你们开开门!”   破旧生锈的门被陶秩拽得作响,但陶秩依旧无法撼动它分毫,郑尘冷眼看了会被锤动的门,透过门板似乎还能看到里面这个可怜虫是怎样地害怕无助,他觉得一股快意涌上心头,上去猛地踹了一脚门板,“给我安静点,不让我们进来打死你。”   门里果然安静了,郑尘很满意这样的结果,随手把陶秩的书包往杂物间门口一放,就勾着其他人的脖子走了,一群人呼啦啦地很快一哄而散,只留下被关在杂物间的陶秩。   杂物间里腐霉味很重,陶秩细心听了一下门外的声音,听见他们走掉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又不敢大声哭,小声啜泣着找了个角落抱住自己的双腿蹲下。   陶秩本能地害怕黑暗,他的生母喜欢把他关进衣柜里,衣柜里也是这样黑洞洞的,带着一股木头的腐湿味,任凭陶秩如何在里面哭嚎,都没有人搭理他,他轻易被遗忘了,有时候一关就是一天,没吃没喝的,陶秩幼小的还未成熟的精神数度崩溃,久而久之就出现了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陶秩起先还能保持冷静,后面忍不住开始放声哭嚎,哭到嗓子哑了才接受没有人会找到这里来的事实,他才停止了哭泣,浑身软着瘫倒在地上,癫狂地用手指抓挠着粗糙的水泥地,以此来缓解自己紧绷的神经。   指甲和水泥地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手指头被磨破了,头上的冷汗把刘海都打得湿湿的,陶秩也无知无觉,反而更加癫狂地用力,陷入疯狂的自残中。   就在陶秩以为自己快要烂死在这片让人窒息的黑暗中时,外面的门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陶秩警觉地一下直起了腰,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腿软得不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陶秩张开嘴想喊,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徒劳地张了几次口,才微弱地发出一点声响,“我……我在这里……”   可能是外面的人拽不开门,就敲了几下门喊:“陶秩!陶秩!”   听到是严述的声音,陶秩第一时间是错愕,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他很快来了力气,爬到门口,崩溃地哭喊:“是我,哥哥,哥哥,我在这里,呜呜呜,哥哥你救救我。”   严述今天正好没课,和余彦伦凑到一起来接陶秩,但是在校门外等了半天,学生都快走完了,依旧看不见陶秩的身影,教室里也没有人,他俩立马就察觉到不好了。   偌大一个学校要找一个学生不容易,他们先找到了陶秩的班主任,班主任听见陶秩丢了,也吓得脸一瞬间就白了,学生出点任何事都是大事,调监控看见陶秩被一群人带走了,班主任差点就当初撅过去,这指定要出事情了,可是监控存在死角,陶秩消失在教学楼下,就再没被监控拍到过。   时间不能再耽搁,其他教职工很快出动寻找,校内和校外附近都快翻遍了,严述终于在废弃的杂物间听到了陶秩的声音。   陶秩止不住哭,严述稍微松了口气的心又被吊了起来,杂物间的锁是老式的挂锁,生锈严重,严述把锁握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也不管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损害公物了,手上的肌肉鼓起青筋爆出,生拉硬拽,连锁带栓一起扯下来。   乍起的亮光让陶秩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不适应地眯了下眼睛,看见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第一反应是害怕得瑟缩了一下,待适应了,立马流着眼泪扑到了严述的怀里。   严述太高了,陶秩止不住要往下滑,他使劲扒拉着严述的衣襟,害怕再被人留在这儿被关住,因为陶秩的手指被磨破了,严述的衣服很快就被留下了很多道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严述托住陶秩的屁股,想把受惊的陶秩抱在怀里,但陶秩却突然尖锐地叫了一声,挣扎着说:“不要,不要抱我!”   “没事了,陶陶。”严述安抚他,但是陶秩依旧激烈地抗拒,双手擦着自己止不住的泪水,抽噎地断断续续说:“不行,我……我太害怕了,我我,我尿裤子啦……”   陶秩不好意思地拽着自己的裤子,全身都脏兮兮的,脸更加污脏,血泪和污泥糊了一脸,看上去像是一只刚才垃圾桶里爬出来伤痕累累的小狗。   严述有较为严重的洁癖,但他喉头缓慢地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默默把陶秩一把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第71章 诺言   自从陶秩长大后,严述就很少这样抱着他了,陶秩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严述的手臂上还挂着他的书包,陶秩和他说自己的东西都被人扔了,严述就带他去树林里把散落着的书本文具一点一点捡起来,重新好好地装进了书包里。   外面的天光已经完全暗了,只剩下零星的路灯照在路上,陶秩把脸埋在严述的肩膀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去看严述身后晃动的树影。   树影在晃动,他也在晃动,他变成了一片薄薄的嫩绿叶子,在严述的肩头摇晃,他希望严述能变成树旁的路灯,这样就能把他的叶脉都照亮。   走了没几分钟,陶秩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有人向这边跑来,手电筒的灯光在水泥地上慌张地晃动着,陶秩本能地惧怕其他人的靠近,把脸紧紧埋进严述的颈窝里,身子缩得小小的,恨不能嵌进严述的身体里。   “陶陶?”余彦伦因为刚刚的奔跑,喘气急促而粗,陶秩听见自己哥哥的声音,才把头抬起来了一点,看着哥哥担心焦急的面孔,陶秩不争气地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他小声细弱地叫了一声:“哥哥。”   余彦伦的手心温暖而潮湿,他小心地把陶秩的眼泪擦去,见到陶秩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紧跟而来的,就是强烈的怒火,但是陶秩已经被吓得够呛了,他不能随便发火,哪怕这火气不是冲着陶秩的。   余彦伦摸了满手的泪,忍着心疼说:“没事了,我们回家了。”   即使余彦伦和严述就在身边,陶秩情绪一直平静不下来,在看见陌生人的时候他原本就没放松的神经再一次被绷紧到极点,他激动地大叫,像一只被伤害折断翅膀的幼鸟,惧怕靠近自己的一切事物。   参与搜寻的教职工被陶秩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愣怔,陶秩轻而易举就被他们的神情刺激到了,他几乎崩溃地想把自己埋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他不受自己控制地颤抖哭泣,他全身都脏兮兮的,特别是裤子,摸上去冰凉凉湿乎乎的一片,陶秩觉得难受害怕和无助,过重的难堪让他窒息。   严述牢牢地抱住陶秩,手掌摁在陶秩的后颈处,让陶秩能藏进他的怀里,陶秩的脖颈纤细而脆弱,发抖的时候像只落入网中濒死的天鹅,细密的汗水在他脖颈处蒙了薄薄的一层,手心底下的腺体在神经质地偶尔抽动一下。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可以说是学生之间私人恩怨引发的恶作剧,只需要一点处分和警醒就能解决,往大了说就是校园暴力,没有哪所学校愿意惹上这一身腥臊,余彦伦缺少和老师打交道的经验,在校长明里暗里想将这件事大事化了的话术下,余彦伦差点就点头了,严述在一边咳嗽了一声,语速缓和地开口:“虽然这次运气好,陶秩被全须全尾地找回来了,但是我希望校方能给出更好的后续处理。”   “这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这是校园暴力,我们会追究到底。”   严述在某些方面非常的固执,他的固执在他还只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大学生的时候,常常会被人认为是古板愚钝,但是在还生嫩的年纪下,严述的固执坚毅却具有轻微的威慑力量,一种专属于年轻人的坚毅果敢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受害方家属表明了态度,校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说会给学生和家长一个满意的答复。   从学校到回家的路途中,陶秩甚至会因为车窗外车辆的鸣笛声而受到惊吓,他停止不下地颤抖哭泣,不肯从严述的怀里出来,余家父母从电话里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看见陶秩这样子还是吓了一跳,妈妈看都不敢看,看一眼就要落眼泪。   陶秩不让别人碰他,严述只能一路把他抱到楼上浴室里。   他身上太脏了,需要清洗一下,严述把陶秩放在马桶盖遖颩上,拽着他的裤腰处深思了会,还是站起来走出去想叫陶秩的爸爸进来,但是他刚起身,原本忍住哭泣的陶秩张大嘴巴又嚎哭了起来。   陶秩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地往严述身上爬,哽咽地艰难说:“哥哥,你别走,你别走,我害怕……我好害怕……”   陶秩泪眼朦胧,眼前水雾弥漫也不知道严述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抓住了就胡乱往严述身上靠,生怕严述给他落下。   严述弯下腰抱住陶秩,拍拍他的背安抚他:“哥哥不走。”   陶秩哭得快没有力气了,身体绵软得要命,差点从马桶盖上滑下来,严述给他扶正了,思量再三,有一次拽住了陶秩的裤腰处,经过了三分钟的心理挣扎,手往下用了点力。   陶秩反倒懵了,紧紧拉着自己的裤子,拼命摇头说:“不行,我尿啦,可脏了……”   严述抿了抿嘴,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别的神情,“没事,哥哥不嫌弃,我们洗干净就好了。”   陶秩有点扭捏,但他本身羞耻心没有那么强,再加上自己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严述都看过好多遍了,他也就坚持了一下,就让严述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陶秩自己能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汗味和尿骚味,他手足无措地把手撑在马桶盖两边,平时洁癖严重的严述却神色自然,他到隔间里取下淋浴头,调了水温后才往陶秩腿上淋。   可能是家里熟悉的环境和温暖的水流,让陶秩紧绷的神经渐渐平缓了下来,他任由严述摆布,严述神情认真地给他身上搓泡沫,还仔细检查了陶秩的身体,确认没有其他暴力和性/侵的痕迹,严述本应该为此感到庆幸,但他却没能轻松一星半点。   严述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感情需求淡薄的人,或许这一切和他自己的父母有关,他的父母鲜少关心他,严述无法从最亲密的父母关系里获取正常的感情认知,所以也无法回馈给其他人感情。   他一开始无法理解余彦伦对自己收养的弟弟也能产生真切的关爱情感,严述的思维困在条条框框的框架里,比如血缘关系产生的情感就只能限定在脉络里流淌的血液中。   但是遇到陶秩后,严述产生了些情感需求,因为陶秩是一个需要依赖的人,他总是撒娇,总是耍赖,总是长不大,他需要一个陪他长大教他成长的哥哥,所以严述来做了这个可靠的哥哥角色。   如果哪天陶秩不要了,他或许就不知道自己还能扮演什么角色了。   有时候严述觉得自己是有病的,甚至要比陶秩还要严重些,但是为他做检查的医生说他心理精神都很健康,只是有点过于理性,在严述说出自己的疑惑后,医生默了半晌,食指点了点额头,看了看对面这个年轻英俊的学生,意味深长地说:“或者换种说法,那个人对你是极其特殊的。”   陶秩需要,严述就愿意为他改变,只是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严述自己也被困在了一种怪圈里,他逐渐无法把握自己和陶秩的距离,他起初以为是因为陶秩太过于依赖他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他像往常一样,理智地处理了这件事,教导陶秩要独立,但是真正分离的时候,患上分离焦虑症的人反而是严述自己。   而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是他内心深处的噩梦重现,他不可控制地感到愤怒,心疼和对自己无能的深沉恨意。   不是陶秩需要他,是他需要陶秩,陶秩一直都能把事情做得很好,反而是严述这个不体面的年长者,总是走错路做错事。   陶秩被洗得干干净净,全身都香喷喷的,身体裹在宽大的浴袍里被抱出来,余彦伦早备好了睡衣给他换上,严述却全身都湿透了,连鞋也不能避免。   父母叫了家庭医生过来检查,没有检查出大碍,但是陶秩晚饭勉强吃了一点,吃下不到一个小时就全吐了出来,陶秩躺在宽大的床上,显得更加瘦弱,面色苍白如纸,只牢牢抓着严述的手不放开。   严述身上穿着余彦伦的衣服,陶秩不肯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严述干脆就留下来过夜,余彦伦睡在陶秩的左边,严述睡在他的右边,陶秩才露出了一点笑意。   但这点笑意也很快就消失了,陶秩疲倦地垂下了眼睑,严述把灯调暗,怕陶秩害怕还是留了点微弱的光亮,陶秩翻了个身让自己平躺在他们中央,在被子底下摸着严述干燥冰凉的手,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哪怕很困了还是不敢闭眼睡去。   他没能捱多久,很快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临睡前,陶秩又翻了个身,转而抱住严述的腰,他轻而疲累地说:“哥哥,你别撇下我。”   严述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酸楚居多,他想告诉陶秩自己没有产生过撇下他的念头,陶秩是个敏感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不知道严述无意中的哪些举动居然让陶秩产生了自己要被撇下的想法。   陶秩趴在严述的肩头,嘴巴贴在他的耳边,嗓子被哭哑了,所以声音听上去很含糊,“我们别这样了好不好?我想你,想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你不理我我好难过,我好害怕。”   “大学好不好玩呀?再好玩你也不能丢下我呀,你都多久没和我说话了。”   “我都被人欺负了,他一直……”说到这里,陶秩忍不住嗓子哽咽了一下,有点说不下去,他觉得委屈又伤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这样讨厌,也不知道严述为什么要疏远他,“一直都欺负我,他好坏。”   严述慢慢顺着陶秩的脊背摸,少年人的脊骨已经长出了雏形,他一寸一寸摸,一寸一寸数,这里每一处骨骼的生长,几乎都有严述的参与,他们的关系融入骨骼,深入血肉,却阴差阳错变得僵硬而疏远。   “陶秩,我之前和你说,人总是要分离的。”   陶秩被严述的话刺了一下,他有点茫然,慌张之中手掐紧了严述的手心,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疼痛鲜红的浅痕。   严述在朦胧的暗光里转过头,陶秩的脸离他很近,严述都能看清陶秩眼睛上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但是我向你保证,我和你不会分离。”   十九岁的严述向十五岁的陶秩承诺,为此他献上了自己一生的忠诚,往后的日子里,不管是磨难还是疾病,他都会倾其所有,只为实现这一诺言。   作者有话说:   余哥哥已经呼呼大睡了,大家别理他( ′?ω?)?(._.`) 第72章 分化   迷迷糊糊的梦里,严述觉得自己怀里跟抱了一个火炉一样。   他被热醒了,身体迟钝地恢复知觉,最先苏醒的是他的嗅觉,他闻到了一股浅淡的果香味,青涩而甜蜜,严述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味道来自于他怀里的陶秩。   陶秩全身热得厉害,双颊通红,额头又重新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紧闭着眼睛皱着眉,看上去睡得不是很舒坦,严述用手背碰了一下,很快就缩回了手。   他爬起来,越过陶秩把另一边还在呼呼大睡毫无知觉的余彦伦摇醒。   余彦伦睡得正香,突然被人摇醒,心情难免不佳,眯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已经站起来穿外套的严述,翻了个身打个哈欠说:“大半夜的你要干嘛?”   严述站在床边把灯调亮了些,又摸了摸陶秩的额头,握着他的手腕捏了捏,藏在皮肉下的筋脉跳动得很快,严述抬起头焦急地说:“陶秩发烧了,应该是分化了。”   严述只能闻到一点浅淡的信息素味道,余彦伦压根什么都没闻到,他“卧槽”了一声,也不困了,麻利地从床上翻身下来,一手穿外套一手提裤子,动作看上去很滑稽,“我咋没闻到味啊?”   余彦伦伸手摸了一下陶秩的额头,心里一惊:“这他平时就够傻了,额头那么烫,不会把他烧得更傻吧?”   “别胡说。”严述头也不抬地说,陶秩因为热,已经把自己的被子踢开了,严述怕他一冷一热身体更加受不住,还是把被子把他塞了回去,陶秩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却又转醒不过来,难受得他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严述和余彦伦都没有受到陶秩信息素的影响,想来应该是信息素匹配度很低,但为了以防万一,余彦伦还是找出了两个抑制项圈,自己戴上了递给严述一个。   夏季的雨来得突然,严述醒来的时候窗外就已经有了雨声,一开始还只是细雨,落在地上没有多少声音,雨势很快变大了,硕大的雨珠猛烈地砸在窗户上,合着房间内空调机械性的运转声音,这本来应该是一个适合入眠的凉夜。   严述接过抑制项圈,皮革的材质冰凉,他觉得自己身体里下得雨也越来越迅急,惊涛卷着压得极低的云层,动荡却又平静,他从醒过来后的动作都是无意识的。   陶秩没有分化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急,现在终于分化了,严述心里又不知作何滋味,严述有点迷茫,他现在不应该有这种感觉,他应该和余彦伦一样,有点紧张但还能坦然面对这件事情,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弟弟终于迈入了人生重要的下一个阶段。   严述捏着项圈,微微向陶秩俯身,信息素依旧浅淡地萦绕在他的鼻尖,不浓郁也没有其他的意味,任凭他怎么用力呼吸,也无法闻到更多的信息素味道。   好在因为害怕陶秩后面会出现其他的情况,家庭医生并没有走,留宿在客房里,严述很快出去把医生叫了上来。   陶秩果然是分化了,如之前预料的一样,分化成了Omega,再加上今天受到的刺激,导致他推迟了好多年的分化来得来势汹汹,医生捏着他的手腕给他扎针的时候,陶秩才睁开了一点眼睛,含着泪水轻声叫“哥哥”。   陶秩也没说自己叫哪个哥哥,严述却主动握住了他另一只手,低声安慰他:“没事,打完针就不会难受了。”   陶秩全身都没有力气,软绵绵地将头靠在严述的膝盖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只知道自己烧得难受,想要安慰,严述缓慢地抚摸他汗湿的鬓角,戴在脖颈上的抑制项圈里的探针扎进腺体里,尽职尽责地发散抑制药水,严述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陶秩真的长大了,他的身体如一颗抽枝的小树一样伸长,五官逐渐摆脱了稚嫩,展现出一点少年的雏形来。   “这只是应急的,明天还是得带人去医院检查。”医生打完针将器具收回医药箱里,分化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所以医生话也多了些,“闻着味道像是桃子,信息素味道很甜很浓,分化的等级应该也不低。”   几乎在医生说完话的那一秒,严述就抬起头来直直地注视着她,严述的瞳仁黑沉而深邃,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医生被他看得一愣。   “你能闻那么清楚,连什么味道都闻出来了?”余彦伦在一边先接话了,“我也想闻,肯定很好闻。”   他砸吧砸吧嘴有点遗憾地说:“闻不到真可惜,这小孩平时就和我对着干,指定是因为我俩信息素相冲。”   医生的性别也是Alpha,不同的是,哪怕她戴了抑制项圈,也依旧能闻到陶秩分化时放出的浓郁信息素味道,她微微一笑,“好在今天是你们俩在,要是其他信息素匹配度高的Alpha就完了。”   可能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吵了,陶秩又开始皱着鼻子轻声哼哼,医生不能在这个房间待太久,她已经感觉信息素不断往她身上缠了,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房间。   严述一直在失神的状态,余彦伦是个心大的,没有注意到严述的反常,反而兴高采烈地俯下身弹了一下陶秩的鼻子,“哎呀,终于分化了,终于把你养大了啊。”   他们两个Alpha再怎么说也不能躺回陶秩的被窝里睡觉了,又怕陶秩晚上出什么事,两人就撑着坐在沙发上轮流守着陶秩,凌晨的时候,陶秩醒来了一次,趴在床边就吐了,到最后吐无可吐,胃里的酸水都呕干净了,他才缓下来。   陶秩吐的秽物有一半在垃圾桶外,严述又折腾了一个小时,才打扫干净。   吐完后陶秩状态平稳了下来,温度也降了下来,余彦伦撑不住已经睡熟了,严述一个人坐在陶秩的床头毫无睡意。   夜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外面逐渐响起了几声鸟鸣,清脆又响亮,能让人想象到它们抖落羽毛上的水珠的样子,晨光慢慢铺满了整个房间,陶秩的睡容在晨光下,看上去朦胧得像在梦里。   严述脑子异常清醒,他知道自己没有在做梦,他熬过冗长的黑夜,枯坐在雨后清亮的初晨里,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他想到过往和陶秩的点点滴滴,都是很细碎的记忆,像针尖,如麦芒,扎人不疼,却让人难以忽视。   第二天,爸爸要带陶秩去医院,余彦伦不好意思再麻烦严述,想叫一夜都没怎么休息的严述回去休息一下,但是严述坚持要跟着,余彦伦只好作罢。   全程陶秩都很安静,可能是还没从昨日的惊吓中走出来,像一个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他还很懵,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分化了。   严述还是支撑不住,在检查室外的椅子上靠着睡了会,余彦伦摇他起来的时候,看见他睁开眼睛里明显的红血丝吓了一跳,“你看看你,都叫你去休息了,还硬撑着。”   严述抹了一把脸,略微带着疲倦的神色下露出一丝凶狠,“还有事情要解决。”   学校那边联系他们很积极,根据监控很快就确定了挑起这起事件的学生,校方已经对他们排查了一番,最后确定主使是陶秩的同班同学郑尘。   欺负陶秩的那几个人都是在学校经常跟着郑尘惹是生非的人,郑尘本人被抓到也没有多少愧疚心和害怕,反而态度嚣张,他的父母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浪费时间,校方十次给他们打电话,有八次被拒接,好不容易把人叫过来了,他们马上就联系了余家,想要两家一起协商着解决。   余彦伦出发前摩拳擦掌,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我等会到办公室看到那个瘪三,我就先揍他一拳。”   严述还算冷静,理智地告诉他:“这样不行,会让事情越变越麻烦。”   余彦伦也只是嘴上说说过过瘾,他自然知道轻重。   一行人到了办公室,办公室里骤然多了那么多人,一下变得拥挤起来,郑尘面对老师家长依旧一副混不吝的样子,看见陶秩的父母进来也只是紧张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嚣张的神色。   陶秩的父母都是讲理的人,但是郑尘的父母很难沟通,他们一直在推卸责任,混淆黑白。   “我家的孩子在家里已经被我打过了,”郑父受不了对方的执拗,给钱也不行,给处分也不行,他已经耐心告罄,直言,“我想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就可以了,而且我家孩子为什么无缘无故会欺负别人?你们的孩子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这样无耻的话任谁听了都听不下去,余彦伦腾地一下往前冲,被严述一把拦住了,皱眉对余彦伦低声说:“冷静一点。”   郑尘不怕死地补充:“对啊,谁喜欢天天上学看见个智障啊,他还有精神病,应该被关起来不是来这里和我们正常人一起上学!”   郑母惊讶地“哎呀”了一声,抓住这个不依不饶起来,“怎么回事,我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神经病,你们学校怎么搞的,收一个神经病?那我们的孩子权利怎么保障啊?神经病要是发疯怎么办?”   校方已经焦头烂额,陶秩的班主任嘴都快说烂了,两边人吵起来谁也不让谁,唐秋景年轻时候就是个泼辣的主,哪里容忍得了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孩子,立马掐着指头就指着对方骂了回去:“你是拿屎当宝,也不看看你自己儿子这个德行,我跟你说,这件事没完!”   郑尘得意洋洋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他早就熟悉这样的情景了,每次他犯事情,他的父母虽然会惩罚他,但都会护着他,他躲在自己的父母后面就能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他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起劲地说:“我就欺负他了,谁叫他是神经病,他倒霉……嗷啊!”   郑尘一句话还没吐完,整个人突然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在腹部,他被一脚踢到门上,因为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他直接滚落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余彦伦都没来得及反应,他身边的严述就跟疯狗一样冲上去一把拽住郑尘的领子,结结实实一拳砸了下去,郑尘哀嚎了一声,腾地弹起来就要跑,没跑几步就被严述压制性地再次踹倒在地。   办公室旁边就是班级,初二的学生听见响动从窗户里探出眼睛看走廊上的一幕,所有人都懵了,直到郑尘又哀嚎了几声,郑尘的父母才大叫了一声,一边往前喊着:“打人了!”   余彦伦这时候动作倒是快,一把拦住了郑父,顺带还把他推了一个屁股蹲,佯装着上去拉严述,实际上自己偷偷补了几脚上去。   严述打人的时候也没有多少表情,不见得多凶狠,却拳拳到肉,他常年健身又学过散打,郑尘连个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严述喘着粗气,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用力摁到初二三班的玻璃窗上,坐在教室里的同学被玻璃窗上的闷响吓了一跳,坐窗边的同学不由自主身子往后退了退,郑尘的五官被挤压在玻璃上,显得滑稽又可笑,颊边的青紫肿胀让他看起来像猪头一样。   “说,你是神经病,”严述不耐烦地说,郑尘被吓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严述就更大声地说了一遍,“快说,说不说!”   “我说,我说,”郑尘哭得凄惨,抖着嗓子说,“我是……我是神经病……”   “陶秩不是,我不会再欺负他了。”郑尘颤抖地接上,他意欲讨好严述,严述却冷冷地扔下他,脸色冷峻而阴翳,“你也没机会,等着转学吧。”   作者有话说:   严述:要冷静要理智,要冷静要理智,要完美解决?(〃′皿`)q 第73章 解决   郑尘的性格有一半拜自己的父母所赐,他的父亲虽然性格暴躁,但是母亲非常溺爱他,导致他性格变得越来越恶劣,再加上他家境不错,身边有的是捧他的小弟,所以从小到大他还没被人这样打过。   郑尘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没想到一直表现得谦逊温和的人居然下手那么狠,完全被打傻了,也被打怕了,看见严述高大的身板就打了三个哆嗦,他觑着一只眼睛偷瞄同样器宇轩昂高大挺拔的余彦伦,再不敢说一句话了。   但郑尘的父母跟疯子一样缠着严述,自己的儿子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打了,他们气得直叫报警。   校方为难地在中间调解,余彦伦不甘示弱地叫嚣:“要报警你就报啊,快报,巴不得先把你这个好儿子先送进少管所里待几天。”   “还有你,你们一家都是什么人,”郑尘的父母刚刚被余彦伦拦得死死的,只能眼睁睁看郑尘被打,而余父余母好整以暇在旁边看戏,放任余彦伦和严述合起伙来欺负郑尘,郑尘的父亲怒火中烧,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无耻,败类!”   余彦伦听着几乎要发笑,都不想和他们理论,一个劲翻着白眼,被一个小自己一大轮的人这样对待,郑尘的父亲憋得满脸通红,“你们家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好东西,今天这件事一定要有个说法。”   “抱歉,”严述虽然说着抱歉,但是脸上的神色冷淡,没有多少道歉的意思,“我不是这家的孩子,今天这件事你可以和我另算。”   郑尘的父亲感觉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是自己亲弟弟还那么起劲惹一身腥臊,许是认为严述现在父母不在身边,他可以拿自己长辈的威压刁难一下严述,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睨着眼说:“你父母呢?我要和你的父母谈。”   “我的父母都在国外,你可以直接和我谈。”严述丝毫没有慌乱和怯场,反倒是郑尘猛拉自己父亲的袖子,轻声说:“爸爸,算了,我被打没事,这件事就算了……”   “闭嘴!”郑尘的父亲正是怒气冲头的时候,根本不明白郑尘的意思,转头就对郑尘吼了一句,郑尘立马噤声了,变成了沉默的鹌鹑。   郑尘的母亲也跟着一个劲地贬低严述,看准他父母不在意他,“真是没教养的,没爹妈教养的野孩子。”   “说谁呢?说谁呢?”余彦伦嫌严述刚刚自己动手不带自己,现在跃跃欲试,严述扯了一下他,轻声说:“今天是我冲动了,你别出头,这件事我自己解决。”   严述的爷爷还留在国内,但是他不想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退休还要为自己这点小事奔波,就在自己手机通讯录里看了许久,最后打给了自己的小叔。   小叔甚至人都没到场,严述只是向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通话界面,原本聒噪的两人突然一齐默了下来。   郑尘父亲额角的太阳穴都可笑地抽动了几下,他的表情变得犹疑,在电话接通后,他的表情又变得窘迫了起来,语气都放轻了三分,也不说报警的事了,哪怕对面隔着手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依旧腆着笑脸低声下气地说:“都是小孩玩闹呢,您不用来,真是,刚刚是误会,真的是误会,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么一点小事还要给您打电话……”   郑尘一家脸都要绿了,郑尘看着自己父亲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的眼神,转头怯生生地寻求母亲的庇护,没想到一贯宠爱他的母亲故意错开了他的目光。   严述挂掉了电话,郑尘父亲的笑脸却没有因为电话的挂断而落下,反而越发灿烂,他搓搓手说:“是我家儿子太混账了,刚刚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是我们误会了,我们一定回去好好管教孩子……”   他还想说让严述大人有大量不要记着刚才的不愉快,但是面对这样一张年轻的脸庞,他实在说不出这句话,笑脸都僵硬了,尴尬得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   严家不仅在商业,在官场也很有势力,富豪圈子里也有个三六九等,Z市经济发达,富贵人家并不少,但是看到严家都还要绕道走。   郑尘的父亲没想到自己那么倒霉,直接得罪了严家直系的血亲,他恨不能拉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出来再让人打一顿出气。   小叔对自己侄子突然的求助非但没觉得麻烦,反而有点好奇,发了他好几条讯息,严述略略看了一眼就收起手机,抬起头平静地问郑尘的父亲:“这件事算解决了吗?”   “解决了,解决了。”郑尘父亲差点给人点头哈腰了,“你别说得那么生分,这不算什么大事,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那好,”严述没有搭理他的讨好,冷漠地接着说,“陶秩的事情还没解决。”   再次开始协商讨论,对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仅能坐下来好好说了,还变得礼貌随和不少,但一走出门,郑尘就被自己父亲从后脑勺扇了一巴掌,郑尘连声气也不敢出,生生忍下了。   “我靠,太爽了。”余彦伦出来后忍不住说,他动了动腿又动了动手,“兄弟,你可太能了。”   余彦伦虽然也知道严家势力大,但从小和严述一起长大,严述又是性格低调沉稳的人,不会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情,他头一次认为严述的身份那么好用,他有那么一刻想过把“严述是我兄弟”这六个大字打印出来挂他自己脖子上,走出去指定拉风死了。   严述实际上很疲惫,他一晚上没睡好,又一大早起来开始折腾,现在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坐上车他就闭着眼睛开始打瞌睡,他一手抵着额头揉自己胀痛的额角,神情放松地低声呢喃了句,余彦伦没听清,凑过去“啊?”了一声。   “可以放心了……”严述轻声说,“陶陶可以放心上学了。”   余彦伦心里很是熨帖,心想真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他们三人果然上辈子是一家亲兄弟才换来了今生的缘分。   “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陶秩以后就是你一辈子的好弟弟!”余彦伦感动地说,严述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一把把余彦伦推开了。   严述回家睡了一觉,迷蒙中醒来已经是傍晚了,他手往旁边一伸,就摸到了一团柔软温暖的皮肉。   严述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手脚僵硬地平躺着,倒是旁边那团软肉被他碰了一下,就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不过多久,陶秩毛茸茸的脑袋就搁在了他下巴上。   陶秩迷迷糊糊地叫他:“严述哥哥。”   严述身子逐渐软了下来,他伸出手摸了摸陶秩的下巴,陶秩就微微仰起头,让严述更加畅通无阻地摸自己下巴。   “怎么跑这边来了?”严述扶着他的肩膀,“身子还难受吗?”   陶秩摇摇头,他现在分化了,能闻到严述的信息素,这是让他觉得高兴的事情,在昏暗的房间里浮动的暗香让他觉得安心,哪怕是极其浅淡的味道,他也很喜欢,忍不住偷偷吸,连分化导致的不适都消失了很多。   严述的手掌也宽大,温暖干燥,陶秩像只被主人充分安抚的小狗,眯着眼睛,他小心翼翼躺在严述的怀里,以往他要是这样,严述就会把他推开,但是这次他没有,只是一遍一遍摸着陶秩的下巴和耳朵。   陶秩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他知道自己以后能像小时候一样,和严述再次变得亲密无间,光是想想这件事,他就要幸福死了。   “严述,你能闻到我信息素味道吗?”陶秩有点扭捏地问,情态很可爱天真,严述实际上闻不出来多少,但依旧说:“闻得到,很好闻,是桃子味。”   “和你名字一样,是颗小桃子。”严述笑着弹了一下他鼻子,陶秩捂着鼻子不好意思地噘嘴,“你打好痛啊。”   他放下手,又搭上严述的小臂,漂亮的绿眼珠在严述的胸口衣领上来回逡巡,就是不敢看严述的脸,羞涩地对严述表达自己对他的信息素的喜欢,“我,我也觉得你的信息素好闻。”   “是吗?”严述有点意外,他以为以为低契合度,陶秩会不大喜欢自己信息素的味道,他甚至有点担忧陶秩会讨厌这股花香,但是陶秩小脸红扑扑的,用力点头说:“是呀,是呀,我好喜欢呢。”   陶秩不知道和别人谈论信息素是很私密的一件事,严述倒是不介意陶秩和自己说这个,但是怕陶秩回校后要拉着闻别人的信息素,他想了想还是准备以后给陶秩普及一下生理知识。   至于现在,严述放出了更多的信息素,陶秩动了动鼻子,惊奇地说:“香味变浓了诶!”   陶秩喜欢他信息素的味道,严述就是把自己腺体都挤扁了,也要挤出信息素来给陶秩闻。   陶秩一脸小傻狗样,严述刮了刮他脸颊边的软肉,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舍得欺负陶秩。   他只想把这颗小桃子捧在手心里,让他风吹不到雨打不到,一点磨难也不要受。   刚分化的陶秩之后在家躺了三天,后颈上贴着一块小小的信息素阻隔贴,信息素阻隔贴是严述挑的,上面还有一只白色小狗的卡通图案,白色小狗蓬松得像一颗球,余彦伦稀奇地看了好久,陶秩气得直锤他。   全家都因为陶秩分化的事情鸡飞狗跳地忙了好几天,还要处理学校那边的事情,不过他们最担心的还是陶秩的状态,怕这件事给他留下阴影,好在陶秩看上去生龙活虎的,已经没有前几天的颓态。   余家特地为了陶秩的分化办了一个小型派对,只邀请了亲近的亲戚和朋友来,派对那天陶秩穿着合身的小西装看上去有模有样的,余彦伦给他头上抹头油抓了几把,对着镜子里的陶秩看了又看,欣慰地说:“真像个小大人了。”   小大人陶秩收到了很多礼物,在派对上,他还被严述在众人的注视下牵着从楼梯上走下来,屋顶的大灯照在他的脸上,让陶秩有种不真实的快乐,把自己之前因为分化受的罪都忘光了,连带着阴霾也扫干净了。   虽然,陶秩活了那么多年,遇到了很多不喜欢他的人,但是他是个忘性大的小孩,他更容易记住对自己好,喜欢自己的人,所以等他休息够了回到学校,才发现郑尘转学了。   而且自己也出名了,陶秩之后遇到跟着郑尘欺负自己的人,对方看见他跟看见什么危险大型武器一样,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缩着身子走,再没有欺负他时的威风。   作者有话说:   当你凝视陶陶的时候,严述也在凝视着你罒 - 罒 第74章 初次见面   十二月末,Z市下了一场初雪,道路上积了层薄雪,鞋子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   下课铃一响,成群的学生从教室涌出向校门口涌来,陶秩夹在这堆学生中间,脖子上围着一条驼色的小羊羔围巾,校服外套着一件白色的长羽绒服,整个人被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显得他的脸更小了,过长的羽绒服下摆让他有点迈不开腿,再加上雪天路滑,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像只笨拙的滚圆小企鹅。   陶秩一眼就在人流中看见了等在校门口的严述,他心里一喜,拼命扑腾自己的腿想跑过去,可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力猛地一冲,“哎哟”了一声整个人往前趔趄了一下。   眼看陶秩就要摔个狗吃屎,王思宇随意一伸手,揽住陶秩的腰把人整个拉了回来。   陶秩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才恼怒地回头一拳打在王思宇的胳膊上,皱着眉头气吁吁地说:“你干嘛呀!”   初二郑尘转学后,陶秩安然度过了初中,以艺术生的身份顺利直升了本部高中。   高中的学习生活比初中还要繁重和枯燥,老师的讲课速度又快,陶秩脑子转得不够快,一到上课时间就昏昏欲睡,但是自从和王思宇坐了同桌后,陶秩一天天都瞪着自己那两只大眼睛,佯装认真地看着黑板。   王思宇是班上脾气最不好的男生,听说在之前的学校还经常打架,陶秩初中被郑尘欺负过,他最怕的就是郑尘这类人,而王思宇和郑尘又有很多共同点,特别是王思宇比郑尘看上去要高大强壮多了,这让陶秩更害怕。   陶秩战战兢兢地和王思宇坐了几星期的同桌,发现王思宇脾气似乎也没有那么坏,也不会仗势欺人。   但为了自己后续校园生活的安全,陶秩还是勤勤恳恳地帮王思宇收拾课桌,王思宇平时认真上课的时间屈指可数,书本试卷都随便塞在桌膛里,陶秩和他不同,虽然陶秩也不认真上课,但是他把自己书本试卷都整理得整整齐齐,文具也分门别类地放好,整个桌面都干净整洁。   王思宇第一次看见陶秩为他收拾的整齐课桌,他面色变了又变,看陶秩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而陶秩则自以为狗腿地冲他示好,把自己新买的笔放了两支在王思宇的桌子上,“我看你的笔要不就是没有笔盖,要不就是只剩个笔芯,我的笔给你用。”   王思宇实际上很嫌弃陶秩的审美,但还是臭着脸捏着印有色彩绚丽的卡通图案的笔身写作业。   后来他才知道这破笔是某个艺术家的联名,上面那一串麻花一样的线条就是那个艺术家的签名,一支笔就要八百,而陶秩面不改色肉都不疼一下就送了他两支。   虽然王思宇自己不缺钱,也是随随便便拿几千不当钱的主,但这不妨碍王思宇越看陶秩越觉得他是个没有脑袋人傻钱多的漂亮小混血,还特别容易被人欺负,别人叫他做什么事他都不大会拒绝,很好说话脾气也很温顺。   不过这些都是初期印象,现在他俩熟了,陶秩脾气比谁都大,整天闭着眼睛就凶巴巴“王思宇,王思宇”地叫,比如现在。   陶秩的叫嚣没有多少气势,还没王思宇家里养的那只缅因蹬人疼,王思宇搓了一把陶秩的脸蛋,把他脸蛋揉圆捏扁,压着声音故意做出磨牙凶状说:“看见什么了?跟我家小狗看见肉骨头一样,尾巴都甩成陀螺了。”   “泥,奏凯。”陶秩脸颊被王思宇揉得通红,口齿不清地说话,说出的话含糊不清,让王思宇恶劣地笑出了声,但他没能笑多久,一个人就过来把陶秩拉过去了。   陶秩逃脱了王思宇的魔爪,捂着自己的脸往那个人身后躲,只露出自己一对眼睛,撇着嘴告状:“严述,就是他,就是他欺负我。”   王思宇微微抬头,看清了对面人的样子,王思宇的五官是张扬热烈型的,明艳外放的帅气,在十几岁的年纪他就清楚知道自己的外貌是一张便利好用的通行证,所以他日常也仰着鼻孔看人,但看见严述的第一眼,他心里就升腾起了强烈的危机感。   在野生动物的世界,雄性动物求偶都要展示自己健美的一部分,人也不例外。   严述的五官端正大气,没有王思宇那么张扬,却别有一番内敛疏离的气质,或许是因为他比王思宇高了那么几公分,让王思宇莫名有种矮人一头的憋闷感。   “你可别含血喷人啊。”王思宇往前一扑,就要去逮陶秩,陶秩“哇啦哇啦”地躲,在严述身后玩起了捉迷藏。   严述用身子遮挡住陶秩,陶秩躲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笑,对王思宇做了好几个鬼脸。   “陶陶,这是谁?”严述摸到陶秩的头发,顺着捋了捋,陶秩这才从严述的身后出来,向严述做介绍:“这是我同桌,王思宇。”   “思宇,这是我哥,严述。”陶秩抱着严述的胳膊晃了晃,王思宇又看了严述一眼,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很快就检索到了关键字,做出恍然状,“哦,我知道我知道,久仰大名。”   严述虽然已经毕业好多年,但校园论坛里为他开的帖子楼已经建到了好几百层,他的照片温柔了每一个春心萌动情窦初开的Omega的梦,可以说是很多人青春初恋对象的完美模板。   王思宇摸了摸自己鼻子,心想校园论坛里也有专属于自己的帖子,没什么大不了,这样想着他又挺了挺肩膀,想在对方面前立起高大的形象来。   “是你的小朋友啊,谢谢你平时对陶陶的照顾。”可严述一句话就把王思宇摁扁了,哪怕严述语气温和表情和善,他也如鲠在喉,跟被人挑衅了一样。   陶秩嘴噘得老高,小声说:“他可没有照顾我,他可会欺负我了。”   王思宇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很想上去堵住陶秩的嘴。   天还在下着小雪,陶秩的头发上落了些雪花,连睫毛上都接了几朵小雪花,严述低头就注意到了,看了会伸出手摸了摸陶秩的眼睛,“看你,睫毛上都是雪花。”   陶秩闭了闭眼,嘿嘿地对严述笑,王思宇看着他俩互动一阵吃味,他有点怀疑陶秩和严述的关系,故而多看了几眼,可还没怎么看,就和严述直接对上了视线。   “还有什么事吗?”严述身子一偏,遮盖了王思宇投在陶秩身上的大部分视线,没有多少感情地问,王思宇到底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还能没意识到对面Alpha的威胁意味,只觉得被看得脊背一阵蹿凉。   王思宇摸摸后脑勺,没心没肺地说:“没事,陶秩,回去和我打游戏啊,记得上号。”   “我不想玩。”陶秩不大愿意,他更喜欢自己安安静静多画几幅画,他脑子笨,玩不来那些竞技类的游戏,“你说我菜你还要一直叫我玩,你是不是有点毛病。”   “有我在你怕什么,我罩你。”王思宇笑着冲陶秩举了下拳头,陶秩就不情不愿地摘下自己手上的手套,也伸出拳头轻轻和王思宇碰了一下。   王思宇还没收回手,就被严述的拳头也碰了一下。   这一下可把王思宇全身鸡皮疙瘩都碰出来了,陶秩的手软和温暖又白净,还有一股淡淡的桃子暖香,碰一下能香好几分钟,但是严述可不一样,他是个硬邦邦愣生生的Alpha!可不是陶秩那样香香软软的Omega!   王思宇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飞快地收回手默默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他心里直觉得怪怪的,又不好发作,表情僵硬地说:“叔,那我走了啊。”   二十出头荣当叔的严述一脸冷漠地提溜着陶秩往自己停在校门口的车走去,陶秩飞快地迈动自己的腿跟上严述,高兴地问:“哥哥,怎么今天你来接我呀?”   陶秩坐进副驾驶座,严述顺手帮他把书包扔到后座,帮人把安全带系好,头也没抬地说:“余彦伦今天没空,我来接你。”   陶秩轻轻“哼”了一声,摆着腿,不大高兴地说:“不对不对,你一定是想我啦。”   陶秩已经好久没见过严述了,不管严述想不想他,反正他是挺想严述的。   严述系好安全带,安静地看了会陶秩,天气冷,陶秩一说话嘴里就吐出一团白色的雾气,鼻头红红的脸颊红红的,像个晶莹剔透的雪人儿一样可爱。   “是想你了。”严述微微一笑,陶秩眼睛往严述下巴上一撇,捏着安全带心兀自乱跳了会,脑袋里胡乱想,他之前怎么没注意严述的嘴唇形状那么好看,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这样一想,他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严述打开了车上的空调,热风吹得陶秩的脸颊滚烫,他脑子里还是一团滚烫的浆糊的时候,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陶秩掏出手机一看,是王思宇发的消息。   严述开着车,本来目视着前方,听见声响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陶秩的手机屏幕,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你同桌?”   “啊,是。”陶秩低头回消息,随意回了严述一句,严述抿嘴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叫你打游戏吗?”   陶秩回好消息,放下手机点了点头,“对呀,他说等会回家就玩。”   到了一个红灯,严述踩下刹车,手指点了点方向盘,没有思考多久就说:“不要打游戏了,和他说没有时间好不好?”   “啊?”陶秩疑惑地发出了疑问,严述又对陶秩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这样的微笑在严述的脸上杀伤力十足,他平时表情多冷峻,很少露出这样温柔和煦的笑意,难得可贵才越发有攻击力,看的陶秩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哥哥带你去商场逛逛,想买什么哥哥买单。”严述重新定位了一下目的地,“上次你不是想去和风居吃中餐吗?他们那里又出了当季新菜品,听说很好吃。”   “我去!”小馋猫陶秩立马举手,积极地喊,“我还想买新画册。”   “随便挑。”严述说出了陶秩难以拒绝的话,配上温柔的嗓音诱哄他,“所以,先把游戏放一边。”   王思宇回到家兴高采烈地往床上一躺,打开手机兴冲冲准备和陶秩一起玩游戏的时候,看见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给他留了言:“我不玩啦,你自己玩吧。”   作者有话说:   陶陶:美色当前,哪还有什么朋友呢?(???)? 第75章   陶秩分化后,身高往上蹿了好多,但是依旧比不上严述,再加上严述这几年也长高了不少,所以陶秩站在他身边依旧矮了一大截。   和风居装潢清雅有致,却又处处显出低调的富贵,大厅的水晶灯照射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倒映出两人并列模糊的身影,站在前台的时候陶秩偷偷踮脚和严述比了比身高,丧气地发现自己能给人当拐杖使。   陶秩有一段时间很想长高,因为他两个哥哥都长得人高马大,而他看上去瘦弱矮小,为了长高他每天都猛喝牛奶,身上都快喝出奶味了,结果到了学校体检那日,陶秩往身高仪上一站,还矮了两厘米。   陶秩看着自己的体检报告单瞠目结舌,此后认清现实再也不纠结自己的身高了。   严述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手往后握住了陶秩的手腕,微微偏头轻声问:“做什么?”   陶秩讷讷地摇摇头,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和严述比身高,偷偷拿眼睛看严述的头顶,目光又往下,滑过深邃的眉目,落到挺直的鼻子上,严述的脸部线条每一笔都像是上帝精心刻画的杰作,陶秩乐此不疲地在纸上描摹严述的样子,却总不得要领。   造物主才是艺术品最高的缔造者,陶秩不是。   吃饭的时候,王思宇可能是打完几局游戏了,估计吃了一肚子火,疯狂拿消息轰炸陶秩,陶秩放在一边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个不停,陶秩低着头咬着菜叶子,抽出一只手在手机上艰难地打字应付王思宇。   严述盛了一碗汤,递给陶秩,陶秩匀不出手去接,着急忙慌地放下筷子,双手捧过汤碗放在自己碟子边。   “把手机静音,先好好吃饭。”严述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陶秩“啊”了一声,为难地看着严述说:“可是不回别人消息很不礼貌诶。”   而且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放了王思宇鸽子。   陶秩话音刚落,消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陶秩毫不犹豫地就低下头回消息。   严述神色不明地默默看了会陶秩,陶秩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摆脱了稚气,混血的优势在他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卷翘睫毛下绿褐色的眼瞳天真又不失灵气,皮肤白皙,鼻子尖翘起来的弧度也很可爱,早几年的时候,严述还能坦然地面对陶秩,但是自从陶秩分化后,严述开始下意识逃避直视这张脸。   他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也有过短暂的迷茫的挣扎。   余严伦上大学后很快就交了新的女朋友,可能是出于某种愧疚心理,严述偶尔也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余彦伦有时候会接到严述半夜突然打来的电话,有段时间打得频繁了,余彦伦光着膀子在阳台上哆嗦着抽烟,忍不住对严述吐槽:“求你没事情就去谈恋爱吧,去折磨别人,别来折磨我。”   有了余彦伦这句话,严述之后再没有半夜给余彦伦打电话,转而在周六固定的时间和陶秩通电话。   陶秩每次都有好多话和严述说,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到耳边有点失真,但严述依旧能想到小话篓子趴在床上翘着腿笑嘻嘻地说话的样子,他可能说到高兴的地方还会闭着眼睛,眼睛弯弯的笑得连睫毛都一颤一颤。   因为家庭原因,严述是个接收幸福感迟钝的人,但是每次和陶秩在一起,严述能清晰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体里充盈的幸福感。   但是最近,严述打过去的电话陶秩老是不能及时接,等陶秩回电话回来,一般都要十点多了,已经到了陶秩平时要睡觉的时间,陶秩老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强提起精神和严述聊天,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模糊,严述只能草草说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很明显,把严述挤出去占据陶秩时间的,就是陶秩最近新交的朋友王思宇。   严述原则上不能干涉陶秩的交友,陶秩能走出阴影主动交朋友是件好事,但严述自私地无法坦然地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他的高兴是虚伪的,浮在谎言的表象之上,为他的自私做了遮羞布。   严述默不作声拿过陶秩的手机,陶秩一句话还没有打完,呆愣地抬起头,眼睛还黏在自己的手机上,“我还没打完字。”   “之前教过你,吃饭的时候不能看手机。”严述把手机静音,放进了自己的兜里,陶秩看严述的表情有点严肃,他就不敢说话了,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专心吃饭。   吃完饭严述把手机还给了陶秩,陶秩打开手机就低着头开始回人消息,严述低头看着陶秩屏幕上的聊天界面,心里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烦躁。   也不能说是没来由,严述自己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承认。   在陶秩第三次低头察看手机的时候,严述手上拿着一本画册,盯着陶秩看的时间尤为长,陶秩抬头和严述视线撞上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陶秩怯怯地接过严述手上的画册,轻轻拍了拍书皮,轻声嘟囔,“吓了我一跳。”   书店的灯光柔和而温暖,陶秩的眼瞳因为灯光蒙了一层淡黄色的光点,看上去更加澄澈,而这样的灯光却没有让严述的眼瞳看上去柔和半分,依旧是冷硬的。   因为暖气足,陶秩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搭在严述的手臂上,他穿着校服蹲在书架下,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而对面的严述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这类可爱的小动物联想起来,哪怕他的五官不算凌冽,依旧给人类似于野狼这类凶残掠食者的感觉。   “谁一直给你发消息,挑书都不专心。”严述明知故问,陶秩傻傻地诚实回答:“是王思宇。”   “回他消息是很重要的事情吗?”严述微微蹙起眉头,“你一直在看手机。”   陶秩这才迟钝地察觉到自己好像无意之下冷落了严述,本来严述就好久才能回来一趟,陶秩可舍不得让他憋着一肚子气回去,他立马把手机揣怀里,很快地认错:“我不是故意的,哥哥,我错了我不看手机了。”   严述没有说话,看上去并不打算搭理陶秩,把注意力放在了旁边的书架上。   陶秩抱着腿挪动了一小段距离,蹲得离严述更近了些,他把手放在嘴边拢着,凑在严述的耳边低声说:“哥哥,哥哥,哥哥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哥哥,你理理我呀,你不理我我会难过的。”因为在书店,陶秩也不敢大声说话,声音柔软低哑,严述反倒被这低了几度的声音弄得耳垂通红,他有点羞恼地看了一眼陶秩,陶秩捧着书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不好意思地直笑。   陶秩平时“严述,严述”地叫他,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叫他“哥哥”,陶秩哪里是不聪明,严述看他真是聪明绝顶,最知道怎么拿捏人心。   严述站起来要走,陶秩立马也站起来跟在他后面,一下扑到他背上,“哥哥,你说好要给我买画册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严述应激一样反应巨大地跳开了几步,陶秩被他的大反应吓到愣在了原地,两人一时间都尴尬了,严述苦恼地扶着额头,跳过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买,你去挑。”   陶秩也没有心情挑了,他走神地随便拿了几本,捧着书匆匆拉着严述去结了账。   严述对自己跳开的反应感到抱歉,陶秩身子猛凑上来的时候,他后背贴上一片温暖柔软,严述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他本意不是厌恶,他是一瞬间的惶恐。   他怕暴露自己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陶秩手指一直绕着自己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严述帮他拉开车门,陶秩摸了好久的安全带才把安全带解下来,严述一直在安静地等他。   陶秩低头钻出车厢,捏着自己的书包鼓起勇气问严述:“严述,我是不是和你那么近啊?”   陶秩想起初中时候严述一直教他要注意距离,他老是会忘记自己已经分化成了Omega,而严述是Alpha,他们需要距离。   “没有。”严述很快地否认,陶秩表情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用脚尖磨着地上的沙土,严述慢慢吐出一口气,向陶秩张开了手,“你现在可以过来抱抱。”   陶秩震惊地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严述,他只犹豫了几秒,就兴奋地扑到了严述怀里,手臂紧紧环绕住了严述,一脸臆足地用脸颊摩挲严述的胸口。   严述的怀抱宽大温暖,手臂也很有力量,还有一股好闻的淡雅花香,陶秩在严述怀里闻了好久,闻到自己小脑袋瓜都晕乎乎的才从严述的怀里抬起脸来。   灯光下陶秩的脸泛着淡淡的红,很让人心动,严述心头一热,控制不住地低头,两人的视线胶着,陶秩却先一步跳出了他的怀抱,只留下满怀抱的青涩桃香,冲他挥挥手:“哥哥再见。”   陶秩一气跑上自己的房间,飞快地把门关了,捂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趴在书桌上扭着身子小声尖叫,他忍不住透着窗户向下面看,严述还没有走,陶秩捏着窗帘,感觉自己的脸一寸一寸地涨红,直红到脖子上。   也是这天晚上,陶秩做了不太好的梦,他也不知道这个梦好不好,潜意识里觉得这似乎是不对的,因为生理课上老师说到这些,班上一些胆大调皮的学生就会起哄或者轻声嗤笑。   而这个梦最不妙的地方就在,另一个对象是严述。   导致第二天早上看见来接他去上学的严述,陶秩心虚地爬上严述的车,小心谨慎地拢着腿规矩地坐着。   下车的时候,陶秩舍不得严述,有了昨天严述的主动,陶秩的胆子也大了,在校门口抱着严述不撒手,再三问严述下星期还会来接自己吗。   得到了严述的保证后,陶秩高兴地踮着脚在严述脸上亲了一下,而严述也没有拒绝,只是轻微地愣了一下,陶秩仰着下巴小心忐忑地看着他,看严述也低下头亲了他脸颊一下,他才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下周见,陶陶。”严述的声音又低又沉,和陶秩的声音很不一样,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听上去成熟而磁性,如果陶秩有尾巴,估计现在他的尾巴都快甩成螺旋了。   不远处很不妙恰好看到这一幕的王思宇狠狠眯了眯眼睛,手里的牛奶被他一个用力捏爆了,温热的牛奶顺着他的手淅淅沥沥地淋了满地。   作者有话说:   小王日记_φ(?_??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青春我的快乐!严述这个狗der果然不是好东西!(?`?′)/ 第76章 草地   陶秩到教室没过多久,王思宇就从后门进来了。   陶秩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小声地哼着歌,把书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王思宇敲了敲他的桌子,有点尴尬地硬声说:“你胆子挺大啊。”   “嗯?”陶秩疑惑地抬起头,表情懵懂,“什么呀?你说话我怎么听不懂呀?”   王思宇把自己的书包甩在自己位置上,闷声闷气地说:“校门口还站着保安呢……你们真不要脸……不害臊!”   陶秩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的,皱了下鼻子不打算理王思宇了,王思宇却哪哪都不得劲,老是忍不住拿眼睛瞥陶秩的脸,尤其是陶秩的嘴唇部分。   嘴唇薄一点会显得刻薄,厚一点会显得愚钝,而陶秩的嘴唇饱满得恰到好处,线条柔软,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王思宇想到陶秩踮着脚去亲严述的样子,心头腾得生起一股邪火,又有点心猿意马,陶秩被他看得心虚,立起一本书企图阻隔他的视线。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彻底把王思宇惹恼了,他一把拍下陶秩手上的书,气吁吁地质问:“你遮什么,你能主动去亲严述,我连看都不能看是吧?!”   王思宇生气之下,音量没有控制,说话的声音有点响,陶秩吓得连忙去捂住他的嘴,惊慌失措地反驳:“你说什么胡话呢?呸呸呸!”   王思宇胡乱抓下陶秩的手,气依旧没有消,但好歹声音小了些,他压着声音说话,听上去更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不害臊,你早恋!还在校门口亲……”   王思宇话还没说完,陶秩就闭着眼睛大声“啊”了一声,把书噼里啪啦地拍在王思宇的背上,“谁叫你乱看的,你不许看。”   王思宇要被陶秩的逻辑给气笑了,他哭笑不得地说:“你都敢在校门口卿卿我我了,是我倒霉一大早要看到这个好吧,我眼睛都要瞎了,你把我眼睛拿去吧,我真想把我眼睛挖出来放水龙头下洗洗。”   陶秩用一种埋怨的眼神看着王思宇,良久之后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有……没有早恋。”   王思宇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陶秩,陶秩受不了,重新把书支起来,把自己的头埋在书本后面,“我没有恋爱,你好烦,你忘掉这件事就好啦。”   王思宇狐疑地贴过来,距离太近了,陶秩从书本后漏出一只眼睛,谨慎地看着王思宇,没好气地问:“干嘛?”   “那你俩亲啥?”王思宇紧追不舍,完全没有打算放过陶秩的意思,“这是能随便亲的吗?”   陶秩眨巴眼睛想了想,很困惑地问:“不行吗?可以呀,严述是我哥哥,小时候我就经常亲他,他也会亲我,很正常的呀。”   王思宇眉头拧得极深,他反倒被陶秩这股理所应当的语气弄得不自信了,陶秩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轻声说:“你真奇怪,我不和你说话了。”   “诶,不对。”王思宇把陶秩的书夺走,“哪里是我奇怪,明明是你奇怪,哪怕他是你亲哥,都这个年纪了,也不能……也不能那样吧!”   “就没人教过你吗?”王思宇觉得指定是严述这个人故意引导陶秩的,他急迫地想要把陶秩往正确的道路上引,“你们那种行为是不可以的。”   陶秩实际上知道,自从许舟和他说过这个问题后,他就有意识减少和严述的身体接触了,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严述都默认他这种行为了,任由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改的。   陶秩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呀,我愿意他也愿意,就好啦。”   王思宇拿着陶秩的书,被陶秩的强盗逻辑绕进了思维的迷宫,沉默了几秒,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脸沉了几分,陶秩勾着小指头企图拿回自己的书,手指刚碰到书的边沿,书就被王思宇扔到了陶秩桌上。   书籍背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响,吸引了一些目光,陶秩也被吓了一跳,再转眼看,王思宇默不作声站了起来。   “干什么呢?”学习委员坐在讲台上维持早自习的纪律,看见王思宇突然站起来,他也站了起来,王思宇头也不回地往后门走,不耐烦地丢下一句:“烦人,别管我。”   学习委员也不敢真去拦王思宇,毕竟王思宇凶名在外,王思宇都走出教室了,他还尴尬地站在讲台上,涨红着脸坐下在本子上记了王思宇的名字。   陶秩惶恐地看看自己的书又看看后门,伸长脖子往外望也没看见王思宇的身影,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王思宇的情绪突然变得暴躁,但隐约觉察应该和自己有关,他感到一丝伤害别人的愧疚。   到了第二节 早课的时候王思宇才重新回到了教室,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裹回来一身寒气还有一股烟味。   陶秩在教室里被空调吹得脸蛋红红的,显红白相交下显得他肤色更白了,嫩生生的,和王思宇一脸凶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陶秩闻到了呛人的烟味,他捂住鼻子小声说:“天啦,你怎么能抽烟呢?”   王思宇瞪了他一眼,颓靡地坐进椅子里,校服的领口被拱起来,王思宇的下巴就埋在了领子里,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就准你亲人,不准我抽烟?”   陶秩无措地放下手,噘着嘴不满地说:“你怎么老是说到这个……”   王思宇用一种很莫名的眼神看着陶秩,陶秩怯怯地回看他,王思宇就移开了目光,拿手遮了一下眼睛,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你个笨蛋。”   “你怎么骂人?不能骂人的,骂人不好的,”陶秩絮絮叨叨地,“也不能抽烟,抽烟也对身体不好,你才十七岁呢,怎么能抽烟呢?”   往常要是王思宇听到陶秩唠唠叨叨的,他早就要呛声了,但这回他只是动了动脑袋,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   陶秩也不知道王思宇是不是真的在睡觉,反正他一直没有动弹过,甚至到了班会课,他也一动不动好像睡死了过去。   马上就是元旦晚会了,班长站在讲台上统筹元旦晚会的事项,本来他们班已经排好了节目,但是临近晚会,一位参加节目的女同学不慎骨折了,空出了一个缺位。   他们希望能找个人补上这个空缺,要是补不上只能重新排队形了。   陶秩本来没有花多少心力去听班会的,但是旁边一个下午都趴在桌子上没有声息的人突然直起了身子,一把抓过陶秩的手举了起来,大声说:“这有啊,陶秩学过古典舞的。”   陶秩使劲想把自己的手拉下来,奈何力气比不过王思宇,他惶恐地连连摆手,“可我学的是男舞啊!”   陶秩确实学过好几年的古典舞,他在舞蹈方面也很有天赋,但是陶秩更喜欢安静地作画,不喜欢上台,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舞蹈。   “那又没事,”王思宇笑得一脸得逞,“都差不多吧,这件事可是关乎班级的集体荣誉,你不会想逃吧?”   班长还愁找不到合适的人,一听陶秩学过古典舞,真是正中她下怀,连忙搭腔:“对呀,既然你学过舞那就更好了,这舞很简单的,你肯定很快就能学会了。”   陶秩很想拒绝,但是看着班长一脸期待的脸,他说不出口,只能把气发泄在王思宇身上,偷偷在桌子下掐王思宇。   王思宇不为所动,陶秩只能咬牙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好……好吧,我试试。”   “那就太好啦。”班长高兴之余还不忘提醒陶秩,“哦,对了,她们已经把服装买好了,因为之前没有男生,所以只有裙子了。”   王思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陶秩转头瞪他,王思宇就立马做出严肃的样子,收敛了嘴角,一本正经地说:“没关系,我们的小陶同志可以战胜这些困难,相信小陶同志。”   陶秩愁眉苦脸,王思宇轻松地吹着口哨,终于没了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陶秩恨死他了,之前的一点愧疚也消失了,“你是故意的。”   “别这样说,我们这是为班级做贡献。”王思宇混不吝地笑了一下,手上做了个投篮的动作,被陶秩嫌弃了,转过头不理王思宇。   因为时间紧,陶秩晚自习就跟着班上的女生去了练舞室排练,王思宇随手拿了本作业也要跟着去。   “你去干嘛?”陶秩瞪着眼睛看王思宇,王思宇耸了耸肩:“我好心去陪你好吧,走吧走吧,我可舍不得你苦着张小脸。”   陶秩不太高兴地撇嘴,王思宇看见他这样的表情就乐,上去揽过陶秩的肩膀,把人推着走,陶秩小声嘟囔:“我看不见你,我就可高兴了。”   “小没良心。”王思宇骂了遖颩他一句,不凶,调笑的意味更足。   两人走了一段路,走到了黑漆漆的操场上,前面的女生嘻嘻哈哈吵闹声很清晰,所以也不显得黑暗的操场多冷寂,王思宇捏了捏拳头,突然说:“陶秩,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陶秩当然有,他被王思宇冷不丁问了一句,跟被人戳破一样紧张,好在操场够黑,王思宇不至于看清楚他狼狈的表情,他故作疑惑地“嗯?”了一声,“我不懂啦你说的这些。”   可能是因为陶秩长着一张看上去不会说谎的脸,平时又不谙世事,脑回路清奇,王思宇一时居然也分辨不出陶秩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王思宇想告诉陶秩自己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但是张了两次口,还是没有说出口,话语遗落在了漆黑操场湿漉漉的泥地里。 第77章 误会   陶秩站在余彦伦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房门,可能是敲门声音太轻了,里面没有人走动的响声,陶秩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会,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陶秩试着掰了一下门把手,居然把门打开了,只是他刚开到一半,里面的余彦伦就大叫了一声,陶秩还没看清房间里的情况,就兜头被扔了一个枕头。   枕头扔过来也伤不到人,但是已经够把陶秩吓愣了,他懵在了原地,先是反应慢几拍地低头看了看落在自己脚边的枕头,然后想再抬头看,眼前一暗,严述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把他的视线遮了个严实。   陶秩被夹在严述和门框之间夹缝求生,他后背贴着门框,讶异地直愣着眼神盯着严述,也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些不太好形容的声音,像是人的喘息声,但是……   会有人喘得那么奇怪吗?含在喉咙里也不像是痛苦的喘息,还夹杂着黏腻的水声……   还没等他意识到是什么,严述已经把他耳朵捂住了,那些声音变得更加模糊,手心的触感倒是很清晰,屋子里暖气开的足,哪怕是寒冬,严述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套头卫衣,陶秩的鼻子碰到了他外衣包裹着的胸膛。   严述生活习惯很自律,有健身的习惯,所以他的身板和陶秩不同,不是干瘪瘦削的,反而很有肉感,只不过都是结实的肌肉,一下全往陶秩脸上挤,陶秩受到的冲击比刚才砸脸上的枕头还要大。干燥的衣物布料磨得他鼻头发痒,衣物上清淡的皂角气味带着人身上的温度,陶秩整个人都被压得扁扁的,被严述身上的白山茶香薰得晕乎,脸慢慢变得透红。   “你快关掉。”严述皱着眉头对余彦伦说,余彦伦慌里慌张起身,骂骂咧咧关闭了视频摔了鼠标,站起来双手叉腰就对陶秩叫嚷:“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陶秩艰难地探出一颗通红的脑袋,露出好奇的眼神,想把脑袋探得更进来些:“你们在看什么?”   余彦伦很快地坐上桌子,拿自己的身体挡住电脑屏幕,立起两只手掌做了一个类似于安抚小动物的手势,“没看什么,你先出去。”   陶秩在夹缝中挣扎起来,越不让他看他就越起劲,“为什么不让我看?我想看,你给我看。”   余彦伦痛苦地一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现在这种突发情况导致他身心都很痛苦。余彦伦没有和别人一起看片的爱好,他最近谈了个比他大几岁的女朋友,对方温柔成熟,老是把余彦伦当可爱的弟弟看,虽然余彦伦站起来还比她高了两个头,身体也壮实地不得了。   双方都不是小孩子了,想做点成年人想做的事情无可厚非,只是还是处男的余彦伦脸红委屈,为了不让自己太丢人,他决定进补些有用的知识。   为了壮胆,他叫上了严述。   严述明显对这种事情没有多少兴趣,一开始很干脆拒绝了余彦伦的提议,奈何自己已经被骗上了贼船,余彦伦可不理他的意愿。   只是余彦伦看得脸红脖子粗的,严述始终没有多少表情,看片也看得一脸冷淡,余彦伦偷瞄一眼严述的脸色,心想他的好兄弟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这么快就清心寡欲了?   余彦伦还没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陶秩就把房门推开了,如果是其他人,估计会聪明地关上房门自动走开,但对方是陶秩,脑子一窍不通的陶秩,比榆木脑袋还要榆木脑袋的陶秩。   他把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跳下桌子一掌拍在陶秩的脑门上:“就会瞎凑热闹,啥都想看。”   陶秩觉得自己挺无辜的,转而对严述投了个可伶巴巴的目光,可这次严述也没有帮他,反而帮着余彦伦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出了房间。   “没什么好看的,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严述反手把门重新关上了,陶秩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的地方,他叹了口气,“我等会吃完饭还要出去呢。”   陶秩拖着棉拖鞋往楼下走,余彦伦过了会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了陶秩的话,疑惑地问:“你最近干什么呢?这么忙?”   元旦晚会就要到了,陶秩为了跟上节目的进度,这几天都在加班加点地练舞,但他不想让余彦伦和严述知道,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要上台表演,元旦那天他俩肯定要去台下看他表演。   陶秩觉得怪羞人的,所以他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只说:“没什么呀,和同学出去玩啊。”   “哟哟哟,”余彦伦八卦地凑上来,“改性子了,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都会和同学出去玩了,去哪玩啊?哥陪你一起去呗。”   “你可别来。”陶秩慌张地说,他本来就是骗人的,余彦伦要是跟着去就什么都败露了。   余彦伦撑着下巴笑得一脸老奸巨猾,“不会是和某个人单独出去玩吧?”   练舞都是一堆人一起练的,对此陶秩可以坦荡地说:“才不是呢。”   余彦伦凑近动鼻子在陶秩肩膀上闻了闻,捂着鼻子身子退了些,“还说不是,你刚刚进来我就感觉有点奇怪了,身上好大一股木头味,冲死了,是哪个小Alpha留的?”   陶秩倒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他扯着自己的袖子使劲闻了闻,没有闻到余彦伦所说的很冲的木头味,他纳闷地说:“哪有呀,才没有这股味道。”   严述坐在陶秩的对面,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着水杯,“我也闻到了。”   陶秩抬起头,发现严述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身上,毫不掩饰的目光从他的肩膀一直游移到腰背上,就像是要把他清清楚楚剖开来看一样,陶秩搓了搓自己衣服的袖子,觉得严述的表情有点严厉,他不清楚这件事严不严重,本能地缩着脖子做出一副略微心虚的样子。   “你的同桌的信息素好像就是这个味道。”严述停下了转动水杯的动作,陶秩摸了摸后脑勺,看看余彦伦又看看严述,莫名感觉自己好像在接受审讯一样。   “那就对了,我刚刚还和他在一起。”陶秩说完,余彦伦忙不迭追问:“就你俩单独呀?干什么了,去哪玩了?待会几点回家?”   陶秩不耐烦地手一甩,“不是,你怎么问那么多?”   “诶,你抵赖了。”余彦伦一副看透他的表情,眼看着陶秩要急的跺脚了,连忙改口安抚他,“好了不逗你了,真是,待会早点回家知道了吗?”   陶秩殊不知自己的反应像极了准备偷偷和小男朋友约会却被人轻易看穿后的恼羞成怒,他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跳下凳子,拖着拖鞋啪嗒啪嗒走,“我不理你们了。”   陶秩走上楼梯还回头看了一眼,余彦伦侧站着被严述遮了个大半,陶秩只能看见他半张侧脸,应该是笑的模样,而严述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追随着他,两人的目光刚一接触,严述就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严述的手慢慢捏紧,他表情隐忍,下颚线一紧一紧的,哪怕余彦伦就在他旁边,余彦伦也没有注意到严述的不对,自然也不知道对方脑中的天人交战。   所以陶秩也没有看出来,他只是平常地投下了一个目光,像往常一样往楼上跑,这对于余彦伦和陶秩来说,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但是对于严述来说,这个日子让他牢牢记了好多年,直到五年后,回忆依旧无法放过他,慌张的傍晚晃动着,动荡不安,没有人知晓有一个人为这平常的一日断碎了心肠。   吃过晚饭不久,陶秩家门口就停了一辆陌生的车,王思宇站在庭院里大声喊陶秩的名字。   陶秩急匆匆放下手里的水果,往外探了一眼,很快缩回头来,对余彦伦和严述说:“有人来接我啦,我走啦。”   说完他就一蹦一蹦跑了出去,头上的头发跟着他的动作像一颗蓬松的蒲公英一样晃动。   “这么着急啊?”余彦伦探头探脑,看清站在庭院里王思宇的样子,“嚯”了一声,戳了戳严述小声说:“这小子长得不错啊,陶秩就喜欢漂亮的,看见漂亮的就走不动道。”   “他俩好像信息素契合度也不错,那么容易就留下味道了,我回去得查查是谁家的小子。”余彦伦搓了搓手,兴致高昂,转头一看严述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兴致一下去了大半,“你今天咋一直都闷着张脸?”   “叫他八点半回家。”严述看着王思宇接过陶秩的书包,又给陶秩开了车门,陶秩的身影一缩,缩到车厢里看不见了,他才收回了目光,余彦伦稀奇地说:“你咋那么专制呢?舍不得了吧,以前他老黏你的时候,你还觉得人不独立,后悔了吧?”   “小孩就是一转眼就长大了。”余彦伦眼里慈爱满满,一边往回走一边翻找自己的手机,“不过八点半还是太晚了,八点就得给我回来。”   严述站着没动,他在缓慢地思考,好像缓慢迟钝的思维能延缓他的痛苦一样,但还是难以遏制,哪怕他的理智告诉他,他没有权利去阻止陶秩交友,也没有权利阻止陶秩恋爱。   他和陶秩的信息素契合度太低了,只是一个勉强达到不互相讨厌的程度,他在陶秩的面前是一个无趣严肃的Alpha,连信息素都是寡淡无味的,哪怕严述把自己腺体挤扁了,也无法在陶秩身上留下多浓的味道。   而王思宇轻而易举的接触就能留下让人难以忽视的信息素味道。   按照信息素的吸引定律,王思宇在陶秩眼中会比严述更耀眼百倍,严述觉得残忍,谁都不想自己在心爱的人眼里是黯淡无光的,哪怕他和陶秩一起走过了十几年,他熟知陶秩每一次的欢乐、悲伤、痛苦和成长,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坐在后座上的陶秩看了一眼手上的衣服,一把丢回了王思宇腿上,气吁吁地说:“什么嘛,你还说会帮我缝好,你看看你的破针脚!”   在严述看来在陶秩眼中是耀眼存在的王思宇捏着粉紫色的裙子,梗着脖子和陶秩争论:“拜托,我缝得超级棒好吧?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还有我辛苦缝合留下的血迹。”   “啊!”陶秩更加受不了了,嫌弃地说,“你还好意思说,你都不把它洗干净。”   王思宇也不干了,张着嘴巴学陶秩的样子嗷嗷叫,“好嘛,你嫌弃我,你居然嫌弃我!”   “这要是严述给你缝的,你还嫌弃不嫌弃?”王思宇咄咄逼人,把那拙劣的针脚放在陶秩的鼻子下,陶秩吞吞吐吐,憋出一句:“严述哥哥才不像你这样笨呢……”   作者有话说:   陶陶:好喜欢严述哥哥呀,希望严述哥哥也能喜欢我(?????)   严述:陶陶一定不会喜欢我,我好难过我好自卑,我能给陶陶什么,我连信息素都满足不了他,我只能眼睁睁看他喜欢上别人QAQ 第78章 隔壁小王   王思宇说陪陶秩练舞,他真的担起了护送陶秩的职责,陶秩练舞的时候他就在舞蹈室的角落坐着,有时候捧着手机玩有时候捧着作业咬笔头。   王思宇那么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很引人注目,虽然他平时脾气不好,但如果女生要他跑腿什么的,他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古典舞男舞和女舞还是有区别的,陶秩有些动作改不过来,在队伍里看上去有点突兀,王思宇每次都大声喊出来,陶秩气得脸红跺脚,几次之后就不愿意王思宇跟着自己了。   他怀疑王思宇打着自己的名义逃课来了,顺便还能欺负一下自己,这小日子过得实在是太美妙了。   王思宇正处在不知道如何表达喜爱的年纪,淡荷粉色的舞裙穿在陶秩身上也不显得娘气,反而有一种清丽干净的少年感,陶秩的舞姿也没有他嘴中那么难看,反而灵动舒张,修长的的双腿在舞裙下柔缓地舞动,指若柔夷,腰肢纤细柔软,像一朵开在荷塘里娉婷袅娜的荷花,又像一尾活跃灵巧的小锦鲤,王思宇轻易地就被吸引了。   但他不会承认,还要拿不从心的话掩饰自己,但陶秩要他别跟来,他又死皮赖脸地黏着,还主动帮陶秩缝裙子,笨拙地捏着针做精细活。   陶秩翻着自己的衣服,还是勉强接受了这拙劣的针脚,好好把衣服叠好了放进书包里,王思宇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严述经常去你家吗?”   “他家就在我家对面呀。”陶秩说出口后,又思考了一下,换了一种更稳妥的说法,“也不算他家吧,小时候他爸妈出国,我不想他也走,就叫他住我家来吧。”   陶秩腼腆一笑,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怪笨的,不过他真的没有走,还搬到我家对面啦。”   王思宇很吃味陶秩现在的笑容,这个笑容完全是为严述绽放的,灿烂又甜蜜,王思宇存心找点不痛快,摁了摁自己的手指关节,故意说:“现在是你要出国了,他知道吗?”   陶秩的笑容一下收敛了,情绪明显失落了下去,下学期陶秩就是高三生了,陶秩这个成绩在国内参加高考,基本没有可能考到什么好学校去,所以父母商量着给他送出国去。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陶秩这几年病情很稳定,已经不需要人随时看护着他了,而且对于目前阶段的陶秩来说,出国深造确实是一条比参加高考更好的路。   陶秩并不想出国,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就意味着要远离亲人朋友,他需要学习新的语言进行新的社交,而且如果他出国了,他就要离开严述好几年,陶秩哪怕到了新环境也习惯封闭自己,严述会有新的生活,新的生活带来新的刺激,陶秩只是平淡无趣的一个小孩,很容易就会被他遗忘在脑后了。   陶秩被保护得很好,他的哥哥和父母一直为他保驾护航,让他自收养来就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在爱的浇灌下,他变成一个乐观、善良的人,但无可避免地,陶秩也会感到自卑。   精神分裂具有遗传倾向,特别是陶秩的生母也有这个疾病,意味着这个病流淌在他的基因里,从他母亲的母体里传给他,很有可能会传给下一代,这个病就像阴影一样笼罩在陶秩的头上,哪怕他死了,这个诅咒也会延续到下一代身上。   严述是个正常人,还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他的未来光明璀璨,不论他在哪个领域都会散发让人难以忽视的光芒,可陶秩只是一个脆弱幼稚,愚钝的人。   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严述后,陶秩第一个念头是把它藏起来,他能想象到这个想法被严述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严述一定会坚定严厉地拒绝他。   “你还没说啊?怎么不敢和你好哥哥说这件事了?”王思宇双手一撑枕在脑后,做出闲适的姿态,陶秩则是紧张地扣着手指,小声说:“又不一定真的要走。”   “你要高考啊?好志气啊陶秩,你哪门课及格过啊,还不如出国找个学上,回来还能捞个海归的名号。”王思宇大喇喇地摆着腿,陶秩拘谨地闭拢双腿,手放在膝盖上,皱着眉头说:“出国也要很多准备的,不比高考轻松。”   “屁,你就舍不得严述吧?”王思宇直接说出口,陶秩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不满地抱怨:“你怎么了,你这几天净欺负我。”   王思宇被说哑炮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恶劣,但他停止不下来,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干脆做出生闷气的样子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一同练舞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了王思宇的低气压,他们不敢上前招惹王思宇,所以都去问陶秩,陶秩只会傻傻地摇头,再加上神思不属,一晚上做错了好多动作。   回去的路上,陶秩也不主动和王思宇开口,只是坐在车上一遍一遍地拿手指指腹摩挲真皮坐垫,稍长卷曲的刘海遮住了他半只眼睛,显得很温顺委屈。   王思宇败下阵来,“好了好了,别做这个样子了,我错了好吧。”   “什么叫好吧,”陶秩委屈极了,撇着嘴说,“就是你错了,我不想回答那个问题,你还要一直问我,一直问,一直问。”   “你还把我裙子踩烂了,还把它缝那么丑,还要说我跳得像猴子……”陶秩越说越委屈,几乎要把自己说哭了,王思宇砸吧几下嘴,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你不会要哭吧?别哭呀,我没想欺负你,真的,我可舍不得欺负你。”   陶秩抱着自己书包没有说话,王思宇看着他半张侧脸,觉得越发不好意思,他本意不是要欺负陶秩,只是想吸引陶秩的注意力。   为了逗陶秩开心,王思宇下车的时候主动拿过陶秩的书包,陶秩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这条街道上种了很多树,王思宇抬头看了会树枝,突然叫住了陶秩。   陶秩转头,瞪着眼睛不大高兴地说:“干嘛?”   王思宇用力抡圆了手臂,一甩手把书包往上抛然后接住,“你看我能扔那么高。”   他想逗陶秩高兴,但陶秩没有被他这点小动作逗乐,还有点觉得莫名其妙,走上前想拿走自己的书包,“你别扔了,还给我。”   书包再一次被抛高,这次却没有下来,挂在了树枝上。   陶秩愣住了,王思宇也傻了,两人大眼对小眼,陶秩先怒了,上来对着王思宇就是一顿捶打:“你故意的吧,你把我书包挂那了,怎么拿下来啊,你混蛋!”   王思宇曾经战绩是一个人对挑十个人,对方还带了棍子,还是被他打得屁滚尿流,但是现在面对赤手空拳的陶秩,他抱着头直躲,缩着脑袋喊:“别急,别急!我给你拿下来!”   王思宇蹦了几下,只能够到书包的带子,陶秩一直仰头看,王思宇提着裤腿跳了跳,做好预热再用力一蹦,这次把书包拽下来了,但他一个不小心,书包脱手砸了下来。   “啊!”陶秩猝不及防被书包砸到了,他捂着嘴巴蹲下,王思宇连忙上前察看,“哎哟喂,没事吧?”   陶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思宇拿开他的手,看见陶秩的下唇出血了,看上去还有点肿。   陶秩顾不得疼,像只小老虎一样扑到王思宇身上,一股子要把他咬死的架势,王思宇立马举双手做投降状,“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诶,别打了。”   陶秩恨恨地推开王思宇,从地上提起自己的书包拍了拍,自顾自往前走,王思宇灰溜溜跟在他身后,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平时他看人不爽就要抡拳头,现在却唯唯诺诺,还要担心陶秩的伤口,“疼不疼啊?我看看呗。”   “你憋棍着窝。”陶秩下唇破了,说话音调很滑稽,王思宇不敢笑,快走几步走到陶秩身边,捏过他的下巴,借着路灯的光低头仔细察看。   两人的距离过近了,看上去像要接吻一样,下唇因为出了点血,颜色更艳了,王思宇鬼使神差伸出手碰了一下陶秩伤口,陶秩闭了下眼睛,恼怒地挣扎:“很痛的,你憋摸。”   王思宇的力气大,陶秩挣脱不开,还被人强硬地控制住了,他在王思宇面前实在是小弱小了,王思宇一个手掌就比他脸大,他像被嵌进了王思宇的怀抱里。   王思宇沉默地紧抿着嘴,在灯光下,陶秩的眼珠像宝石一样璀璨夺目,光点在他独特的瞳仁里闪动,就像陶秩也和他一样,为自己动了情一般。   他想把头低下,不管不顾地去吮吸陶秩的伤口,让腥甜的血液在口腔里融入自己的身体,不过他还没付诸实践,陶秩就被人从他怀里扯开了。   严述的脸色堪称可怕,王思宇在对方强势的信息素压制下,气定神闲地直起身,无所谓地挠了挠头。   陶秩很懵地撞入了严述的怀里,仰着头叫了一声:“果果?”   “你肿么来了呀?”陶秩为了让伤口不碰到自己的牙齿,说话的声音很搞笑,嘴巴的形状也很好笑,但在场的三个人里,没有一个人发出笑声。   严述揽着陶秩的肩膀,抬起陶秩的下巴看了看破皮的嘴巴,脸色更是难看。   “来接你……”严述看了一眼王思宇,王思宇不知道他有没有误会,但自己也不打算解释,没有一个正形地站在那里,对陶秩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既然你哥来接了,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陶秩也冲他挥了挥手,还没挥两下,手就被严述捏住了。   作者有话说:   天凉王破 第79章 挑拨   陶秩没有发现严述不对的地方,他低下头用自己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伤口,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怎么弄成这样的?”严述面对着陶秩,半蹲下身,陶秩安静地平视着严述的眼睛,委屈地说:“被书包刮的。”   严述顺着陶秩的耳朵摸到了陶秩的下巴,陶秩往前走了一点,想严述多安慰他一会,如果能把他抱进怀里就更好了,但是严述适时收回了手,捏起陶秩的手腕说:“先回去擦点药。”   陶秩这才有点意识到严述好像有点生气,意识到这一点,一向胆小的陶秩气都不敢大声喘了,小口小口呼吸差点把自己憋死,走得快了些气就喘不上来,呼哧呼哧的气音在静谧的夜里听上去很清晰。   严述看了他一眼,陶秩猛地憋住呼吸,憋红着脸呆愣地回看严述。   严述没有说什么,但是脚步慢了下来,陶秩小心翼翼地贴到严述的胳膊上,小声问:“哥哥,你好像不开心呀。”   “别说话,嘴巴不疼吗?”严述避开陶秩的问题,陶秩只能“哦”了一声,一路上都老实地闭着嘴巴。   陶秩到家先回了房间,他先进浴室随便冲了澡换了睡衣,出来的时候严述已经把药水和棉签都准备好了,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而严述则腰背挺直地坐在陶秩的床边沿。   严述肩宽腰窄,身材比例很好,黑色的衬衫严实地包裹着他的身体,底下的肌肉却随着他的动作呼之欲出,他低着头把自己衬衫袖子往上卷,露出自己健硕的小臂,随意地搭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浑身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   明明严述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连衬衫的扣子都严格地扣紧到最顶上一颗,但是陶秩莫名觉得脸热。   陶秩抬起膝盖从床另一边爬上去,床的一边被他压得微微凹陷,严述似有所感,回头看就看见陶秩像一只谨慎的小动物,轻手轻脚爬过来。   “先坐好。”严述从床上站起来,陶秩抱着膝盖坐在床边沿,乖乖摆好自己的手脚,微微仰着头让严述给他上药。   药水碰到伤口有点刺痛感,不是很锐利的疼痛,但是陶秩一直忍不住躲,他天生对疼痛敏感,也是因为之前被打怕了。   陶秩能看见横亘在严述小臂上的青筋,突出而明显,显得很有力量也很性感,不像陶秩的小臂,青筋藏在皮肉下,只能看见淡淡的青色痕迹。   陶秩有很多和严述不同的地方,哪怕陶秩有意运动,也只是让自己身上多了些流畅的肌肉线条,但是严述在他记忆里,好像生来就是这副样子。   高大,成熟,可靠。   明明严述也有孩提时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陶秩印象里却没有他任性的样子,而自己总是冒冒失失,幼稚天真,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却有那么多的不同,陶秩歪了歪头,严述的棉签差点戳到他嘴巴里去,他微微皱了皱眉,捏着在他手里显得过小的棉签,面色更加严肃紧张地上药。   药水有点苦,陶秩尽力让自己的下唇不要碰到自己的牙齿,看起来像在嘟嘴一样,他捂着嘴巴,把自己费力塞进柔软的被窝里。   昏黄的床头灯光下,陶秩米白色的睡衣颜色看上去更偏向暖黄,他平躺在被子里,蓬松的被子让他看上去更加小,灯光是软和的,枕头是蓬软的,连陶秩看上去也柔软无害。   严述还没有走,只是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陶秩,他凝视的时间太长,让陶秩误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话,严述看上去确实有很多话想说,黑沉深邃的眼睛在暗光下像黑夜里平静的海洋,当你走近海岸线,才能听到远处传来卷起波涛的声音。   但陶秩等了会,严述也一言不发,陶秩困顿地眨了眨眼睛,卷而翘的睫毛在他下眼睑上留下了一道阴影,他打了个哈欠,严述才开口说话:“先睡,我在这边看看你。”   陶秩弯着眼睛咯咯直笑,“我有什么好看的呀?”   “好久没看了,”严述摸了摸陶秩的头发,他的头发柔软蓬松,微微卷曲,在灯光下泛着好看的栗子色,手感像在摸小绵羊的毛,“哥哥还没看够,陶陶就长那么大了。”   陶秩觉得严述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点难过,但是陶秩又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在陶秩的世界里,他没有那么多忧愁,他也无法完全理解其他人的焦虑痛苦,哪怕对方是严述,他使劲想费劲想,也无法和严述感同身受。   陶秩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严述的手,严述默默转了下手腕,把陶秩的手压下去,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没关系呀,我们以后还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时间。”陶秩实在困,但还是打起精神对严述说,“等你老了,我就不叫你哥哥了。”   “那叫什么?”严述问,陶秩调皮地笑了一下,闭着眼睛说:“我叫你严老头。”   严述发出极低的短促笑声,陶秩翻了个身,侧身躺着面对着严述,他的手躺在严述的手心里,温暖又安稳,周围都是严述身上淡淡的白山茶信息素味,让他觉得更困了,他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嘟囔着说:“晚安,严老头。”   陶秩应该是真的累到了,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甚至都不怎么翻动身子,严述一直坐在床边沿,他足足盯了半个小时,身形才微微动了动。   灯光从他顶上洒下,落下一片孤寂的阴影,他俯下身,越靠近越能闻到甜涩的桃子香。   味道始终是浅淡的,严述克制地小心嗅闻,陶秩丝毫没有察觉,他安然地闭着眼睛,睡得脸颊红扑扑的,像一只无辜的小羔羊。   从严述身上投下的阴影把陶秩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陶秩的脸温热,手心也温热,严述凑近了就能感受到这一股融融的暖气,这让陶秩和他记忆里终日跟着他的小孩重合了,他有点迟疑地停了下来,却又很快地闭了闭眼睛。   他快速地在陶秩的嘴唇上碰了一下,柔软的触感让他有种做了很恶劣的坏事的感觉,但很快,他选择再次低下身,轻轻含住了陶秩的嘴唇,温柔克制地留下一个吻。   严述的初吻,是苦涩的药味。   元旦晚会当天,陶秩上完台,蹲在角落给余彦伦发消息,让他晚上晚点来接自己,话刚发出去,王思宇从后台门走下来,抓住了蹲在角落当蘑菇的陶秩。   “冷不冷啊?”王思宇随手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盖在陶秩的身上,陶秩的羽绒服落在了教室,他现在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演出服,哪怕有中央空调,也让人觉得有点冷。   陶秩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拿下来,“我不冷,你穿吧。”   “还不冷,你都快打哆嗦了,我火气旺,一点都不冷。”王思宇把陶秩的手摁住,把衣服往他身上拢了拢,他的身形比陶秩高大,羽绒服本就是长款,陶秩站起来,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了宽大的羽绒服里,嘿嘿笑着说:“谢谢。”   王思宇突然不好意思了,他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硬是不敢看陶秩的眼睛,他轻轻说了一句什么,陶秩没听清楚,“嗯?”了一声,王思宇才大声说:“我说你刚刚上台跳得很好看!”   特别是陶秩跳起来做一字马的时候,像一朵凌空绽放的花,班上的同学适时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在一片喧闹声中,王思宇眼睛都看直了,台上的陶秩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在他擅长的领域里,陶秩变得闪闪发光,自信而耀眼。   “那当然啦,我知道你之前是嘴硬骗我的。”陶秩微微抬起下巴,看上去像只骄傲的小孔雀,王思宇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臭屁。”   陶秩还欲要说些什么,余彦伦刚好赶到了,叫了一声陶秩,陶秩兴冲冲地跑过去,王思宇慢腾腾跟在他后面。   严述也来了,陶秩刚站定,余彦伦就先开口夸他:“我们陶陶跳舞真好看!”   “什么呀,你们看见了!”陶秩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他瞒了那么久就是不想他们来看自己表演,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看见了。   “爸妈也来了,在看台那边,我们还拍了视频。”余彦伦晃了晃手里的相机,在陶秩吱哇乱叫中注意到了刚站定的王思宇,“这是?那天来接你的同学。”   王思宇先和余彦伦打了个招呼,但是对严述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余彦伦捏了一下陶秩身上的外套,“哎呀,这是谁的衣服?”   “我的。”陶秩还没回答,王思宇就先举手说了,对着陶秩笑了一下再转头对余严伦说:“怕他冷。”   他还顺带看了一眼严述的脸色,反正他就是想看严述一脸吃下去还吐不出的表情,这让他觉得有轻微的快意。   严述把陶秩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还给了王思宇,“陶陶穿我的就好,你也冷,不必麻烦了。”   陶秩一听能穿严述的衣服,小耳朵就动了动,但面上不显,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严述。   他想,严述衣服上一定有很多白山茶信息素,他可喜欢啦。   王思宇接过自己的衣服,默默看严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陶秩穿进去后袖子有点过长,他整只手都埋在袖子里,他用手捂着自己鼻子,偷偷闻了闻衣服上残留的信息素味道,感觉心满意足。   “你自己的衣服呢?”余彦伦没好气地说,“自己丢三落四,要别人给你兜底。”   陶秩噘着嘴,躲在严述的身后,余彦伦转而又用和煦的语气对王思宇说:“同学,谢谢你照顾陶秩,我们陶秩肯定很麻烦你。”   “才不麻烦呢,才不麻烦。”陶秩抢先说,被余彦伦瞪了他才消停了,王思宇看了一眼陶秩,意有所指的说:“没关系,我挺喜欢陶秩的。”   严述抿了抿嘴,“我们先走。”   但是王思宇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和陶秩说几句话,慢慢地严述和王思宇落在了他们后面,待和前面两人隔了段距离,王思宇拿舌头顶了顶上颚,笑着对严述说:“我们谈谈呗,我看你对我好像很有意见。”   严述没有理他,他历来不会管那么幼稚的事,王思宇感觉没趣地提了提墙角,接着说:“你管陶秩太牢了,你总不能管陶秩喜欢谁。”   严述停了下来,用一种很不悦的眼神看着王思宇,这种眼神极具侵略性,很冒犯人,王思宇吹了一声口哨,“别这样看我,你知道我说的对,特别是,哦,我想你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关于我和陶秩的约定。” 第80章 间隙   学校的元旦是开放日,所以学校内部还设置了一些小摊拱学生和家长吃喝玩乐,陶秩被余彦伦一路投喂,吃得满嘴喷香的时候,他才注意到王思宇和严述不见了。   他嘴里嚼着东西还没吞下去,余彦伦又举着一把烤串过来,往陶秩嘴里塞,“来来来,刚做好的,可香了。”   “唔,我吃不下了。”陶秩扭头躲过余彦伦的投喂,余彦伦撇了一下嘴,把肉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吃还不忘一边说:“你不识货。”   陶秩东张西望,元旦晚会还在举行,所以外面也没有很多人,但是依旧没有看见严述的身影,陶秩问了一句:“严述哥哥呢?”   “这么大个人又不会丢了,”余彦伦又挑了盒果切,揽住陶秩的肩膀,“走,这些带给爸妈吃。”   陶秩觉得余彦伦说的话没错,但是他心里就是没来由地惴惴不安,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严述单独行动,陶秩把身上披着的衣服裹得跟紧了些,小步快速地跟上余彦伦。   坐在看台上,陶秩摸出手机给严述发消息,但是好几分钟过去了,严述的头像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严述才出现,陶秩本来就心慌慌的,一看见严述的身影出现在过道,连忙站起来小声喊了一声,“哥哥,我在这里。”   严述身上带着一股寒气,他把外套给了陶秩,自己就只穿了单薄的高领毛衣,陶秩摸到他的手被冷得一激灵,连忙把严述的手揣在自己怀里取暖,略微焦急地问:“你去哪里了呀?也不回我消息。”   看台灯光太昏暗,严述又一直微微低着头,陶秩一直没有注意到严述的神情,只是感觉严述异常的沉默,陶秩低下头凑近严述的脸,居然看见严述的颧骨上泛起了青紫。   “啊!哥哥你去打架了?怎么变成这样了?”陶秩被严述脸上的伤吓了一跳,严述却不是很在意自己的伤口,只说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陶秩心疼地轻轻摸了摸严述的脸颊,他轻易相信了严述的话,都没有怀疑过摔一跤怎么会脸受伤,担忧地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呀?疼不疼,我给你吹吹。”   陶秩噘着嘴要给严述吹伤口的时候,严述握住了他的手,陶秩愣住了,保持着噘嘴的可笑表情呆呆地看着严述。   “你……你是不是准备出国?”严述看着陶秩的眼睛,陶秩眼睛慌张地左右动了动,噘起的嘴慢慢平下去了,最后小声“嗯”了一声。   严述也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陶秩把严述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他有点害怕严述现在的状态,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开始胡乱给自己找理由:“我成绩实在是太差了,高考没有多少可能考出好成绩,如果留在国内,我会没有学上……”   陶秩着急忙慌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可怜,他不安地蹙起眉头,知道自己找的不是什么好理由,而且他还对严述隐瞒了这件事,他想如果他能更聪明些就好了,不需要像严述一样聪明,只要稍微比现在的自己好一点,也不至于没有能力选择自己未来的路。   严述打断了陶秩的话,问他:“王思宇和我说,他也要和你一起去D国,是吗?”   王思宇的成绩比陶秩好,但是也只是吊车尾的成绩,两人半斤八两,所以王思宇家里也打算送这个二世祖去国外清净,在挑选学校的时候,王思宇提了一句:“我和你选近点,我俩出去还能互相照应。”   陶秩当时答应了,王思宇确实也找了D国的学校,他不知道严述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王思宇,也不知道王思宇和自己出国这件事有什么联系,可严述问了,他就乖乖点头承认:“是,他和我在一块儿。”   严述几乎没有生气的时候,但是现在他却很想大发一通脾气,但是这股气已经冲到他喉咙眼了,却没能冲出来,不上不下地哽在了中间,咽不下也发不出。   他没有理由生气,他也无法责问陶秩为什么要对他隐瞒这件事情,明明他们两个从小就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他共享了陶秩无数个秘密,私自以为他拥有陶秩与其他人不同的记忆,现在却要他承认,他对于陶秩来说将不再是特殊。   他在陶秩世界里所扮演的角色,永永远远都只能停留在“哥哥”上面。   此刻严述看着陶秩略带紧张的面庞,心里滋味五味杂陈,脑海里浮现刚刚在河堤上发生的一幕。   站在河堤边夜风更大了些,带着潮湿的冰凉的水汽,王思宇额前的刘海被吹得乱七八糟,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随意地依靠在堤柱上,冲严述微微扬起下巴,“我明年要去D国留学,和陶秩一起。”   王思宇羽绒服里还穿着冬季的校服,夜风吹得他的衬衫领子翻起,拍打在王思宇的下巴上,他脸上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莽撞,神情算不上多认真,但是他说的话却是最不能违背的诺言,“我会照顾好他,你以后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陶秩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看他的眼神和我看他是一样的,如果有可能,你们不至于现在都还没在一起,你实际上都明白,放弃吧。”   天气太冷了,王思宇一说话就吐出一股白气,严述几乎是怒不可遏冲动地和王思宇扭打在了一起,他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王思宇会这样随意草率地说出这种话,他和陶秩才认识了一年不到,这个毛头小子可能连天长地久都没有钻研透,就要把他驱逐出陶秩的世界,取代他的位置。   他和陶秩真真切切度过的十几年在这一刻变得虚幻起来,严述有一种抓不住的错觉,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得虚假的十年,陶秩早已是他的血液他的血肉,若要扯下必定鲜血淋漓。   但是对方又何曾在乎呢,他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宣告这件事,这件事又被陶秩侧面证实了,严述苦涩难言,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活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如此挫败的时候,他想问陶秩是不是喜欢王思宇,应该是喜欢的,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喜欢光鲜亮丽的东西,而且王思宇和他信息素契合,这已经足够把严述比下去了。   严述的信息素对陶秩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他没有能力扭转这个,信息素是天生的,换种说法,他们是天生命定。   而严述的十年,都做一江无言沉默的江水,在岁月中静寂,他或许和陶秩还会有下一个十年,下一个二十年,但都不是他想要的十年,二十年。   “……为什么?”严述忍不住问陶秩,他翻找出自己和陶秩曾经做过的誓言,“你不是说想高考吗?你不是说舍不得离开哥哥吗?”   现在他却推翻自己与他做的承诺,转而和王思宇许下了新的诺言。   陶秩张了张嘴,他无力辩驳,这次确实是他不对,但他没有办法,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无法拿出自己的强大的毅力和足够的成绩来向父母证明,自己能够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对不起……”陶秩觉得心里酸涩异常,他一开始只想把这件事隐瞒得久一点,只是时间久了,陶秩就习惯于逃避的轻松,而忽视了问题的严峻,“哥哥,我不是想要瞒你,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当年报志愿的时候,严述没有报省外的学校,也没有选择出国深造,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私心是什么,从来没有吐露给任何人过,他能做到为陶秩留下,现在却不能苛责陶秩不为他留下。   严述也知道陶秩没有办法,陶秩不是他,陶秩没有那么多选择,他不能抵抗出国读书这件事,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出国读书确实更适合陶秩。   现在交通便利,哪怕陶秩出国了,严述依旧能飞过去看他,这件事没有那么严肃严重,可严述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他真正想要的无法说出口,所有的事情都合情合理,他只能懦弱地无能狂怒。   舞台上正在表演着小品,看台上时不时发出响亮的笑声,而在他们这一小角,却始终气氛低沉,陶秩小心地把脑袋靠在严述的肩膀上,惴惴地安慰他:“哥哥,我会经常回来的,我只出去读书很快就回来了。”   严述手被陶秩捂在怀里也没有捂多热,陶秩摸到他的手指尖依旧是冰凉的,陶秩蓦然难过起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到余家的日子,虽然父母对他很好,但陶秩依旧谨小慎微,夹着小尾巴过日子,生怕自己被送回福利院去,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是严述牵着他的手伴他进入梦乡。   “对不起,我太没用了……”陶秩小声说,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严述沉默了一会,还是慢慢把陶秩抱进自己怀里,他们像一对怕冷的小动物一样靠在一起取暖,他们之间有无数个这样的怀抱,从陶秩七岁开始到现在十七岁,这些怀抱、安慰和体温,现在严述都要残忍地和另一个人共享。   “不怪你,是哥哥太没用了。”严述想摸摸陶秩的脑袋,但是想到王思宇的话,他又把手放下了。   他想,在十年三千六百五十个日夜里,有没有哪一刻,陶秩对他动了心。   可能有,但都不是时候,他们明明就站在对面,明明靠得那么近,却生生错过了。   严述想对陶秩倾诉那些在岁月里沉默克制的爱意,想不管不顾拿自己的爱做威胁,要陶秩留下来,用十年的感情绑架他,做出可怜的样子,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让怀抱、安慰和体温都独属于他。   他抑制自己这股冲动,把自己口腔两颊的肉都咬出血腥味,恰恰是因为这样深厚的感情,他无法放任自己做出自私的事,他不想陶秩被自己禁锢,陶秩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遇到更多的人,而不是困在这渺小的一处,把严述的好当做世界上唯一的好。   如果陶秩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只能配合陶秩,沉默再沉默。   作者有话说:   沉默,是我无言的告白 第81章 告白   出国也需要做很多准备,虽然摆脱了高考,但陶秩丝毫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把自己熬瘦了。   陶秩桌上放着厚厚的单词书和学校资料,天天泡在画室里,王思宇和陶秩不同,决定出国后,王思宇越发散漫,陶秩每次回到教室,都能看见他趴在桌子上无所事事。   王思宇完全可以请假回家不必把大把时间耗在枯燥的学校里,但他偏偏每天都来学校,跟打卡一样风雨无阻,却又不认真学习,甚至连学校里的考试也不参加了。   第二节晚自习陶秩回到教室,王思宇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小说,他的桌面倒是空无一物,方便他随时可以趴下,但陶秩的桌子都快被他的东西给占满了。   陶秩把堆在自己桌上的零食推开,露出底下的试卷,那是刚刚发下来的月考卷子。   王思宇瞄了一眼鲜红的数字,虽然比之前几次好,但数值还是小得可怜,他毫不客气地笑了一声,惹来陶秩的不满,睁圆眼睛瞪了他一眼,“不许笑!”   陶秩飞快地把试卷叠起来塞进自己课桌里,王思宇把零食推回陶秩那边,笑着说:“不是在笑话你,这些是给你吃的,拿去吃。”   陶秩看了一眼零食堆,只觉得心烦,没好气地推回去,“我不要,我才不吃。”   “脾气还挺大,”王思宇把小说合上,一边嘟囔一边把零食全都抱怀里,一股脑全塞进了自己的课桌,“你不吃就不吃,我自己吃。”   陶秩翻开单词本,没有记几个单词,心烦意乱地又把月考的卷子拿出来,皱着眉头企图自己订正几题,他觉察到王思宇在看自己,他就把手臂挡在试卷侧边,不想让王思宇看。   “你瞎忙这个干什么呢?”王思宇也不稀罕看陶秩的试卷,他不太理解陶秩的行为,“去考试也只能考那么几分,你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陶秩捏着试卷边没有搭理王思宇,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没有多少意义,为出国做准备的课程和学校教的课程不同,他参加学校的考试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他只是徒劳地做一些无意义的努力,希望奇迹降临,让他能一朝开窍,成绩突飞猛进。   “我用脚考都比你考得高。”王思宇见陶秩不理自己,满身的反叛因子都蹿了上来,企图吸引陶秩的注意,“我下次和你一起去考,信不信还是我分数高。”   陶秩很想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但他越慌注意力就越分散,再加上王思宇在耳边喋喋不休,他眼花得题目都看不清了,白色试卷上的字母手牵手在他面前跳起了舞,鲜红的笔划张牙舞爪扑面而来。   “你不要开我的玩笑,这个玩笑不好玩。”陶秩鼻翼动了动,鼻尖很快充血泛红,他有点恨自己如此愚笨,但又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原本撑在桌面上的肩膀都垮了下来,“我很认真考的,很认真很认真的,这个分数……也没有那么丢人……”   陶秩吸了吸鼻子,嗓子眼酸涩,眼睛也发热,王思宇被陶秩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本意可不是想要陶秩哭,只是想逗一逗他,哪成想把陶秩可怜的小心脏戳破了。   “喂,不必要为这个哭吧?”王思宇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看我这张嘴,给几个嘴巴子吃,小祖宗,你可别掉泪珠子,你泪珠子可金贵着,我和你说笑呢。”   陶秩没有掉泪珠子,但他仍旧感觉有点难过,他没有能力做选择,也没有能力维护和严述的约定,所以严述对自己失望是正常的,他对自己也很失望。   他想,为什么王思宇老是想欺负他呢?难道欺负他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情吗?   陶秩这股气含着一直含到了放学还没泄出来,往常放学的时候,他都会和王思宇一路走好,但他今天心里有气,单方面不打算原谅王思宇,所以下课铃一响,陶秩就抱着书包要溜走,王思宇晚了一步,走出教室只能看见陶秩跑得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背影。   今天是余彦伦的生日,他特地开车来接陶秩去参加生日派对,站在校门口看见陶秩飞奔而来的余彦伦倍感欣慰,心想亲手养大的弟弟果然疼人,张开手臂准备接住跑过来的陶秩,陶秩却头一低,从他手臂下钻进车里去,还不忘喘着气告诉他:“我们快走。”   合着这小崽子不是想自己了才跑那么快,余彦伦焉焉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刚一坐下,陶秩就从后面凑上来,露出一颗脑袋,亲热地贴了一下自己哥哥的脸颊,嘴巴很甜地说:“哥哥生日快乐。”   “谢谢我们陶陶。”余彦伦回手搓了搓陶秩的小脑袋,平常陶秩都不太愿意给他摸头,因为余彦伦摸他脑袋的手法和撸猫没有什么差别,都是粗暴摩擦,摸完陶秩头发都炸了,但是今天是余彦伦的生日,陶秩就乖巧让人摸了个爽才缩回头去。   他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下,递给余彦伦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哥哥,我挑的礼物。”   “哎哟,我哪里需要你来买礼物,你还是小孩子呢。”余彦伦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很快地接过礼物盒,稀罕地端详了几眼才放到副驾驶座上,对陶秩回头一笑,“谢谢陶陶。”   陶陶也不好意思地抱着书包笑了,和哥哥在一起让他心情难得放松了些,等到了余彦伦在大学附近的住所,发现严述也在场,他更加高兴了。   严述最近变得好忙,都没有多少时间回来看陶秩了,陶秩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严述了,想他想得厉害,要不是还有别人,恨不能立马黏到严述身上去。   余彦伦只请了几个自己亲密的朋友,加上刚到的陶秩一共九人。   陶秩一到场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他的混血长相在人群里还是很扎眼的,绿褐色的眼睛更是少见,他又长得白净乖巧,站在余彦伦身边像个好看的洋娃娃,好奇心重的几个人已经忍不住围着陶秩问东问西了。   “你们这群怪叔叔怪阿姨不要吓到我家宝贝了。”余彦伦大手一挥,挥退围着的人群,又低下头轻轻拍了拍陶秩的肩膀,“先去坐下吧,想吃什么自己拿。”   陶秩特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迫切,磨蹭了会才悄悄挪到严述身边,但是严述身边的位置已经坐满了,陶秩又不敢开口让别人站起来,在扭捏的时候,严述主动把椅子往旁边拉了些,挪出一个空位来,“陶陶,你坐这。”   陶秩高兴地坐下,开口就先叫了一声:“哥哥。”   严述大概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陶秩了,今天才算见面,却发现陶秩似乎瘦了一圈,显得他眼睛更大了,下巴也尖尖的。   “不爱吃学校的堂食吗?”严述担忧地问,实际上陶秩也没有瘦很多,而且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消耗比较大,但在严述眼里,陶秩跟去受苦了一样,陶秩夹了一块虾,摇头说:“没有呀,不过我今天晚餐没吃,因为想来这吃好吃的。”   在座的只有陶秩是未成年人,没吃多久,其他人就起哄着让寿星开酒,余彦伦扛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只能临时叫人送来一箱啤酒。   一旦喝上了酒,再好吃的菜肴也会受到冷落,陶秩一直在一边默默努力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严述喝酒的时候,他就偷偷拿眼瞟严述,酒液滑下喉咙,严述的喉结上下颤动,莫名性感。   陶秩看了几眼就忍不住探脑袋,“哥哥,这个好喝吗?”   陶秩的样子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鼻头都要碰到杯壁了,严述撑着下巴,故意往陶秩那边倾斜酒杯,“你可以试一点点。”   既然严述同意了,陶秩就着他的被子喝了一口,刚咽下他就皱着眉头吐舌头,“好难喝。”   严述发出低低的笑声,陶秩觉得自己被他耍了,不太开心地继续低头咬自己碗里的牛肉,严述摸了摸他的头,“我有点晕,先上去休息一下。”   严述离开席位,陆续就有人来接近陶秩,今天又是余彦伦的生日,不免被别人哄着又喝了点酒,没有喝多少脑袋就晕乎乎的,余彦伦看陶秩脸都红了,连忙帮陶秩挡开其他人,“人家还未成年呢,都别给我怂恿他了,等下喝醉了不好。”   余彦伦拉了拉陶秩,让他上楼去房间躺一会,等会叫他下来吃蛋糕,陶秩一开始没有动静,靠在椅子上过了会才喊口渴,但余彦伦已经被其他人拉过去了,气氛正热烈,没有人注意到陶秩,陶秩喊了一会见没人理自己,只能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额头就往楼上走。   他有点渴想喝水,但又不知道哪里有水,随便摸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万幸桌子上放着水壶。   陶秩一开始还没注意到阳台上有人,他咽下几口水,喉咙烧的感觉消解下去了一些,开始环顾房间的四周,也是这时候,他发现了阳台上的严述。   严述也发现了他,他后靠在阳台栏杆上,借着外面的灯光看陶秩傻愣愣地站在桌子边,不由轻声笑了,用哄人的语气问:“小狗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陶秩如果真的是一只小狗,此刻他的耳朵肯定趴了下来,他脚步虚浮地走向严述,他们之间的距离蓦地被拉近,严述身上那股淡淡的白山茶香更明显了些,混在晚风里,让陶秩有点沉醉。   陶秩在严述衣领处嗅来嗅去,严述被他呼吸弄得有点痒,虚虚地抱住陶秩,低头笑说:“怎么了,喝醉了和哥哥撒娇?”   陶秩哼了几声,严述也没听出是什么意思,就由着陶秩去了,陶秩拿脸颊摩挲他的下巴,像只小动物一样示好,他的脸颊肉软软的,又温热,让严述也有点心猿意马了起来。   天边的悬月如银勾,陶秩抬眼看严述的眉眼,越看越喜欢,他在心里的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急切地想要喷涌出来,他喜欢严述,想要严述,想和严述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哥哥,”陶秩叫了一声,严述低头应他,得到回应的陶秩越发勇敢,他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小声说,“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超级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不是普通的喜欢,是那种,那种喜欢。”   严述被陶秩突如其来的表白砸中,一时愣住了,很快血液开始在他血管里奔走,让他全身都躁动了起来,他一时有点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心脏收缩得过快,让他有种心悸的感觉。   严述有点怀疑陶秩是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陶秩絮絮叨叨地说着喜欢,说了很多遍,他想听到严述的回应,严述却始终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严述,眼神里全然是痴迷,严述亦也看着他。   陶秩因为长久得不到回应,他脑子本来就是乱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思绪飘散了出去,想到今天被王思宇欺负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想要向严述诉苦,不想他刚说出王思宇的名字,严述就反应很大地推开了他。   陶秩一下心凉了,浑身打起了冷颤,他混乱地想怎么了,自己说什么了?   他告白了,陶秩想起来了,他更加怕了,看严述冷峻的神色,陶秩已经猜想到了最差的结果,果然严述对他说:“陶秩,停下,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陶秩怕得浑身发抖停不下来,他企图找点别的话找补,但是嘴巴颤抖着说不出话,恐慌让他很快就开始低声啜泣,腿软得快站不住。   严述捏着他肩膀的手力气也好大,捏得陶秩感觉到了清晰的疼,他很丢人地哭泣起来,泪珠大颗大颗掉下来,嘴里含糊地说着“对不起”,却还拼命抓着严述的袖子,希望严述能安慰一下他。   但严述没有,严述表情恐怖可怕,看上去像是要直接把陶秩直接吃下去,平日里的温柔和煦都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有冰冷和冷漠。   陶秩哭得停不下来,说自己想要回家,严述可能终于被他哭得心软了,揽着他下楼,余彦伦已经快喝醉了,趴在桌上还不忘抬起头关心自己的弟弟,“你们去哪啊?蛋糕,陶陶要吃蛋糕啊。”   陶秩把脸埋在严述的衣服里,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严述只是默默抱着他送他坐上了车。   这真是糟糕的一天,陶秩在车上忍不住接着哭,泪水快要把他淹没了,也无法消解他的悲伤,他做了件大错事,虽然他早有准备,但真被人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陶秩依旧感觉到了尖锐的疼痛,痛得他把身子弓了起来,呼吸都不敢太大。   告白失败,不仅意味着他和严述毫无可能,还意味这十年的感情在这一刻,也要在这尴尬的终点被迫终止了。   陶秩只想快点把自己藏起来,藏在别人都不知道的角落里,严述叫住他的时候,他被吓到一样一惊一乍地回头。   “陶秩,你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喜欢王思宇,能不能换一个人喜欢,能不能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前面还是可爱的小王,这几章就变成可恶的小王了,小王委屈(?Д`) 第82章 出国   严述此后很多年,做梦还是会梦见陶秩下车后回头的表情,惊吓之下湿润通红的眼眸,微微佝偻着的脊背,还有满脸的泪水,透湿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像某种机警却无处藏身的小动物。   梦里的严述总是觉得难过,他想像往常一样,走下车去安慰瑟瑟发抖的陶秩,陶秩是个胆小的孩子,严述从没有很认真地指责过他,但这次他却没有动作。   人的感情实在是太难以界定了,严述的十年抵不上王思宇的两年,严述不想控诉也不想愤懑,他自然知道感情的事情无法强求,但无可避免自己的悲痛和嫉妒。   明明这一切都被预告过,但真的让他残忍地直面陶秩喜欢别人的事实,听到陶秩对他人的告白,疼痛就无处遁形,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新的折磨。   在车顶灯的朦胧灯光下,一颗泪珠很快地滚落在方向盘上,凝成了一道潮湿的水痕,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严述和陶秩的关系变得很尴尬,他们都不需要刻意躲避,两人几乎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   严述的爷爷底下有四个子女,但关系并不和睦,一大家子几乎没有多少感情可言。严述的妈妈从小开始,就是四个子女里最优秀出彩的Alpha,爷爷把她当继承人培养,可她从小生活在高压的严家,早就对家族里的资源掠夺战感到了厌烦,所以她成年后毅然决然脱离了严家,远离了家族纷争,成家后更是对爷爷逐渐加强的控制欲不满,直接搬到了J国定居。   爷爷逐渐接受了自己最看好的女儿不会回来的事实,这几年却把主意打到了严述头上,频繁叫严述回老宅聚餐,妈妈远在J国都听到了这个老头子的算盘声,老是想叫严述也一起出国定居,和他们一起享受闲散的富贵生活。   妈妈和爷爷的关系说坏不坏说好不好,作为爷爷最喜欢的女儿,她并没有受到多少苛责,但同样的,也并未得到多少温情,她在J国早就自立门户,虽不及根系庞大的严家,名下产业也足够严述接手捣腾。   严述几乎没有犹豫地拒绝了妈妈的请求,反而接受了爷爷抛出来的橄榄枝,气得妈妈在视频里骂了他一个小时,最后还得是他爸爸出场把人哄顺了。   严述这一段时间处在麻木的忙碌中,严家作为一个家族企业,虽然底气深厚,但亲缘关系下延伸出的病端也很多,严述作为一个被老爷子突然安插进来的人,所有人的警惕心都提了起来,家族从没有这样一致对外过。   陶秩出国当天,严述没有到场。   这三个月里严述没有得到片刻的喘息,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看走廊的阳光都泛着苍白,照在身上也没有多少温度,大厦高楼外是湛蓝湛蓝的天空,白云如絮,严述望向窗外,有一缕云的形状像极了飞机掠过后留下的尾迹云。   严述扶着墙壁,心抽搐着绞痛了一下,很快疼痛蔓延全身,他缓缓弯下身子,顺着墙壁缓缓滑下,助理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他咬着牙说不出话,眼前阵阵发黑,迟钝地发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样。   他张开嘴,强迫自己吸进更多的空气,在发现无济于事后,嗓子发出类似于被捏住抽搐的声音,勉强能听出是两个遖颩音节的词,周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而他却像个不被满足的濒死者,执拗地伸着手,企图抓握到什么东西,最后只能耗尽力气虚弱地垂下,彻底晕了过去。   因为过度劳累导致晕倒进医院的严述被老爷子强迫着放了一个月的假,得了假期的严述并没有觉得多少快乐,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他需要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让自己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之中。   或许他能用时间淡化这段未出口就结束的暗恋,在往后更多的十年里,他能与这段感情和解,甘心重新做陶秩的好哥哥。   严述确实做了很多打算,他在严家的继承权争夺中杀出一条路,年纪轻轻就爬上了高位,不论是权利还是金钱他都唾手可得,但他依旧没能感到鲜明的快乐。   权利的追逐会让人忘记初衷,严述却始终记得很早很早时候,陶秩在他教室外等了半小时才等到他下课,从教室后门溜进来塞给他一块盒装的蛋糕,上面印着烫金的“瑞德”二字,陶秩做贼一样蹲在过道里小声对他说:“这是新品,我好不容易买到的。”   瑞德的新品采用饥饿营销的手段,新品限量供应很难抢到,陶秩好不容易抢到这一口吃的,自己舍不得吃先来送给严述,眼神却出卖了他,露出一脸馋相,偷偷自己咽口水。   最后两人分吃了那一块小蛋糕,陶秩小心地舔着嘴边的奶油,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只幸福的小猫,他一边吃一边说:“瑞德的慕斯太甜了,要是能淡点就好啦。”   瑞德是严家名下的一个品牌产业,因为陶秩的一句话,严述产生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很荒诞的想法。   多年后的严述做到了,瑞德的一部分产业已经转交到了他的手上,过两年瑞德准备向海外扩张,第一站就是D国,但严述仍旧不知道陶秩能不能吃到这一份不是很甜的慕斯蛋糕。   他为自己预约了每星期一次的心理咨询,却在第一次交谈中被心理医生的建议刺激到,直接取消了接下来的预约。   他选择用另一种极端开解自己,他反复强烈地想念陶秩,他把陶秩的相片一张纸打印出来,贴满了整个房间,让他一睁眼就能看见相片中陶秩的脸,他的每一款香水都带着桃子的果香,任何一个人闻到一个身居高位的冷酷硬气上位者身上带着这样香甜的果香或多或少都会产生诧异,但他疯狂地迷恋这股味道无法自拔,哪怕这股味道并不适合他现在的身份。   严述以为自己这样就能缓解,他确实感到了难得的平静,情绪不再像前几年那样动荡起伏,却在发现陶秩拉黑他的第一时间,冲动地购买了去D国的机票。   冲动过后的严述很后悔,他不知道陶秩还想不想看见他,他害怕看见陶秩厌弃他的眼神,但更不能接受自己从此联系不到陶秩。   在坐上飞机的前两个小时里,严述都处在一个过度焦虑的状态里,直到飞机落地,他还有点不敢踏出机舱。   但这些忧愁、焦虑、恐慌在见到陶秩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他们是在陶秩的公寓楼下遇见的,陶秩穿着一件灰色的毛线开衫,拖着一双拖鞋下楼帮邻居遛狗,他的面庞如严述记忆中那样年轻而富有朝气,绿褐色的眼眸依旧让他魂牵梦萦,他看向自己的那一刻,严述的心有力地跳动,昭示着自己的生命力。   “严述?”陶秩惊喜疑惑地叫了一声,跑到他面前,风吹乱了他的刘海,也一同吹乱了严述的心,严述显得那么慌乱无措,而陶秩表现得无比自然亲昵,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那难堪的晦涩难言的两年。   陶秩勾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又有点委屈地说:“哥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严述有点恍惚,疑心自己在哪个美梦里,但怀抱里的陶秩触感真实,做不得假,他低下头,闻到陶秩身上青涩的桃子味,有点沉迷地多吸了几口,再好的香水也无法复制这种味道,这是严述无法否认的事实。   “对不起,陶陶,因为这个你生我气了是不是?”严述本来觉得自己痛苦,但现在又觉得是自己给自己苦头吃,他大可不必钻牛角尖,他离不开陶秩,他想陶秩,他应该更坦诚些,正视自己的欲望,“哥哥错了,别生我气了。”   陶秩仰起头看他,轻轻摇摇头,“我没有生气,我不会对哥哥生气的。”   邻居家的萨摩耶歪着头看看陶秩又看看严述,站起来“汪汪”了两声吸引他们的注意,但都没有人理它,它用自己胖乎乎的两只大肉爪扒拉陶秩的腿,陶秩才如梦初醒,“我得去遛狗啦。”   严述陪他遛了一圈狗,陶秩看上去很高兴,连带着严述也高兴起来,失却的生机一点一点回到他的身体里,陶秩没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严述也没问他当年的事情,这样好的时间,严述不想浪费在纠结其他的事情上。   到公寓里,陶秩蹲下来在鞋架底层找了双大点的拖鞋给严述,严述换了鞋进屋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第二人的居住痕迹,严述一进屋就被陶秩环腰抱住了,陶秩脸颊贴着他的肩膀,微微噘着嘴说:“你好久没来了,我好想你呀,你这次待久点吧,好不好?”   严述双手捧住陶秩的脸,陶秩期待地看着他,严述“嗯”了一声,陶秩就笑了起来,很眷恋地用脸颊摩挲他的手心。   “陶陶,王思宇呢?”严述心里有点疑惑,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他为什么没有在这照顾你?”   陶秩闻言奇怪地反问:“你怎么问起他呀?他不和我在一个地方,我也不需要他照顾我,我现在可独立啦。”   严述有一种被蒙骗的愤怒,还有对自己愚蠢的恼怒,他居然轻易相信了王思宇随口许下的诺言,真以为这个没有定性的人会对陶秩负责到底。   陶秩在异国他乡就被自己恋人抛弃了,严述不敢想陶秩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恼恨自己居然那么疏漏,时至今日才知道真相。   “没事了,以后哥哥照顾你。”严述抱着陶秩对他说,陶秩虽然听不懂严述的话,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好话,黏黏糊糊应了一声:“好哦。”   陶秩心里跟开花了一样美,这次“严述”消失太久了,久到陶秩都以为自己搞砸了,他不会再出现了,但是“严述”居然回来了,还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陶秩感到高兴的了。   他珍惜地抱住严述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这次能多陪陪我吗?”   之前“严述”总是站在一旁,离他远远的,既不和他交流也不和他接触,还莫名其妙消失了,陶秩生气了好久,气急败坏之下就把人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但是现在人一回来,他又像小狗一样贴了上去,陶秩知道自己没骨气,但是看不见“严述”让他更难过,所以还是没骨气好啦。   陶秩看上去那么怯弱,恳求的表情让人怜惜,虽然严述的理智告诉他国内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去做,运行和项目都要跟进,但他没有犹豫一秒就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为了更好分辨,陶陶妄想里的严述会加双引号。 第83章 异乡   陶秩之前不会做饭,到这边后吃不惯D国的食物,所以自己学着做菜,现在勉强能烧出一锅味道正常的面条了。   陶秩把面条端出来的时候很不好意思,脸红地把煎焦的鸡蛋夹到严述的碗里,“我不太会做,只能将就吃了。”   煎蛋有点难夹,陶秩滑了几次才夹上来,严述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陶秩看,陶秩等了他片刻也没见他动筷子,拿手虚挡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小声说:“你怎么不吃呀?”   重新和陶秩相遇,严述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一个甜蜜的梦,而梦里的陶秩格外地温柔好看,他纯净的绿色眼瞳依旧让人魂牵梦萦,天底下最好的宝石也难夺其光芒,哪怕是天边的亮星也无法与之比拟,在一个温暖封闭类似于家的空间里,陶秩的脸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频频触动严述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这几年被严述拼命压下去的念头重又浮现心间,他想和陶秩组合一个家,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严述实际上没有多少家的概念,他生在那样的家庭,本就不太可能体会到家庭之间的温暖,他羡慕余家的家庭氛围,余彦伦和陶秩身上都带着只有家庭幸福的小孩身上才会独有的底气和自信,严述没有,他过于冷淡,过于理智,在之前他从没有产生过想要一个家的想法。   但是现在,在异国他乡,舒适的灯光下,木色的餐桌上放着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面条上面浮着几根绿色的菜叶子,还有边缘被煎得焦黄的鸡蛋,严述还没有吃一口,心里却被熨帖得满足。   他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他,可能是陶秩特地夹给他的鸡蛋,可能是陶秩安静温和的神态,可能是异国他乡温暖蒸腾的水汽,他尚且年轻的岁月里已经见过无数壮丽的美景,却没有任何一幅比现在更让他心动。   他缺失的一角被充盈,而陶秩是缺失这一角最重要的一块。   他们拥有的过去历历在目,陪伴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如果说到相扶相守这个词,严述脑内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陶秩。   纵使严述有千言万语,此刻也无法一股脑都吐出来,他轻轻握住了陶秩的手指,像之前经常做的那样把陶秩的指尖包在了自己的手心里,陶秩没有反抗,只是拿着筷子对他笑。   “可能不好吃,”陶秩的表情变得有点苦恼,“我好久没做了。”   “之前没见你下厨过。”严述拿起筷子,先咬了一口鸡蛋,只是普通煎鸡蛋的味道,因为边缘有点糊了而有点轻微的苦味,陶秩用手撑着下巴,笑着说:“是呀,我在这边学了好多呢。”   严述吃饭很斯文,几乎不会发出多少声音,吃一会就会拿纸巾擦擦自己的嘴角,陶秩没他那么讲究,自己也是真饿了,几下就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吃完了。   稀里哗啦的像只小猪,严述偷偷抿着嘴角笑,他现在越看人越喜欢,看不够一样眼睛都黏在了陶秩身上。   吃完后严述主动把碗筷收拾了,反正也没有几个碗,陶秩就站在厨房里看严述卷起袖子洗碗。   白色的泡沫漫过了严述的小臂,陶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从背后抱住了严述。   他的头只到严述的肩膀,吐息温热地喷在严述的背上,严述僵了一瞬间,很快又把身子软了下来,把碗放下回头看陶秩。   陶秩仰着头,微卷的额发向两边散开,露出他澄澈的眼睛和微红的脸庞,他的脸确实很适合用来撒娇,陶秩轻而慢地说:“你要去哪睡觉呀?”   严述愣了一下,重新低下头洗那个洗了好多遍的碗,闷声说:“去酒店。”   陶秩歪头去看严述的脸,带着严述的身子左右摆了摆,用央求的语气说:“哥哥,我这也可以住啊。”   陶秩言下之意已经足够明显,严述把碗重新翻过来又洗了一遍,陶秩见他没反应,“哥哥”“严述”地胡乱叫他。   “你这只有一张床。”严述终于把碗捞出来放清水下冲洗,提醒陶秩,陶秩佯装思考了会,没什么心理障碍地说:“我们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睡一张床吗?”   严述想拿陶秩长大了的理由搪塞他,但是想到初中时候他们闹的不愉快,他又不想说了,陶秩本来就是特殊的,他不愿意陶秩和他再出什么嫌隙,只想无限纵容他。   只要陶秩认为没有什么问题就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严述对自己自制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于是严述点了点头,陶秩小小地欢呼了一声,开心地去收拾床铺了。   严述把碗放回碗橱,又站在那枯站了几分钟,才挪动脚步向房间走去,陶秩租的平层面积不大,但也不算小,在一个舒适的范围内,平层里堆放着陶秩从外面买回来的艺术品,大多色彩艳丽充满童趣。   严述注意到电视机台上放着一排立牌,注意到也是因为这个东西和房内的装饰格格不入,严述拿起其中一个立牌看了看,是一个黑发黑眸的男角色漫画形象,穿着考究板正的西装,呈坐姿坐在皮椅上。   严述并不了解这些,所以也不知道这个漫画形象属于谁,他把立牌放下,仔细一看这一排全都是同一个角色的形象,除了立牌还有一些胸针。   他走进房间,发现陶秩的床头还有两个抱枕,一样的死鱼眼和平直的嘴角在团面似的抱枕上有点滑稽,又有几分可笑,他捏了捏这两个抱枕,陶秩刚好洗漱完从浴室里走出来。   陶秩浑身冒着水汽,脸庞湿漉,走近带起一股潮湿的桃子甜香,严述觉得鼻头痒痒的,脊背再一次僵直了,低头就能看见陶秩宽大睡衣下雪白的锁骨和,他的嘴唇因为热气变得水嫩鲜艳,偏偏神情还是单纯的,“你也去洗吧,我给你找件能穿的衣服。”   严述艰难地挪开眼,陶秩拍了拍自己两个抱枕,拿屁股对着严述说:“你别欺负他们呀,我刚刚看见你捏了。”   都把棉花捏扁了,陶秩可心疼了,这两个抱枕可是跨越重洋才到他身边的。   严述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道歉,直直地说了几声“对不起”,陶秩被他逗笑了,躺在床上用光裸的脚心推严述的大腿,“快去洗漱啦。”   严述到浴室的时候,头脑还有点懵,他能处理很多棘手的危机,却无法安然面对现在的状况,陶秩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太浓了,他稍微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这股恬淡的果香。   等他走出浴室,陶秩已经窝在床上捧着手机专心盯着屏幕,严述趴过去看了一眼,好像是个游戏界面,陶秩一看见他,就把游戏退出来了,严述没话找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在玩什么呢?”   “你知道的呀。”陶秩自然地说,这让严述有点迷惑,他印象里陶秩并不喜欢玩游戏,因为游戏需要一定的精力投入,陶秩经常玩了一会就卸载了,而陶秩的回答好像严述理所应当知道这是什么游戏一样。   陶秩把手机塞进自己枕头底下,用手臂勾住严述的脖子,严述就把刚刚的事情落在脑后了,陶秩的衣服对他来说太小了,衣服在他身上快要被撑爆一样,陶秩小流氓上手,不知羞耻地摸了摸严述的胸肌,嘴巴夸张地做了圆圆的“o”形,“身材好好哦。”   陶秩的手又软又凉,摸到严述的皮肤上轻易引起了严述一串鸡皮疙瘩,纤长的手指卡在了严述的沟壑处,陶秩也有点脸热了,不舍地收回了手,转而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噘着嘴巴嘟嘟囔囔地说:“怎么我就没有呢?”   严述躺在陶秩的身边,忍不住轻轻笑了笑,陶秩的脸就被他胸腔里的共振震得痒痒的,再次投入严述宽厚温暖的环抱,陶秩就像回到了自己安全的窝,在这里他不必忍受独在异乡的孤独,不必去想那些麻烦的人际关系,不必考虑惶惶不安的未来,在严述怀抱里的每一秒,他都是被保护的,被爱着的。   严述低下头,亲了亲陶秩的发顶,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即使他和陶秩相识已经十几年,但每一次怀抱都是新的一次体验,他熟知怀里人的每一寸骨骼的生长,这点没有让他觉得腻味,反而感觉越发浓厚,他是他其中一根肋骨,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肋骨都会知晓。   陶秩伸出手摸了摸严述的五官,过高的鼻梁顶着他的手,有点硌人,但唇又是软的,白山茶花的香味馥郁芬芳,让陶秩安心,他无意识地把自己最隐秘的腺体露了出来,白皙的后脖颈弯出一道脆弱易欺的曲线。   严述有点被蛊惑,肌肤相贴的温度让他产生更多的想法,他忍不住低下头,用嘴唇触碰那一片洁白隐秘的区域,陶秩身子猛地打了一个颤,肩膀细细地抖,把自己的脸往严述怀里更深处埋。   他一点都没有抗拒的想法,反而被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心里生出了无限希翼,可是严述只是碰了碰就再没做什么了,陶秩有点失落,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用牙齿咬严述的锁骨。   “小狗吗?”严述拨了拨陶秩的下巴,陶秩半眯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不大高兴地说:“你才是小狗呢。”   严述便也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叼着陶秩腺体上的肉,陶秩又开始打颤,更多的甜香溢了出来,他并不明白这种行为背后更深沉的含义,只知道自己半边身子都软了,这种舒服的感觉让他有点迷糊,但他想到严述说他小狗,他就挣扎了一下,严述以为他不喜欢,很快住了嘴。   陶秩把他推出去,要他翻身,“我也要咬你的,不能你光咬我。”   这在陶秩看来是平常一样的玩闹,Alpha的领地意识强烈,他们本能地会抗拒他人触碰自己的腺体,但是严述没有犹豫,把陶秩往自己身上抬了抬,让陶秩可以趴在他身上,够到他的腺体。   陶秩的嘴唇触碰到腺体的那一刻,本能让严述有种危机感,但是很快就消散了,他拖着陶秩的腰,陶秩转而用牙齿轻轻咬了一口,他力气小还不至于咬破腺体,但严述隐隐有种渴望的感觉,他沉默地箍紧了陶秩的腰。   陶秩明显很喜欢这种亲密的行为,他们像两只小狼一样互相交换着味道,哪怕他们的信息素契合度达不到及格的标准,他们依旧乐此不疲。   “你不能和其他人做这样的事情。”得到满足的陶秩蛮横地下了命令,严述第一次没有给陶秩解释行为背后的意义,他变得贪婪变得有私心,他抱着陶秩轻轻“嗯”了一声,嘴巴似有若无地贴着陶秩的下巴,“我只和你做。”   “……这是独属。” 第84章 游戏   严述在D国待了一星期,秘书暗示了他好多次,虽然他还想多待几天,但是国内的事务实在不能没人管。   严述这几天基本都待在陶秩的出租屋里,他发现陶秩在这边似乎没有新的社交关系,正常留学生拥有的社交活动他一概没有,除了去学校上课就是窝在自己的房子里。   严述买了两张电影票,提出带陶秩去看电影的时候,陶秩看上去很雀跃,他脸上惊喜灿烂的笑容轻易刺痛了严述的眼睛,他不知道在之前无数个孤独的日子里,陶秩究竟是如何在这个远离亲友的异国生活的,以至于只是一场普通的电影就让他如此期待。   晚上陶秩躺在床上玩游戏,严述和他说自己第二天要回国了。   陶秩愣了几秒才把手机放下,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刚刚躺着,他后脑勺的头发被蹭得乱糟糟的,像颗小毛桃。   小毛桃很难过,他不想严述走,每次“严述”和他说自己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时候不到几个小时他就会重新出现,但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出现。   “你什么时候再来呀?”陶秩坐在床沿边,抱住了严述的腰,他表情茫然无措,看上去像被随便丢掉的玩具,不安全感满溢了出来,严述握着他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他,“我很快就回来。”   陶秩不太乐意地皱了下眉,他不喜欢严述给他的答案,他逼迫严述给出一个更加准确的日期,他再也不想接着没有目标地等待了,“那是几天呢?是一两天还是好几个月?”   严述蹲下身,用手摸了摸陶秩的脸,陶秩的脸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苍白,眼睛眨了好多次,才勉强把焦距集中到了眼前的严述的脸上,这让他很担心陶秩的状态。   在做出国读书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显然都忽略了陶秩本人可能遭遇的困境难度,出国对于普通人来说,会有挑战和困难,但是困难带来的负面情绪是可以被排解的,可对于陶秩来说,却是不断地积压,最终把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彻底压垮。   “下个月我就过来。”严述思考了会,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时间,他准备把国内的事情处理好,就着手接一些D国的项目,最好能留在这边久一点,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陶秩仔细一想自己三十个日夜不能见到严述,就觉得害怕极了。   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求着严述带他回国,他不想在D国待下去了,他想回家,想父母也想哥哥,很想很想。   可陶秩还是忍住了,他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揪紧了自己衣服的领口,急促地对严述说:“那一个月后,你一定一定要来,不能不来。”   严述再三向陶秩承诺,才让惴惴不安的陶秩重新躺回了被窝里,这一夜陶秩睡得很不安稳,到凌晨三点的时候,他就彻底清醒了,他睁着眼睛干躺在床上,夜的浓黑四面八方地压迫他,即使白山茶的香味依旧环绕在他身边,严述的怀抱干燥又温暖,却丝毫没有给陶秩任何的真实感。   陶秩希望夜晚能无限延长下去,但天依旧残酷地亮了。   严述陪陶秩吃了早饭,就要赶去机场了,他想陶秩和他一起去机场,但是陶秩摇头拒绝了,他有点神经质地缩着脖子,神态紧张,小声说:“我不能出去,外面很危险,我得待在这里。”   陶秩只有待在这个房子里,“严述”才会来找他,不然他就要错过“严述”,只能在睡梦中再与他相遇,虽然梦里相遇也很好,但是陶秩还是更喜欢像现在这样能抱能摸的“严述”。   严述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他弯下腰摸了摸陶秩鬓角,陶秩舍不得地抱住了严述,他依恋地深吸了一口严述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心里的哀凄已经没过了他的头顶,让他自己有点溺水。   严述心想他得回去和陶秩的父母好好谈谈,陶秩现在明显不是正常的状态,最好能把陶秩带回去休养,至于学业,它远没有陶秩的健康重要。   “外面不危险,你可以尝试着多出去走走。”严述对陶秩说,看陶秩抿得紧紧的嘴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次我来,我们一起去外面走走,好不好?”   陶秩立马点头如捣蒜,严述心里不是滋味,严述在陶秩的世界里代表的意义不止是一个“哥哥”的身份那么简单,骤然的分离让陶秩产生了强烈的分离焦虑,他在荫蔽里待久了,突然被推入风雨中,他毫无招架之力。   陶秩把严述送到门口,关上门的时候,他有点不适应地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房子,他尽量不去想严述已经离开了的事实,但还是忍不住走到窗边,隔着窗户往下看。   严述的背影出现在楼下的时候,陶秩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晃动的视线模糊的视角,暗涩灯光下严述绷紧的嘴角,冷酷的拒绝和久久等不来的机场身影。   陶秩的眼睛很快地热了起来,一大滴泪水猝不及防地滑落,陶秩有点无措地拿袖子把泪水抹了,小心翼翼躲在窗帘后怕严述看见自己,他并不想自己表现得那么糟糕那么软弱,但是泪水不受他控制,接连不断从眼睛里冒出来,陶秩只能捂着眼睛无声哭了几分钟。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陶秩陷入一种难言的焦虑里,这种焦虑让他想歇斯底里地叫出来,他却又压抑着自己,直把自己压抑得呼吸困难,他觉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都像是一种束缚,紧紧地包裹着他,这种触感让他恐惧让他害怕,他想,他要是窒息而亡,严述就找不到他了。   所以他很快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了,赤身裸/体地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临近中午的太阳光有点热,晒在他身上像在灼烧他的皮肤,光打在他赤/裸的身体上,像一把刀把他从中间劈开了,他躺在那里白得发亮,他又想哭泣了,所以他开始伤心地哭,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皮鞋。   他顺着皮鞋往上看,看见了“严述”那张平静的含笑的脸,他好像在责怪陶秩的行为,陶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只想扑到“严述”的怀里。   “严述”却躲开了,他站在一边,看着陶秩因为他的躲避而皱着眉头难过地哭起来,脸上依旧挂着似责怪似包容的笑容,直到陶秩蜷缩着身子趴在地板上直打抽抽,肩胛骨像一对脆弱的蝴蝶翅膀颤抖不止,泪水汇聚在地板上形成了一小滩液体,他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陶秩:“坏孩子。”   虽然是坏孩子,但“严述”依旧温柔地抱住了他,陶秩就停止了哭泣,他陷入安宁的陷阱里,他应该思考一下为什么“严述”去而后返,可他的大脑告诉他这不是什么问题,“严述”再也不会离开他,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爸爸和余彦伦飞来了D国,因为严述说陶秩的状态不是很好,他们特地飞来看望陶秩,如果情况真的不对,他们准备给陶秩办理休学。   陶秩很高兴自己的爸爸和哥哥能来,为了迎接他们,陶秩特地把“严述”藏进了衣柜里,“严述”因为他这个决定闹了点小脾气,陶秩只能费力地和他解释原因,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下意识觉得要把“严述”藏起来。   这个决定是明智的,爸爸和哥哥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陶秩的表现除了有点不爱社交,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陶秩在他们面前仍旧是乐观开朗的,于是他们略微放心了。   陶秩也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满意,“严述”和他形影不离,有时候他在教室上课,一转头就会发现“严述”坐在自己身边,陶秩会偷偷在桌子底下抓着他的手,而“严述”会对他温柔地笑笑,默认他的行为。   另一边的严述回国后,一次无意看见了秘书手机上的游戏,界面和陶秩经常玩的游戏很像,他本着了解陶秩喜好的想法问了秘书,秘书倒是很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个恋爱游戏。”   “嗯?”严述有点意外,他没想到陶秩居然玩的是恋爱游戏,陶秩看上去并不会喜好这种游戏,他在情感方面显得很迟钝,唯一让他散发出爱恋信息的人……是王思宇。   可恶的王思宇。   严述时隔多年想起他,郁结之气依旧难以消解,隐隐还带着一种刺痛,王思宇幸运地拥有过陶秩的爱慕,他却那么轻巧地把这份爱慕丢弃了,这让严述对他更加恼怒。   严述点了点屏幕上那个黑发人物问:“这个是谁?”   “这是游戏里一个攻略角色,叫陈树,设定是有钱的总裁,沉稳可靠,可对人很冷漠。”秘书有点惊讶于自己的老板会对这个游戏的人物感兴趣,但还是仔细讲解给严述听,她看了看严述,忍不住加上了一句,“我觉得这个人物有点像您。”   严述看着人物立绘上那两只死鱼眼,有点意外地指了指自己,他从没有把自己和这个二次元形象联想到一起过,秘书却跟打开话匣子一样接着说:“您看,他脸颊中央和您一样,也有一颗痣。”   严述接过手机,之前他忽略了这个人物身上的细节,现在仔细一看,确实有一颗小痣点在人物的脸颊上。   陶秩看上去很喜欢这个人物,愿意买那么多这个人物的周边,如果他的想法和秘书是一样的,那他玩游戏过剧情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的是屏幕里的陈树,还是……现实里的严述?   这个想法让严述呼吸急促了几秒,他的大脑涌入了大量的信息,一时之间脑内甚至响起了轻微的嗡鸣,他愣怔地放下手机,眼眸里闪动着暗涌的情绪。   秘书接过自己的手机,有点捉摸不透严述的行为,她看着严述撑着下巴走到了窗边,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纠结,似乎在思考什么难解的谜题,就在秘书想要开口问的时候,严述迅速地转过了身,一把抓起了自己放在桌子另一头的手机,快速地对秘书说:“给我订明天去D国的机票。”   “啊?可是……好的,好的。”秘书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职业素养让她压下了探究的心思,她匆忙站起来准备去做事,严述再一起叫住了她。   严述语气有点犹豫,又透着一股莫名的决心,“这个游戏叫什么名字?” 第85章 告白   “嗯?你什么时候到呀?”陶秩蹲在阳台上接电话,他回头看向房内,原本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的“严述”在手机铃声响起来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陶秩只能看见几分钟前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那杯热水。   手机那边传来严述温和的笑声,陶秩有片刻的迷糊,他急需处理一下现在的信息,思考一下为什么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人怎么突然又远在他国。   他脑子短暂地清明了一下,想起了严述离去的身影,这轻易地刺痛了他敏感脆弱的神经,他逃避似的没有再深入思考,即使没有一条合理的逻辑链,陶秩也毫无疑惑,严述什么时候来,为什么来,什么时候走都是没有理由的,而他想要的也只是严述在身边而已。   陶秩转回头不再看桌子上那杯水,刚刚“严述”还端起那杯水喝了一口,阳光太过刺眼,晃得陶秩有点眼花,他一下一下揪着盆栽的叶子,认真听了会对方说话,弯着嘴角笑着说:“好哦,我来接你。”   严述抵达D国机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在接机室里,严述得到了陶秩飞奔而来的怀抱,结结实实的,带着外面清爽的夏夜晚风的气息,还有他最怀念的甜涩的桃香。   陶秩脸蛋红扑扑的,很可爱地拿自己脑袋在严述的怀里拱,仰起头用自己漂亮的眼睛看着严述,“哥哥,我好想你呀,我好高兴呀。”   陶秩的状态看上去比上次好,可能是因为最近国内的亲友都来看望他,这让他平静了下来,严述忍不住轻轻揉了揉陶秩的脸蛋,温声说:“哥哥也想你,所以来找你了。”   陶秩眼睛亮得像星星,这样的陶秩特别好看,让人想把他揣在胸前的口袋里带走,严述很少说这样直白的话,陶秩被他猝不及防的直球击中,傻愣了几秒,尔后更加亲昵地表达自己满胸腔的爱意,哪怕羞得脖子都红了,还是不放开自己紧紧环住严述的手。   两人并不急着回去,严述带陶秩去附近的中餐馆吃夜宵,他点了些甜米酒,度数不高,陶秩贪甜喝了好多,把自己喝得迷迷糊糊的,只会冲着严述傻笑。   还好还能走路,哪怕两条腿软得像面条了,但小陶同志依旧身残志坚,坚持自己能走直线,结果走得歪七扭八,差点一头栽倒在大马路上。   严述在他摔倒前揽住他的腰,陶秩像块柔软的面团一样对半挂在严述的手臂上,他看着自己脚面嘿嘿直笑,严述一用力把人翻上来,陶秩就夸张地“哇”了一声,整个人贴在了严述的身上。   因为喝了酒,陶秩的脸颊很热,河堤的凉风也无法吹散他脸上的热意,初夏的D国正是风景最好的时候,天无比的晴朗,万物勃发生长,夜幕下波光粼粼的河面远处,有几只亮着灯的船只缓缓划过水面,陶秩看着船只留在水面上的波纹入了迷,趴在严述的胸口安静了下来。   他的脸蛋被挤出一团绵软的颊肉,严述摸了摸他的脖子,皮肤温热,他低下头轻轻叫了一声陶秩的名字,陶秩眨了眨眼睛,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陶秩的额头上,酒精麻痹了陶秩的神经,让他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十几秒,他才缓慢地仰起头,路灯下严述的脸像某件古希腊的艺术雕塑品,笔挺的鼻子,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还有刚刚贴在他额头上薄而性感的嘴唇。   严述忐忑地等待着陶秩的反应,陶秩看上去好像被他吓懵了,盯着他一点反应也无,严述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因为秘书无意的一句话,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游戏,他就冲动地来到了陶秩的面前,可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他却毫无头绪。   陶秩窸窸窣窣地把手从袖子里费力地钻出来,他捧住严述的脸颊,严述有点紧张,下颚线崩得紧紧的,陶秩踮起脚,先是亲了亲严述脸颊上那一颗小痣,嘴唇再缓慢下移。   几秒却缓慢得像一个世纪,严述能清晰地感受到陶秩柔和温暖的吐息,还有柔软的嘴唇停留在他脸上的感觉,他在想陶秩有没有喝醉,有没有醉到认不出人?   但他没有再想了,因为陶秩的嘴唇已经移到了他的嘴唇上,严述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夜晚,昏黄的壁灯下陶秩熟睡的脸庞,那像花瓣一样微张的两瓣嘴唇,几乎一瞬间,他想起了那苦涩的药味,可记忆里的苦涩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甜香。   严述紧张到嘴唇都在抖,陶秩忍不住笑了,轻轻把严述的嘴唇含在嘴里,像一只小狗一样讨亲:“哥哥,亲亲。”   “严述,严述哥哥……”陶秩含糊地叫着他,嘴唇贴在他的嘴边,严述想低头再亲,陶秩却笑着撇开头,不肯让他亲了。   他趁严述不注意,跑开几步,依靠在栏杆上叫了一声,然后大声地笑了起来,湿润的风拂开他额前的头发,他的脸在灯光下熠熠如明星,瞳仁里跃动的光点如星河碎屑,他整个人都那样青春生动。   严述从背后抱住他,陶秩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被衬得纤细,严述捏住他的下巴,有点欲求不满地要人满足他,“再亲几口,好不好?”   陶秩装模作样思考了会,严述当他默认了,低下头小心地碰了碰他的嘴唇,陶秩就小声地笑,等严述含住他的嘴唇,撬开他的齿关,把舌头挤进他的口腔,陶秩就无法发出笑声了,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全程他都没有反抗,哪怕严述急喘的声音让他害怕,钳住他下巴的手也让他感到了轻微的疼痛,但是温热的唇舌,交换的呼吸让他有点迷恋这种感觉。   陶秩嘴唇本来就偏饱满,含在嘴里口感很好,严述爱不释口了一点,等结束的时候,陶秩的嘴唇就肿起来了,看上去更加鲜艳饱满,他拿自己的袖口抹了抹嘴巴,严述握住他的手腕,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细细给他把嘴边残留的口水擦去。   他们接吻了,在D国夜晚一个寻常的街头,一切发生得都那么水到渠成。   “喜欢吗,和哥哥接吻?”严述低声问陶秩,陶秩点了点头,他的脸始终红扑扑的,跟抹了胭脂一样,陶秩面对喜欢总是大胆而热烈的,他忠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喜欢,我喜欢和哥哥接吻。”   严述顿了一下,转而用更轻柔的语气说:“陶陶,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弟弟那种喜欢你,是……作为一名Alpha对你的喜欢。”   陶秩注视着严述,严述临到这紧要的一刻,却吐不出一句华丽的告白来,他有点窘迫,却又真诚地向自己的心上人告白:“可能我说得有点太晚了,忘记王思宇,来到我身边吧,我来照顾你保护你,填补我,爱上我吧。”   “你是我的骨,是我每一寸血肉……”   严述语无伦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脑子里想到什么就把什么说出来了,他急切向陶秩展现他的一切,他坚硬外壳下柔软的内里,全都剖出来,展现给陶秩看。   上市公司年轻的总裁,未来严氏的继承人,行业内的创业神话,这些强大的光芒在陶秩面前通通失去了光辉,严述像每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样,紧张胡乱地编织话语,期望自己的诚意能打动对方。   陶秩微微仰起头,严述看着他的脸,憋得额头冒了冷汗,陶秩有点迷茫,严述的告白比吻还要突然,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但是内心的喜悦骗不了人,他觉得自己更加醉了,好像坠入了一个过于美好的梦里。   他想,自己会不会在做梦。   但严述握着他的手是那么用力,轻微的痛感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就像是蒙在前路的黑夜突然被一道刺目的光给照亮,深埋心中的暗恋终得以窥见天光。   “我……我,我也喜欢哥哥!”陶秩红着脸大声地说,他比严述还要更加窘迫直白,饶是他搜刮遍自己的小脑瓜,也无法找到更好的话语,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简单的喜爱,“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得受不了,我每天都在想你,真的好想你,好爱你。”   严述激动地抱住陶秩,不停地亲着陶秩的脸,细密的吻让陶秩话都有点说不出,但他还在倔强地不停嘀咕:“喜欢严述,我好久之前就喜欢了,你不知道,我偷偷喜欢……”   严述高兴地想下河游一圈,他爱怜地抱着陶秩,心里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充盈过。   两人回到家,还没过玄关,严述的吻又落了下来,陶秩手胡乱地拍在墙上,他想把灯打开,但被严述牢牢握住了手腕。   黑暗中声音被无限放大,黏腻的水声大得让陶秩害羞,空气里浮动着白山茶和桃子两种味道混合起来的气味,他稍微躲开了点,严述无知无觉地重新贴过来,活像这辈子没见过嘴唇一样。   陶秩轻轻推了一下严述的胸膛,严述才停下来,黑暗中他的眼睛像狼的眼睛,掠夺性昭然若揭,陶秩有点害怕,他轻声问:“那哥哥是我男朋友了吗?”   “是了。”严述含着笑,亲了亲陶秩的脸颊,“陶陶小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严述:我的自制力很好(? ?_?)?   还是严述:亲肿他!亲烂他的小嘴唇!(v^_^)v 第86章 雪   异国恋最艰难的是六个小时的时差,往往严述有时候休息的时候,陶秩那边已经是深夜了,严述只能掐着时间给陶秩打视频电话。   陶秩还是喜欢叫他“哥哥”,在视频里趴在床上支着下巴,歪着头笑的时候很甜。   他们当了十多年的兄弟,突然身份转变成情侣,双方都很青涩,严述思虑过是否要做出一些转变来昭示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变,但是他们都安心于多年相识的熟悉里,似乎生活上没有多少变化。   说一点变化也没有,那也不是真的,在互相表白的第二天早晨,他们就在不停地接吻,温暖的被窝和爱人柔软的唇舌,让严述产生了一丝错觉,他们好像已经相爱了多年,而这一天睁开眼,不过是他们许多相爱年岁里平平无奇的一天。   严述在很早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会交一个年龄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男朋友,陶秩还在读书的年纪就被他老牛啃嫩草啃了个精光,还没和他正经以情侣名义牵过几次手,嘴巴就被亲肿了,素日欲望寡淡的严述从没有这样不知节制的时候。   可偏偏他们之间隔着七千多公里,无论心如何贴近也无法相拥。   而陶秩在为另一件事烦恼,“严述”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约会。   “但是我已经预定好了,两个位置。”陶秩躺在“严述”的腿上,把手机上预定的座位信息给严述看,有点羞涩地给他暗示,“是,是情侣专座。”   “严述”垂下的手轻柔地贴在陶秩的额头上,从手背上传来些许温暖的触觉,陶秩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严述”却摇摇头,“外面很危险,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陶秩低下头看自己手机上的预定信息,他似乎在做什么抉择,下意识地啃咬自己的手指关节,他想外面确实很危险,他害怕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要用那样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陶秩本以为“严述”并不会为此影响,但明显现在“严述”也感受到了。   这让陶秩感到焦虑,他并不明白这一切,他已经很努力适应这边的生活了,却总是被当做异类对待,即使他应该早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他从来如此,陶秩想,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他沉默地打开游戏,低垂着眼睑浏览公告信息,陶秩玩这款恋爱游戏快三年了,游戏里一共有五个可供攻略的对象,但陶秩只专心攻略一个陈树。   陶秩这种行为藏了多少自欺欺人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游戏充实了陶秩初来国外孤寂的内心,他很快沉溺于游戏无法自拔。   陶秩出国后大概过了半年,严述创立的珠宝品牌LM第一批新品发布,新品正式发布的那一天是4月6日,陶秩生日当天。   陶秩那时已经很久没有和严述联系了,他只能从各处只言片语地拼凑出严述的新生活,他本以为自己在逐渐淡出严述的生活,但新品发布会的日期太过凑巧,一下把陶秩砸得晕头转向。   这一批新品对LM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虽然陶秩知道珠宝品牌推出的产品里有戒指很正常,但还是对命名为“初恋”的戒指恍了片刻神。   祖母绿优雅大方,像一颗碧绿纯净的心被镶嵌在银色的戒托上,严述在新品发布会上介绍这枚戒指,特地说明这枚戒指上的祖母绿是他亲自从赞比亚的矿洞里带回国,并不公开出售。   “因为我最喜欢它。”电脑屏幕里的严述穿着考究的西装,精心打理的头发和陶秩印象中很不一样,更加沉稳更加清贵,坐在屏幕前的陶秩把视频来回看了三遍,他想从中探查到严述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泄漏,但严述始终得体专业,没有掺杂其他的多余私人情绪。   那天晚上陶秩梦见了严述,这次与之前的梦不一样,严述在梦里没有冷酷的表情,没有强硬的推拒,而是温柔地与他做了个约定:如果你想见我,我就会在你梦里出现。   陶秩认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梦,这怎么只是一个梦呢!在连续梦见严述三天后,陶秩迫切地请求他,来见见他,他想严述想得不行,梦里的严述没有回答,陶秩以为他做错了,诚惶诚恐害怕严述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好在“严述”还是来了,陶秩做了两份早餐,“严述”坐在他的对面却不肯碰他做的早餐,陶秩只好沮丧地吃了两份早餐,他觉得这是自己眼泪的功劳,严述总是对他心软,小时候他只要哭一哭,掉点小眼泪珠子,严述就会主动哄他。   “严述”并没有待很久,他给陶秩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就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陶秩都通过这个号码和“严述”联络,陶秩有很多话想和“严述”说,他向“严述”道歉自己莽撞的告白,在编辑道歉短信的时候,陶秩的泪水一遍遍打湿了屏幕。   他需要为自己的爱赎罪,需要为自己的爱承担后果。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陶秩相信他们能像天底下所有终成眷属的情侣一样,拥有甜蜜和充满希望的未来。   陶秩越来越不喜欢进行深度的思考,他只要静下心来沉思,脑子疼得像要炸掉,就好像有一个人拿针刺穿他的头皮,穿过他的头骨,刺进他的脑子里一样,陶秩甚至对着镜子翻开发丝认真找过,好在没有针头露在外面。   他偶尔也会想想,哪些是自己梦见的,哪些是自己醒来后经历的,但这需要耗费他很多心力,陶秩时常觉得自己没有气力,他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深刻残忍地清醒,一半昏昧无知地沉睡。   不过这些都没有让陶秩感到难受或者忧虑,他觉得自己很幸福美满,十几岁情窦初开陶秩就喜欢严述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陶秩还是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严述”可能察觉到陶秩兴致不高,低声哄他,“我们可以在梦里去,就像我们之前一样。”   陶秩放下手机,对着严述缓缓眨了眨眼睛,他感觉自己眼皮有点沉重,记不清自己昨晚究竟睡没睡,他把一缕额发捏在食指和拇指之间,他并没有对“严述”的行为感到不满,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认为外面是危险的,在这间屋子里,他才是被保护的。   严述也有愿意出门的时候,越过秋天,D国很快就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他从机场那边回来,回到陶秩的小屋子里,总是带着一股寒气,钻进被窝的拥抱陶秩,陶秩老是被冻得一哆嗦。   白山茶花的香也带了几分冬日的冷冽,陶秩躺在被窝里睡得暖烘烘的,被吵醒也不恼,揉着眼睛轻轻抱怨:“你身上好冷呀。”   “赶过来急了点。”严述好久没抱到真实的陶秩,忍不住把头埋在陶秩的怀里猛吸几口,桃子的暖香萦绕在他的鼻头,扫清了他旅程的疲惫,他的鼻子硌得陶秩有点痒,陶秩轻轻抓他头发,严述也不肯把头抬起来,“再让我闻一会,想死我了。”   陶秩起了玩心,把被子拉上来把两人都拢在杯子里面,明亮的灯光透不过被子,暗色的环境里,陶秩贴在严述的耳边,轻轻地怯怯地尝试叫他:“老公。”   陶秩可不敢在外面这样叫他,只敢这样在被子底下轻轻地叫一声,叫完自己脸先热了,把脸埋在枕头里,严述第一次被陶秩这样叫,愣了一下,才轻笑地俯下身亲了亲陶秩的鬓角,“什么时候学的?”   陶秩脖子也红了,他放开枕头,被子被严述的脊背撑开一道小口,光从外面泄进来,落在陶秩的眼眸里,多情动人地闪烁,他纠结地用手指在严述肩膀上画圈,轻声问:“你不喜欢吗?”   “喜欢。”严述抱着陶秩翻了个身,两人侧身面对面躺着,陶秩脸上学生气很足,躲闪着怯怯看向他时,让严述恍惚觉得有点罪恶,他揉了揉陶秩的耳垂,话语含糊在亲吻里,“好乖。”   因为严述一句喜欢,陶秩心底突然腾升起了一股渴望,他想和严述组成家庭,他想和严述结婚。   这股渴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强烈,他再次想到了被严述命名为“初恋”的戒指,从严述手下诞生的戒指,虽然对外展示的那枚不公开出售,但还有两枚类似的款式在拍卖场上流通。   陶秩没有花费多少心力就得到了其中一枚,他仔细观察了到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戒环上的花纹和那枚“初恋”有不同的地方,陶秩找了个私人作坊,把自己手上这枚做了改变,让他更像“初恋”,还在戒指的内环刻了字母。   做完这一切的陶秩依旧对他和严述的未来感到忐忑,他不知道严述接受自己有关一辈子的邀约,戒指已经被他藏在上锁的抽屉里,似乎要一直一直这样藏下去。   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冷,圣诞节快到了,陶秩希望圣诞节能飘雪,他趁着假期想回国一趟,他找了一家策划各种活动的公司,把尘封已久的戒指寄了过去,希望能在飘雪的时节向严述求婚。   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恩爱到白头。   陶秩心底有无数的希翼,也有无数对他们未来的畅想,陶秩之后回想那段时光,记忆在他脑海里像五彩缤纷的泡沫一样虚幻而美好,他行走在那些看似美好的泡沫里,战战兢兢,冷汗满面,生怕戳破任何一个。   陶秩并没有能回国,因为他半个学期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参加期末考试,被教授发了邮件给他的父母,圣诞节还没到,陶秩的妈妈就赶到了D国。   她看到了幸福的触目惊心的另一面,陶秩站在门口对她轻轻一笑,甜蜜地回头对着沙发上的空气说:“严述,我妈妈来了,你和她打声招呼呀。”   作者有话说:   所以要好好学习,不要逃课(。_ 。) 第87章 治疗   圣诞节还是下雪了,下了两天两夜的雪在地上积了了厚厚的一层。   雪后的晴天格外冷,出门前妈妈在陶秩的脖子上围了棉实的围巾,围巾是很柔软的羊绒质地,陶秩把尖尖的下巴藏进厚实的围巾里,围巾遮盖了陶秩三分之一的脸,显得他眼睛尤为大而圆润,妈妈把陶秩的看了又看,轻轻推了一下陶秩的后背,回身把门锁上。   “很快就会没事的。”在寒冷的早晨里,妈妈一说话嘴里就吐出一股白色的雾气,她不知道是在和陶秩说话还是在和自己说话,“这不是大问题。”   陶秩站在病院三楼的走廊上,有点迟钝地仰头看了看米白色的屋顶,天气实在太冷了,他小心地用自己的左手慢吞吞地搓右边的手,妈妈跟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的时候,陶秩很快地迎了上去,他有点警惕对面的医生,用自己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妈妈拍了拍他的手安抚他,陶秩微微弯下身,对妈妈轻声说:“妈妈,我想回去,为什么不让严述跟我们一起来?”   妈妈的表情变了又变,她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医生,很快神色又缓和了,重新变成正常的样子,可能是被风吹的,陶秩的手冷得吓人,妈妈紧紧捏住陶秩的手指,抿了抿嘴唇,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用轻缓的语气说:“陶陶,严述没有在这里。”   陶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疑惑,迷茫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在密林里迷路的小羔羊,几乎是第一时间,他条件反射性地用力挣了一下,似乎是想挣脱妈妈的手,但妈妈抓他抓得很紧,平时连桶水都没有提过的女人却牢牢牵住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指甲都快嵌进陶秩手腕的皮肉里。   妈妈朝陶秩笑笑,但嘴角没有弯上去多久,很快就变成一个难看的弧度,她太用力了,用力到嘴角都在抽搐,“陶陶,你听妈妈说,你生病了,只要好好治疗,你很快就能好的。”   “不……我要回家,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了!”陶秩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他慢慢地后退,在医生扶住他的背的时候,陶秩猛烈地抗拒起来,妈妈抓不住他,指甲在他手腕上划下几道淡红的伤痕,但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把推开了医生,跌跌撞撞地往楼梯跑去。   米白色的长廊在他眼前扭曲,陶秩觉得自己脚底下的地面都在颤动,他疑心这幢大楼很快就会在这样强烈的晃荡下被夷为平地,在肾上腺激素的刺激下,血液过快地在血管下奔流,如果他被大楼上落下的石块砸中了,陶秩肯定自己的鲜血会像喷泉一样涌出,不断涌出!喷射!把沙石尘土都用血染尽!   陶秩更害怕了,他抑制不住地抽动,想只要回家就好了,只要回到那间屋子,只要回到严述的身边……   别人的手一碰到陶秩,陶秩就愤怒地嘶吼,他如同一只困兽被人死死锁在怀里,无谓的踢蹬撕咬让他愤怒,他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出门前被妈妈戴在脖子上的围巾变成了绕颈夺命的绳,过长的头发散乱着,只有乱发下一对眼睛亮得吓人,妈妈看见这一幕几乎要当场晕过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都要降临在陶秩的头上,明明在过去二十多年里,陶秩一直都那么努力,他的童年充斥着病例单,药丸和医院的长廊,在更早的时候,他更加孱弱的时候,那个疯女人几乎每天都要打他,把伤痕累累的他关进黑暗的衣柜里,让他学狗叫学狗爬,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吃,拍下他不堪的照片贴满房间,以此取乐。   他甚至都不会说话不会和人交流,却会用自己柔软温热的小身子紧紧贴着她的手臂,轻轻地用拙稚的声音学着叫她“妈妈”。   每一段黑暗过去,都不是光明的开始,阳光只是短暂地照到了这个不幸的孩子的脸上,给予他短暂的温暖后,再把他推入下一段黑暗里。   如何才能……如何才能拯救她的孩子!   陶秩被两三个人一起压在地上,妈妈眼里啜着泪,拨开混乱的人群,用力抱住精疲力尽的陶秩,陶秩在她怀抱里止不住地抽搐,他想止住自己的抽搐,却越急越停止不下来,他狠狠接连打了自己几个巴掌,妈妈压不住他的手,哭喊着大声叫了一声:“陶秩,陶陶!”   “陶陶,你看看妈妈,你看看妈妈,”妈妈急切地抱住陶秩的脸颊,如果她早知道因为疏忽,会导致陶秩在国外生了这种病,那她当年无论如何都不会送陶秩出国,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陶秩的幻觉已经具象到触觉,她心底只剩下无尽的后悔,“求求你了,陶陶,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旁边的人把身子已经软成一团的妈妈和陶秩拉开,陶秩脱离她怀抱的那一瞬间,表情同被狠心抛下的孩子一样无措,他向妈妈伸了伸手,却只抓住了一团空气,他紧张害怕地注视着把他扶起的人,小声叫了一声:“妈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陶秩都无法把现实和虚幻分开,他时而认为自己身处在一个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噩梦里,时而又认为是自己疯了,所以脑子里才有那么多想法,所以到处哪里都是“严述”,他对着白墙喋喋不休,神经质地啃咬自己的手指,掐自己的脖子,挠自己的胳膊,都无法让他感到片刻的轻松。   他的手机在挣扎的时候被甩出去撞在了墙壁上,直接报废了,陶秩无法向他们展示他和严述相爱的证明,只能一遍一遍固执地重复他的记忆,却被轻易找出了各种漏洞,每次被指出错误的时候,陶秩都抑制不住身体里的冷,这种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透过他的肌理,让他牙齿打颤。   他无法解释严述如何与他心灵相通以至于他们可以通过做梦联系感情,无法解释一个集团的总裁如此忙碌,却为什么每天都陪在他身边,无法解释他们如何无视这七千多公里的距离和六个小时的时差相拥。   陶秩不愿意再向任何人诉说他和严述之间发生的一切,他安慰自己,爱情总是两个人各自的事情,其他人不必理解那么多。   他吃了很多药,陶秩知道其中一种药叫阿立哌唑,之前他最常吃的一种药,他每天都在和妈妈解释自己没有生病,他没有产生幻想,他想回国,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即将和严述结婚。   妈妈老是哭,她的眼泪让陶秩愧疚,他沉默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看妈妈拿出了一个手机,陶秩起初是平静的,他脑海里没有这部手机的丝毫记忆。   手机没有上锁,妈妈打开手机,点到短信的界面,陶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他自己的号码。   从两年前开始,他的号码就不断给这台手机里的号码发送短信,从一开始痛苦伤心的道歉,到后面甜蜜的情话,最后戛然而止在“我有点想你”这一条短信上。   陶秩前不久还编辑了这条短信,他那时候心里的想法很多,在当时,他以为自己心里的期许都能实现,而现在,陶秩咽了一口唾沫,欲盖弥彰地问:“这是什么?”   陶秩原先使用的手机已经被摔烂了,即使把卡拔出来放在新机上也丢失了很多信息,妈妈已经检查过了,陶秩手机上并没有严述的联系方式,他们应该闹僵了,严述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陶秩拉黑了。   陶秩被严格管控着手机的使用,为了防止陶秩对妄想对象进行纠缠,也为了断绝陶秩加深幻觉的可能。   “这部手机是在你枕头下找到的,你的备用机。”妈妈还翻出了手机上的社交软件,陶秩用这个号码注册了很多账号,每一个账号都有一个熟悉的账号向他发送很多讯息。   陶秩推开了手机,他站起来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他想他确实应该逃出去,逃出这里,摆脱这一切,他只要逃出这里找到严述,严述会和妈妈和医生解释的,他们是相爱的,他们的爱是真实的不是虚幻的,陶秩并没有产生幻觉。   但他的腿却完全没有走出这间病房的意思,他忍了会,眼角酸涩难当,有那么几秒,陶秩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肉体,飘到了虚无的空间里,温暖的潮水向他涌来,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哭了。   陶秩捂着自己的嘴巴,很用力地哭泣却没有发出一声哭声,他背靠在墙上,妈妈一靠近他,他就拼命往墙角躲,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墙里一样。   他发出了一声细弱的哭喘,手背在身后摁在冷硬的墙壁上,可怜地哀求:“妈妈,你放我出去吧,我求求你,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   “妈妈,我就,我就喜欢他一个,我喜欢了好多好多年,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和他在一起。”陶秩缓慢地滑落在地上,抱着妈妈的大腿苦苦哀求,短短一个月,陶秩就瘦了好多,他颤抖的时候妈妈总是疑心他要把自己整个人都颤散架了,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膝盖,湿润的泪水滴落在她的鞋面上,“我该怎么办呀?妈妈,我好害怕,我……我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陶秩依旧没有死心,他想严述总会来找他的,他只需要等待,等待严述来把接出去,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陶秩深思愈发恍惚,他偶尔也能在病房里看见“严述”,他不能在这里和“严述”说话,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严述”,在心里和他沟通。   “严述”说他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爱陶秩,而陶秩只需要把药偷偷扔掉。   陶秩听话地每次吃药的时候偷偷把药藏进自己的袖子里,“严述”果然出现得更加频繁,但好景不长,他被医生发现了,那天妈妈很伤心地把他床上的床单拖到地下,藏在床垫下的药丸滚落一地,陶秩噤若寒蝉,立在一边不敢说话。   但再长的噩梦也会有醒的那天。   陶秩再次得到严述的消息是意外,他每天有固定地娱乐时间,护士会过来带他去看电视,陶秩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不幸还是幸运,他刚好看见严述出现在了电视上,是一起很无聊的市区大型节目访谈,严述是受邀嘉宾,正在接受采访。   陶秩缓而慢地眨了几下眼睛,他想转头拉拉护士姐姐的袖子,叫她也来看电视,他会向她介绍,电视里的这个人就是他的爱人。   但是电视里很快就出现了另一个人影,简未苏穿着小礼服手里还拿着小提琴,明显是从舞台上刚下来,她面对媒体也落落大气,对着镜头明艳大方微笑。   “哇,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听说两位是传说中的命定伴侣,严先生对简小姐刚刚的表演有什么想法吗?”   陶秩直起身,他有点生气,急切地想叫护士遖颩姐姐把电视关了,而他一转眼,却最先看见了自己苍白枯瘦的手腕,青色的经脉在苍白的皮肉下显得很狰狞很可怕。   陶秩停顿住了,眼神空洞地摊开手心,阳光洒在上面白茫茫的质点刺痛了他的眼睛,每一条手掌的纹路都像一道裸露的青白伤疤。   作者有话说:   此时失去老婆联系,找不到老婆的严述崩溃重启中…… 第88章 分手   陶秩回想起治疗的三个月里发生的种种,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波动了,他不知道是否是药物的作用,他的心已经完完全全麻木了,他时常觉得没有精力,以至于抬起画笔都觉得重若千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拿起笔来创作,药物作用让他手不停地轻颤,也让他的大脑空白。   陶秩有时也想过,自己会不会再不能拿起画笔,这是个大问题,从很小时候他就开始学画,如果今后再不能画画,陶秩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能追寻的。   他的爱情和梦想都葬在了未暖的凛冬里,他的躯体还残留着生命力,灵魂却长久地沉寂。   再想起严述,他更多的是感到羞愧和内疚,陶秩觉得自己又被关进了年幼时候的衣橱里,他浑身赤裸伤痕满体以供人取乐。那些夏季晚风下的告白,那些寒夜的拥抱,那些爱的话语,都变成了愚笨画手的拙劣画作,严述没有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里对他说“早安”,没有在深夜抱着他叫他“宝宝”,没有在季夏的晚风里说青涩的情话,他们更没有重逢,严述从没有一次来找过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陶秩给自己编造的假象。   幸好,这场噩梦终于停了,以一种狼藉苍白的形式。   出院后的半年里,妈妈一直带着陶秩各地旅游散心,在格鲁吉亚的古堡酒店里,陶秩突然感觉很冷,他在酒店工作人员微微讶异的目光里把送来的三床被子都铺在床上,但他还是冷,在被窝里紧紧抱着自己不断打颤,陶秩觉得自己好像坏掉了,捂着自己的脸忍不住哭泣,泪水打湿了枕头,他却觉得好多了,心里毫无波澜的感觉也不好受,他需要宣泄的出口。   妈妈本来睡在另一张床上,半夜她去古堡下面转了半小时,等她上来的时候,陶秩还在哭泣,泪水渐没了他瘦削的脸颊,他睡在三床被子之间,缩成好可怜的一小团。   妈妈把刚买的精油香薰放在床头,淡淡的花香让陶秩觉得好些了,妈妈掀开被子睡在陶秩身边,她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孩子,陶秩把头搁在她的肩膀,柔软蓬松的头发散在妈妈的臂膀上。虽然陶秩已经长那么大了,但他躺在她的怀里,妈妈还是很容易地想起了陶秩小时候。   妈妈一边拍陶秩的后背,一边哼歌哄睡他,曲调和缓的催眠曲中间数度变了调,变成了破碎的哽咽声,陶秩的手搭在妈妈的脸颊下,指尖不断被温热的泪水打湿,陶秩觉得很愧疚,他不想再让自己的家人为自己担忧,但他总是在麻烦别人。   凌晨,陶秩依旧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看天边从死寂的灰白慢慢转变成稀薄的晨色,金色的一线像一道利剑的锋刃,开光便见血,所以天空飘了满目血红的朝霞,鲜红的霞光照在陶秩的脸上,胸膛上,让他疑心那是他剖心的血。   “严述”又来了,陶秩转动自己的眼珠凝固在床边,“严述”在他床边站了许久,微微俯下身牵住了陶秩的手,陶秩一时有点贪恋这种温暖,他蠕动着苍白的嘴唇,轻轻叫了一声:“严述。”   摊在身侧的手被一下拉紧了,陶秩知道那是妈妈,这是他无眠的夜晚,也是妈妈的。   陶秩叫完这一声就没有声音了,妈妈微微抬起头,却见陶秩依旧死死盯着某一处,短短几个月,陶秩就飞快消瘦了下去,他面无血色像一段冷色的枯木,许久才轻轻从她手心里抽回自己的手。   金红色的霞色缀在陶秩碧湖般的瞳仁里,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神色舒缓无力,像是累极了立马就要睡去,陶秩对着空气缓而慢地说:“你走吧,我不会哭的。”   陶秩确实没有哭,妈妈的泪水却不断地砸下来,把陶秩的手背都打湿了,陶秩觉察到手背上的湿意,又觉得自己撒谎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翻身抱住妈妈,“妈妈,没事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结束旅行,陶秩又接受了一次MECT治疗,刚治疗完,他忘记了很多事,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处在轻飘飘的状态里。   也就在这时候,王思宇放假赶来看望陶秩,才发现原先陶秩租的地方已经转租给别人了,他特地向陶秩讨要了新地址找过来,陶秩实际上不想他过来看自己,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太差了,羞于见人,但是王思宇态度很坚决,陶秩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新地址。   王思宇听说陶秩生病了,需要一些契合度高的Alpha的信息素安抚,王思宇很义气地去医院从腺体里抽了两管信息素原液,把他腺体都抽扁了,走路都是虚浮的。   陶秩握着那两管来之不易的信息素原液很感动,对王思宇说了好几句谢谢,王思宇两手一摆说:“我俩还说什么谢,我和你什么关系呀,说这个太生分了。”   两人站在阳台上,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太阳晒得陶秩浑身暖暖的,直想睡觉,他已经昏睡两天了,却依旧觉得疲累,王思宇手指间捏着烟,无聊地把烟夹在手指缝里转来转去,他挠了挠头问陶秩:“你生了什么病啊?怎么学都不去上了,还瘦了那么多。”   陶秩勉力睁开眼睛,露出一个小小的虚弱的笑容,“老毛病啦,压力太大了,精神就不好,所以先休学了。”   王思宇看陶秩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烟,于是递给了陶秩一支烟,陶秩好奇地端详了很久,王思宇轻笑了一声,问他:“你会抽吗?”   “不太会。”陶秩如实说,王思宇拿出打火机,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又给陶秩点了一根,陶秩吸了一口,烈性的烟草味直冲鼻腔,陶秩忍不住咳了起来,王思宇看着他的样子哈哈大笑,他把烟叼着嘴边,看上去特别帅气,又有点阳光的痞气,“还记得不,之前我带你抽烟,严述在你身上闻出味,直接给你说哭了,你那时候好喜欢哭,哭不够一样,小哭包。”   陶秩听王思宇的话直直愣了一下,王思宇以为他是忘记这件事了,实际上陶秩连“严述”这个名字都不怎么记得了,他在一片呛鼻的烟草味里慢慢思索,想得脑子疼,才想起一点一闪而过的片段,他小心地捏灭手里的烟,神色有点灰败,摇摇头含糊地说:“忘记了……”   王思宇也不乐意提自己曾经的情敌,他看陶秩不怎么开心,给陶秩吐烟圈逗他,陶秩像个孩子一样轻易被吸引过去了目光,两人在阳台笑作一团,直到妈妈叫他俩进去吃饭。   王思宇并不在这久待,陶秩生病了也不能陪他疯闹,他晚上还要去赶场子,陶秩一路送他到小区门口,笑他腿软了还要蹦跶,王思宇揽过他的肩膀,用力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哥这叫金枪不倒,下次等你好些了,哥再带你去玩。”   陶秩站在他面前,仰头对着他露出单纯的微笑,密密匝匝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王思宇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时光,他心里又有所异动,即使看过那么多灯红酒绿的繁华,他依旧会轻易被当初的纯情击中,他伸出手摸了摸陶秩的脸颊,有点心疼陶秩瘦了那么多,“生病了怪可怜的,小可怜快点好起来。”   “有你的信息素很快就能好了。”陶秩拢了拢身上的外套,王思宇低头一直看自己的脚尖,耳垂红了一片,偷偷拿眼睛看陶秩,小声说:“我要走了,你和我抱一个吧,朋友那种分别拥抱。”   王思宇看上去很扭捏,陶秩新奇地看着他,他恼羞成怒:“就抱一个,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陶秩忍不住偏头笑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张开手臂抱住了王思宇,陶秩身高才到他肩膀,抱在怀里也没有多少分量,陶秩温声说:“谢谢你来看我。”   王思宇觉得自己要哭了,心里暗骂了自己几声矫情,他嘴巴若有似无地擦过陶秩的脸颊,干脆利落地起了身,郑重地和陶秩说了一声再见。   陶秩站在远处看着王思宇的背影走远,他陷入了片刻的失神,站得脚都酸了,他才回过神,慢慢朝原来的方向走去。   他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陶秩回过头,意外看见了严述的脸,严述站在离他十几步的地方,陶秩凝固了片刻,他在思索来人的身份,导致他猛地想起那一瞬间的表情有一点慌乱,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严述朝他急急走近两步,陶秩就猛地往后退四五布,剑拔弩张地紧盯着严述,苍白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严述就不再往前走了,他的表情好悲伤,就像陶秩在格鲁吉亚叫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陶秩张了张嘴巴,先开口了,“你别纠缠我了。”   “这是你的意思吗?”严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眼睛都熬红了,眼白上鲜明的红色血丝让他看上去无比狼狈,隔着那么远,他依旧能闻到陶秩身上那股乌木的味道。   异国恋要维持感情很难,严述还没有和陶秩相契合的信息素,他知道这段恋情注定会遇到困难,陶秩从恋爱开始前一个月频繁地和他联系,到后面忽略他的消息,忽略他的电话,这些对严述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对陶秩特别包容,只要陶秩喜欢他,他就能不断地横跨两国之间,来到陶秩身边。   陶秩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到后面更是一声不吭拉黑了他,严述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赶到D国,却发现陶秩原先的住所已经楼去人空,余彦伦说自己的妈妈带陶秩各地旅游散心了,失去陶秩所有讯息的严述只能开始无望的等待。   陶秩垂着脑袋,哪怕到这时刻,严述发现自己还是可悲地想要上去抱住陶秩,哪怕知道他想要的安慰不是他的,他无法接受,他想问陶秩这段恋情在他眼里是什么?   忘记旧爱的虚假新欢吗?那他算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为什么他付出一腔真心,对陶秩来说,只是空窗期寂寞的慰藉,待他重新找回真爱,严述就被弃之如敝履。   “嗯,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想开始新生活。”陶秩深吸了口气,他拿出自己的勇气来,“你知道的,我们信息素契合度都不高,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严述哽了一下,他可以接受陶秩因为年轻,年轻总是喜欢朝三暮四了一点,而很快被其他人吸引,却无法接受他搬出信息素契合度来说事,这等于把他一开始的感情直接打入了地底,他的真心与热血在这可笑的理由面前,都变得薄弱起来。   成年人结束感情总要体面一点,实际上在陶秩一声不吭变得冷漠开始,严述就应该及时停住自己沦陷的步伐,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爱情就是不体面的,淋漓不堪的,他歇斯底里地追问陶秩:“那我算什么?陶陶,我们的感情算什么?”   陶秩平静地看着他,他们之间明明只隔了几十步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道鸿沟,陶秩理了理自己的额发,算是给自己那段不堪的混乱噩梦下了总结:“什么都不算,梦总要醒的。”   严述感觉自己的心都被陶秩凿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陶秩确实是他的血,他的肉,他的骨,现在他的骨血肉全都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他不知道陶秩是否同他一样疼,应该没有,陶秩看上去那么漠然,看了他几眼,就转身接着缓慢往回走。   严述茫然地盯着陶秩的背影,风把陶秩身上空荡荡的衣服吹得贴在身上,他看上去像是随时要被风吹倒,却又异常坚定地朝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耳边不断回响,季夏之初的晚风,陶秩的眼睛如碧波春水,他说:“哥哥,好喜欢你。”   严述知道这场梦,不会醒了。 第89章 车水马龙   回忆随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变得模糊而绚烂,带着雨汽的潮湿,在岁月中逐渐褪色。   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一个小区门口,严述摸了摸陶秩的下巴,陶秩在他怀里动了动,但仍旧蜷缩成一团不肯站起来。   “陶陶,到家了。”严述低下头在陶秩的发顶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发像小羊羔的毛一样柔软,陶秩似有所感,从严述的怀里露出一只眼睛,严述还没来得及看清,这只眼睛很快又躲起来了。   陶秩把严述的怀抱当成了一个小小的避难所,他并不想离开这个怀抱,他口齿不清地闷声说:“我……我的头好痛哦……”   “嘴巴也痛,脸也好痛……”陶秩用手指在严述的肩膀上画圆圈,弄得严述整片肩膀都痒痒的,严述捏着他的脸颊抬起来检查,陶秩脸颊的肉把嘴巴挤成了鸭子嘴的模样,哪怕这样,噘起来的嘴巴还是轻微地一动一动,含糊地说:“真的好痛哦……哥哥。”   陶秩的肤色很白,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清晰得触目惊心,可怜的小孩蹙着眉头,铁石心肠的严述质问他:“下次还敢和Alpha打架吗?你怎么那么厉害呢?”   “不,不不敢了。”陶秩吸了一下鼻子,他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戒指盒用手心紧紧包住,严述松开手,他就傻傻地冲严述一笑,眼睛在晦暗的车厢里熠熠闪烁,“这是哥哥给我的嘛?我好喜欢。”   严述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来面对陶秩,他心里泛起了轻微的苦涩,在被抛弃的初期,他陷入比以往更深的焦虑和抑郁中,甚至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收集换腺体的相关资料。   如果他能有一个和陶秩契合度高一点的腺体,会不会这段感情就不会结束得那么仓促和狼狈?   契合度高的信息素就那么重要吗?严述曾经没有把信息素放在心里,有情能使饮水饱,在他看来信息素的社会法则无法和真诚对抗,却没想过,陶秩是否和他是一个看法。   他和陶秩拥有过的曾经历历在目,如电影院里精心剪辑的电影,陶秩的微笑在大屏幕上0.5倍速播放,每一帧都带着严述的眷恋,可严述却无论如何都留不下这部影片。   他只是个观影人,陶秩的世界有他参演,却终究不是主角。   陶秩看上去还没有恢复,他的脑子估计现在就是一团浆糊,压根没有记得这个戒指是刚刚他自己抢回去的。   “我做了不好的事情,哥哥还给我这个,我好高兴。”陶秩把头重新埋进严述的怀里,他陷入不正常的兴奋里,肾上腺激素在身体里疯狂游走,让他如坠欢境,陶秩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暗色的车厢逐渐变得明亮,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严述身后穿过,他耳边响起了音乐声,像是婚礼进行曲,由轻到重,最后变得震耳欲聋,他捂了一下耳朵,眼前的世界线条又变得扭曲起来。   但这种状况没有延续多久,严述抱他下车了,晚风吹开陶秩额前的碎发,他用手臂环住严述的脖子,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话,严述一开始没有注意,走了一段路到了电梯间,没有了风声,陶秩的话变得更清晰了些。   严述凝神听了会,发现他在说:“想和哥哥结婚。”   严述整个人被震了一下,浑身都僵硬住了,如被一道惊雷击中,陶秩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散乱的头发下,他的眼眸含着湿漉漉的水汽,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什么,陶秩嘴里哼着不着曲调的歌,小腿凌空打着轻微的节拍。   严述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把陶秩抱得更紧了些,在电梯停下,向两边打开门的时候,陶秩“当当”了一声,高兴地说:“我们结婚啦!”   陶秩感觉严述走得快了些,他在怀里被颠得快要滑下去,但又被很稳地抱住,他咬着戒指盒的边缘吃吃地笑,直到严述打开门,把他塞入了家里黑黢黢的玄关。   陶秩还没有站稳,门就在他身后关上了,紧接着严述的吻就落了下来,黑暗中他的喘息声大得吓人,含着陶秩的嘴唇吮吸,舌头强硬地撬开他的齿关,强迫陶秩和他交换混乱的吐息,勾住陶秩的舌头轻轻啃咬。   陶秩背靠着门板害怕地缩了缩,小声“呜呜”了几声,很怂地腿软了,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滑,但被严述用力托住臀部,整个人又被抬了上去,比严述还高了一个头,被迫低下头和严述接吻。   这个姿势让陶秩气有点喘不顺,他闭着眼睛小口小口呼吸着,吐出一截小舌头被人含住肆意对待。柔软的唇舌如有瘾,毫无招架的姿态极大地释放了严述的郁结,他想干脆就这样亲到死,亲到陶秩害怕,亲到陶秩再也离不开自己。   凌乱的吻从嘴唇往下移,移到陶秩白皙的脖颈处,严述的吐息滚烫,陶秩忍不住轻轻垂下头,整张脸都红了,抱着严述的头不知所措,却很乖地没有反抗,被人轻轻咬了几口在锁骨处,他才哼出了几口气,战战兢兢地扣紧手里的戒指盒。   “这明明是你不要的,你现在怎么那么宝贝?”严述注意到陶秩还死死握着手里的戒指盒,松开嘴里的软肉凶狠地问陶秩,他的眼睛在暗处如狼的眼睛,黑沉而锐利。   陶秩肩膀抖了一下,再次企图往下滑,却被人抬得更高,他的腹部被严述掌握,脆弱敏感的小腹在严述高挺的鼻子下急促地随着呼吸蠕动,严述隔着衣服咬了一口陶秩的腰侧,陶秩轻轻叫了一声,左手用力到紧绷,使劲撑住严述的肩膀,嗓音颤颤地说:“这是我的呀,这本来是我的。”   陶秩几乎要哭了,他扁了扁嘴巴,委屈地说:“你不要咬我。”   这样对待一个病人确实不好,严述盯了陶秩一会,眼里汹涌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陶秩咬着被他亲红的下唇,眸光闪烁地看着严述,他软软地叫了一声“哥哥”,严述就把他放下来了,陶秩落进严述的怀里,严述打开灯,抱着人进了卧室。   陶秩被严述放在床上,严述给他脱完鞋子,抬起他的双腿把他往床上一扔,陶秩滚进床中间,脸埋在枕头里埋了一会才爬起来坐在床上。   严述去他衣柜里找了一番,找出套睡衣,陶秩没有去拿这套睡衣换上,反而伸开双臂,示意严述给他换。   严述插着腰站在床边和陶秩对峙了几分钟,陶秩摆了摆手臂,表情困惑又迷茫,密而长的睫毛颤颤,严述败下阵来,抓住陶秩的衣服下摆往上拉,陶秩的衣服领口有点小,陶秩挣扎了几秒才从衣服口里钻出乱糟糟的小脑袋,他傻乐着往下躺。   在浅蓝色的被子上,他白得如玉,胸膛轻微地起伏,胸前两个粉色的小点在微凉的空气中立起,严述刻意让自己的视线不乱晃,而陶秩被人抓着裤子下摆往下拉也没有警觉,他把手指指节送进嘴里轻轻咬住,全身光裸着躺在床上,脂玉一般的皮肉纯洁无惑,却又处处都是诱惑。   陶秩“哇啦”一声弹起来抱住严述,严述被人突然袭击,手在混乱中摸到了陶秩细韧的腰身,温暖的皮肉让他愣在当场,他轻轻摩挲掌下的细腻的皮肉,和陶秩对上了视线。   陶秩轻轻在他脸颊边亲了一口,严述掐了一把陶秩的腰,陶秩又小声尖叫了一声,笑着往后仰去,却被严述拉了回来,他被迫坐在了严述的怀里,小屁股蹭着严述的大腿,他也不觉得羞赧,严述的皮肤温热,让他觉得很舒服,他不自觉又靠近了些。   “不害臊。”严述板着脸训他,陶秩摸了摸严述平直的嘴角,口无遮拦地说:“你好凶哦,谁叫你这么凶的啊?这么凶不好不好。”   严述把睡衣往他头上套,陶秩扭着身子抗拒,把衣服从自己头上扒下来,抱紧了严述:“我们就这样抱着,这样舒服。”   “你也把衣服脱了吧,好不好?你的衣服磨着我疼。”陶秩抬眼期待地看着严述,小手已经蠢蠢欲动,尝试把严述衣服上的扣子解开,没解几颗,他的手就被严述抓住了。   严述低下头亲了亲他的手指,声线低沉温柔,像在哄一个孩子,“小流氓?”   换腺体不是小事情,严述需要寻找合适的腺体,移植腺体的手术也有很大的风险,很少有Alpha拿自己的腺体去做这样的手术,因为在ABO社会里,Alpha的腺体千金难求,哪怕是信息素等级最低的Alpha在ABO的社会里,也有相对的特权。   严述的私人医生一直在劝解他,医生已经快到了退休的年龄,很早时候就是爷爷的私人医生,之后客户里多了一个严述,他几乎看着严述长大,语气很严肃地说:“我一直认为你是个理智的孩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你的爷爷知道了会对你很失望的,你喜欢的Omega也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你。”   “我希望你不要钻入牛角尖,我见过很多对伴侣,有人信息素满分却仍旧走向不可挽回的怨恨,有人信息素争锋相对却依旧相守相爱,事在人为,你这种决定是投机取巧,是懦夫。”   严述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同时又有点可悲,他一边等待合适的腺体,一边又忍不住频繁去找陶秩。   他并不是经常能遇到陶秩,陶秩新租的房子也并不是经常有人在,大多数时候是空的,严述会坐在门前的楼梯上等,昂贵的高端定制风衣的下摆被随意坐在地上,就如同他一样,没有尊严地期待挽回这段感情。   而陶秩总是对他视而不见,抗拒,严重的时候陶秩还会神情激动地咒骂他,叫他走,如果不是走入绝路,严述何至于把期待放在腺体移植上。   不过合适的腺体还没出现,活动策划公司的电话先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对方说他在几年前预定了一场求婚仪式,因为意外被延期了,这次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消息,所以公司负责的专人特意找到了他。   严述应约到了月老庙前,奔赴了一场迟到多年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求婚仪式。   严述揉了揉陶秩的指关节,他记忆恢复后自然想起这场求婚仪式并不是他联系公司策划的,策划公司会打到他手机上也是因为当时那个客户留的号码是严述这个号码,这场求婚仪式是严述向陶秩的求婚。   那个神秘客户的名字呼之欲出,几乎不用多劳严述多想。   陶秩真的很奇怪,当初吵着要他走的人是他,最后偷偷准备求婚仪式和戒指的,也是他。   严述的手指做戒环状,在陶秩右手无名指上套了一下,陶秩举着手呆呆地看着,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软着声音说:“哥哥,我们结婚吧。”   陶秩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澈,尾音有点上扬,软软糯糯的,严述低头看,陶秩的眼睛漂亮安静地注视着他,就好像眼里只有严述一个人一样。   唯一一个,没有第二个人能挤进来,真诚又热烈。   作者有话说:   小强盗,小流氓,小骗子,陶陶形象在严述面前全线崩塌 第90章 倒霉蛋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陶秩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陶秩细长的手指无知觉地动了动,紧接着手腕慢慢抬了起来,捂在他的额头上,遮挡一下过亮的光线。   一颗蓬乱的小脑袋从床上抬起来,陶秩手顺着额头往后抚,把细碎过长的额发全顺到后面,一双眼睛还被过亮的光线刺着睁不太开,他一边揉酸痛的眼睛,一边低头,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单薄的胸膛在阳光下白生生地发光。   陶秩愣了一下,手猛地往下一摸,摸到一片滑溜的皮肉,他连裤子都没穿!   “……”陶秩脑子迟钝地运转了几秒,艰难地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想要确保自己没有干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的手往旁边一摊,手背就碰到了一片温热的躯体。   陶秩吃惊地转过头,发现自己身边的被子里还埋着一个脑袋,被子把他的脸全遮住了,只露出一片散乱的黑发。   陶秩不敢喊,心里却在狂叫,他手忙脚乱地想从床上爬起来,小屁股一扭,身子还没起来,旁边就伸出一只有力的臂膀,一把揽住了他的腰身,强硬地把他拖回怀里。   “去哪?”严述轻轻叹了口气,声调低沉性感,带着未睡醒的慵懒,他从被子里爬出来,把怀里乱动的陶秩抱紧了些,陶秩双手环着掩住自己的胸膛,在严述的怀里乱扭,艰难地翻过身,惊喜地睁大双眼,欣喜地叫了一声:“哥哥!”   温暖的被窝里,男人身上的气息让陶秩有点脸热,成熟馥郁的白山茶花香源源不断地从对方身上渗出,润物无声地浸透整个被窝,陶秩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这种花香,他缩了缩脖子,呼吸放得轻而又轻,听严述眯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感觉好点没有?还有没有小企鹅在我头上?”严述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掌心贴在陶秩的脊背上,陶秩脑子烧成一团,想小声提醒一下严述,他还没有穿衣服,但是严述温厚的掌心开始一下一下从上到下慢慢捋他的后背,脊骨像泡在温水里一样舒服,他哼哼了几声,慢腾腾地一个字一个字说:“没有了,没有小企鹅了。”   严述昨天放心不下他,哄睡他干脆就躺在旁边睡下了,陶秩浑身暖融融的,抱在怀里软和,舒适得想让人喟叹一声,严述勉强睁开了双眼,陶秩不敢看他的眼睛,脚丫踩在严述的脚背上,不安地蜷缩起脚趾,红着脸说:“严述哥哥,我没,我没穿衣服。”   严述没有松手,反而低低笑了一声,手掌贴在陶秩的后颈,轻轻捏了捏,漫不经心地说:“小时候都帮你洗过几次澡了,现在还会不好意思?”   陶秩心里直嘀咕,小时候是小时候,长大了是长大了,长大了怎么还能这样不害臊呢?   他脸颊往严述怀里一埋,碰到了自己的手指,感到了一点微凉,他愣怔了一下,复又抬起头来,直直地注视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戒指。   绿色的宝石蕴含无限生机,在白皙的指尖熠熠闪光,转一个角度,就散发漂亮耀眼的火彩。   陶秩呆住了,怔怔地看了很久,他的眼睛弧线圆润,睁大的时候容易显得无神,这让他长久地盯着一个东西的时候,看上去像个在一边只敢眼巴巴看着不敢上前的小孩,有几分可怜,严述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低沉着声音地说:“喜欢吗?”   “这个,这个,这不是我的。”陶秩跟吓到一样,下意识要伸手把自己手上的戒指摘下来,他表情张皇失措,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样,急得眼里含着一湾湿漉漉的水汽,严述包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把戒指摘下来,“昨天那么喜欢,今天就不要了吗?”   严述的眼神有几分幽怨,他恨不得把陶秩的心叼出来,含在嘴里吞下去,陶秩颤着眼瞳看看严述,又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声音细小,“这不是我那个戒指。”   虽然陶秩仿版的“初恋”和原版很像,但是终究无法做到完美复刻,陶秩认出来这枚戒指是不对外公开出售的“初恋”。   “嗯。”严述松了松手指,陶秩的皮肤白,白嫩的皮肉不禁人折腾,一下就浮起了淡红的红痕,他慢慢揉着那道红痕,手指缓慢插/进陶秩的指间,他的手指关节大,卡得陶秩指侧皮肤微微发麻,十指相扣之下,陶秩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轻微的脉动,严述贴着他的耳侧,用一种他没听过的威胁语气说:“不管你之前怀着什么心思抛弃我……这枚戒指本来就是你的,你给我戴着。”   温热滚烫的吐息让陶秩有种严述亲吻他的错觉,但他没有,严述似乎在心里憋着一股气,之前他生气也是这样,表面风平浪静,但足够让陶秩小腹酸痛发软,陶秩惶恐不安地看了严述一眼,严述下睨着眼睛,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陶秩嘴唇颤抖,说出的话也哆哆嗦嗦的,“我没有……哪里轮得到我抛弃你呀?”   他快哭了,眼里的水汽越蓄越多,他想到自己国外那最黑暗的噩梦,身上就止不住地打哆嗦,而严述昨天和他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什么国外,什么王思宇,他揉了揉眼睛,吸着鼻子说:“都是你不要我,你还老是,老是说我和王思宇,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你还老是怀疑我。”   陶秩咬了咬下唇,严述拿手指关节轻轻蹭了蹭陶秩发热的眼尾,有一点湿润,在失忆后和陶秩接触后的点点滴滴,让他逐渐感觉到了陶秩小心翼翼的爱意,他也怀疑过去发生的事情。   严述习惯沉默,记忆恢复后自己默默消化了一切,他不想再让灰暗的过去阻拦他和陶秩,他想和陶秩有光明长久的未来,如果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见王思宇围在陶秩的身边,他也不会爆发。   “你表白时候叫了他的名字,没有叫我。”严述佯装冷酷地说,陶秩可受不了他这样讲话,气得小胸膛一起一伏,急道:“我叫了那么多声哥哥,哥哥,你当没听见!”   “我那时候喝醉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呀。”陶秩委屈地说,“你还推开我了,我可伤心了,我路上一直哭,你也不理我,你好狠心。”   严述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在国外时候呢?和我谈恋爱谈得好好的,你就连人带铺盖跑了,讨厌我了?”   陶秩迷迷糊糊的,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眼前的严述并不是真的严述,他伸出手摸了又摸,丧气地发现自己无法判断幻觉和现实,他缩着肩膀,表情迷惑又彷徨,“不知道呀?你来找过我吗?”   严述表情一下沉了下来,陶秩安静了片刻,身子又忍不住开始打摆子,原本积蓄起来的温暖很快就消散了,冷意从脊背顺着全身游走,不过几息,陶秩就出了满额头的冷汗,他疑神疑鬼地想,难道自己又犯病了吗?   现在发生的究竟是现实,还是他给自己编织的幻觉?为什么一切都如此混乱没有头绪?   “陶陶,看着我。”严述板着脸,语气严肃了不少,陶秩惴惴地抬眼看他,虽然陶秩在害怕,但他依旧没有撒开抱着严述的手,他急需从对方身上汲取一些依靠,严述理了理头绪,从头开始问他,“我的记忆里,在你出国后,我去找过你,我和你告白,所以我们在一起了,但是很快你就单方面和我分了手。”   “告诉我,你的记忆是怎么样的?”   陶秩手心也开始发汗,他想到那些药丸,那些镇静剂,还有束缚带,他面色发白,喉间颤动了几下,欲呕的感觉难以忽视,他怔怔地看了看严述脸颊中央那一颗小痣,觉得自己的眼前开始发花。   他的表情无辜又迷茫,陶秩震惊于严述的话,回溯过去的记忆,他早已接受自己一厢情愿的结局,却在多年后告诉他,曾经发生的事情是另一番样子?   如果严述说的是真的,那他究竟对严述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我,我生病了。”陶秩用一种微小到听不见的声音说,他神思恍惚,被惊惧攒紧了心脏,只是下意识动着嘴唇,“我一直在生病,吃药,治疗……”   “他们告诉我,你是假的,我的手机也摔坏了,我联系不到你,我天天哭,他们不让我来找你。”陶秩眼尾更红了,他痛苦地蹙了一下眉头,眼角挤出一滴咸涩的泪水,“你也是假的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一直在生病,我好不了了……”   陶秩癔住了一眼不停喃喃自语,严述从他混乱的话语里找出一点线索,他疼惜地擦去陶秩脸颊的泪水,温柔地亲了亲陶秩,安抚他,“你生什么病了?都不要哥哥了。”   “我以为那些是假的,医生也告诉我是假的呀……”陶秩的语气像一个无措的孩童,他捂着自己的眼睛,无名指上的戒指冰凉地靠着他的眼皮,“你喜欢我是幻觉,告白是幻觉,恋爱也是幻觉……”   陶秩哽咽了一下,他说不清哪种状况更加悲哀了,他确确实实生病了,却偏偏这么久了才知道,那些被人误解的幻觉里,严述曾零星地真实存在过。   “我是真的,你能感受到吗?”严述握住陶秩的手,让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触感真实,陶秩怔怔地说:“我不知道,你一直都是那么真实的,我分不出来。”   “我好害怕,哥哥,我好害怕。”陶秩惊疑不定,使劲往严述的怀里钻,急切去寻找严述的嘴唇,惶急地含住严述的嘴唇亲吻,借此让自己平息下来,严述捏着他的肩膀,很用力,抓得陶秩有点疼了,但这样的疼痛却让陶秩安心,他想这应该是真的,这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两人正是稀里糊涂吻得难舍难分之时,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严述灵敏地注意到了,他想推开陶秩,但陶秩死死攀在他身上,严述一推,他就呜呜直叫,像小兽受伤的声音,严述舍不得推了,转而紧紧托住陶秩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余彦伦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刚一打开就惨叫了一声,舟车劳顿让他眼睛还残留着血红的红血丝,和着他那声凄厉的惨叫,终于叫陶秩哆嗦着嘴唇放开严述,苍白着脸和自己亲哥对上了视线,嘴唇还被蹂躏得鲜红。   “严述,你想死!”余彦伦绝望地扑上去,一把掀开被子,看见陶秩一片白花花,未着寸缕的身体,他闭着眼睛又是一声惨叫,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倒在他俩床前。   作者有话说:   BGM:真相是真   余哥哥:我要把这家伙给(`-′)?╰ひ╯ 第91章 明日   “哥!你别激动!”陶秩惊慌失措,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最先关心还是严述的安危,他一边手忙脚乱费力提上裤子,一边努力挡在余彦伦和严述之间充当人肉墙,以免余彦伦一时气血上头对严述狠下毒手。   余彦伦一只手捂着胸口,因为太激动,血气逆流到脑部,眼前冒出一片片花白,他咬紧牙关平地一声吼:“陶秩!给我站一边去,你对得起我吗?”   陶秩倔强地挡在余彦伦面前,拼命摇头喊:“我不,我不让开。”   “你看看,我这黑眼圈,看看我这红血丝!都是赶路赶的!”余彦伦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恨不能当场把自己眼睛戳烂,眼不见为净。陶秩冒着必死的决心一把抱住他的腰,用自己全身的体重往下拖着余彦伦,余彦伦十分抗拒陶秩这时候的讨好,奋力抵住陶秩的肩膀,悲愤道,“走开,你一身野男人味,骚死我了!”   陶秩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湿润地看着人,做出十足可怜的样子,“哥,我们什么都没做,真的。”   “妈呀,你们还要做什么?”余彦伦瞠目结舌,指了指严述又指了指陶秩,“刚刚亲那么激烈,还不够是吧?我说的什么,陶秩,你给我复述一遍,我和你说了什么?!”   陶秩委屈地微微噘着嘴,扭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亲亲,是绝对不行。”   余彦伦一挑眉,嘴斜着笑了一声,“哟,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我就不该信你,你这个小皮猴,从小就不听我的话,就听严述的,严述笑一笑,你就被迷得五迷三道,路都走不动了。”   “你别为难他了。”严述从背后轻轻拉住陶秩的衣摆,想把陶秩拉过来,还没等陶秩有什么反应,余彦伦反应飞快地狠狠瞪了一眼严述,用力拍掉严述的手,转身把陶秩推出去,气势十足地叉着腰对陶秩说:“你给我先出去,我等会找你算账。”   陶秩一步三回头地磨蹭,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手扶着门框就是走不动一步,余彦伦看见他这样,眼睛就觉得一阵刺痛。陶秩犹豫了几秒,下定了决心,站在门口回身面对着余彦伦,挺起小胸膛勇敢地大声发表宣言:“哥,我喜欢严述,我要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们,可以亲亲!”   陶秩伸出右手,极其端正标准地举着,就像上课积极举手希望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展示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我们的戒指!”   祖母绿宝石璀璨的荧光在陶秩雪白的指尖闪烁,刺得余彦伦太阳穴周边的青筋不断地猛烈跳动,跳得他感觉脑袋一阵发疼,他深呼吸几次平息自己心内翻腾的愤怒,大手一挥,指着门口,冷酷地说:“给我圆溜地滚出去。”   余彦伦的脸色太沉郁,一对剑眉吊着,平生添了几分凶相,陶秩缩着脖子不敢再惊天动地地喊上第二声,只敢小小声地顽强抵抗,“你不讲道理……”   陶秩一眼瞥到余彦伦放在身侧捏紧的拳头,他立马乖巧了,但也不肯走,后背紧紧靠着门板肩膀瑟缩着,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仔一样看人,余彦伦大跨步气势汹汹往前走上几步,陶秩孤立无援,使劲缩也无法再后退。   严述皱着眉紧跟余彦伦的身后,在他抓住陶秩后衣领之前一把握住了余彦伦的手腕,沉着脸对余彦伦摇摇头,“你别吓他。”   严述顿了几秒,用只能被余彦伦听到的声音说:“陶陶刚受刺激,不能再刺激他。”   余彦伦的气立马跟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样泄了出去,他郁闷地挣开严述的手,使劲撞了一下严述堵在门前的肩膀。   他心情实在郁结烦躁,嘴巴里觉得空空的,心里没来由的酸涩,虽然知道陶秩会有确定自己心意的一天,但是真到了这一天,自己看护了那么多年的宝贝被人一朝打劫一空,余彦伦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开始忧虑严述会不会对陶秩不好。   余彦伦“呸”了一声,大喇喇岔着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手伸进口袋掏了掏,掏出一盒烟,手腕轻轻一抖抖出一根,都没看一眼,嘴巴就自然凑上去衔住了。   他也不点着,陶秩不喜欢烟味,每次闻到都会皱着小鼻子,他就歪斜地叼着烟干放在嘴里过味,心想要是严述敢怠慢陶秩一分,他就把严述闷后巷子里揍一顿。   陶秩余惊未定,担忧地看了一眼余彦伦的背影,又忐忑地抬头看了一眼严述,严述比他平静多了,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他转过身面对陶秩,伸出手,用食指的指节慢慢蹭了蹭陶秩微凉的脸颊,轻声宽慰:“不要怕,有我在。”   陶秩长了那么多年,哪怕现在年龄也已经到了二十出头,但他脸上稚气犹浓,紧张害怕的时候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他适合被所有人爱着,泡在蜜罐里养大。   但他却一直生病,治疗,被人欺负,被人抛弃,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陶秩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浅色的睫毛如一对蝴蝶翅膀,眼尾还是红着,带着泪意的温热,严述轻轻摸了摸陶秩的眼睛,薄薄的眼皮下能感受到眼球小心地转动,他的手移开,就看见一双透亮清澈的绿色眼瞳,严述觉得陶秩似乎还在难过,他想叫陶秩不要难过了。   他已经过了凡事都要争个你错我对的年纪,陶秩在他心里有绝对的主位,计较感情里谁付出更多是没用的。   陶秩抓紧了他的手,严述抹了一把陶秩的脸,叫他先去洗洗脸。   陶秩去洗手间洗完脸出来,严述和余彦伦好像已经找到了相处的平衡点,看似心平气和地坐一起商量事情,他哥看见他走出来,把嘴上没点燃的香烟拿下来,随手搭在了耳朵上,举了一下手机说:“我先打个电话,你们收拾一下,等会送你去医院看看。”   陶秩并不想去,他这几年对医院仍旧残留着惧意,但这件事没有商量,他最近发病次数太频繁了,显得很不正常,陶秩知道自己需要定期的治疗,但他擅自逃掉了和医生的预约,频繁逃避。   陶秩干愣地站在客厅中央,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无神地看着地板,相比于看医生,陶秩更羞耻于自己的疾病被医生陈述给别人听,哪怕听者是他亲密的哥哥,特别是严述,他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缺陷,可他偏偏一遍又一遍,在严述面前懦弱地哭泣,口齿不清地诉说自己的痛楚。   向他人展示伤疤,是残忍的。陶秩需要把自己已经淡忘的疤痕再一次撕开,露出底下血淋淋腐臭的不堪,然后细数自己的痛苦,然后期许对方能与他感同身受,给予他期待的反应。   如果向他人展示的痛苦被轻视,被敷衍,疤痕就会眼睁睁地被自己重视的人亲手再次撕开更深的伤口。   陶秩轻轻捂住嘴巴,他想逃回自己房间的墙角把自己蜷缩起来,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却撞进了一片宽厚温暖的胸膛,陶秩惊慌地抬头,严述低头看他,脸上还留着洗漱留下的水珠,湿漉漉的,他温柔地握住了陶秩的手指,只握住了两根手指,他的手心也湿漉漉的,有点凉。   “陶陶,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严述微微敛下眼睑,眉眼温柔多情,他的脸俊美端庄,如月下的白山茶一样矜持隽洁,他抿了一下唇,像是在思考措辞,尔后轻声说,“从小开始,我就陪你去医院,我比你大那么多岁,可能以后我老了,你也得陪我去理疗院。”   陶秩呼吸错了一拍,他匆匆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严述,他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真的很糟糕,因为他又想哭了,他低着头把自己紧紧埋进严述的怀里,他觉得自己刚刚的担忧很幼稚很没有必要,因为严述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哥哥,是他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他告诉陶秩,不必羞耻自己的病,每个人都会得病,病人没有错。   陶秩的头发又有点长了,脖子后留出一小截,严述摸了摸陶秩的发尾,毛刺刺的,他心思也很复杂,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拥抱陶秩。   他青涩的幼稚的甜蜜的小爱人。   有问题他们就一起解决,上天既然给他机会再来一遍,他就不会再放过这次机会。   余彦伦打完电话,凝重地从阳台上走回来,一打眼就看见他俩又搂上了,差点失手捏爆自己的手机,扶着额头无奈地说:“干什么干什么?这么一会功夫就又黏上了是吧?”   陶秩不好意思地从严述的怀里钻出来,束手束脚地站在严述旁边。   “快去,多收拾一点东西,可能要住院。”余彦伦抹了一把脸,短短一晚上,他就感觉自己苍老了好几岁,“当然也可能不需要,先备着。”   “我刚打电话给爸妈了,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严述你也拾掇一下。”余彦伦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严述,严述昨晚也没睡好觉,下巴上还冒出了青青的胡渣,形容有点疲倦。   余彦伦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上手整了整严述的衣领,拧着眉头嘴里啧啧直摇头,“真是家门不幸,被人从小就惦记上了。”   作者有话说:   亲亲合法自由!Ψ( ̄? ̄)Ψ 第92章 真相   余彦伦从陶秩的衣柜里找出一件纯白色的长羽绒服给陶秩套上,又从衣架上扯下来一条嫩黄色的围巾,给他围上。   余彦伦力气有点大,围围巾的时候把陶秩扯得身子微微往前倾,陶秩想起多年前在D国,一样的寒冷冬日,妈妈也是这样在出门前替他围好围巾,围巾的毛挠得他的下巴痒痒的。   陶秩稍微走了一下神,脑袋疼得想要裂开。他也好久没吃药了,陶秩简单地回想了一下,好像快断了一个月的药了……   羽绒服的衣服袖子过长,陶秩的手缩在袖子里面,他轻轻揪着羽绒服的内衬,犹豫地想开口。   陶秩还没来得及开口,放在身侧的手臂被人轻轻碰了一下,陶秩猛地颤了一下,回过头,严述俊朗的面庞落入他的眼中。严述抬起他的手,伸进袖管里握住陶秩的手,把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拉出来,轻轻一笑说“手藏在这么里面。”   陶秩很喜欢和严述手牵手,严述的手温厚宽大,手背上青筋凸起,很有力量感,陶秩之前和他牵手就喜欢用指腹一点一点蹭他手心的手掌纹路。   他想还是不一样的,现在严述就在他身边,他可以听到严述的声音,可以触摸到严述。   “伸出来好冷的。”陶秩磨蹭着把自己手重新缩回袖子里,带着严述的手一起,他前后晃了晃严述的手,他明显喜欢上了这种简单的动作,乐此不疲地摆动自己的手。   下楼的时候,他们遇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牵着爸爸的手,一边走路一边哼不知名的儿歌,也在不停晃动爸爸的手,四人在电梯门直面撞上,面面相觑,最后由严述温和一笑结束。   在车上,陶秩也很没安全感地靠在严述的身上,他的口罩被蹭歪了,严述给他耐心扯正位置,口罩遮住了陶秩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对杏圆的眼睛,严述的手时不时要碰到他的鼻尖,陶秩忍不住闭了闭眼,用很小很轻的声音细声说:“我感觉我的病没有好。”   他说话慢吞吞的,声音又轻又懦,有点沙哑,“我如果还在生病怎么办呢?”   陶秩眼睛无神地凝视着空中虚无的一点,他抱紧了严述的手臂,想借此吸取一点真实感,表情茫然又无措,严述轻轻拨了拨他的额发,安慰他说:“没事,我们好好治疗就会好的。”   严述从陶秩混乱的话语中接收到了一点信息,陶秩在国外精神状态可能真的不算好,但他不确定陶秩究竟是什么症状,到了医院,这些都会真相大白,他却没有那么在乎答案了,自己的感受在他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他更希望陶秩健健康康的。   “你们别黏那么紧,严述,你把你那爪子挪开。”余彦伦没好气地发动汽车,余光里瞥到陶秩听到他的话,反而更加紧地抱住了严述,叛逆得嚣张。   余彦伦鸣了两声喇叭,无奈得说:“得,我给你俩当免费司机。”   “哥哥,你别整天盯着我啦。”陶秩抬起头,他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听上去有点模糊,很无害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你早点找个嫂子吧,我们家就你单身了。”   要不是开着车,余彦伦指定要转过去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一顿,陶秩知道余彦伦不能乱来,故意在后面做了个鬼脸,躲在严述身后偷笑。   样子活像在说:哥哥,我有男朋友你没有哦。   “有什么了不起的。”余彦伦恼羞成怒,一脚油门踩下去把车速提起来,咬着牙说,“严述能不能进门,还要过我这关。”   陶秩在严述怀里笑得停不下来,轻轻咳嗽了两声,埋着头把口罩往上拉了拉,拍了拍严述的肩膀说:“你要努力呀,努力才能进我家门。”   严述轻轻低下头亲了一口陶秩的额头,“嗯”了一声,余彦伦直呼看不得看不得,叫他们往角落坐,别在他面前现眼。不过一通打闹逗趣,让陶秩紧绷的情绪缓和了下来,他的神情不再像刚出门的时候那样僵硬。   精神病院的内部结构陶秩已经很熟悉了,他们赶到医院,陶秩的父母也到了,正在大厅等着他们。陶秩跑着投入妈妈的怀抱中,妈妈用力拥抱了一下陶秩一下,轻柔地拍了拍陶秩的背说:“没事了,宝宝。”   严述站在他们对面,妈妈神色犹疑地看了一眼严述,严述微微低下头,谦逊有礼地先叫了一声:“阿姨。”又偏转身子对陶秩爸爸叫了一声:“叔叔。”   妈妈没有对他和陶秩的关系提出什么疑问,低下头轻声哄了几句陶秩,反倒是爸爸笑呵呵地回严述一笑,眼里闪动的慈爱俨然对严述很满意。   陶秩适时从她怀里直起身来,抱着妈妈的手,他的手心里冷汗泠泠,但还是稳住声线说:“妈妈,我想你和严述和我一起进去。”   陶秩伸出手拉过严述,咬了咬嘴唇,话还没说出口脸先变得通红,和严述对视一眼鼓起勇气说:“他现在是我的爱人了。”   严述牵着他的手一紧,戒环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递上来,陶秩的侧脸柔软又坚定,带起心脏一阵怦然悸动。   严述转过头郑重其事地对妈妈说:“虽然知道这很仓促,但希望您能相信我,虽然我没有和陶秩相契合的信息素,但是我会用我所有弥补这一点,我会照顾好陶秩的。”   余彦伦在妈妈身后“啪”地一声拍上额头,捂着眼睛仰头无声呐喊,忍不住想严述难道就是用这种过分认真的古板风格把他的弟弟撬走的吗?   “好了,严述你不要表情这样严肃,我怕你吓着我妈。”余彦伦揽过妈妈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我家没有你家那一套,哪有一上来就请求托付终生的。”   严述表情松动了几分,难得有点慌张茫然,停顿了几秒,还是用刚刚郑重的语气说:“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妈妈心情难以用语言形容,她为陶秩感到高兴,陶秩为这段感情吃了那么多苦,终于得偿所愿,但又怕这段感情是陶秩不断纠缠强求来的,陶秩要吃亏。   她想咧开嘴角笑一下,但又实在笑不出来,只是勉力牵起嘴角,借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好了,我们先去看医生。”   真到了办公室门口,陶秩还是难免紧张了,他一紧张就想后退,被余彦伦扶着进了预定好的医生办公室,他回头看了一眼余彦伦,在他要退出房间之前,紧跑几步抱住他,小声说:“哥哥,你过会要来接我。”   “行,哥就在外面等你。”余彦伦使劲摸了摸陶秩的头发,每到这种时候他就想抽烟,但他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才想起把烟落陶秩家了,“我帮你看好严述,你放心,哥哥只是嘴上说说吓唬他,他不想和你在一起我都帮他绑来让他和你结婚,什么都不用怕,哥哥在这里。”   陶秩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余彦伦,余彦伦最受不了陶秩这种眼神,之前陶秩出国,他很没出息地泪洒机场,现在他又觉得眼里含着酸涩的泪意,他佯装受不了的样子把陶秩从自己身上扒下来,“都那么大了,别对哥哥撒娇了,我就在外面。”   余彦伦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把果盘里的水果都要吃完了,连喝了五杯水,大概等了一小时,陶秩才最先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提着一袋子的药,走动间塑料袋不断作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等他走到余彦伦身边坐下,把脸上的口罩摘下,余彦伦才发现陶秩整张脸都苍白得过分。   “怎么了?”余彦伦担心地问,陶秩好像还没缓过来,分神了好久才缓慢地摇摇头,把药放在自己膝盖上,他怔怔地说:“哥,我好笨蛋哦。”   陶秩话刚说完,他眼睛里就骤然落下了一滴泪水,陶秩慌张地抬起手,因为袖子太长,他只来得及露出一小截指节,眼泪全被蹭在了袖子上,陶秩看着更气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陶秩索性张开嘴大哭了起来,气喘吁吁地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怎么那么笨呀,为什么我要这么笨?”   “天哪,你别哭呀。”余彦伦可心疼坏了,一边擦他脸上的泪水,一边急道,“我们陶陶是最聪明的宝贝了,怎么会笨呢,好了不哭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回来就哭?”   陶秩含着泪水,竭力想忍住自己的哭泣,使劲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开口。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应该如何诉说自己那五年荒唐的故事?他把假的当真的,又把真的当做虚假,在现实和幻觉之间拉扯,甚至被自己幻想出来的“严述”撺掇,封闭了自己,忽视了现实的严述,只为了“严述”口中莫须有的绝对真爱,莫名其妙和人断绝联系,莫名其妙冲人发脾气。   他是那样狠心地说出断绝关系的话,严述听到了肯定很难过,他是如此恶劣地对待自己的爱人,毫不留情地伤害了他。   他想如果严述喜欢的不是他,喜欢的是一个正常人,严述就不会遭受这些,也不用担后期陶秩病情恶化的风险,他可以谈一段简单幸福的恋爱,一段健康的恋爱。   只有心理健康的人,才能给予对方健康正常的爱意,拿爱情治病的人只会深陷囹圄。   “哥哥,”陶秩哽咽着,用迷蒙的双眼看着余彦伦,尖尖的下巴上坠着大颗的泪水,苍白又破碎,“我以后要是彻底疯了怎么办?和我生母一样。”   “嘘嘘嘘,”余彦伦轻轻拍了拍他的嘴巴,连着“呸呸呸”了几声,“别说傻话,你不会,我们好好治疗,才不会疯,有什么事都有我们顶着,你什么都不用怕,爸爸妈妈和我,还有……严述,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   陶秩呜呜哭着倒在自己哥哥怀里,他一遍一遍用力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像是要把这枚戒指烙印进自己的皮肉里。余彦伦注意到他的动作,把他被泪水打湿的手举起来,特意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说:“严述这小子还是有心的,看看这个祖母绿,真大块,都快把你手指压断了。”   “陶陶,你有亲情,友情,现在还有爱情,你什么都不缺,所以你也别害怕,你不会变成疯子。”余彦伦摸了摸陶秩的头发,叹了口气说,“都长那么大了,还那么爱哭。”   陶秩轻轻握着哥哥的手,哥哥的手温暖,手心的温度尤为高,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他吸了吸鼻子说:“我以后一定好好吃药,好好看病。”   “我舍不得你们。”陶秩说着说着,声线又变得颤抖,看上去又要哭了,勉强忍住了,不停哽着喉咙打嗝。余彦伦以为陶秩怎么了,就差冲进办公室给医生跪下,抱着医生腿声嘶力竭哭嚎“我的弟弟还那么小啊!你得救救他啊!” 第93章 蟹黄包   爸爸从外面带早餐回来的时候,陶秩已经把眼泪擦干了,除了眼睛和鼻头有点通红,其他看上去一切正常。   “怎么还哭了?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爸爸笑着刮了一下陶秩红红的鼻子,“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陶秩早上没有来得及吃早饭,爸爸买了他最爱吃的蟹黄包,个个馅大皮薄,汤汁在雪白的面皮上留下橘黄色的汤汁印子,撕开面皮扑鼻的香味混着蟹肉一起溢出,快把人鼻子都香掉了,陶秩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不好意思地掩饰:“我没哭呀。”   他说话还瓮声瓮气的,爸爸没有戳穿他,帮他把吸管插|进豆浆里递到他的手上,“快吃,凉了吃下去肚子要疼。”   陶秩刚刚神经紧绷,哭了半天,肚子饿得慌,他咬了一口包子,被烫得叫了一声,还是舍不得放开自己嘴巴里的食物,一边吹气一边拿起一个包子递给余彦伦,余彦伦不怕烫,一口咬下去大半,还有余力笑陶秩的狼狈样。   爸爸搓了搓手,他性格和自己亲生儿子完全不同,余彦伦外向张扬,性格方面和妈妈更相像一点,爸爸性子内敛沉稳,越到中年越不知道和自己的孩子怎么交流,他欲言又止了会,才斟酌着说:“陶陶,爸爸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严述这个孩子我也算看着长大。”   “你们信息素匹配度并不高,刚刚在来的路上,我就在想,妈妈之前的想法可能是正确的,有高契合度的信息素会让两人的感情更加有保障平稳一点。我也有顾虑,低契合度的感情实在太脆弱了,而且严述身边已经有了高契合度对象出现……”   爸爸的话让陶秩慢慢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他很少和自己说那么长的话,陶秩不由得认真了起来,爸爸喝了口水润了下喉咙接着说:“在AO关系里,Omega经常容易处在弱势地位,如果契合度不高,很多Alpha在日后感情出问题的时候,会把错误怪罪在Omega头上,抱怨自己的伴侣没有和他自己信息素契合度高的腺体,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腺体也无法给伴侣高契合度的信息素。”   “选择发展低契合度信息素的爱情,Alpha的骄傲强势会让他们认为自己屈尊降贵放弃了自己命定的伴侣选择了你,他们很少会换位思考到Omega也和他一样放弃了自己命定伴侣,这是双向的选择,但错误和愧疚却总是要Omega承担。”   “刚刚严述说的话虽然被你哥哥笑了,”爸爸看了一眼余彦伦,余彦伦没想到话题还会转到他身上,咬着包子愣愣地指了一下自己,爸爸收回视线继续用柔和的目光看着陶秩,“但是爸爸被他的话打动了,他没有擅自把这些东西压在你头上,他最先想到的是自己没有和你信息素契合度高的信息素会不会委屈了你。”   陶陶小口咬着包子,低着头发了会愣,才抬起头来对爸爸说:“爸爸,他不会委屈我的,我有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我相信严述,严述也相信我,我们不需要信息素来证明我们的爱情。”   爸爸慈爱地揉了揉陶秩的头发,“爸爸也相信你们,我为你们感到高兴。”   爸爸揉完陶秩的头发,嘴边的笑意收敛了起来,虚假地咳嗽两声,眼角的余光刮到了余彦伦身上,板着脸意有所指地说:“不像某些人,我身边兄弟但凡有个女儿,都不敢往我面前带,生怕被某个花心大萝卜看上,做了我家儿媳,吃亏!”   “诶,不是。”余彦伦“吨吨吨”喝光了一杯豆浆,把纸杯揉扁了扔进垃圾箱,身子往沙发上一靠,“我是不是你儿子啊?别人儿子就是,哎呀,靠谱儿,哎呀,稳重儿,我就是花心大萝卜是吧?我是花心大萝卜,诶,那也是你教的好儿子。”   爸爸频繁了咳嗽了两声,这两声不像是装的,是真的被气到了,红着脖子说:“我哪里教过你这个?”   余彦伦忙坐好,拿起桌上的杂志给爸爸扇风,殷勤劲就差往爸爸脸上戳了,“您老就别担心我了,你儿子这是魅力四射,挡也挡不住的桃花运啊。”   爸爸一把推开他的手,陶秩咬着吸管遖颩看看爸爸又看看哥哥,轻声开口:“爸爸,哥哥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你就别说他啦。”   “哎呀,还是我小桃子好,来给哥哥亲一口,气死那个姓严的。”余彦伦揽过陶秩肩膀,就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大口,陶秩嫌他胡子扎,叽歪乱叫,使劲推余彦伦。   他一转眼发现包子被余彦伦吃得只剩下两个了,陶秩急忙把包子用袋子包紧了,揣在怀里,心想严述也没吃早饭,他得给严述留两个。   妈妈和严述还没出来,也不知道他们和医生谈论得怎么样了,陶秩吃完早餐,又开始忐忑了起来。   陶秩重新把口罩拉到脸上,他把两只脚并在一起,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上延伸出来的地板缝,不知道等了多久,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了,陶秩没有抬头,直到一双皮鞋落在他的视线里。   陶秩掏出自己揣了好久的包子,眼巴巴地往上一递,“给你留的。”   “爸,我俩先出去,让严述先吃点东西。”余彦伦看严述回来了,立马站起来拉起爸爸一起出去,休息室里只剩下了陶秩和严述两个人。   严述接过陶秩手里的包子,但他没有吃,反身放在了桌子上。衣料摩擦的细微声音都显得无比响亮,陶秩不敢看他的表情,匆匆看了一眼就重新低下了头,像只小鹌鹑一样。   严述站在他面前没有坐下的意思,两人都沉默着,许久后严述先开口了,“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陶秩一下慌张了起来,他的大脑不争气地宕机,哆嗦着嘴唇,千言万语在嘴边却开不了口,严述站着等了他一会,看陶秩一直不说话,慢慢转身往门外走。   陶秩急急地站起来,跟在严述身后,把他堵在门口,想也不想,直接踮着脚去亲严述的嘴巴,慌张无措的吻隔着口罩,磨得人嘴唇麻疼,严述微微偏头移开了嘴唇,陶秩锲而不舍地追上去,闭着眼睛眼睫毛乱颤。   柔软的嘴唇在口罩后面也触感分明,却如隔靴搔痒,严述被他亲得气血上涌,手拽着口罩边要把陶秩口罩拽下来,陶秩死死捂住自己口罩不让严述拉下来,抖着声音小声叫了严述的名字。   “对不起……”陶秩低低喘着气,下眼睑红了一圈,肩膀不停哆嗦,像得了癫痫一样停不下来,“我之前说谎了,回国后再次遇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我得了这种病,很麻烦,但我还是有一点私心,想自私地把你留下来。”陶秩把脸埋在严述的怀里,他知道自己的病不容易治好,如果他和严述在一起,严述日后也有可能会再次遇到这类事情,他需要照顾陶秩这个病人一辈子。   严述没有觉得恼怒,他只是对陶秩的隐瞒感到心疼,难怪陶秩瘦了那么多,精神状态也一直时好时坏,他吃了那么多苦却闭口不谈,严述手捏着陶秩的后脖颈,有点失控地轻微用力,Omega的腺体就在后颈处,被捏住腺体的陶秩本能地感到了害怕,但他还是努力放松自己,接受严述的一切。   “你可以更自私一点,比如说,从一开始就不停地纠缠我,我不答应你就用家里关系逼迫我,你的家人那么爱你一定会在你不断的请求下想尽办法来说服我……”严述低下头,嘴唇贴在陶秩的耳边,温热的吐息打热了陶秩的耳垂,“而不是躲在国外,生病了也不来找我。”   陶秩拼命摇头,“我不要那样子,那样子,你也不喜欢我,我不要。”   严述和陶秩谈恋爱四个月后坐到了集团二把手的位置,事务变得更加繁重,又正值创业新品牌,他在国内待的时间寥寥无几,几乎都泡在南非和南美洲的矿洞里,勘探矿洞评估价值。   矿区远离市区,荒郊僻野之地,只有回了附近的旅馆才有信号,再加上隔着时差,严述很难抽出时间和陶秩打个电话,等他反应过来,陶秩再次把他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经过复盘,严述知道是陶秩幻觉中的自己要求陶秩把他的联系方式删了,因为当时在陶秩眼里,这是一个经常骚扰他的陌生号码,只有自己眼前的假想的“严述”才是真实的。   但严述在当时以为是自己忽视了陶秩,陶秩才生气,他急着赶往D国哄自己的小男友,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学校里也没有他的身影。   钟情妄想症的治疗方法需要陶秩远离记忆场地,远离妄想对象,配合药物治疗,放松身心压力,像陶秩这样情况的严重的,还需要进行封闭治疗,直到患者能够分清楚妄想和现实。所以陶秩把原先租的房子都转租出去了,再没有回过那个充满回忆的小屋子。   如果陶秩的妈妈能自私一点,擅自做主把她眼中无辜的严述拉进来,无视精神分裂可能衍生的其他恶劣后果,或许结局又会不一样。   或者严述能自私一点,无视陶秩的意愿,强行留陶秩在身边,这件事对严述来说很简单,他有足够的权势去压迫陶家,但他们都不够自私没选择这样做。   因为严述也不愿意,不愿意强迫陶秩,不愿意得到这种无意义的爱。   严述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扯下了陶秩的口罩,陶秩捂不住,拿怯怯的眼神看严述,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人抱着腰亲,严述用牙齿轻轻撕咬陶秩柔软的嘴唇,想把人拆吃入腹一样吮吸,陶秩生涩地回应他,胡乱叫着他的名字,又哼声叫他哥哥。   陶秩嘴被人吃红了一圈,眼神都迷蒙了,整张脸青涩又娇嫩,严述的嘴唇停留在离他嘴唇只有几毫米的地方,他抿了抿唇,难过地问:“我之前那样随便地对待你,也没事吗?”   “你是我从小看大的,”严述停下嘴,黑沉的眼瞳盯着陶秩的脸颊,又轻柔地吻了一下他的下巴,手上却不容拒绝地控制着他的后脖颈,把陶秩笼罩在自己颀长挺拔的身前,“你不能属于其他人,我舍不得,你只能喜欢我,哪怕是你自己幻想出的我也不行。”   “在无数次丢弃后我依旧会坚定地选择你,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   陶秩眼瞳震颤,他伸出手摸了摸严述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有点刺手,严述十指交扣握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心,颜色纯粹的祖母绿宝石在他们交握的手指尖散发澄澈的光芒,干净得像一颗永恒跳动的生命之心。   “我想要你喜欢我。”陶秩说,“我想要你不受委屈,哪怕是我给的,也不行。”   “……嗯。”严述轻轻答应了一声,再开口语气变得轻柔,“我想带你回去见我父母。”   陶秩觉得这进度也太快了,他都没怎么见过严述的父母,犹豫了会才小声说:“好哦。”   “我还想我们快点结婚,最好今年就能结。”严述接着说。   现在都十一月了,再过一个月今年就过完了,就算按农历算也没有多少日子,陶秩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想说太快了,但严述一问不行吗,陶秩就吞吞吐吐地说:“可,可,可以的哦。”   作者有话说:   严娘娘打了述娘娘! 第94章 秋景   陶秩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从休息室的门缝里钻出来,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脸上的口罩,脊背严丝合缝地贴着墙根,余彦伦不知道从哪边猛地一下蹿出来,吓得陶秩叫了一声。   “你干嘛,看你好久了,跟只小老鼠一样窝墙根。”余彦伦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他,哪怕陶秩脸上戴了口罩,他仍旧怕被余彦伦看出什么,两只手紧张地隔着口罩交叠地捂在嘴巴上,有点刺麻麻的疼,陶秩忙低下头说:“没有呀。”   “你俩待在里面好久,说了什么?”余彦伦没有在意他的怪异举动,出于关心随口一问,却让陶秩一阵心虚,模糊地说:“没有说什么啊,哎呀,你怎么那么好奇呀?”   “你那么紧张干嘛?”陶秩过度的反应倒让余彦伦觉察到了不对劲,锲而不舍地问了下去,“你是不是又干亏心事了?陶秩,你给我抬起头看着我说话。”   陶秩不擅长说谎,余彦伦语气稍微严肃一点,他就无法招架了,弱弱地抬起头,虚虚地看了一眼余彦伦,没什么气势地说:“我还是你弟弟吗?天天想我是不是在做亏心事,没有就是没有!”   余彦伦还有点怀疑,但是看陶秩说得那么笃定,他就暂时放过了陶秩,没有接着再追问,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我可不想今年就喝上你们的喜酒。”   “……”陶秩微微撇过脸,不再和余彦伦直视,好在他戴着口罩,把他拙劣的佯装表情遮盖了大半,让他得以蒙混过关,“你说什么胡话呢?”   身边的门一开一合,严述从门里走出来,看见兄弟俩排队一样的都站在墙边,他问:“怎么了?”   陶秩想往严述身边挪,被余彦伦发现了意图,一把拉了过来,“可以了,你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在一起,你和哥哥我过的时间才是有一天是一天,过一天少一天,站我近点!”   陶秩皱着小鼻子,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因为衣服在他身上太大,他就像一只扑腾的小企鹅。   “你别欺负他了。”严述把陶秩从余彦伦手下解救出来,扑棱着翅膀的小企鹅一下扑腾到了严述的怀里,严述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背,把陶秩环住了,陶秩“哧溜”一声钻到严述背后,只露出一对含笑的眼睛看余彦伦。   “我哪有,你可真是,我要是真欺负他,就他这个皮实的性子,我一天打他屁股三次都不够。”余彦伦吹胡子瞪眼,陶秩躲在严述身后,有人撑腰了胆子也大了,在严述身后摇摇晃晃地晃严述的腰,把严述晃得跟个不倒翁似的。   “哦。”相对于余彦伦的气急败坏,严述含着浅淡笑意的嘴角让他看上去更加气定神闲,他淡淡地说,“你肯定不舍得,你最疼你这个弟弟。”   余彦伦只有这一个弟弟,他不心疼还能让外面便宜哥哥心疼吗?他没好气地说:“这不废话吗?”   “陶陶,你别晃他了,我脑袋都要被你们晃晕了。”而且严述身量挺高一男人,被陶秩晃得东倒西歪的也不成样子,陶秩听话地停下手,余彦伦揽过陶秩,往他背上推了一把,“你先去看看妈妈。”   陶秩懵懂地点了点头,两三步蹦出去,像只小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起先陶秩并没有明白余彦伦细微表情的意思,他开开心心地跑到大厅,看见妈妈的背影就欢天喜地地一头撞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妈妈,当他看见妈妈转过头,才发现妈妈的眼睛红了一圈,他惊讶地愣住了,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妈妈勉强牵起一个微笑,想装作没事发生,拉过陶秩的手,“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但是她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声线还带着轻微的颤抖,妈妈干脆闭上了嘴巴。   “妈妈,你为什么哭呀?”陶秩疑惑地问,“医生说我情况很乐观呀。”   精神分裂症经常是隐匿发病,身边人有时候过了好久才会发现异常,这时候病情往往持续了很久,不过好在陶秩的病情不算特别严重,医生让陶秩自己选择要不要住院。   陶秩不想住院,住院他就要被限制时间,只有在规定时间内才能见来看望他的人,听到还有选择,他立马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陶秩早长得比妈妈高,站在她面前像棵挺拔的小白杨,虽然口罩遮了他大半的脸庞,但不难看出他的俊秀,杏圆的眼睛澄澈干净,纤长淡色的睫毛如羽翅,每次妈妈看见陶秩都会感慨,当初站起来才刚到她膝盖的干巴巴的孩子现在居然长得那么高了。   在外人眼里,整个余家最受宠的就是领养的小儿子,陶秩成长在他们精心造就的空中花园里,蜜罐子里养大的孩子,养出了一身天真、不谙世事的性子,说一声养尊处优也不为过。   虽然如此,妈妈还是生出了遗憾,她遗憾自己没有那么完美,没能为陶秩抵挡全部的风雨,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她的保护下真正无忧无虑地长大,病痛不要找上他,悲伤不要找上他,忧愁不要找上他。   可是,世事哪能如她所料,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我没有哭,你看错了。”妈妈调整了下呼吸,露出个微笑,陶秩下唇轻轻抿起,轻声说:“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拿我当小孩子骗了。”   妈妈无奈地低了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依旧还是原先灿烂的笑脸,“我只是……”   妈妈的笑容凝滞了几秒,陶秩从其中觉察到了浓厚的悲伤意味,他小心地用手勾住妈妈的手,试图通过触碰来安慰她,妈妈嘴角却难以遏制地慢慢变得平直,又一点一点往下弯,她艰难地说:“陶陶……妈妈不是想害你……妈妈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很难过?”妈妈忍不住,捂了下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浅浅的下眼睑都快兜不住了,“我以为……我以为严述都没来看你,都没和你联系,你一直冲那个空号码不停发消息,我心疼,我只想你快点好起来,却让你那么难过,都没有考虑你的心情,还一直叫你去相亲。”   “我知道你不喜欢见陌生人,你还喜欢严述,你晚上睡觉做噩梦,闭着眼睛眼泪就不停流,嘴里叫的都是他的名字,我却固执地想,只要你换一个人喜欢,只要有一个高契合度的Alpha出现,你很快就能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对不起,陶陶,妈妈太差劲了。”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很快就滑下下巴,温热的泪水不过几息便变得冰冷,妈妈不想在陶秩面前显得那么没有狼狈,急急低下头,却抑制不住喉咙里细细的抽噎声。   陶秩急忙摇头,“没有,我没有觉得妈妈差劲。”他上前轻轻抱住了妈妈,让妈妈可以埋在他的肩头。就像小时候妈妈抱着他一样,那时候他身材瘦小又贫瘠,漂亮靓丽的妈妈抱着他,就像在抱一只毛发乱糟糟的小猴子。   “妈妈是我最好的妈妈。”陶秩认真地说,“而且我真的生病了呀,生病本来就是要治病的。”   陶秩患病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能和人在梦中谈恋爱从而心灵相通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认为严述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有什么问题,甚至对方提出的无理请求他也一一照办,他的脑子给他自洽了逻辑,经过治疗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荒唐。   妈妈无法料事如神,一开始为了陶秩的自尊心,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件事,自己默默承受了这一切,陪着陶秩治疗,带着陶秩旅游缓解心情,这让陶秩很感激她。他从知道真相开始,从来没有将自己曾经感到的痛苦强抱怨在妈妈身上的想法。   妈妈轻柔地摸了摸陶秩的头发,像小羊羔毛一样的卷发,陶秩乖乖让她摸,用指腹擦去妈妈眼角的泪水,妈妈从年轻时候就很注重保养,但是到了这个年纪,也难免长出了些皱纹。   而陶秩正值青春,他是妈妈养育出来的孩子,性格上受到妈妈很大的影响,他年轻的躯体上保留着她青葱岁月的浮光掠影。   如果没有妈妈,陶秩想,他可能还在哪里流浪,他不喜欢福利院的氛围,虽然阿姨叔叔们都很照顾他,但身边的小朋友总是欺负他。   阿姨叔叔们有自己的孩子,他不是他们的孩子,所以被欺负了也只能忍受着。   在妈妈接他的前一天,陶秩本来决定偷偷跑出去,但是妈妈来了,他是妈妈的孩子了,以后不会再受到委屈了。   “妈妈,我感觉我很幸福,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陶秩糯着声音慢吞吞地说,“我以后会更幸福的,妈妈不用再为我担心,不用再为我哭泣了,我想妈妈想起我也是笑着的。”   妈妈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叹气着说:“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还要你安慰我。”   “没事呀。”陶秩亲亲热热地抱住妈妈的手臂,“妈妈和我最好了。”   妈妈看了看陶秩,看他脸上细白的绒毛,看他栗色的鬓角,看他浅色的眼瞳,最后用力地抱了陶秩一下,“妈妈祝我的宝宝得偿所愿。” 第95章 冰水   陶秩呆呆地支着下巴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书已经停留在同一页很久了,走神走得没有一点掩饰,老师硬着头皮接着讲了几分钟的题,发现陶秩依旧一脸呆滞,他伸出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微笑着问:“要注意听讲,昨天的作业你还没解释为什么没做。”   陶秩猛地惊醒,支起的手臂慢慢放回桌子上,他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昨天的作业我不是故意不做的,我不会……”   陶秩脸早就羞红了一片,他上大学之后就很少进行系统性的文化学习,时隔多年重新抓起文化课,陶秩发现自己一点长进都没有,摊开书本,这知识就是不进他脑子。   “政治做不来也不用着急,”老师安慰陶秩,他知道陶秩基础比较差,挑的习题都是较为基础的知识,但没想到陶秩还是一窍不通,老师说完这句,话锋一转,“可是你不是留学过吗?怎么英语作业也大片空白?”   陶秩红着脸唯唯诺诺地回答:“我留学学的是德语……”   “语言学习都大差不离,既然你会德语,英语很快也能跟上来的。”老师充满乐观地说,陶秩缩着脖子用更小的声音说:“实际上我的德语也不大好,我的教授是德籍华人,他的祖母是华人,所以他会讲流利的中文,而且他和我妈妈是朋友。”   陶秩已经不敢看老师的脸色了,他纠结地用手指扣水笔的笔身,老师的涵养很高,面对陶秩这样的学生依旧能满脸和煦的笑容,“没事,学习就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只要你有心学习,我们一定能一起攻克难关。”   陶秩被老师的毅力折服,豪情壮志地准备大学一场,可是不过几分钟,他的手指就开始不停捏起书页又把书页摊平,眼神也涣散了出去,老师说的话从他左耳边进去,立马从右耳朵跑出来,不带一点耽搁。   老师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感觉你今天学习不在状态,差不多到下课时间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明天再见。”   陶秩听见下课比刚才就有精神气多了,他脸上立马绽放了真心实意的灿烂笑容,晃了老师一脸,陶秩这张脸在他眼里绝对的讨喜,谁不喜欢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可爱学生,如果陶秩学习能再好点,老师也不会觉得那么心力憔悴。   让他能坚持留在这教陶秩的原因,是因为老板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老师把书整理好,和陶秩道了别,率先走下楼,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原本空荡的客厅多了一个挺拔的身影,严述对他谦和有礼地微微一笑。   正好撞上了,老师把告状的话干脆一股脑全说了,严述大概参加了什么应酬,领口还打着整齐优雅的温莎结,铅灰色的西装外套却被随意地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和这家主人颜色鲜艳的衣服格格不入,白色的衬衫袖口耷拉在他精壮的小臂上,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成熟迷人的男人总会让人多看几眼,老师隐约猜到了面前这个人和自己学生的关系,但出于职业道德,他并没有多加好奇。   严述听完老师的话,微微蹙着眉的样子老师曾在很多不同的人脸上看到过,像极了他之前辅导学生的家长忧愁孩子学习的表情,他轻轻点了下头说:“陶秩基础比较差,劳烦你多费心,我会监督他做好作业的。”   “还有,我们并不要多漂亮的分数,不要给他太多压力,他学习状态好的时候多学一点,要是没心思,他想休息就休息。”   这句话严述对他说了好多遍,老师都能背下来了,他笑着用官方话说:“那当然,我们辅导的原则就是寓教于学,并不搞填鸭式教学。”   严述把老师送到门口,老师走后,陶秩才从楼梯上探出一颗卷毛小脑袋,轻快地从楼上跑下来。   严述抱住向他扑来的陶秩,陶秩一下挂到他身上,两条腿自然地环住严述的腰,微微噘起嘴说:“老师是不是和你告状啦?我在楼上就听见你们叽叽咕咕说了好多话。”   严述微微偏了下头,想把陶秩放在沙发上,“我身上一股酒味,臭,你先下来。”陶秩不肯,他紧紧扒在严述身上,严述无可奈何,又抬起身把陶秩抱紧了,陶秩这才高兴了,晃着两只皙白的小腿。   “不爱做作业?”严述先在陶秩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在同一位置用劲咬了一口,在软白的脸颊上留下一排牙印,陶秩很震惊严述居然下口咬自己,捂着自己脸颊不可思议地说:“你为什么咬我?”   “谁叫你不做作业,嗯?”严述一口一口细啄吻在陶秩捂着脸的手背上,黏糊得陶秩耳垂通红,珊瑚珠一样,他不大高兴地说:“我不是故意的呀,我不会做。”   严述可能有点醉了,吐息间都是醇香的酒气,和着馥郁的白山茶花香扑鼻,吻顺着指缝不断下移,细密地落在敏感的颈间,陶秩有点招架不住,轻轻推了一下严述,“你是在公报私仇,耍流氓呢。”   严述埋在陶秩的脖颈处极轻地笑了一声,抬起眼来,他的头发被陶秩蹭得凌乱,因为酒精的作用,黑曜石般深沉的眼瞳迷离涣散,他咬了一口陶秩的下巴,陶秩皱着脸想把这醉酒乱咬人的男人扔下,但他往下移了一寸就被人重新搂抱了上去。   “这时候挺聪明的?”严述身子往沙发上一靠,陶秩被安放在他的大腿上,屈膝跪在沙发上。   严述闭了闭眼睛,酒精让他变得比平时散漫不少,原本端正的领结被陶秩扯松了,领口松松垮垮地落在他锁骨处,陶秩轻轻咽了口口水,多看了好几眼。   “看什么呢?”严述突然睁开眼,陶秩被当场抓包,他心虚地把严述的衣领往上提了提,欲盖弥彰地说:“我没有看。”   严述抬起手,用手指侧边轻轻刮了刮陶秩的脸颊,“小流氓。”   距离和人打架斗殴到警察局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陶秩脸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家里人都默认了严述和他的关系,陶秩干脆大大方方地和严述谈起了恋爱。   但是,太馋自己男朋友了怎么办呀?   陶秩咬着自己的手指关节,苦恼地想,严述平时穿衣服,纽扣都要紧扣到最上排那一颗,陶秩不想暴露自己是小色狼的事实,只能一直忍一直忍。   而且他发现一件很悲催的事情,因为最近一直在服用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物,陶秩发现自己立不起来了!   哪怕他脑子里想法很多,多么焦急燥热,小陶秩却一直焉巴巴的,软乎乎地趴成一团毫无生气。   “哥哥,”陶秩趁着严述喝完酒神志还没有那么清楚,小心地趴在他耳边说,“我最近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严述手环在他后腰上,眯着眼睛看他,陶秩眼珠子提溜地转了一圈,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就是,我是先结婚呢,还是先考研呀?”   “要是先准备考研,我们就不能好好准备婚礼啦,是不是?”陶秩暗示严述,严述却冷静理智地回答他:“先考研。”   陶秩在严述身上立马扭成了一坨麻花,胡搅蛮缠地撒娇,“可是,我想先和哥哥结婚啊,我好想和哥哥结婚的。”   严述之前知道陶秩不喜欢学习,陶秩高二时候为了躲着严述每天早上抽查他英语词汇背诵情况,特意给自己买了一辆自行车,但还是在蹬着自行车去学校的路上,被严述开着车截胡了。   不过他没想到,陶秩居然为了不学习,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严述在这件事上很坚定,拒绝了陶秩虚假的甜言蜜语,“就算结婚了,你还是要考试。”   陶秩哀嚎了一声,挂在严述身上呜呜直叫唤,他现在特别后悔自己脑子抽抽,和人约会还带去一书包考研资料。   严述嘴上的话很冰冷,但他的手心火热,隔着薄薄的衣服,陶秩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大掌在自己后背上游走的轨迹,揉捏的力度让陶秩有点兴起,想到自己又起不来,这跟撩拨一个太监有什么区别,陶秩意兴阑珊地反身跳下了沙发,钻进了厨房。   严述一路跟过去,从冰箱里拿出杯冰水,依靠在冰箱上喝了一口,冰水让他神志更清晰了些,看陶秩闷闷不乐地盛饭,他忍不住笑了一声,“陶陶,不要那么小气。”   陶秩虽然有点生气,但还是给严述也盛了一碗饭,撇着嘴说:“你多喝点汤,醒醒酒。”   严述从背后轻轻抱住陶秩,陶秩被他压得有点直不起腰,严述抓着他的胯骨往上提的感觉让陶秩觉得严述的力气大到有点恐怖,他本能地轻微挣扎了两下,对上了严述意乱的眼神。   “陶陶,我想……”严述意有所指,正是吃饭时间,怎么他在厨房都能发情?陶秩虽然在心里腹怼,本人的意志却很诚实,腰身很快就放软了,但是……   他又起不来!   碗筷敲击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陶秩一脸平淡,年纪轻轻脸上就出现了佛光一般的淡定释然,敷衍地亲了一口严述,“好了,先吃饭吧。”   作者有话说:   陶陶考不上的,连考了三年后他就自动放弃了(当然三年里也没有好好学,分数一年比一年低) 第96章 泡桐花   陶秩的房子面积太小,只在二楼隔了一个画室,兼带书房的功能。   陶秩趴在桌子上抓耳挠腮地写作业,另一边严述姿态放松地坐在笔电前,奶黄色的家居服上有几只表情呆呆的小鸭子,这是陶秩特地给他买的,他嫌严述墨黑色的家居服太深沉,他不喜欢。   严述比陶秩认真,只有眼睛偶尔转动一下,陶秩不太老实,写几个字,就要去摸摸桌子上的笔,要去揪一揪自己睡衣上的绒毛。   “腰挺直,趴着对脊椎不好。”严述的眼睛没有离开电脑,随意横在桌子上的右手轻易摸到了陶秩的左手,轻轻捏起了陶秩的手指关节,陶秩把手上笔一扔,好奇地朝严述那边探头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线条让他看一眼眼睛就疼了起来,吐了吐舌头缩回头在自己位置上坐好。   “哥哥。”陶秩突然叫了他一声,严述没有抬起头应了一声,陶秩却安静了下去,严述注意听了一下他那边的动静,只听到“沙沙”的写字声。   大概沉默了十几分钟,陶秩又叫了他一声,听上去很兴奋,不停拍严述的手臂。严述抬起头,陶秩把桌上的纸举起来,遮住了他大半脸颊,只露出他圆圆的漂亮的眼睛,“酱酱!”   白纸上画了一幅画,虽然线条简单,但形态神情抓得很牢,很容易能看出画的是坐着看电脑的严述。   严述无奈一笑,“画我做什么?”   陶秩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书架边,蹲下身撅着屁股在最底下一排的架子上寻找。   他的书架很杂乱,书籍和画纸凌乱地混夹在一起,陶秩凭着记忆在角落拉出一本画册。   画册的封皮边角已经皱得翻出了白边,陶秩没有在乎,翻开画册看了几眼,犹豫地停顿了一下才站起身,绕过小书桌,隔着椅子靠背靠在严述的背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我还画了很多……”陶秩翻开画册的第一页,出乎严述的意料,这张画的线条歪歪扭扭的,水彩笔涂色都涂出了线条,明显是一张儿童画,“这张应该是我八岁时候画的。”   陶秩指了指画上色彩鲜艳的一栋小房子,“这是我家。”他的手指下移移到在房子面前手牵手的三个人身上,“这是哥哥,这是我,然后这是你。”   画上隔着他们几米远有一只白色的伤心小狗,绿色豆豆眼里流出蓝色水滴状的眼泪蹲在绿色的草地上,陶秩不好意思地说:“这只小狗也是我,我那时候以为我是只小狗。”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我是小狗,但是我照镜子我不是小狗样,所以我想这个人形的东西不是我,我是小狗。”陶秩栗色的头发蹭着严述的侧脸颊,严述微微低头用余光看了一眼陶秩,只能看见他翘翘的小鼻头,“我很羡慕那个人形的东西,他有父母还有哥哥,还有你,但我是小狗,小狗要挨打挨饿,被忽视,没有人喜欢小狗……”   严述轻轻摸了摸陶秩的头发,陶秩嘿嘿一笑,腼腆地说:“之后才知道我就是我羡慕的那个人,那天真的太开心了。”   陶秩翻了几张,都是差不多的儿童画,每张画里都有那只流泪的小狗,在画中都躲人群远远的,蜷缩在角落里。陶秩很快地翻过,严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引到自己身前,抱着腰坐在自己腿上,小臂压着画册不让陶秩接着翻。   “为什么是小狗?”这个姿势让陶秩比严述高了一点,严述抬头就能亲到他的下巴,陶秩有点不敢动,任由严述有一口没一口地亲他,小声说:“因为她说我是狗。”   那个“她”不言而喻,严述沉默地看着陶秩的眼睛,陶秩的眼睛干净纯真,没有一点阴霾也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虽然他也认为陶秩在某些方面很像一只小狗,但那个人绝对不是用赞美的词汇来形容的。   陶秩的病像是他自身给自己竖起的保护膜,让他不至于过度陷入悲伤,但伤痛无法完全消弥,并不雁过无痕,陶秩依旧会难过会伤心,会害怕。   “很多人都喜欢小狗,没有人不喜欢小狗。”严述抱紧陶秩,隔着毛茸茸的睡衣,他能听见陶秩单薄肋骨下的心跳声,一种蓬勃温柔的原始生命律动,清晰地告知他人自己的存在。   严述的呼吸都喷在陶秩胸前,陶秩觉得胸膛热烫烫的,他搂住严述的脖子说:“我还是觉得做人好一点。”   “做小狗,就不能爱你了。”陶秩一字一顿慢吞吞地认真说。   严述动了动嘴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细密的苦涩同呼吸一起在体内扩散,他的心不断缩紧,悸动得产生了破碎的错觉。   原来,人是会对得到的爱感到疼痛的。   话音刚落陶秩深深地皱起眉头,严肃思考了一番,又否定了自己,“不对,我做小狗也好喜欢你。”   陶秩密密的睫毛垂下,比小狗还要乖巧,他脸上白色的绒毛在灯光下发着光,像藏在树下的鲜嫩桃子,严述心绪激荡,如行浪行舟,猛地被抛到了最高处,再也下不来,心动来得简单而直接。   “你是小狗,我也喜欢。”严述轻轻啄吻陶秩柔软的嘴唇,陶秩抿嘴笑说:“我知道呀。”   他低下头,严述的一个吻落了空,落在了他鼻尖上。陶秩接着翻画册,随着纸张的叠加,呈现的画作也越来越精美。   坐在课桌前上课的严述是陶秩蹲在他教室走廊上画的,站在讲台前领奖领花的严述是陶秩坐在台下偷偷画的,在篮球场上奔跑上篮的严述是陶秩隔着铁网围栏画的……   还有穿着西装的严述,拿着花的严述,举着生日蛋糕的严述,蹲下身拿着戒指……求婚的严述。   每个时间段的严述,从幼时到青葱年少,时光转瞬即逝,画在这一页戛然而止,好像他们陡然空白的五年,断裂出苍白的空谷。   “没有了……后面几张是我生病时候画的……”陶秩从桌上拿起自己刚刚新画的那张画,把画夹在画册最后一页,满意地说,“然后,这是新的。”   严述往回翻了几页,停在一张他走在街道上的画,远处水波向天际绵延,飞鸟如小舟漂浮在天边。   “这张是真的。”严述说,“这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记得吗?”严述问他,陶秩呆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许久才“哦”了一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记记,记得。”   “我当然记得,我不会忘记。”陶秩看着摊在面前的画,看着画上风吹起严述的额发,手指摩挲过纸张,摸过严述微微弯起的嘴角,“我好笨哦,和小时候一样,过了好久才知道我是自己羡慕的那个人。”   严述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让他脸朝向自己,忍不住自己笑了一下,“我也很笨,老是不相信你真的喜欢我,一直都在犹豫,一直都在等待。”   陶秩眼睫颤了颤,他的眼神像在湿润地索吻,严述便吻上去了。   陶秩闭着眼睛,感受对方温热的唇舌和柔软的唇舌,一点一点挤出他口腔里的氧气,严述的唇舌还残存酒液的味道,陶秩有点醺醺然,他微微张开口,含着严述的嘴唇呼吸急促地说:“我准备了花。”   在他设计的求婚仪式里,他会手捧鲜花出场,在月老庙九十九声晚钟里,向心上人倾诉自己的爱意。   “泡桐花,我收到了。”严述托起陶秩的大腿,抱着他走下楼,灯光一路明明暗暗,陶秩的脸颊贴在他脖子边,软软地亲他凸起的喉结,他的舌头又软又热,像一只小兽在舔人。   泡桐花,永恒守候,期待你的爱。   陶秩早就给出了答案,只是阴错阳差之下,他们夹杂了太多的误会,一遍一遍艰难地向对方证明自己的爱意。   “还有什么?”陶秩被严述放在床上,他往上撑了下身子,让自己不至于完全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严述轻轻压住他的胸膛,双手撑在他两侧,高大的身子笼罩下来,陶秩有点紧张地往后挪了一步,严述紧盯着他的眼睛,跟着向前挪了一步。   “钟声,我数了,一共九十九下,不多不少。”陶秩向后躺去,额发散着往后,严述摸了摸他的额角,状似回忆,“他们说敲一百下太过圆满,现实总有缺陷,所以九十九下刚刚好。”   “我很喜欢这种说法,我不求圆满,我求长长久久。”   “戒指做得很像,我看见的第一眼有点想笑,明明真的那个也是为你设计的,你却要大费周章去做一个类似的。”   “来的时候是晴天,回程的路上却下起了雨,我捧着花拿着戒指坐在合欢树下,合欢树还没到花期,满树花开的样子应该很美。”   陶秩手顺着严述的衣服下摆往上,他的脊背滚烫,烫得陶秩不敢再往上摸,他缩在对方的阴影下,咬了咬下唇,躲着严述的眼神,严述亲了亲他的眼尾,陶秩被迫看向他,俊美无铸的五官散发出无限成熟的魅力,陶秩有点恍惚。   可能是因为他们相识的时间太长,留在陶秩记忆里,对严述地印象还多停留在少年初成,猛地被出落成熟的五官一冲击,他心魂不免荡漾了起来。   这么帅的人居然会是他男朋友,陶秩啊,你可真有本事。   陶秩嘀嘀咕咕的,严述没有听清,他低下头想要听清楚一点,陶秩却安静了,嘴唇贴过来吻他脸颊中央那颗小痣。   “我们明年一起去。”陶秩软着声线说,“我和你,我们一起。”   严述轻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我回去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我想好在你没来,不然这天气,你肯定回去要感冒。”暗光下,不鲜明的光点在严述眼里晃动,温柔又哀伤,“也好在你没来,不然和我一起滚下山崖,你肯定要哭鼻子。”   陶秩想到那晚余彦伦衣服上的血迹,他后怕地搂住了严述。   “你总是喜欢哭鼻子,”严述一边说一边咬陶秩的脖子,没有很疼,但毕竟是人命脉之一,尖锐的牙齿叼着他细软脆弱的皮肉,陶秩身子微微后陷,两个人严丝合缝地相贴,“我之前怀疑你是故意的,因为你一哭,我就狠不下心管教你。”   “你好凶。”陶秩细弱地说,严述用力咬了一口他的喉结,陶秩喉结上下滑动,很快发出一声委屈的气音,严述却笑了一声,“你也总是说我凶。”   陶秩羞耻地发现,他许久没有动静的小小陶秩,突然苏醒了,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恬不知耻地顶在严述的腹肌上。   作者有话说:   陶陶:债见!我要去写作业冷静一下 第97章 摘桃子   陶秩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眼眸里闪烁着吃惊,全身上下都在顽强抵抗,拼命往床垫的方向缩。   严述还在亲他,细密的吻让他有了透不过气的感觉。陶秩轻声提议:“要不我们看会电视吧?”   严述同意了,他起身去打开电视,把遥控器递给陶秩。   陶秩也不知道要看什么电视,他困倦地低垂着眼睛,懒懒地摁着遥控器,电视上的画面一闪而过,光影在他脸上明明暗暗。   画面定格在一档农业记录片上,夏季的阳光火热灿烂地洒在郁郁的桃林上,果农的脸上都挂着丰收的喜悦笑容,远处大卡车一辆一辆排队停在农场外,上面载满了堆成小山一样的桃子。   这片桃林已经进入了丰收期,在桃林中,脆弱的枝丫早就坠满了丰收的硕果。树上的桃子白的白,粉的粉,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芬芳馥郁的果香,果实羞涩地藏匿在枝叶后,只有拨开重重叠叠的枝叶才能看见鲜美的果实。   摘桃子是项需要技术的采摘活动,更何况在大风天气里,天边一角阴云暗沉,隐隐闷雷滚动期间。枝丫在狂风中摧残,树枝相互拍打,发出“劈啪啪”的轻响,镜头拉远,整片桃林都在风的肆虐下像一团面团,变扁拉直,伸长压短。   雷雨将至,果农担忧地看着天边的乌云,他们需要赶在雷雨之前尽可能地完成桃子采摘工作,不然就会影响到桃子的品质。   但是天气说变就变,先是绵绵的细雨,似乎没有多大的威慑力,雨点子飘飘悠悠,温柔地被风吹散,转眼间却骤然变成了狂风暴雨。   暴雨猝不及防地降临,枝丫被雨打得透湿,娇嫩的枝叶上都挂着晶莹的雨水,顺着叶脉留下。雨水急促地砸进濡湿的泥土地里,泥土地变得松软,树枝在风雨中无力抵抗,只能被雨打得枝丫颤动,桃子在树枝上晃晃悠悠。   整片屏幕里只剩下这场漫无边际的大雨,细密的雨帘遮盖了镜头,让画面模糊不清。好在夏季雷雨骤急,不多时雨便停了,太阳重新从云层后面露出来,它被雨水打得一新,光线显得更加明亮。   灿烂的阳光重新笼罩大地,土地很快被灼烤得干燥,仿佛那场雨并没有来过一样。除了雨后淡淡的土腥味还残存着大雨来到的痕迹。   果农从躲雨的地方再次出来,他们继续在阳光下采摘桃子,毫不懈怠,汗流浃背也没有停下。   画外的配乐从紧张变得舒缓,终于到了休息的时间,农民三三两两聚在桃树下,他们农作了那么久,喉咙都干了,需要一些解渴的果汁。   工作组拍摄人员带来了榨汁机,果农站在镜头前腼腆地介绍自己农场水蜜桃的优点,他们希望通过这次节目,能宣传宣传自己家的产品。   水蜜桃汁水丰沛适合榨汁,香甜的水蜜桃汁可以解渴。   果农手上还有刚刚采摘不慎沾染的泥点子,他怕把榨汁机弄脏,局促地用泉水洗了手,才小心翼翼地从旁边的篮筐中拿出一颗饱满成熟的水蜜桃,桃子表面还有湿漉漉的雨水,形状圆润完美,颜色粉嫩,看上去很可口。美味的桃子刺激味蕾,让人唇齿大动。   榨果汁也需要技巧来保持榨出桃汁的甜美。   果子被塞入榨汁机,软烂的水蜜桃果肉禁不起一点摧残,丰沛的汁水淅淅沥沥地溢出,很快就被榨干,甜美的桃汁流进玻璃杯里,被快乐的果农拿来解渴。   这片农场还有其他的作物,一个果农给摄像组带路,绕过桃林,就到了一片大棚地,肥沃广阔的土壤孕育着丰富的作物。果农弯下腰,抓住匍匐在地上的烟薯叶子,用力晃动把藏在地底下的块茎连根拔起。   “哇,好大的番薯。”陶秩吃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呆呆傻傻地没见过世面一样发出了感慨。   这是用了什么高效的肥料才能种出这样硕大的地瓜,这样精良的农作物真是让人惊叹。地瓜头圆身鼓,是营养均衡长势茁壮的好地瓜,而且地瓜是很适合拿来饱腹,烤地瓜更是美味香甜的食物。   在冬天,陶秩很喜欢在大街上买一块烤地瓜,揣在怀里可以取暖,饿的时候就拿出来吃。只不过他胃口小,一块烤地瓜他可能吃半块就抱了,再多吃就要撑到。   陶秩看得都有点饿了,他把电视关上,爬到床边沿,挂在严述的背上,“我饿了,想吃夜宵。”   “小馋猫。”严述点点他的鼻子,还是任劳任怨地站起来,背着陶秩到了客厅,陶秩看见桌上放着包他还没来得及吃完的薯片,嚷着要吃,严述随手把薯片塞进他怀里,陶秩嘻嘻笑着接过。   陶秩趴在严述的背上有点不太好活动,他把薯片袋子一角搁在严述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探进袋子里,一口小白牙咬得薯片“咯吱咯吱”响。他自己吃还不忘了严述,拿着薯片去喂他。   严述并不怎么喜欢吃这类膨化零食,这类食物在他眼里没有营养,甚至连基本饱腹作用都没有。但陶秩很喜欢吃,像个小孩子一样,进了超市就满眼放光,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想拿,换牙期他零食吃多了,一口小烂牙,晚上牙疼,躲在严述被窝里掉小泪珠。   严述还是用嘴接过了薯片,囫囵嚼了,还没尝出个味道就吞了下去,陶秩歪着头看他,笑着说:“你猜猜是什么味道的薯片?”   “……”严述只尝出个咸味,连苦的还是辣的都没尝出来,陶秩咬着薯片一角,咬出个缺口来,笑得像只狡黠的猫崽,“那你再吃一片,这次要尝出味道哦。”   严述无法,只好再吃了一片,这次他仔细品尝了,却依旧没有尝出其他味道来,在他眼里,薯片除了咸就没有其他味道了。   陶秩咯咯直笑,看严述吃瘪实在太好玩了,他笑完趴在严述肩头说:“是原味的啦,笨蛋哥哥。”   陶秩靠近严述,他的眼眸透绿,清澈得像片平静的湖泊,因为刚刚流了些泪,他眼底还闪着湿润的光,眼尾红红的,他飞快凑过来在严述嘴唇上一口,一片轻柔的花瓣拂过,陶秩抿着嘴羞涩地说:“那你尝出这个是什么味道了吗?”   “是水蜜桃味的。”严述眼底含着笑,想把陶秩抱到面前来,但是刚一放下陶秩,陶秩就哇啦哇啦地跑远了,宽宽大大的睡衣罩住他的腿根,两条细白的腿玉石一样透亮。   严述长腿一迈,没走几步就赶上陶秩,一把把他抱了起来。陶秩缩着脖子直笑,严述轻轻捏了捏陶秩的脸颊,脸颊肉绵软又温热,陶秩无知无觉地仰起脸,亲吻严述脸颊每一处,特别是脸颊中央那颗褐色的小痣。   陶秩捧着严述的脸,学着严述的样子,也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这个是花香味的哦。”   “小鬼头一个。”严述被陶秩逗笑了,抱着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严述监督的成果,从蔬菜水果到熟食牛奶,一应俱全。   这方便了陶秩半夜给自己加餐,不过几个月,陶秩就把自己吃胖了,一点都不会亏待自己。   冰箱保鲜格里还有香甜松软的糕点,是家里厨师特意留下来的。陶秩在冰箱里翻翻找找,找出一个奶油卷,他眼睛亮了亮,欣喜地说:“我还以为我吃光了呢,这个很好吃的。”   “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陶秩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家里的厨师下料很足,自己做的奶油卷比外面卖的要扎实,个头也足足大了一倍。陶秩幸福地咬下一大口,卷在面包里的奶油被挤出,陶秩嘴角都被沾上了奶油。   小馋猫变小花猫,严述忍不住笑了一下,用手把他嘴边的奶油擦了,随手送到自己嘴巴里,奶油甜而不腻,挺利口的。   “用脸吃东西的吗?”严述慢吞吞用手指擦干净他脸颊两侧,柔软的脸颊在他指腹下微微发热,陶秩吞下面包,低下头嘟囔着说:“我饿了嘛。”   “好吃吗?”严述轻轻问他,陶秩吃什么东西都是一副很香的样子,陶秩舔了舔嘴巴,含糊地说:“好吃的呀,这个厨师做东西我都很喜欢吃。”   严述低下头,在面包卷另一头咬下一大口,面包豁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陶秩一开始还来不及反应,傻愣愣地看严述慢慢咀嚼。他看看自己手上所剩无几的奶油卷,又看看严述,严述的嘴脸蓦然变得丑恶了起来。   “你咋把我奶油卷吃了!”陶秩想不到严述还会干这种事,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你讨不讨厌呀,抢我吃的。”   陶秩委屈地咬剩下的面包,严述憋着笑亲他脸颊,“我也饿了,你分我一口吃不行吗?”   小气鬼陶秩撇着嘴,防着他一样用肩膀隔开严述,严述还烦他,手摸着他小小的耳垂,忍着笑说:“陶陶,好陶陶,不要那么小气。”   这可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情,要是严述想吃,陶秩大可以分给他,全给他都没事,但是哪能这样呢?   严述分明就是在玩弄他!   陶秩一个激动,话还没说出口,人先被嘴里的碎渣呛到了,气势凌凌的话转到嘴边变成了猛烈的咳嗽。严述被他吓了一跳,忙拍他后背,陶秩整张脸都因为缺氧变得通红,严述着急忙慌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拧开盖子往陶秩嘴里灌。   陶秩大口吞咽下水,终于平息了下来,他委屈地皱着眉,“都怪你,快把我呛死了。” 第98章 礼物   陶秩站在洗手台前仰着头,嘴里咕噜咕噜地含着漱口水,一低头吐出一嘴泡沫。   清新的漱口水味道驱赶了腥膻味,陶秩好了伤疤忘了痛,踩着拖鞋拉开磨砂玻璃门,大大咧咧地往放满温水的浴缸里躺。   浴室空间太小,两个人坐在浴缸里有点挤,陶秩毫无顾忌地坐在严述的怀里,蒸腾的水蒸气湿红了他的脸颊,含着水汽的眼睛亮晶晶的。   严述一把抱住他,锁住他上半身挠他痒痒,陶秩最怕人挠他痒痒肉了,左右躲不开,像个小疯子一样惊叫傻笑,往严述身上泼水花。   两人疯闹了一通,直到陶秩真的玩累了,眯着眼睛像坨软绵绵的棉花糖一样趴在浴缸边,严述从背后轻轻揽住他,轻柔地吻了一下陶秩的额头。   陶秩软乎乎地笑,“好像浴缸有点太小了。”   “换个大的?”陶秩的头发都湿漉漉的,打着小卷黏在脸上,严述把他的额发全梳到后面,露出月牙一般皎洁的脸庞,陶秩摇摇头说:“换个大的,浴室就装不下啦。”   温暖的水汽味道干净,清甜的桃子果香被熏得湿暖,就像陶秩身上的味道。严述有点眷恋这股味道,暖哄哄的,如果陶秩是小狗,那肯定也是一只毛发蓬松干净,有着好闻味道的小狗,严述会把自己鼻子埋入他腹部的皮毛里,使劲吸。   他不停嗅闻,陶秩被他弄得缩着脖子咯咯直笑,严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装作不在意地问:“为什么不和我搬到一块住?”   经历过亲密的事,严述饮鸩止渴,非但没有得到满足,他还想要更多,他想要陶秩忠贞不二的爱,想要清晨独属于他的第一个拥抱,想要夜晚耳畔轻声絮语……   想要陶秩的春夏秋冬,和一蔬一食。   陶秩没有说话,两只手托着腮,脸颊肉像糯米糍一样被挤出来,眼睛安静地盯着玻璃门上凝结的水珠,好像在思考的样子。   “我那里浴缸很大,两个人一起洗也不会挤,还有游泳池。”严述对陶秩说,“我在书房旁边隔了一间画室,向阳的房间,不用怕画纸受潮。”   “还有花房,你可以架着画架去写生,家里也有保姆阿姨和厨师,不用你自己打扫房子,想吃什么都有人给你做,出行也有司机,你不是不想考驾照吗?以后想去什么地方叫司机就好了。”   陶秩在余家的时候,也是过这样的日子,他从小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家里人都会捧到他面前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大后的陶秩反而主动远离了那种生活,选择自己租了一间房子,过上深入简出的生活。   陶秩的物质欲望实际上很低,他衣柜里的衣服大多数都是余彦伦送来的,如果要他自己买,可能一个季度也不会买几件衣服。他只在吃食方面有点要求,但并不严苛,味道只要不是太过分难吃,他都会吃得很开心。   陶秩微微皱了皱眉,有点苦恼,他凝神纠结了好一会,才摇摇头,“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严述失落极了,下巴埋在陶秩的肩膀上闷闷不乐,眼睫低垂着,潮湿的水汽把他眉眼打得浓郁,颜色对比越发鲜明。陶秩不忍心这样一张脸浮现伤心的表情,忙摸了摸严述的头安慰他:“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住,只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陶秩觉得严述和自己一起住在这老旧的房子里,也太委屈严述了。严述从小过的就是贵公子的生活,出行入门都有人伺候,现在却要和自己挤在小浴缸里,用陶秩随手在超市买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他家鱼住的的鱼缸都比陶秩的浴缸大。   这也让陶秩更加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有意义,严述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陶秩无法给他更好的,他所有身家的一切加起来,可能还比不上严述资产的一星半点。   “没关系。”水有点冷了,严述拧开水龙头,再放了些热水,动作间,浴缸里的水轻轻晃荡,盛不下的水漫出了浴缸,他温存地亲吻陶秩的脸颊,从眼睛到鼻子,在嘴角流连,“你安慰安慰我,哄哄我就好了。”   陶秩抿着嘴唇,他在该羞涩的地方大胆的要死,却在不该羞涩的地方又扭扭捏捏。他还脑袋笨,严述教他接吻接了那么多次,他也没学会一点,被人亲的时候还只会乖乖张开嘴,其余更多的就不会了。   洗澡洗得陶秩都要缺氧了,他才红着脸从浴室走出去。   刚吹干的头发蓬松柔软,还有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陶秩一个猛扎子扎进被子里,在床上滚了几滚,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条大胖虫子。   严述把地上散落的衣服捡起来扔进洗衣机,走到床边拍了拍陶虫虫。陶秩在床上咕涌了一下,费力地从被子里探出一颗脑袋,手脚都锁在被子里动弹不得,被人趁火打劫,方便严述肆无忌惮地亲。   陶秩发出不悦地哼声,不住地偏头躲,噘着嘴巴抱怨:“不能亲啦,都被你亲肿了,这是个坏习惯,要改。”   严述含着笑,他的笑容特别迷人,每次笑的时候,颊边都会出现浅浅的笑涡,深邃的眼眸像盛进了一整片星河,让人不禁沉迷其间。   “让我看看。”严述轻轻抬起陶秩的下巴,低下头仔细看了看他的嘴唇,陶秩的唇形本来就饱满,被亲过之后越发艳丽,确实有点肿了,再加上他又勉强自己,嘴角好像也有点撕裂,严述一想到这个伤口怎么来的,眼神就闪烁了一下,“……痛不痛?”   陶秩舔了舔嘴巴,有点酸麻麻的,“不痛的。”   时间已经到了平常陶秩睡觉的时间,他小小打了个哈欠,也不敢把嘴张多大,严述把灯光调暗了些,室内蓦然变得昏暗,他的轮廓在暖色的光下模模糊糊。   陶秩往被子深处躲了几分,怕被严述看出自己心神荡漾,被子的一角被掀开,床的另一角塌下,温热的呼吸靠近,陶秩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实际上很开心。”严述轻声说,呼吸声清浅,陶秩在一片模糊的光影里,伸出手摸索严述的脸颊,严述握住他的手,在手心落下一个吻,“我很开心,我和你可以那么亲密。”   “好像做梦一样,陶陶,这是我的美梦吗?”严述轻轻笑了一声,胸腔的震颤传到了陶秩的胸腔里,陶秩悉悉索索地在被窝里动,趴在严述耳边说:“当然不是啦,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哦。”   陶秩说完自己先笑了,像只小鸟一样活泼欢快,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能依稀辨别出严述的轮廓,无比熟悉,一如他思念的每一日的模样。   “哥哥,我好喜欢你。”陶秩偷偷亲了亲严述的锁骨,“我每一天都要和你说,好喜欢你。”   月色朦胧,安谧的氛围下,陶秩恬静的脸庞一瞬间让严述有了错觉,好像他们已经这样过了好多年,好多年里的每一天,陶秩都躺在他的身侧对他说好喜欢你。   面积小有面积小的好处,严述可以和陶秩挤在这张小床上,亲亲热热地交换对方的呼吸,陶秩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   严述沉默地用亲吻代替自己的言语,每一个亲吻,都是一句我爱你。   陶秩困得揉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哥哥,我的画展要开了。”   “你能来吗?”陶秩对于邀请严述去参加自己的画展这件事,有点怯意,严述日常工作很忙,陶秩有时候睡到半夜,一翻身发现严述不在身边,走到客厅才知道他在处理工作。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抽出时间来,陶秩也羞于将自己的成就拿出来展示给严述看,严述虽然年轻,但他已经有了无数高光时刻,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被人羡慕的对象。   相比于严述,陶秩觉得自己很平庸,所获得的成绩也马马虎虎,并不突出。   “什么时候?”严述问他,陶秩飞快地说:“就在下周六,开展两星期。”   严述捧住陶秩的脸颊揉了揉,“我们陶陶好棒啊。”   陶秩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他激动又兴奋,带着点想要夸奖的心思说:“开展日那天,我还要在媒体面前讲话,我练了好久。”   “好紧张,我怕人一多,我就要结巴。”陶秩担忧地说,严述很喜欢陶秩在自己擅长领域里闪闪发光并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断努力的样子,生命力从他小小的身躯里迸发,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朝气蓬勃。   “不会,你一定能做得很好。”严述把他的手我在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开展日那天我会去。”   “好呀。”陶秩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他高兴地搂住严述的脖子上,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两口,“等结束了,我有份礼物给你,你一定要喜欢哦。”   陶秩实际上心里可忐忑了,他憋了那么久,生怕严述不喜欢自己准备的礼物。   “你送的我都喜欢。”严述对陶秩心爱得不得了,陶秩初中时候,随手在地上捡的漂亮石头,他都好好藏着,怎么可能不喜欢陶秩特地送的礼物。 第99章 画展   虎山天街前接市文化馆和市图书馆,背靠虎山,再过半条街就是少年宫,是Z市最主要的文化活动场所,一到周末就有很多人在这边散步游玩,大多数都是家长带着孩子。   全身素黑低调的商务车停在路边,司机向后排看去,棕色真皮座椅上的男人头抬都没抬,英挺的眉微微蹙起,眼神依旧凝在架板上的电脑上,百忙之中抽出一只手对司机做了个手势。   车辆又缓缓动了起来,司机不明白为什么严述那么忙,连找停车位停车那么几分钟时间都要拿来处理工作,却硬要挤出整整一个周六的时间,来参加一个年轻画手的画展。   司机对艺术领域并不了解,所有的画在他眼里只有像不像照片的区别。艺术展馆外摆放着大幅宣传海报,上面印着主要展出画作的印刷版,他匆匆一眼看去,画上的图案形状扭曲奇怪,色彩艳丽大胆,这一类在他心中都被分为完全不像照片糊涂乱抹这类作品。   周末的停车位不好找,再加上展馆有画展,司机转了两圈才在角落里找到车位停稳。   司机再次转过头提醒严述,这次严述已经把电脑合上了,手里拿着手机应该是在回消息,嘴边居然缀着浅淡的笑意。   严述走后,司机百无聊赖,走下车找了个地方蹲下抽烟,连抽了两口也没想明白严述那是在笑啥。   展馆很大,一楼依旧陈列着一些熟悉的镇馆的作品,上到二楼,才是陶秩的专人画展。   严述穿着一身烟青色的长风衣,内搭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抛去了商务性质的服饰,搭配更加随性谦和,和展馆的环境相得益彰。馆内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让人觉得他比艺术品还更有收藏价值。   陶秩的画绮丽诡谲,铺天盖地的色彩占据满整个空旷的画布,人只有豆点大,游魂一般孤独徘徊。冷色的灯光让整个展馆都蒙上了一层霜似的冷月光,行走其中,如同坠入寒冷长眠的难醒梦境。   画是画家心灵的投射,陶秩曾经和他说过,自己并不善于想象,但是他的大脑永远都处于过度兴奋的状态,所以现实在他眼里也会变得扭曲。   越往里走,画作的颜色越纯粹干净,出现了一些单纯的风景画,明显这种表达形式的画作更贴近生活,里面停驻看画的人更多。   陶秩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具体方位,他要严述来寻找自己。严述快走到二层的中心,陶秩仍旧不见踪影,但他并不着急,他享受捉迷藏的过程,在下一个转角,陶秩可能就会出现,这种惊喜的喜悦极大地占据了他的内心。   很可惜,下一个转角出现的并不是陶秩,而是王思宇。   王思宇看见他也跟见了鬼一样,第一反应就是嘴里轻骂了一声,“奇了怪了,这里也能看见你。”   王思宇还记得严述上次在警察局门口对他的刁难,他见到严述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就想躲,他惹不起但还是躲得起,缩着肩膀就要从严述侧边走掉。   “你也来看展?”严述反倒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说话的语气像是遇到了一个熟悉的好朋友,“遇到陶陶了吗?”   王思宇抬起的腿停顿了一下,他又倒退回来,抱着手在胸前,没好气地说:“没有,你放心,我没告诉他我来了,我偷偷来的。”   严述对这个回答挺意外,按照王思宇的性格,他不缠着陶秩把他带来凑热闹真是稀奇。   严述仔细看了看王思宇,王思宇的状态有点奇怪。他虽然说话还吊着一股盛气凌人遖颩的气,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像是泄光了,脸上的颓丧怎么都掩饰不了,显得虚张声势。   王思宇的脸苍白得吓人,没有一丝血色,他人本来个子就高,瘦了一圈特别明显,寒冬天气,他只穿了一件初春的薄毛衣,空荡荡的毛衣挂在身上,血管都被冷得发青。   严述迟疑地盯着王思宇,王思宇觉察到严述的视线,他“嘁”了一声,撇过头不耐烦地说:“你别这样看我,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长情的人,之前确实喜欢过陶秩,但我是个人渣,喜欢一个人都是图一时新鲜。”   “我知道。”严述淡淡地说,“所以我不怎么喜欢你,但是陶陶朋友少,我并不想干涉他的交友,但这并不妨碍我看不爽你。”   “……得了吧。”王思宇挺烦的,他把自己头发一顿乱揉,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更不知道走出这个展馆后,自己的命运又将走向哪里,“你就看我笑话,真的挺没意思的,你什么都有了就别把我当做眼中钉了,有时候我真的怪嫉妒你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气氛陡然变得尴尬,王思宇干巴巴地开口:“实际上我之前骗了你……”   严述比王思宇高了半个头,眼睛微微向下睨的时候压迫感十足,他双手插着口袋,面上风平浪静,但口袋里的手已经捏紧了拳头,青筋一根一根凸起,仿佛下一秒这拳头就会出现在王思宇的脸上。   “我也知道。”严述冷然地回答,“我确实被你蒙骗了一段时间,那也是我自己愚蠢,居然会相信你口中说出来的话。”   王思宇彻底没话了,他干的混账事不少,桩桩件件都是孽,但他一直都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偶尔回想一下高中安静的岁月,给自己荒唐的行为做纯真的掩饰。   如果放在之前,王思宇压根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谁叫他生在富贵人家呢?他那个爹什么都混蛋,唯有钱是真的会赚,他站在金钱堆砌的高台上,就拥有无法无天的权利。   今非昔比,人到落魄时候才会后悔,他再想起高中往事幕幕,糜烂的生活谎言下,确实生出几分难得可贵的真心来。   “我就要走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之前混账,你们……”王思宇低下头,猛地撞开严述的肩膀,“你们好好过。”   严述微微回头,王思宇的背影也显得落寞,他先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王思宇走路有点跛脚,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过去,严述慢慢转回头,往和王思宇的反方向走。   走到展馆的中心,呈现在严述面前的,是一副巨幅的画作,被挂在正中央的墙壁上。   画的背景色明度极亮,明黄赤红色彩交叠,渲染出一片绚烂明亮的色彩,光明灿烂如新生耀眼的初阳,而在一片耀眼光芒中,画布的最左边有一个暗色的人影轮廓,五官晕在水墨中一样难以分清,在人物的左胸膛里,各种暗沉的颜色盘绕, 一束光线从中穿过,利剑一般的光线在末端扭曲成不断燃烧的火焰。   严述一步步靠近那张画,油彩的颜色不断向他压来压来,直到视线中全是明暗交错的色彩,一枚小小的信息牌苍白地贴在画作下,这幅画被命名为《Der Liebling》。   严述的瞳仁猛地被刺了一下,急促收紧成一点,画上的火焰蔓延出来,烧穿了他的左心房。   后腰被撞了一下,陶秩的脸突然从身后探出来,笑着说,“你抓到我啦!”   陶秩脸上的笑容单纯干净,严述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勉强稳住了,轻轻搂抱住陶秩。陶秩在他怀里,看上去好小一只,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抬眼安静地看他。   严述喉咙发紧,声音发涩,“为什么把这张画展出来?”   陶秩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关节,他转头凝视面前自己的画作,这幅画完成了那么久,陶秩从来都没有把它公开展示的心思,时至今日,他已经忘记当初自己是以什么心思落下画笔。   不断撕碎的画布,深夜无眠的呜咽,不堪的痛苦,歇斯底里的不甘,光明骤降的虚弱,组合成了这幅画。   “因为我想翻篇了。”陶秩两只手交握着放在下巴前,像在祈祷一样,“从生病开始,我实际上一直都没有走出那场噩梦,我一面在恐惧,一面又安于这场梦给我带来的虚假快乐。”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陶秩放下手,转头对严述笑了一下,两只好看的眼睛弯成一道弧线,“我想爱的是真实的你。”   “真实可触碰的你。”陶秩珍而重之地握住严述的手,右手上的戒环贴在严述的手指上,并不凉,被陶秩的体温烘得温热,“Mein lieber Liebhaber.”   心房的火灼烧得更加热烈,光跌进眼眸中,燃烧出一片银色的星河,千万朵花丛严述的身体里怦然开放,只一瞬间,便开了一片疯长的花野。   “Küss mich sanft.”严述的嗓音低沉磁性,说德语的时候声音像优雅浑厚的大提琴音,陶秩心微微一颤,抿紧了嘴唇。   严述弯下腰,陶秩透绿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吸引他靠近,陶秩轻轻踮起脚,两人的呼吸交缠,四片嘴唇湿润地交触。   他们在画前接了一个短暂的吻,分开时候,陶秩脸颊微红,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了。   接吻对象还是严述,这在之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陶秩两只手捧着自己脸蛋,脸蛋红得像成熟的番茄,热得都快能在上面煎鸡蛋了。   小番茄一头扎进严述的怀里,变成了害羞的小番茄。   作者有话说:   Der Liebling 爱人   Mein lieber Liebhaber. 我亲爱的爱人   Küss mich sanft. 轻轻吻我 第100章 新居   陶秩忐忑地走到前面,因为手心出了很多汗,手在指纹锁上摁了好几遍,才把门刷开。   “这是……”陶秩转回头,和身后的严述对上视线,默默咽了口口水,他对自己即将要说出的词感到万分紧张,声音微微发颤,“我准备的……我们的家。”   陶秩推开门,屋内的陈设装修已经完善,看得出房子的主人为它付出了很多心血,大到头顶上的顶灯,小到餐桌上的摆件,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别墅所处的环境也很好,闹中取静,楼顶还设有游泳池。   陶秩抱着严述的胳膊,带他一间一间房间地看过去,整个三楼被陶秩单独划了出来,是他们单独的个人活动场所。厅室宽大明亮,正中间铺着圆形柔软的地毯,墙上挂着陶秩从各处淘来的画,色彩温馨明亮。   主卧隔壁就是书房,书房主体颜色用了较深沉的实木色调,和外面的风格不同,书房装修设计简单大方,没有那么多摆件和抱枕,只有几盆绿植,一看就知道是为严述准备的。   如果要严述找一个典范来形容“家”,那一定是陶秩准备的这幢房子。   “我没有多少钱,”陶秩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腼腆地低下头,“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严述不缺房子,他的房产证都能够拿来打牌玩,但是陶秩还是想要为严述做点什么,他想给严述自己能力内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午后的太阳光照射进大扇的落地窗,陶秩的侧脸沐浴在温暖的光线里,连发丝都发起光来,而他明亮的眼神却是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存在,叫严述心尖忍不住悸动。   这里,是陶秩为他准备的,独属于他们的家。   “我很喜欢,我很高兴,我想马上和你住进这里。”严述再也维持不了自己惯常的淡定,他抱住陶秩,左手捧住陶秩的脸颊,不断在他右脸颊上落下细密的亲吻。陶秩的脸被他两面夹击,颊边的肉挤作柔软的一团,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了严述真心实意的“喜欢”。   “唔,好……好,好呀,”陶秩嘴巴就捏变形,只能含糊地发出声音,“那你,可不可以每天哄我睡觉啊?”   “就像小时候一样,拍拍我的背,和我说晚安。”陶秩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他觉得羞人,他那么大了,还想要严述哄他睡觉,但是他这几年入睡困难,每到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时候,他就会格外怀念自己小时候可以仗着自己年龄小钻进严述被子里的夜晚。   或许也不是娇气到要人专门哄睡,他只是想确定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严述真的就在他身边。   “好。”严述答应地很爽快,陶秩雀跃了起来,仰头含住了严述的下唇,小声笑,严述轻柔地回亲他,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严述松开他的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揉捏他的下巴,“花了多少钱买的房子?”   “啊?没,没有多少钱。”陶秩当然不会告诉严述实情,陶秩并不穷,光靠家里给他的信托基金,他每个月就算不工作,都能随意挥霍。但是陶秩并不愿意拿家里给的钱买房子,这样礼物的意义会大打折扣,这幢房子几乎要掏空了陶秩,他现在卡里紧巴巴的没有几万现钱了,还贷了二十年房贷。   陶秩苦哈哈地钱包变瘪,却丝毫没有多年血汗钱一朝被掏空的痛心感,反而乐颠颠的,千金一掷只为严大美人一笑。   如果陶秩早生几百年,一定是不学无术,为美色荒废国事的小皇子。   严述轻声笑了一下,陶秩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单纯地眨巴眼睛看着他,严述被他看得有点受不住,拿手轻轻盖住了陶秩的眼睛,在他嘴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陶陶,我什么都不缺。”严述松开手,陶秩眼前骤然变得明亮,严述侧着光站着,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他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原本冷硬的脸部线条像被暖阳消融的冰雪,黑沉的眼睛温柔地注视陶秩,“我只求你。”   “我知道。”陶秩低下头,眼睫垂下,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光影,他捏着严述的下衣摆,认真地说,“因为你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所以我也想给你最好的。”   以真心换真心,以真诚换真诚。   陶秩抬起眼睛,浅绿的瞳仁如潋滟荡开水波的湖泊,在阳光下涟涟闪光,“严述,我们有一个家了。”   严述的心猛然大震,在这之前,严述对“家”的概念还是模模糊糊的,也一直不自信自己能组建好一个家,但是陶秩把家给他带来了。   只要他点点头,他就能参与进陶秩的生活,他们的生命将融进共同的日夜点点滴滴。   陶秩手心贴在他手背上,温暖的体温从陶秩的手心传到他身上,严述手指慢慢抚摸陶秩左手上戒指的痕迹,心里流入一股暖流,怀着一种轻飘飘的希翼,跨过误会和分离,他们即将拥有新的美好的生活。   所以严述闭上眼睛,和陶秩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第二天,严述就马不停蹄地联系了搬家公司,陶秩站在自己住了快一年的小出租屋里,面对满地被打包好的行李,还有点恍惚。   离开熟悉的地方还是让陶秩有点不舍,在屋子被搬空后,陶秩跑到自己的房间,特地拍了拍左侧的墙角,和它郑重告了别。   陶秩把自己的不安都藏在这个小角落里,在数个无助的时间,他裹着被子靠在铺着地毯的角落里,就好像能把自己坏情绪隐蔽起来。   但之后,陶秩想,他可能就不需要再独自躲在角落消化情绪了。   乔迁新居,按理应该和亲朋好友一起聚一聚,庆祝一番,只是余彦伦一进门就把脸拉得老长,跟陶秩偷了他的钱去买房子一样。   “这是什么!”余彦伦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揽过陶秩的肩膀,摁着陶秩的脖子要他看,“大庭广众之下,你羞不羞?”   陶秩在余彦伦的魔爪下挣扎,在摇晃的视线里勉强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是他和严述在画展上的照片,两人正在画前亲得难舍难分。   陶秩一个激灵,“天哪,怎么被拍下来了!”   陶秩想去抢余彦伦的手机,余彦伦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手机,一个侧身把陶秩隔开了,举高手机不让陶秩拿到,急得陶秩在他身边一直绕圈圈。   “你敢做就不要不敢被拍。”余彦伦瞪着眼睛,伸出食指指了一下陶秩的额头,陶秩立马被定住了,哀怨地看着余彦伦。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陶秩甩着手,重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余彦伦在他身边坐下,环顾了一下房子四周,苛刻地对新居发出了批评:“这房子也不够大啊,严述咋那么扣啊,这么小的房子当我们家猫窝差不多。”   “哥,哥哥。”陶秩看他越说越离谱,拿起抱枕朝余彦伦背上砸了一下,扶着额头无奈地说,“这个猫窝,是你亲爱的弟弟我,买的。”   而且还是倾家荡产才买下来的。   余彦伦表情变得很古怪,眉毛都要扭成一条了,“你……你咋……你咋那么好拱啊,你真是我傻弟弟。”   一个抱枕兜头砸下来,陶秩还想踹一脚,被余彦伦两条腿死死卡住了,余彦伦得以幸免一难,嘴皮子还停不下来,“我和你说,我俩哥俩好,严述家,倍有钱!”   他看了眼客厅,严述在另一边和自己的父母在说话,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看上去把谈话处理得很好。余彦伦压低声音凑到陶秩耳边说:“你和他结婚,第一年买空他家股票,第二年做断他们资金链,第三年离婚,我俩卷走他家所有钱,充实我们余家,把我们老余家做大做强,冲出亚洲,冲出世界。”   余彦伦挑了个眉毛,陶秩吐了吐舌头,冲余彦伦做鬼脸,“你想那么美,你嫁吧,我等着收钱。”   “诶,你这个小王八糕子。”余彦伦弹了一下陶秩的脑壳,陶秩拍拍屁股,跑到父母那边去,扑到妈妈怀里,直告状,余彦伦急了,卷着袖子就往这边走,“陶秩,你别给我乱说啊,哥和你开玩笑呢。”   陶秩看余彦伦来势汹汹,立马爬起来躲到严述身后,嘻嘻哈哈地和余彦伦玩闹,原本还算安静的客厅变得鸡飞狗跳,妈妈受不了了,捂着耳朵叫他们走其他地方去闹。   陶秩对余彦伦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拉着严述躲角落去。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呀?”陶秩一通跑跳,脸蛋红扑扑的,他穿着浅蓝色的长羽绒服,小雪人一样可爱,严述抱着他的腰把他抵到墙上,思考了几秒,微微笑着说:“他们觉得今年结婚太赶了,所以打算明年三月找个好日子再结。”   陶秩手指挠了挠脸,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严述用鼻尖点了点陶秩的鼻尖,低声笑他:“天天都害羞。”   陶秩摸了摸脸,是有点发热,他撇了一下嘴,为自己辩解,“才不是害羞呢,我是跑热了。”   鼻尖左移,严述的呼吸不断靠近,陶秩手扶着严述的肩膀上,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爸爸妈妈还在客厅……”   没有用,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陶秩也不会把人推开,背靠在墙上乖乖让严述把自己嘴唇含进去了。只是这一吻没有维持多久,严述就站直了,陶秩听见他叫了一声:“爸。”   陶秩睁大眼睛转过脸,只见严述爸爸缩着手站在门口,不住地摇手,“我理解的,我理解的,你们还年轻……那么年轻,这很正常……”   作者有话说:   金屋藏娇哥哥 第101章 白山茶   陶秩只在小学的时候见过严述的父母,在陶秩模糊的记忆里,严述的Omega爸爸性格很温柔,每天都挂着温和的笑颜,经常会抱着他亲他的小脸蛋。   严述的爸爸这几年几乎没有多少变化,年轻时候清秀的面容经过岁月的沉淀变得温润平和。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的话,陶秩可能会更加愿意。   “叔,叔叔。”陶秩窘迫地挪动几步,把大半个身子藏在严述后,偷偷拿手掐严述的手心,气他明知道今天家长要来,还要和他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做这种事。   严述爸爸看了看自己人高马大的儿子,又看看眼睛圆圆的一脸乖巧的陶秩,对陶秩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没事,叔叔也年轻过,陶陶,我们好久没见过了,过来让叔叔看看。”   陶秩这才从严述身后走出,严述爸爸拉过陶秩的手,眯着眼睛笑,摸了摸陶秩的后脑勺,“长好高了,之前见你还是小豆丁呢。”   “爸,先进去吧,里面人都等很久了。”严述提醒自己的爸爸,严述爸爸面上维持着笑容,走了几步微微回头,轻轻蹙着眉头,对严述低声说:“陶陶年纪小,小时候就很听你话,你这不是仗着自己是哥哥欺负他吗?”   “你怎么变得那么不稳重,一点都不矜持,看你那猴急的样子。”严述爸爸佯装着瞪他一眼,陶秩一直竖着耳朵,听见严述爸爸的话,立马摇头,“没有欺负我,这不是欺负。”   严述爸爸转头对陶秩又露出温柔的笑脸,和对严述完全两幅表情,“陶陶,严述不懂事你就要拒绝他,不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严述推着爸爸的肩膀,叹口气,“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严述的家教很严,主要是因为他爸爸出生在老派的书香家庭,严述的古板完全继承于自己的爸爸,而他妈妈是整个家庭里最叛逆的Alpha,十七岁那年遇到严述爸爸,第一天就把人拐出去翻学校墙,气得严述爸爸一路抱着书包眼睛红通通的,夫妻二人画风极其不搭。   严述曾经问过自己妈妈,为什么他们两人性格相差那么大,却会走在一起,妈妈叼着烟故作深沉地吐出两个烟圈:“你还小,你不懂,我就喜欢你爸那个小古板的样,说起话来一套套的,招人喜欢。”   严述爸爸说话一板一眼,一般人并不会多仔细听他讲大道理,但是严述妈妈会吊着耳朵,仔细听严述爸爸的话。   严述和陶秩的性格也完全不同,两人连信息素的契合度都很低,上天似乎已经给他们的关系提前打下了定义。   但爱不是寻找匹配度,而是心与心的呼唤,爱从来都没有完全的定义。   快到晚饭时间,严述妈妈也从机场赶到了,两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餐饭,一直吃到晚上九点才彻底散席。   原本热闹的屋子骤然安静了下来,陶秩还有点不适应,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在严述的怀里磨蹭。严述拉住他乱动的小手,陶秩就拿脚不停蹭他的小腿,夹住他的双腿,陶秩就用嘴去亲严述的下巴和脸颊。   可能是因为今天陶秩活动太多了,让他一时平息不下兴奋,再加上他妈妈和余彦伦两个人碰到一起,简单的一场家庭聚会都能变成迪厅现场,严述爸爸今天偷偷皱了五次眉头,回去他妈妈估计耳朵要听一箩筐话。   过度的兴奋对陶秩没有多少好处,严述摸了摸陶秩的下巴,陶秩眯着眼睛,像只被摸舒服的小兽一样把脖子往后仰。   “睡不着吗?”严述拍了拍陶秩的背,陶秩点点头,严述撑起大半个身子,低头笑着对陶秩说:“那我给你复习一下政治题。”   “哎哟,我脑子疼。”陶秩立马扶着脑袋,“哎呀呀”地叫了几声,严述憋着笑,陶秩在他怀里滚了一圈,卷着被子把头埋进厚实的枕头上,闭着眼睛说:“我要睡觉啦。”   严述重新躺下来,陶秩安静躺了一会,手又开始不老实,偷偷往严述的衣摆下钻,严述干脆任由他去了,陶秩胆子大了起来,四肢缠到严述身上,轻轻用自己的胯骨在他大腿上蹭。   尝过欢愉滋味的陶秩就舍不下这一口吃的了,虽然小陶秩依旧不争气,但这并不妨碍陶秩自己隔靴搔痒,给自己找点甜头。   陶秩开始轻声哼唧的时候,严述终于翻了个身,把陶秩锁在自己怀里,故意用凶巴巴的语气,“小流氓。”   陶秩脸红红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水汽,一脸小馋猫样。他心想自己年纪轻轻就被迫看破红尘了,再过几年,估计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心陡然一狠,不停地亲严述的嘴唇,噘着嘴用气音小声说:“哥哥,你为什么不给我标记呀?”   “我也想要有标记。”陶秩用自己柔软的脸颊去贴严述的手心,“别人都有,就我没有。”   陶秩拉着严述的手让他摸到自己后脖上的腺体,光滑皮肤下小小的一块凸起,在指尖下小心跳动,因为严述的触碰而激动了起来,陶秩脖子立马红了一片,仿佛血液都集中往这块涌来一样。   严述轻轻捏了一下陶秩的腺体,陶秩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嗷”了一声,严述松开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当打标记是什么舒服事吗?”   连捏一下都受不了,更别说咬下去了。   没有Alpha会不愿意标记自己心爱的Omega,只是,在当陶秩恋人之前,严述做了好多年他的哥哥,很多事情他都为陶秩考量的多。   标记行为对Alpha来说,是完全的征服欲和占有欲被满足的快|感,叼着Omega的腺体,咬破皮肉,注入自己的信息素,让Omega独属于自己。但对Omega来说,要忍受Alpha持续几分钟的标记,是臣服的妥协,而且标记还会对Omega的身心造成影响。   陶秩在D国生的病几乎让他元气大伤,原本稳定的精神状态也变得不稳定起来。严述不会草率地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去赌陶秩身体是否会受到标记的负面影响。   “但是我想要。”陶秩勾住他的手指,严述想了想,突然下了决心,抱住陶秩翻了个身,让陶秩趴在自己身上。   严述扣住陶秩的后脑勺,温柔地亲他的嘴唇,含住他柔软的唇舌,拖住陶秩的腰腹,轻声说:“你来标记我吧,咬我的腺体,给我一个标记。”   陶秩愣了愣,对于Alpha来说,他们的腺体是不能被随便操控的存在,Alpha的腺体比Omega的腺体还要敏感,咬破Alpha的腺体进行标记行为对Alpha来说是非常痛苦的过程,他们需要与自己的天性对抗,甘愿献出自己的腺体给标记人。   “不……”陶秩要往严述身下爬,严述强硬地摁住他,偏头露出自己后颈上的腺体,沉声说:“我想要你的标记,让我打上你的记号。”   严述微微侧身,让自己腺体能更好地展现在陶秩的面前,陶秩手足无措,一直说不要,严述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腺体上,腺体被触碰,很快就放出了更浓的白山茶花信息素。   “你感受到了吗?”严述低头亲了亲陶秩的手臂,“它在渴求你。”   陶秩额头上冒出了汗,严述引导他,先让陶秩低下头亲了亲自己的腺体,严述闭上眼睛,抚摸陶秩的手腕,“现在你可以咬它了……”   陶秩不得要领,鼓起勇气咬了一口,根本没多用力,磨牙一样,连点血点子都没咬出来。严述紧紧掐住自己的手心,抑制自己身体的本能冲动,轻声哄陶秩,“用点力,不要怕,咬破它。”   严述的声音又沉又带着轻微的颤音,陶秩被白山茶花信息素熏得晕乎乎的,温热的呼吸喷在严述的腺体上,让严述的腺体惊悸地跳动。严述也出了一手心的汗,手抚摸着陶秩紧绷的脊骨,让他放松一点。   陶秩连咬了五口,终于把腺体咬破了,来自陶秩的信息素不断注入腺体,几乎是一瞬间,腺体就发出剧烈的刺痛感,严述发出一声闷哼,捏紧了陶秩的手腕。   陶秩叼着严述的腺体肉,小口吮吸腥热的血,眼尾绯红一片,泪珠子往下滴,把严述脖子都弄湿了。   桃子的甜香溢进深幽的白山茶林,两股信息素纠缠交融,彻底合二为一。   陶秩松开严述的腺体,全身都软绵绵的,留着眼泪呜呜地埋进严述的怀里。   一个小小的牙印被留在了严述的腺体上,虽然只是个临时标记,很快就会消失,却也让陶秩哭了个够呛,严述怎么哄都没用。   “哥哥,我……我,嗝,会对你负责的。”陶秩哭得气喘吁吁,严述吻去他的小泪珠,听见他的话哭笑不得,捧住陶秩温热绵软的脸颊,严述亲了亲他噘起来的红通通的嘴唇,“那你要负责一辈子,不能耍赖。”   “我不会耍赖的。”陶秩捏紧了小拳头,眼神坚定地说,“我以后会好好对你。”   “呜,哥哥,痛不痛呀?”陶秩刚停下的眼泪又冒出来了,他抱住严述的脖子,心疼地摸严述腺体上的标记,严述都不知道陶秩眼睛哪里装得下那么多水,亲了亲陶秩薄薄的眼皮,轻轻一笑:“不痛,你想多咬几口都没事,你当磨牙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借地打个广告,隔壁新文预收开了,大家感兴趣可以去隔壁点个收藏,1米94臭脸森蚺和他1米70的兔兔老婆(o°ω°o)啾咪,爱你们~ 第102章 满分   十二月末,陶秩开始发愤图强,疯狂临时抱佛脚。考完试那天他浑浑噩噩地从考场出来,跟被试卷吸走精气一样,两眼无神,进考场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从考场出来一头卷毛彻底炸了,乱糟糟地顶在头顶上。   考场人很多,陶秩混在其中,比其他应届的大学生看上去还要生嫩些,他抱着自己的书包一边走一边企图把铅笔盒塞进书包夹层里,所以走得慢吞吞的。   但当他看见在树下等他的严述,陶秩暗淡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一手抓着晃荡的书包就跑起来,冬季的风刮在脸上生冷,吹得陶秩的鼻头和眼尾一片淡红。   陶秩一头扎进严述的怀里,严述抱住他还顺势把人往上抱了抱,陶秩抱住严述的脖子直笑,严述用鼻子蹭了蹭陶秩的鼻子,笑着说:“那么开心,是感觉考得不错吗?”   陶秩使劲摇头,天气太冷了,冷得他脸颊冰凉凉的,鼻子都感觉要冻掉了,他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没有哦,我题目都来不及做完。”   “我是看见你太开心了。”陶秩把全身都挂在严述身上,他身上的羽绒服很厚实,像一只圆鼓鼓的树袋熊。严述一手抱着他绰绰有余,另一只手去拉车门,嘴角轻轻上扬,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陶秩听不清,但还是听见了模糊的“傻”字。   陶秩不高兴地拉严述耳朵,“你怎么能说我傻呢?考试很难的。”   严述研究生期间,不仅要完成课业,还要接触集团那边的事务,这在陶秩看来,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严述就是做到了,还把时间安排得很好。虽然陶秩已经无数次看清自己和严述智力上的差距,但一想到这道鸿沟居然如此巨大,就感到上天不公。   “没说你傻。”严述把他塞进后座,转头对司机报了地址,陶秩看见自己咬在严述后脖上的标记还没有消,在低领毛衣下露出半圈牙印。他想到前几天的夜晚,觉得脸热,也不和严述闹了,把书包放在自己身边,安静地坐在后座一角。   严述摁下按钮,车后座隔板自然升起,陶秩才凑到严述耳边小声说:“你怎么不贴点东西遮一下呀,羞人。”   “不想遮住。”严述把陶秩抱到自己腿上,车后座顶足够高,陶秩微微低下头就不怕撞到脑袋,但还是有点狭窄,陶秩不敢乱动弹。   严述温柔地含住陶秩的嘴唇,陶秩顾忌前面有司机,动作幅度很小地往后躲,严述扶住他的后腰不让他躲,大手慢慢滑到他的手腕,轻轻拽住了,陶秩急切地小口喘息,急而小声地说:“不可以,不能亲。”   陶秩发现和严述冷淡的外表不同,私下里的严述真的喜欢亲人,亲不够一样,陶秩安静自己做自己事情,他路过都要先亲一口再走。   “就一会。”严述低声哄他,诱哄他把嘴巴张开把小舌头伸出来,陶秩对他历来都没有抗拒的志气,闭着眼睛照做了,亲吻的声音大一点他眼睫就直颤,缩着肩膀怕被司机发现。   陶秩身上的寒气被驱散干净,他忍不住偷偷夹腿,腿根相互蹭啊蹭。被严述发现了,严述支起一条腿,膝盖顶开陶秩的腿,像一只得逞的老狐狸一样轻声笑,“宝宝,不能在这里做这种事。”   陶秩脸颊粉扑扑的,做了坏事被发现,他低下头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直到下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绵绵的,像两条面条一样。   管家已经把行李从楼上搬了下来,订下的航班在今晚七点,严述特地请了年假,准备陶秩考完试就带他出去旅游散散心。   陶秩下午刚考完试,在寒风呼啸中登上了飞机,凌晨就到了温暖的泰国曼谷,在路边摊贩那买了堆新奇的热带水果,拿袋子兜里带回酒店。   整整一个月,陶秩都在和严述在外面游玩,旅程的最后一天,他们到达了希腊的扎金索斯群岛。   晴天碧空下的海洋和蓝天相接,风吹来远处海洋的絮语,卷起白色的海浪,打在四周环绕的白色石灰岩山崖上,金色的沙滩蔚蓝的海水,远离人类城市,仿佛到了地球的另一极。   在爱琴海温柔明媚的阳光下,陶秩在沙滩上等了严述二十分钟,等来了捧着一大束花的严述。   沙滩上他们这一角迅速聚集起了人,他们四周突然被花海覆盖了,陶秩站在花海的中央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严述俊朗的眉眼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高大帅气的男人抱着花在他面前缓缓单膝下跪,掏出了小小的黑色缎面戒指盒。   “陶陶,虽然这来得有点晚,但应该还不算迟。”严述深情地仰头注视陶秩,像是要把这一刻牢牢刻进眼睛里一样,眼里闪动着情动的光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伴十余年,虽然中间有所曲折,但所幸你依旧还在我身边。”   “我想和你有下一个十年,下一个二十年,更久更长的岁月,年年岁岁,我都不想和你分离。”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陶秩咬着下唇,眼里含着泪水,在点头的一刹那,眼眶就兜不住满满的泪水,两滴泪水顺着陶秩的脸颊滑落,陶秩急急低头抹去了泪水,哽咽地回答:“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在病床上缠绵的日夜里,陶秩觉得自己都要被消毒水泡烂了,无数个浮光掠影的梦里,他曾以为和严述美好的结局是不可奢想的美梦,是苦涩的药丸,是尖锐的针头,是缠着他手腕的束缚带,是每一次MECT治疗后浑噩之际的浮想。   但现在是,碧空如洗天空下,光明阳光里,鲜花的芬芳,闪耀钻戒的光芒,爱琴海见证下的誓言。   陶秩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小小的钻戒,严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低下头额头抵着陶秩的额头,轻而又缓地说:“这次,你帮我戴上戒指吧。”   戒指是陶秩当初从拍卖场买下的那枚戒指,两颗祖母绿宝石在阳光下散发璀璨的火彩,陶秩脸上一热,是严述轻轻用手擦去了他的泪水,陶秩抿着嘴笑了一下,声音又低又抖:“我好紧张。”   戒指被轻轻推到严述左手无名指的尾部,上面还有陶秩潮湿的泪水。   陶秩抬头看了严述一眼,严述轻轻抚过他的脸颊,陶秩闭着眼睛,在海浪波涛的背景音下,吻上了严述的唇。   有淡淡的泪的咸涩味,原来被爱的每一个人都是用泪珠做成的,连严述也不能例外。   回国后,陶秩迅速拉着严述去领了结婚证。   等余彦伦知道,陶秩已经喜滋滋地拿出两本结婚证显摆了。   结婚证上的照片拍得很好看,陶秩神采奕奕正对着镜头,嘴角的笑意是遮掩不住的幸福,而严述视线微微偏移,始终落在陶秩身上。   “不错吧。”陶秩捧着脸,乐出一排小白牙,余彦伦猛掐自己人中,几近晕厥,“你不吱声就和人去领结婚证了?”   陶秩歪了歪头,“对呀,我们反正都快举行婚礼了,就先去把证领了嘛,又是新年,这叫双喜临门。”   陶秩还觉得自己怪会挑日子的,拿着两本结婚证怎么也看不够,余彦伦苦闷地坐在沙发上连抽了三根烟,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弟弟真的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结婚了的现实。   今年的新年,两家都十分热闹。本来两家孩子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两个孩子又亲上加亲,喜结连理,陶秩妈妈本来是最不看好严述的那个,但是一整个新年期间,她嘴巴都没有合拢过。   除夕夜那天下了雪,天气冷得人直打哆嗦,屋内却春意盎然,陶秩抱着煮好的饺子,像小时候一样,端着饺子坐在严述身边,看窗外飘飘悠悠的雪花。   “想什么呢?饺子都要送到脸上了。”严述接过陶秩的汤匙,自然地舀起一颗圆滚滚的饺子,吹了吹送到陶秩嘴巴里。   陶秩捧着脸,浅绿的眼瞳看着严述安静而美好,“哥哥,我在想,明年我还想和你一起吃饺子看雪。”   在温暖的灯光下,两只相握的手上,两枚戒指交叠在一起。   “年年都可以。”严述放下碗,抱住陶秩,下巴放在陶秩的头发上,毛刺刺的痒。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破土冒出,就像深埋在雪里的树一样,熬过寒冬,就迎来了温煦的春天。   而在更为温暖的三月,教堂的钟声被敲响,晴天下圣洁的飞鸽群张开翅膀飞向天空,盛大的婚礼正在举行。   红色的长红毯尽头,陶秩穿着白色的西装被妈妈牵着从花围成的拱门里走出,花瓣飘落在他的头发上,站在台上的严述露出温柔的笑意。两人隔着红毯对望,这一次,他们没有犹豫地向对方走去。   纵然信息素契合度不及格,越过艰辛曲折,心与心的坚定选择,他们依旧交上了满分的恋爱答卷。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以后的日子还给陶陶和严述   谢谢宝贝们一路相伴,让我顺利写完了这一本书,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ヾ(o?ω?)?   番外不定时掉落,会写点婚后日常之类的   最后,爱你们!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